“反正我也不會!”
我一直跟學生強調整理錯題集的好處。看著同學們拿著錯題集驕傲地講自己運用錯題集獲得了高分,我由衷地為他們感到高興。課間休息,一個同學開心地說:“幸虧我昨天晚上復習了錯題集,這一次測試又是滿分,我媽媽答應給我買一個蛋糕!”同學們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這時,我卻聽到了一個格格不入的聲音:“蛋糕有什么好吃的,像是誰沒有吃過一樣。”
我循著聲音看去,果然是他——小明。他在課上不聽講,數學作業經常不交,唯一在學校完成的數學練習冊如同腌菜一樣,皺皺巴巴,還畫滿了圖畫。
“把你的錯題集拿給我看一下。”小明極不情愿地蹲下身,開始在書包里胡亂翻找,最后終于在美術教材中抽出了他的錯題集。“你跟我去辦公室。”他噘了一下嘴巴,極不情愿地跟著我一起到了辦公室。我伸手去拿錯題集,可他卻緊緊地抓在手里不放。我們兩個人心里都清楚,錯題集肯定是一片空白。
我還是拿到了小明的本子,果然,一如既往沒有訂正錯題。“你看看你的本子,被亂畫成什么樣子?答案都是空白的。你不會做可以去問同學或者來問我,不要把題目空著,這樣怎么能行呢?”我轉頭看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反正我也不會,寫了也是錯的。”小明低著頭,輕飄飄地傳來一句話。
我深吸一口氣,怒火急速躥上來了。小明似乎也感受到了,下意識地把肩膀縮了一下,僵硬地向旁邊挪了挪。我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心像被刺了一下。我意識到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他感到緊張,他也會像之前那樣繼續我行我素,這樣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害怕?”我邊說邊順手拉著小明的胳膊,他晃了一下胳膊沒說話。我慢慢牽起他的手說:“不用緊張,老師就是想知道你沒有做錯題集的原因。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為什么沒有做,而且你沒有對我撒謊,是嗎?”本來還低著頭的他慢慢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我。我知道,我已經開始走進他的心里了。
我拉著小明的小手,想要跟他有更多的互動:“你還記不記得老師在活動課的時候帶領大家做的游戲?我記得你當時好像扮演的是……”我故意找了一個他感興趣的話題,沒有等我把話說完,小明馬上接話:“我當時扮演一個去抓小偷的警察!”說完,他的臉上有了一些興奮的表情。“對!對!對!你一提醒我,我就想起來了,你的記性可真好!”他害羞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緊張的氣氛開始慢慢變得緩和。
“你還記得當時抓了幾次小偷嗎?”“當然記得。我抓了3次才把他抓到,他跑得太快了。”小明已經不排斥我了,整個人非常放松。“當時累不累?”“不累。不不不,還是有一點累。”“那你為什么非得抓住小偷呢?讓他逃走不行嗎?”小明馬上把手抽出,激動地擺手:“那肯定不行啊,他是小偷,我是警察,警察抓小偷天經地義。我一定要把他抓住,而且游戲規則也是這樣的。”
我看著他,點點頭。他繼續說:“老師,你不是說一定要抓到小偷才能拿到獎勵嗎?不能因為一次抓不到就不玩了呀。老師,你是不是忘記游戲規則了?”我明白他已經徹底從擔心、害怕、恐懼的情緒中走出來了。“你把老師的話記得很清楚,你很棒!”
“老師,什么是習得性無助?”
我決定借機跟小明談談心,告訴他長期不完成作業是不對的,而且要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他反感。
我繼續握著他的小手輕聲問:“如果那天你一直沒有抓到小偷,會不會很傷心呀?”小明不說話,頭慢慢地轉向了別處。我知道我不能心急,要給他時間想一想。果然,小明隨后回答:“老師,我覺得可能還是會吧。因為一直沒有抓到小偷的話,同學們會笑話我的。”說完又把頭低了下去。我使了一點力氣握緊他的手,試圖給他力量:“沒事兒的,老師只是假設。況且你做得很好,最后還是把那個扮演小偷的同學抓到了,當時你的隊友都在為你鼓掌呢!”小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如果你一直抓不到小偷又感覺非常傷心,這個行為還有一個高大上的名字,叫習得性無助。”我故意揚起頭說。小明好奇地問:“老師,什么是習得性無助?”“心理學上講,當我們面對任務的時候,一開始就覺得自己干不了,干了也干不好,慢慢地就覺得自己干啥都不行,干脆就什么都不干了。就像一只累癱在地上的小狗,一動也不動。”說著我做出了一個吐著舌頭的鬼臉,他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那我還能做好嗎?”
輕松的氣氛讓小明不再感到局促,他對這個問題非常有興趣。我隨即挑著眉毛故意問:“你想不想變成這樣的小狗啊?”小明瘋狂搖頭:“肯定不想啊!我才不要變成這樣的小狗。”我斬釘截鐵地指出問題:“老師也不想你變成這樣的小狗。但是你看,如果你一直不按照要求完成老師給你的任務,老師是不是會很傷心?”我立刻做出一個癟嘴大哭的表情,小明又被我逗笑了。他開始認真思考沒有寫錯題集的事情。
我把聲音壓低,用真切的眼神看著他,溫柔地說:“你不整理錯題,最開始肯定是因為不會做。小組長批評了你,你是不是很委屈?”小明輕輕地點點頭。我摸著他的腦袋說:“你是不是剛開始覺得很難,不會做,有的做了也還是錯。到了后面,不會做的題越來越多,你就干脆不做了,是這樣嗎?”小明又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我故意問:“那你這樣的行為在心理學上叫什么名字呢?我又忘記了。”“老師,你剛才說是叫習得性無助。”“你的記憶力真好!”小明抿了一下嘴巴,似乎想說什么,我用眼神鼓勵他。
“老師,那我還能做好嗎?”他委屈地看著我,“老師,我不想當那只小狗。”這個時候,他已經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并且想要去改正錯誤,端正自己的學習態度。
“你這一次進步很大,我相信你可以。”
“當然可以啦!你本來就不是小狗。有的時候我們遇到困難不知道怎么面對它,慢慢地我們就會變得越來越恐懼困難。老師小時候也像你一樣,但是現在老師已經不再像原來那么害怕困難了。雖然有的時候困難會讓我有一點傷心,但是我能夠馬上消滅掉那些不開心,然后去解決問題。”小明驚訝地看著我,眼里有一絲崇拜。“你想不想知道老師的秘訣,我傳授給你好不好?”“嗯!”他堅定地點了點頭,用他的小手反過來抓住我,“老師,你快說!”
我們開始制訂具體解決問題的方案。考慮到小明的基礎比較弱,我建議他每天把錯題集單獨給我檢查,他高興地同意了。后面幾天,我見到他時總會故意做一個吐舌頭的表情逗他,意在提醒他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小明每次都非常開心地回應我。他的錯題集明顯變整潔了,雖然內容并不多,但和之前相比,已經有了很大進步。
我沒有吝嗇我的表揚,再次把小明喊到辦公室,大聲對他說:“你這一次進步很大,我相信你可以。”其他老師也朝他豎了一個大拇指,他又低下了頭。我知道,這一次他不是因為害怕而低頭,而是因為找到了原因并解決了問題,面對老師的夸獎不好意思了。(文中學生均為化名)
?(作者單位: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小溪塔街道第三完全小學)
責任編輯"陳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