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影視混剪是青年數字文化的重要表現形式。本文以B站用戶自制的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為觀察對象,從視覺修辭策略及彈幕的情感效應兩個層面進行研究,關照了社交媒體時代主流價值傳播與政治情感動員的現實問題,同時也為理解青年群體的政治參與民族主義情感效應提供了新的觀察視角。
【關鍵詞】 新主流電影; 影視混剪; 視覺修辭; 情感效應
近年來,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抗美援朝勝利70周年等重大歷史事件,相關題材的新主流影視作品熱播并引發破圈效應。在以B站(嗶哩嗶哩平臺)為代表的社交媒體平臺上,用戶以這些新主流電影為符號資源進行了豐富而生動的二次創作,這些混剪視頻以青年人熟悉的拼貼、踩點等方式賦予原影視文本以新的意義,實現了主流價值觀念與青年亞文化的雙向破壁。
《2023年度中國電影國際傳播調研報告》提出“十四五”期間電影文化強國建設的方案與路徑,其一便是重建電影傳播評價體系、把握二次傳播主動權。[1]二次傳播指的是電影內容在原始傳播后,通過其他媒介或個人行為再次傳播的過程。掌握二次傳播主動權意味著能夠引導和管理這種傳播過程,使其更有利于中國電影的產品形象塑造和文化價值傳遞。這包括鼓勵和支持電影的二次創作,如網絡短視頻、影評文章等,以及利用社交媒體等平臺進行有效的互動和推廣。
青年作為近現代歷史的非親歷者,在歷史記憶和情感體驗方面呈現明顯的代際遞減[2],同時媒介技術急劇變革,青年人的政治認同又與后真相耦合,呈現政治認知淺表化、政治情感非在場性、對政治社會權威和主流價值信任離散化等趨勢。[3]因此,使用青年熟悉的視覺修辭策略和情感體驗方式建構主流價值傳播的新場景顯得尤為重要。新主流電影的混剪短視頻實踐,使得青年群體通過視頻制作、內容觀看、彈幕評論等方式深刻地參與到中國近現代歷史的敘述與闡釋之中,激活了民族主義的既有情感結構,形成并強化了關于民族共同體的集體意識,完成了個人主體性與群體認同的結合[4],在青年群體的政治動員和愛國情感凝聚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媒介技術變遷背景下,當代文化的“圖像轉向”(pictorial turn)使得視覺體驗發生了由靜觀到震驚、由視覺到視聽的感知轉型。[5]圖像在視覺上的感性特質與情感力量之間具有天然關聯[6],不僅具有傳達意義和記錄歷史的作用,而且能夠影響人們的態度、觀點和信仰。以訴諸情感為主要策略的視覺修辭及其情感效應成為社交媒體環境下主流價值觀念傳播研究的重要理論依托。
一、新主流電影的視頻混剪與社交媒體時代的青年政治參與
混編是指利用既有音頻、視頻、圖像或者文字來重新創造一個創作者所期待的新東西的做法,常見方法包括合并、挪用、重新配音配樂配字幕等。[7]影視混剪是混編的常見形式,創作者借助一定的視頻剪輯工具,結合自己的創作意圖和思路把原始電視電影素材重新組合,并賦予特定意義與價值,進行再敘事[8],是社交媒體鼓勵UGC和產消者個體創作背景下產生的一種新的視聽實踐與迷影文化。[9]受“魔幻現實、萌酷、混搭與梗文化”[10]等二次元社群美學的影響,影視混剪以“拼貼”和“戲仿”為主要方式,實現了大眾話語與草根文化在社交媒體上的整合。[11]作為一種“文本盜獵”行為,粉絲通過對原電影文本創造性的使用,建構出新的意義,從而爭奪文化參與權和文本解釋權。[12]
《我和我的祖國》(陳凱歌,2019)、《長津湖》(陳凱歌/徐克/林超賢,2021)、《志愿軍:雄兵出擊》(陳凱歌,2023)等新主流電影積極探索革命歷史題材創作與大眾化表達的最大公約數[13],實現了主流意識形態表達與主流商業模式的深度融合。[14]新主流電影的符號資源及其聚集的粉絲群體為社交媒體平臺上的二次創作奠定了基礎。一方面,新主流電影以主流價值觀念為底色,借助青年喜愛的話語方式將主題宣傳與青年文化融合起來,其文本本身即會對混剪視頻產生結構性影響;另一方面,青年群體主動展開的視聽創作實踐也通過對符號資源的挪用加工與二次創作賦予新主流電影以新的意義,成為青年政治參與的一種特殊形式。在“泛政治化的內核和泛娛樂化的表現形式”[15]中實現了青年亞文化與官方意識形態的“雙向破壁”[16]。
B站(嗶哩嗶哩平臺)是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的主要發布平臺之一。B站因其強大的社區互動和年輕用戶群體,成為許多視頻創作者分享作品的首選平臺。在B站上,用戶可以通過上傳自己的混剪作品來吸引觀眾,分享自己的創意和觀點。此外,B站的視頻播放系統和推薦算法也有利于優質內容傳播,使得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能夠迅速獲得曝光和關注。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的創作者主要有三類群體[17]:第一類是《人民日報》、共青團等專業機構與專業組織,如《人民日報》發布的《【建黨百年版錯位時空】多想讓你看看百年后的中國,多美麗!》在B站的播放量882.8萬,共青團中央發布的《【祭·英烈】中國的未來,拜托了!》播放量870.5萬,《光明日報》轉發的《建黨百年主題MV〈少年〉》播放量746.1萬;第二類是大流量自媒體UP主,如“海棠家的大肥魚”“噩夢Crazy”“種花知興衰”等,其中“噩夢Crazy”于2019年發布的《他們死在了祖國勝利的前夜》播放量2580萬,曾達到全站排行第一名;第三類小流量自媒體UP主,如“清清明月zz”發布的混剪視頻《【如愿】盛世如你所愿》播放量11.4萬。[18]與主頁上其他視頻內容相比,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呈現明顯的高播放量。此外,以《建國大業》(韓三平/黃建新,2009)、《建黨偉業》(韓三平/黃建新,2011)等新主流電影為素材的混剪視頻在社交媒體平臺上還呈現出長尾效應,截至2023年12月,依然有UP主在發布相關主題的內容。
二、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的視覺修辭策略
修辭術被視為具有影響人類情感與行為的神奇力量的說服技藝,亞里士多德(Aristotle)提出訴諸人格、訴諸情感、訴諸道理三種說服方式。[19]其中,訴諸情感是視覺修辭的主要策略。在對繪畫藝術的研究中,阿比·瓦爾堡(Aby Warburg)提出“情感范型”(Pathosformel)概念,揭示圖像所具有的強大情感力量對于觀者價值觀念和行動實踐的影響。[20]20世紀,美國修辭學家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從象征符號的本質出發,將修辭學引入多維、動態、復雜的新修辭領域,視覺修辭由此正式“出場”[21]。一方面圖像的視覺表達能給觀眾帶來沖擊,進而觸動心理情緒;另一方面圖像所帶來的沖擊和情感又深植于特定的歷史記憶與價值觀念,能夠實現對深層文化心理的召喚。[22]通過對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的集中觀看,本文歸納了混剪視頻所使用了兩種重要視覺修辭策略:錨固和凝縮。
(一)錨固:主旋律影視混剪的圖聲關系
“錨固”是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在《圖像修辭學》中提到的概念,對于圖像而言,所指“鏈條”潛藏于能指下方,是“浮動的”,語言的重要功能即是對圖像所指的固位。[23]語言符號能指與所指的關系是任意性的,而圖像符號的能指與所指的關系是相似性的,“建立在聯想基礎上的所指對能指‘原型’間連不斷的‘駐足’與‘凝視’”[24],使得圖像符號具有較強的不穩定性,語言的精確意指對圖像的不穩定性具有錨固的作用,即巴特所說的“固位是一種檢查,與圖像的那些所指的自由性相比,文本(這里指語言)具有一種抑制價值(valeur répressive)”。[25]隨著媒介技術發展對聽覺的延伸,視覺維度的“圖—文”關系開始向視聽維度的“圖—聲”關系衍化,聲音敘事被疊加進來。對于聲音敘事而言,言語、音樂、音響是三種主要的聲音形式,因此“圖—聲”關系又可以進一步拆解為“圖—言”“圖—樂”和“圖—音”[26]。
1.電影原聲臺詞錨定視頻主題
“言”是“文”的聽覺再現,音高、音調、音色、音質等能夠更為精確地錨固圖像符號的意指,在現場感營造、情感烘托和情境渲染方面推動圖像敘事。例如多部高播放量混剪短視頻都使用了電影《辛亥革命》(張黎/成龍,2011)中林覺民的原聲臺詞:“中國積弱,在今天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堂堂華夏,不齒于列邦,被輕于異族”“中國豈能不思革命”等。鏗鏘的臺詞與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電影片段和電影《建黨偉業》(韓三平/黃建新,2011)中李大釗帶領青年學子參加五四游行的片段形成互文,凸顯中國革命的必要性與重要性。電影《建軍大業》(劉偉強,2017)中宋慶齡對周恩來說:“愿你們永葆這份朝氣,中國的未來,拜托了”,臺詞錨定年輕的中國共產黨在挫折中奮起、在苦難中壯大,帶領中國人民深刻改寫中華民族前途命運的主題。
2.音畫配合協調推進敘事進程
音樂蘊含豐富的情感,亞里士多德認為“音樂最為逼真,其為悲喜都切中人心,而影響少年的情操尤為深遠”[27]。主旋律影視混剪短視頻一般有特定的背景音樂(BGM),通過音樂與畫面的協調配合產生“踩點”效果,營造“燃點”和“炸點”。經改編的網絡熱門歌曲《錯位時空》和《少年》是使用較多的背景音樂,此外還有《驕傲的少年》《星辰大海》《如愿》等,這些歌曲與近年來主流電影的青春敘事形成共鳴。音樂對視覺信息有隱喻啟發機制,敘事即體現在特定對象啟發下聽眾所想象和構建的情節中。[28]歌曲作為混剪短視頻內容敘事的重要線索,其曲調、歌詞等與畫面配合,節奏踩點與音畫對比、并置、隱喻等修辭方式一起,共同推進短視頻的敘事進程,進而傳遞意義與表達情感。
3.音響特效音強化短視頻現場感
音響在敘事效能方面一度處于邊緣化位置,但在新主流電影的混剪短視頻中,槍聲、炮響、原子彈爆破等影視音響特效往往被保留下來,以強化短視頻的現場感和感染力,較具代表性的音響特效音即是《建軍大業》(劉偉強,2017)中南昌起義的三聲槍響,錨固了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武裝斗爭和創建革命軍隊的歷史主題。
(二)凝縮:主旋律影視混剪的時空呈現
凝縮是諸多復雜思想轉變為圖像的手段和技巧[29],“是能指的重疊結構,隱喻就存在于其中”[30]。符號的凝縮可以延展意義,是人們對整個事件認知的凝聚與象征,被視為“永恒定格的符號”或“決定性瞬間”[31],其修辭價值即體現在“它允許同時喚起廣泛的情感和連串的思考”[32]。
1.歷史瞬間的時空壓縮
主旋律電影的混剪短視頻基本延循從落后屈辱到拼搏犧牲再到民族復興的敘事脈絡,采用歷史蒙太奇式的線性結構[33],將反映不同歷史時期的影視作品中的經典片段拼貼在一起,以堆疊快進的方式展現中國近現代的歷史發展。例如《【百年中國苦難斗爭史/混剪】一寸山河,一寸血!(謹以此片獻給先烈)》《百年后,中國可好?》等具有高播放量短視頻以新主流電影的代表性畫面和簡單的補充性文字性說明,拼貼了從武昌起義、五四運動、南昌起義到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再到新中國成立、社會主義建設與發展的多個重要歷史節點。混剪視頻忽略了事件發生的具體動機和復雜的社會歷史關系,不做客觀完整的歷史呈現,不對事件進行全方位解釋,不引導復雜的歷史反思,而是以時空索引方式和蒙太奇手法將決定性的歷史瞬間壓縮進短短幾分鐘的視頻中,直接調動可引發觀眾情感共鳴的經驗,產生了具體而真實的情感力量。
2.青春意象的時空縫合
新主流電影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超越了官方革命史對主人公神圣化、完美化的形塑,著力彰顯敢愛敢恨、自由灑脫的“個性化”藝術特質,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紅色青春敘事”。[34]電影原文本的敘事策略對混剪短視頻產生了結構性影響,革命者、學生、戰士等以個人像和群像交疊呈現的方式,將舊中國拯救者的形象凝縮為“青年英雄”的符號。混剪視頻中經常用到的電影片段有電影《辛亥革命》(張黎/成龍,2011)中林覺民犧牲的片段、電影《我的1919》中顧維鈞巴黎和會拒簽演講片段、電影《建黨偉業》中的五四運動片段等。這些電影片段通過一個個“定格”的瞬間營造出羅蘭·巴特所說的“刺點”,即像箭從場景里射出來一樣直擊觀者的內心。此外,混剪短視頻青春意象表達還采用了時空并置的方式,將電影片段中的苦難犧牲與紀實性新聞報道或紀錄片中的富強發展形成對照,以相似視覺場景并置制造時空跨越的對話情境,用“變”與“不變”勾連起百年變遷,將短視頻的情感渲染推至高潮。例如《建黨百年主題MV〈少年〉》結尾處用1950年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作戰與2020年中國解放軍馳援武漢戰疫;1952年志愿軍誓死守衛陣地與2020年中國邊防戰士捍衛國土;1949年開國大典閱兵與2019年新中國成立70周年閱兵;1960年林縣人民在懸崖峭壁修建紅旗渠與2020年懸崖村人民脫貧搬遷四組并置畫面,體現革命精神的傳承與青春奮斗的延續,在“少年”與“白發老人”的互嵌與流轉中縫合時空。
三、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彈幕的情感效應
彈幕作為一種集體性的情感建構和情感表達,通過共情與共鳴,使觀眾獲得情感積累與宣泄,進而引發集體記憶與身份認同。[35]新主流電影混剪視頻密集的彈幕既提供了個體觀看情感的抒發渠道,也營造了集體觀看的氛圍,形塑和強化了群體情感。
(一)彈幕內容與情感主題
本文以《建黨百年主題MV〈少年〉》為例,對3159條彈幕文本進行了詞頻分析,高頻詞主要集中在三部分:第一,“建黨”“初心”“無產者”“百年”“歷史”等顯示出青年群體對短視頻主題的解讀指向建黨百年,與視頻生產者的創作動機一致;第二,“淚水”“淚目”“熱淚盈眶”等生理性情緒與“偉大”“萬歲”等集體性情感,反映出青年群體在短視頻觀看過程中直接而強烈的情緒體驗;第三,“我們”“少年”“吾輩”“青春”“青年”等身份標識詞匯與“中國”“祖國”“華夏”等民族國家相關詞匯在彈幕文本中高頻復合出現,反映出短視頻激發青年群體強烈的身份認同和愛國情感。
整體而言,新主流電影混剪短視頻的彈幕內容可以分為四類主題:一是符號識別和意義解讀,如觀眾在視頻文本中識別出《集結號》(馮小剛,2007)、《紅海行動》(林超賢,2018)等電影作品及演員,并對劇情所反映的重要歷史事件進行解讀。視聽符號的呈現與青年群體既有知識結構和信息儲備的結合產生了文本間性,對電影人物的情感也被引向對歷史的理解之中;二是觀看場景分享,即描述和介紹觀看短視頻的場景和情境。混剪視頻的彈幕中多次出現在中學課堂(政治、歷史、英語、生物)和大學課堂(毛概、教育學)的現實觀看,激發青年群體的重看意愿。從教育場景中的公共性觀看延伸至主動選擇私人化的重看,社交媒體的短視頻虛擬性的集體觀看行為與現實教育場景的融合實現了情感動員的整體性;三是情感表達,既包括“淚目”“破防”“起雞皮疙瘩”等強烈的個人情緒抒發,也包括對政黨的崇敬、忠誠和強烈的愛國情感,民族主義和國家認同中既有的情感結構在社交短視頻的語境下被激活與放大;四是個體行為實踐標記。混剪視頻將圖像敘事與觀看者的個體經歷相互勾連,如彈幕中有對個體加入中國共產黨等政治經歷和紅色文化理解變遷過程的回憶,也有對當下生活體驗和青年責任的感受;此外,混剪視頻對青年群體的情感觸動還觸發了個人行動意愿的表達,如努力讀書、公務員考試、入黨等具體的行動意愿和為祖國建設奮斗的整體性行動意愿。
在情感表達上,彈幕主要包含消極和積極兩個情感維度,消極情感主要是對戰爭、軍事挑釁等行為的憤怒,積極的情感維度又與時間線索相連,主要表達對歷史發展歷程的自豪、對當下努力奮斗的信任和對未來的期望。將情感維度與“終極價值觀”[36]聯系來看,彈幕內容體現出個體層面振奮、驕傲與國家層面安全、統一、強大等兩種主要的價值觀類型。
(二)互動儀式與身份認同
彈幕為社交媒體平臺的視聽內容帶來了“群體收看、在線討論、共同評點”的“虛擬客廳”的氛圍。[37]在蘭德爾·柯林斯互動儀式鏈的理論視角下,新主流電影的混剪視頻的彈幕將不同時間、不同地點觀看視頻的觀眾聚合在一起,以身體的非物理在場開展虛擬互動儀式,衍生出高于進入觀看情境之前強度的集體團結,并賦予個體情感能量和道德感。[38]新主流電影的混剪視頻通過聲畫“踩點”制造關注焦點,每條鐫刻著個人印記的彈幕被鑲嵌進由諸多情景體驗串聯成的鏈條中,形成大面積紅色文字堆疊而成的模糊畫面。彈幕作為有節奏的連帶反饋,成為短視頻內容與觀眾觀影經驗、生活經歷、知識儲備,以及既有情感結構的連接器,原本分散于觀看者個體內在世界中的認知與心理過程,通過彈幕疊加成集體性的社會認知方式,進一步強化新主流電影原文本的社會意義。觀眾在發送、閱讀彈幕,以及通過彈幕交流等程序化儀式活動中,共享從“淚目”到“驕傲”的情緒體驗,積累了符號資本和情感能量[39],并進一步凝結為“中國青年”的身份意識、中國近現代歷史的集體記憶以及強烈的民族身份認同。
結語
本文以B站新主流電影的混剪短視頻為研究對象,對其視覺修辭策略和情感效應進行研究。以新主流電影的視覺符號為資源,社交媒體用戶制作了大量混剪視頻,以青年群體熟悉的拼貼、踩點形式將主流價值觀念、主題宣傳與青年亞文化融合起來,成為青年群體政治參與的特殊形式。這類混剪短視頻使用了錨固、凝縮兩種主要的視覺修辭策略。原聲臺詞、背景音樂和音響特效從“圖—言”“圖—樂”和“圖—音”等三個層面錨固主題、推進敘事進程、增強感染力。時空索引和線性蒙太奇手法對歷史瞬間進行壓縮,以并置呈現“刺點”,將青春意象融合跨越時空的對話情景。以彈幕互動為重點分析了混剪短視頻的情感效應。彈幕內容可以分為四類主題:符號識別、觀看場景、情感表達與個體行為實踐。四個主題從不同層面對戰爭的消極情感和對國家發展建設成就的積極情感勾連起來,形成個體層面振奮、驕傲和國家層面安全、統一的兩種主要價值觀類型。彈幕互動同時作為一種虛擬在場的互動儀式,積累了觀看者的符號資本和情感能量,促進了身份意識和民族認同感。新主流電影的混剪視頻為青年群體的主流價值建構和愛國情感凝聚提供了新的場景,同時也為理解和觀察社交媒體中青年群體的民族主義情感效應提供了新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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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馬若馳,男,內蒙古呼和浩特人,中央戲劇學院電影電視系副教授,主要從事戲劇影視、傳播技術、影視制片管理研究。
【基金項目】" 本文系中央戲劇學院教育教學改革專項“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當代戲劇影視作品中的建構與傳播:中國式現代化的表征與闡釋研究”(編號:J2023009)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