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滿族教育發展歷程、特征及對當今的啟發

【摘要】清代滿族統治者從最初就意識到了教育的重要性，格外重視教育注重對人才的培養。從努爾哈赤起，歷代統治者逐步豐富教育政策的內容與形式。清代滿族教育具有兩大特點，一向漢文化學習，尊孔崇儒重視倫理綱常。二為保持本民族特色，將“國語騎射”立為考核、選拔之根本。清代滿族教育促進人才培養，提高全民族素質，為中華民族整體發展作出巨大貢獻。

【關鍵詞】清代；滿族；教育；“國語騎射”

【中圖分類號】K249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23-0016-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23.004

民族文化與教育相互依存、相伴而生，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動力和基礎。在清代，滿族社會的變革和迅速進步使得統治者同樣意識到了教育的重要性，歷代統治者在統治過程中都十分重視教育，豐富完善教育政策、教育形式、教學機構等方面。為清代社會的發展和民族的進步培養了大批人才。

一、發展歷程

（一）入關以前（1616-1644）

在滿族入關以前，由于大量的時間都用于征戰，統治者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注意教育，以教育培養人才的意識較為薄弱。當時滿族作為在馬上四處征戰的民族，大部分的滿族貴族重武輕文。尤其再加上面對明朝軍隊的作戰中，明朝軍隊的將領有眾多讀書出身的武將，使得努爾哈赤十分痛恨讀書人，一旦在軍隊中查出俘虜是明朝的知識分子，一律處死。即使是這樣，在1621年滿族也曾經興辦過學校，在當時八旗中選拔出較有才華的人作為老師。雖然有學校教育滿族子弟，但迫于大環境，滿族貴族絕大部分都不愿意送其子弟前往書院讀書，據《清實錄·太宗文皇帝》記錄當時滿族對于教育的態度表現為“雖不讀書亦未嘗誤事”[1]。雖如此，但努爾哈赤在這一時期下令創制滿文以及改進滿文，為日后滿族教育的興起和發展奠定了一定的基礎。至1631年皇太極率領五萬軍隊進攻明朝遼西大凌河而發動的大凌河之戰時，在敵我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明朝城中將士寧死不屈，死守不潰散，由于糧草不得已供應哪怕出現人吃人的慘狀，也不棄城而逃[1]。

令皇太極意識到讀書和教育的重要性，意識到明朝的軍隊意志強烈是因為“讀書讓人明理”的緣故，當時便下令：“自今凡子弟十五歲以下，八歲以上，俱令讀書。”如果諸貝勒大臣有不讓子弟讀書的，其不能披甲征戰[2]，使滿族教育逐步走向正軌并全面發展。

皇太極為轉變滿族教育文化落后的局面，首先選擇向先進的漢族文化不斷學習，并專門設立文館，組織官員翻譯漢書文集轉換成滿語供滿族各大臣官員學習。清史稿卷一百四十五中記載“清起東陲，清太宗時設文館，命達海等人翻譯經史。重新修改國史、秘書、弘文三院，收藏書籍。清世祖入定中原以后，命馮銓等人議修明史，復詔求遺書。圣祖、高宗等皇帝繼位后逐步完善”[3]。這使得清代史書典籍收藏數量眾多，足可以見清代統治者從初期對于文化和教育的重視程度。與此同時，清廷還組織進行科舉考試選拔人才，使滿族的人才逐漸豐富，這些在清代初期選拔和培養出的知識分子在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眾多方面都發揮了杰出作用。

（二）入關以后（1644-1840）

滿族在入關以后成為當時全國的統治者，使其更加意識到，要維持好一個國家，維護好一個政權，離不開發展教育和培養人才。這一時期不僅是清王朝逐步興盛和發展的時期，同時也是清朝滿族教育發展的最為繁榮的時期。此時滿族教育的主要特點之一就是學習漢族文化，尊孔崇儒。順治二年（1645），就已經尊孔子為“大成至圣文宣先師”，每年春秋進行祭祀。雍正元年（1723）時，追封孔子五代王爵。乾隆十八年（1753），再次提升祭祀的規格。“改正太學丁祭牲品，依闕里例用少牢，十二哲東西各一案，兩廡各三案”[3]。為了加深漢化程度普及教育，清朝前期滿族教育的涉及范圍十分廣泛，各式各類的學校，各種形式的教育持續推行。在歷史上，教育形式和科舉考試總是緊緊聯系在一起，清代滿族教育亦是如此。在組織形式上，既有教育八旗的官學，又有教育宗室的宗學，以及教育普通旗人的義學等形式[1]。《八旗通志·學校志》中記載：“而八旗學校與義學兼設，尤為酌古宜今，可大可久，倚其盛哉！”除了學校，清代滿族對于家庭教育也尤為重視。其皇室家教嚴厲，八旗家庭教育也嚴格遵循禮制。八旗子弟對待長輩是“朝夕問安諸長上之室，皆侍立，命之坐，不敢坐；所命，聳聽不敢怠；不命之退，不敢退”。在路上遇到長輩，“拱手立于旁”，等到長輩離開后才走。不僅如此，未成年的八旗子弟，沒有長輩的命令不得擅自出門，“不得已而出，命老仆隨之”[4]。

為了保持本族特色，這一時期滿族教育的另一代表便是“國語騎射”，即保持學習滿語以及在馬上射箭的學習和訓練。清朝的統治者十分重視后世子孫的騎射能力，由于滿族起源于北方漁獵民族，經濟生活的環境和條件使這個民族驍勇善戰、精于騎射，以八旗定天下。為了鞏固和壯大滿族統治政權，強化清朝的軍事實力。雍正、乾隆兩代皇帝曾指出“騎射國語，乃滿洲之根本，旗人之要務”[5]。兩個特點相結合，迅速提高了清代滿族的知識文化素養，培養了大批既精通滿族知識與風俗習慣又通曉漢族文化風俗的人才。比如康熙、乾隆等統治者就已經精通漢語，在文學方面有一定的造詣。同時還涌現出很多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從總體上講，清代的思想家們對于倫理綱常和人際間的關系較為關注，深刻認識并尊重傳統文化。尤其在清代，中國傳統文化經過儒、道、佛三教長期發展，融合成了一種獨具特色的思維方式[6]。這種思維方式持續影響著清代整個社會文化，其來源與滿族統治者極力推廣并學習漢族文化緊密相連。

（三）鴉片戰爭以后（1840-1911）

鴉片戰爭以后，滿族的教育并沒有因為西方帝國主義的入侵而終止，而是隨著西方列強打開中國市場的浪潮，不斷學習西方先進文化。

在清朝剛開始同西方列強打交道的時候，出現眾多對外交涉、聯絡等事務，急需外語人才。為了加強培養涉外人才，滿族中一些頗具遠見的有識之士，提出向西方學習以強大國家振興民族的想法。因而在1860年，洋務派奕?便開設教習館，專門請精通英、法語言的人來京授課[1]。后隨著發展，于1862年在北京開設京師同文館，專門請外國人來進行教學。其中滿族子弟為數眾多，同文館設法、俄、英三館，并根據學習時間從中安排月課、季考、歲試等考試形式。1901年，清政府在教育領域開始進行變革，實行庚子新政，產生了一大批新式學堂，對于中國近代的教育發展產生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同治末年起，清政府開始派遣留學生赴外學習，直接接受西方新式教育。留學教育最開始提出是1867年容閎向清政府提出，申請官辦留學，派遣留學生去往國外學習西方先進文化。他主張“以西方之學術，灌輸于中國，使中國日趨于文明富強之境”[7]，并且得到了曾國藩和李鴻章的贊同。此后，清政府開始逐步推行留學計劃。第一批為1896年駐日欽差大臣裕庚帶領13名留學生前往日本學習，由此開始，赴日留學逐步成為晚清清政府教育的固定政策。至1903年留學人數已過千人[8]。在當時出國留學的學生中，滿族子弟占比最高。直至辛亥革命，在滿族教育中掀起了一股留學熱潮。到了清末，由于社會環境的變化加上清政府財政枯竭，滿族教育在此時又有了一定的變化。為了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許多滿族子弟選擇學一些醫學、農業、政法、財政等知識，成為可以自食其力的知識分子。這些知識分子在五四運動等愛國運動中同其他各民族的學生一同推進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浪潮。

二、特征

（一）重視教育

清代文化昌盛，人才濟濟。清政府所推行的一系列有關于文教發展的政策也使清朝成為教育空前鼎盛的封建王朝。清代滿族十分重視教育，統治者都較早就意識到了要想維護好強大的國家、鞏固好政權的統治，離不開對教育的發展。從皇太極時期開始，上自皇室貴族，下到八旗子弟，均接受全方面的滿漢文化學習。尤其是皇子，6歲啟蒙，“卯入申出”，從凌晨5點至下午3點，每日受教時間長達10個小時，由此可見其重視程度。整個清代的教育形式十分豐富，種類繁多，入仕的機會眾多。在學校的種類上就分為了國子監——代表著官方的教育理念專門學習宋明理學，國子監的學生統稱為國子監生[9]，學習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科舉考試做準備；宗學——專門為宗室貴族所設立的學校，清代的宗學在教育宗室貴族學習經義、時務策等儒家經典的同時還重視“國語騎射”傳授滿語和騎射等技藝的學習，以保證宗室子弟在文化日益精進的同時，也保持有基礎的武藝；八旗官學——專門為教育八旗子弟而設立的學校，清代滿族以八旗定天下，歷代統治者都十分重視八旗，八旗官學的學生可以通過考試選拔成為官吏[10]；地方書院——是最基層的教育機構，眾多學識淵博之人在此教書，地方書院廣泛培養社會各階級人才，承擔著向國家輸送科舉士人的重要任務。

（二）學習“他人”之長

滿族的文化從一開始就具有較強的包容性和學習“他人”之長的精神。努爾哈赤本人精通滿洲（女真）、蒙古、漢三種語言，受三種文化的影響，吸收了三種文化的精髓，形成了自己的軍事戰略。他在征服女真族的過程中學習了漢族的儒學，并借用蒙古文字的字體，按照滿族的發音創造了“老滿文”。在此后的33年里，滿文作為傳達文字的手段和教育的工具，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同時在清代滿族統治的過程中始終不斷學習漢族先進文化，皇太極時期在處理內政方面就已經開始漢化改革。在經濟上采取發展牧獵與農業并舉，在政治方面“效仿明治”同時文武并重，在文化方面推行儒家文化[11]。

由于朝代更迭，處理前朝問題是每個新朝初期所必須要處理的問題，加上外族統治問題，清代滿族統治者從一開始就在努力應對非漢族傳統而產生的文化認同問題。至滿族入關以后，清王朝逐漸興盛，此時由于滿族封建文化程度低，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緩慢，急需向較為發達的民族汲取先進的知識文化。因而開始大量學習漢族文化，尊孔崇儒。如在康熙九年（1670），康熙帝為加強教化撰寫《圣諭十六條》，這十六條涵蓋社會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敦孝弟、篤宗族、和鄉黨、重農桑、尚節儉等道德規范。雍正即位后又對此十六條加以推衍解釋，于雍正七年（1729），宣讀《圣諭廣訓》以加強政府的政治力度，強化政權統治。鴉片戰爭以后，帝國列強強制打開中國國門，在內憂外患的背景下，出于需要對外交涉的人才以及復興民族的強大使命。洋務派設立京師同文館，聘請外國教師前來為八旗子弟授課。至1902年同文館并入京師大學堂，從其課程設置的內容來看，西學已經成為教學的主要內容，近代大量滿族子弟在此接受新式教育[1]。經過系統學習和嚴格的考試，為中國培養了一大批通曉中外語言，了解西方現代知識的可用之才。比如首批算學表現突出的學者杜法孟、席淦等人。同時京師同文館隨著開辦涉及學科逐漸廣泛，包括天文、歷史、醫學等領域，出版了眾多西方著作，如《富國策》《萬國公法》等。在學習西方先進文化的同時，更將其學習成果反作用于民眾，為日后的洋務運動、戊戌變法等革命奠定了重要的知識基礎。

（三）保留“本身”特色

清代滿族教育最大的特色，便是學習“他人”之長優化本身民族的同時，又不輕易拋棄本民族原有特色。“國語騎射”便為典型代表。

滿族在最開始使用的文字是蒙古文，直到清太祖努爾哈赤在滿、蒙、漢三種語言相互學習的環境下同時融入漢族儒家思想開始創制滿文。“國語”從開始創建到發展完善經過了努爾哈赤、皇太極兩個時期。滿族起源于東北地區，精于馬上騎射技藝。“立則不動搖，進則不回顧”，作戰時“野戰則克，攻城則取天下”[12]。在滿族入關前，各軍事大臣書寫要務都用滿文書寫。入關后，出于漢、蒙等其他民族官員增多等原因，滿族官員在處理事務時必須使用漢文，但又不能丟失滿語的“國語”地位，因此在公文書寫制度方面，清代采取雙語制。歷代清朝皇帝都十分重視“國語”以及騎射在本民族的地位，所以不斷強調其存在的重要性。如乾隆十八年（1753），清高宗將“國語騎射”作為選拔和考核旗人最重要的內容，將之視為“滿洲根本”“滿洲舊習”。乾隆強調這一政策的原因，也是因為擔心八旗各貴族在生活日益安定，經濟逐漸富庶的同時，逐漸懶散、安于享樂、失去本心，使“國語騎射”日漸生疏。他曾下令：“擇其可教之人帶領引見，或補用侍衛，或在護軍營當差，令其加意學習。此皆眷念舊勛，教育旗人至意。”[13]

三、對當今的啟發

（一）有利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

清代滿族重視教育，為清政府提供了大量的人才。像清初著名大詞人納蘭性德，被譽為“清代第一詞人”“第一學人”。其詞風清新雋永，感情深沉，被后世譽為“北宋以來一人而已”。清代著名文學家、歷史學家，紀曉嵐曾總纂《四庫全書》，在當時被公認為文壇泰斗，學界領袖。滿族統治者重視教育的意識、教育培養方式以及全方位的教育內容等多方面都值得我們學習。教育對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是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重要手段，它不僅關乎個人的成長和發展，也對社會的進步和發展起著基礎性的作用。清代滿族教育一方面學習漢族傳統的儒家文化和倫理道德，另一方面進行“國語騎射”教育，使眾多八旗子弟既形成了對儒家文化的認同意識又增強了對滿族文化多層次的認同。清代統治者對其子孫的教育內容也是十分全面的，包括學習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綱常倫理等倫理道德、書法繪畫、生活各方面的品行習慣等，培養了眾多書法家、詩人、軍事家等[14]。同時也為清政府保障了人才的輸送，據《寧古塔紀略》載：“余窗友陳昭令者，父鐘愛之。因在官莊，萬無出身之日，我父言于將軍，稱其精通滿漢文理，將軍即用為官莊拔什庫，總三十二莊。后復兼管理帖式事，辦事勤能，不數年，遂得實授八品筆帖式。”[15]陳昭令雖流放寧古塔但憑借其出眾的文采被巴海任命為大將軍府書記，其過人的才能使其在日后的雅克薩之戰立下赫赫戰功，為清廷抗擊沙俄作出重要貢獻。以此可見清廷重視教育對于人才培養的作用。

（二）有利于提高全民族的整體素質

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過程中，各民族優秀文化相互碰撞、交流，共同在漫漫歷史長河中，創造了燦爛的中華文化。清代滿族教育在發展過程中，推行了一系列的教育政策，包括建立官辦學校、推廣民辦學校以及提供獎學金等措施。這些舉措使得滿族和其他民族的子女都能夠接受基本的教育。通過教育，滿族人得以學習漢文化和其他各方面知識，其他各民族也在相互交融中不斷學習，無形中促進了整個中華民族整體文化素質的提升。同時，清代滿族統治者重視教育，促進教育的發展，為滿族以及其他各民族人培養了更多的優秀人才，促進了社會的進步和發展。滿族入關后，各民族相互交往、交流、交融，各民族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從而使得從清中期起，中國各民族共同利益、共同命運逐步形成，標志著作為多民族有機結合的中華民族逐步形成與定型。清代滿族教育也是在發展各民族文化的前提下，首先以漢族文化為重，一定程度上也是促進和發揚了中華傳統文化，增高了整個民族的文化素質。

四、總結

滿族是中華民族有機組成的民族之一，作為中國封建王朝最后的統治者，其逐漸強大的原因與其重視教育、發展教育、培養人才的舉措密切相關。在清代初期滿族統治者開始意識到教育的重要性，創制文字、開辦學校。之后歷代統治者都為清代滿族的教育事業不斷添磚加瓦，使得清代的教育政策和教育系統等方面不斷完善，培養了大批人才。其廣泛學習新鮮外來文化，充實本民族文化。又不忘卻其根本，保持本民族的立身之本與特色。哪怕是在民族危機空前嚴重的背景下，依然有本民族的有識之士緊跟時事，不斷學習外來文化以適應環境發展。清代滿族教育的發展不斷充實和豐富了中華傳統文化，培養了大量人才，為民族整體發展作出巨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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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葉倩（2000-），女，漢族，山東臨沂人，碩士，研究方向：民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