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短劇的內容創新與批評：從電影史視角出發

【摘 要】 作為兼具商業性質的大眾文藝形態，互聯網短劇與電影在歷史發展規律與藝術規律上具有較大的相似性，同時，二者在社會文化背景上高度關聯，并具有復雜關聯的情感結構，同時還存在相似的海外傳播樣態，因此，互聯網短劇批評完全可以被納入電影史視角與電影批評的范疇。互聯網短劇與電影的內容創新都在媒介轉型與后現代文化結構下展開。在批評視野下，互聯網短劇的批評既具有納入電影批評視野的合理性，也具有必要性。基于電影史視角，本文從互聯網短劇創作被納入電影史視角與電影批評的可能性、媒介轉型與后現代文化背景下的內容創新、將互聯網短劇批評納入電影批評視野等三個維度探討互聯網短劇的內容創新與批評。

【關鍵詞】 互聯網短劇； 內容創新； 電影批評； 電影史批評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5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92億人，較2022年12月增長2480萬人；互聯網普及率達77.5%，網絡視頻、短視頻用戶規模分別為10.67億人和10.53億人。[1]自移動互聯網發展以來，中國互聯網的主要流量便由移動端帶動；而文娛類互聯網服務又憑借巨大的人口紅利，以及其高度互動、高度娛樂化等特點迅速崛起，各類直播與短視頻APP層出不窮，尤為引人注目，整體行業市值實現爆發式增長。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影視藝術領域涌現出許多新興的藝術形式，其中互聯網短劇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互聯網短劇以其短小精悍、節奏緊湊的特點，迅速贏得廣大觀眾的喜愛和追捧。然而，對于這一新興藝術形式的批評和研究，卻容易忽視了其與傳統電影之間的緊密聯系。事實上，互聯網短劇創作批評完全可以被納入電影史批評的視角，這不僅是對互聯網短劇藝術價值的肯定，也是對傳統電影史批評體系的豐富和發展。

一、將互聯網短劇創作納入電影史視角與電影批評的可能性

與已有百余年發展歷史并形成了鮮明獨立藝術特性的電影相比，在2010年前后出現、在2016年后伴隨短視頻平臺獲得較大發展的互聯網短劇，顯然還未能在學術概念、學術研究等方面獲得具有藝術高度的肯定。然而，互聯網短劇創作批評之所以可以被納入電影史批評的視角，是因為它們在歷史發展規律、藝術特性、社會文化背景、傳播方式等方面都具有密切的聯系和相通之處。這種納入不僅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和評價互聯網短劇，也有助于推動電影史批評的發展和創新。

（一）歷史發展規律與藝術規律

從歷史發展規律的角度來看，互聯網短劇作為影視藝術的一種新形態，其出現和發展與電影一樣，在技術媒介、表現形式、社會審美、市場監管等因素的影響下經歷了多個階段的演變，并持續處于變革過程當中。電影藝術從誕生之初便經歷了從短片到長片、從無聲到有聲、從黑白到彩色等多個階段的演變，并在這一過程中不斷吸取各種藝術形式的營養，逐漸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和表現手法。互聯網短劇作為電影藝術在新時代背景下的產物，從廣義的視聽藝術角度理解，也是電影在新媒體平臺上更為“短”“平”“快”[2]的新樣式，同樣也繼承了電影藝術的部分創作經驗。而從藝術規律的角度來看，互聯網短劇與傳統電影同樣作為主要通過圖像與聲音表現的視聽藝術，在許多方面都具有相似之處。例如在敘事手法上，互聯網短劇同樣需要構建完整的故事情節和人物關系，通過巧妙的情節安排和人物塑造來吸引觀眾的興趣和情感共鳴；在視覺表現上，互聯網短劇也注重畫面構圖、色彩運用和鏡頭切換等技巧，以呈現出具有視覺沖擊力的畫面效果，同時在音效、配樂等方面進行了精心的設計和處理，以營造出更加逼真的聽覺體驗等。

盡管二者在時間長度、屏幕比例、視聽設計等具體的藝術特性上仍然存在一定差異，但二者之間在藝術規律上的相似性足以使得電影史批評中對于敘事手法、視覺表現等方面的既有經驗，更多成為適用于互聯網短劇的創作指導資源。尤其在將二者的歷史發展規律與藝術規律同時納入討論范疇時，會發現互聯網短劇歷史發展與藝術演變之間強大的相互作用：隨著國內互聯網普及率的不斷提升，“抖音”“快手”等短視頻APP在互聯網受眾中的滲透率接近飽和，用戶數量的增長趨勢逐漸放緩甚至開始持續減少，互聯網短劇創作也開始減量增質，逐步創新。從電影史的視角來看，對藝術規律的強調正是具有商業屬性的電影/互聯網短劇經過市場選擇與淘汰的結果。互聯網短劇作為一種具有獨特藝術形式、業務模式、傳播方式的新興網絡文藝樣態，在當前已經經過了野蠻生長的萌芽期、納入監管的發力期、漸入精品化的成熟期，正在步入更加強調藝術質量，并積極向電影制作學習經驗并融合到自身形式與內容中的精品化階段。從早先的“野蠻生長”與無序競爭，到逐漸在藝術自覺與市場監管下成為移動互聯網中健康發展的文娛產業，從“短，平，快”到“短，快，精”，微短劇在進一步拓展用戶群體的同時促進市場內容生態的健康發展[3]，開拓新的增長空間的新“藍海”背后，是電影史規律的又一證明。

（二）社會文化背景與新情感結構的形成

從文化背景的角度來看，一種新興大眾藝術的創作和流行反映了當代社會的文化風尚和審美趣味，誕生之初的電影與方興未艾的互聯網短劇都是如此。以中國早期電影為例，由傳統封建社會文化向現代文化轉型的社會文化背景為中國早期電影提供了豐富的創作素材和靈感來源。厚植于中國深厚的文化土壤中的歷史故事、民間傳說、文學作品等都為電影創作提供了廣闊空間。這些素材不僅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而且與社會文化轉型期的社會生活、價值觀念緊密相連，體現出中國社會文化在轉型期的典型特征，也承接了市民階層面對新事物懸而未決的焦慮與恐懼心理；而同樣作為互聯網大眾文化產品的短劇則同樣以輕松幽默、貼近生活的方式承接并展現社會文化的熱點內容，例如《親愛的乘客，你好》（肖麓西，2023）系列短劇以網約車司機為切口，通過網約車司機與乘客之間生動有趣的故事勾勒出真實溫暖的社會面貌，傳遞社會溫暖和正能量；《逃出大英博物館》（煎餅果仔，2023）以中國海外流失文物的擬人化視角，講述了青玉盞化身的少女溜出大英博物館回國“探親”的故事，以一種關切傳統文化而又充滿文化自信的態度呈現出各種社會熱點、文化判斷與情感認同。“這一承載了諸多觀眾感動的器皿并非真正需要‘回家’的海外文物——這一景況恰恰對應著當下大多數短視頻創作者與青年觀眾的身份認同：盡管從未經歷過文物珍寶丟失的動亂歷史，卻認可一份流淌在血脈記憶中的精神故鄉，它聯系著悠久的傳統文化與傳統歷史，同時又與近代以來中國經歷的一系列恥辱動亂的殖民歷史緊密相關。”[4]

通過對互聯網短劇的創作批評，可以深入剖析其背后的文化內涵和社會價值，揭示其對當代社會文化的影響和貢獻。這種文化視角的分析，與電影史批評中對于電影作品的文化解讀和社會分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在根植于文化現實的背景下，互聯網短劇又以對社會問題的關切眼光促成一種新的社會認同與情感結構。“從文本特征來看，網絡微短劇具有高場域性和高互文性；從視聽風格來看，網絡微短劇普遍存在的非專業化是一種視頻化生存的表征；從情緒內核來看，網絡微短劇形成了一種更強調個體和快感的新情感結構。”[5]隨著生活節奏加快，互聯網用戶越來越傾向于觀看簡潔、有趣、多樣化的內容，但碎片化的內容恰恰需要與一種更加具有集體性的連續情感產生聯系，并在集體心理中給予個體充分的認同與肯定。互聯網微短劇之所以成為新時代的“市民電影”，除了它對現代人碎片化的時間使用習慣的貼合之外，還在于它能夠在短時間內通過將個體放置于集體位置中的新情感結構提供放松感與安全感。

（三）海外傳播的新樣態與新方式

中國電影與互聯網短劇在海外傳播的樣態與方式上呈現出一定的相似性。近年來，隨著中國電影市場的快速崛起和國際化進程的加速，一批具有高質量、高口碑、備受中國觀眾喜愛的中國電影開始走出國門，走向世界舞臺，在海外市場獲得了廣泛認可和好評；同時，中國電影在傳播渠道和方式上也不斷拓展和創新，越來越多的中國電影開始通過傳播速度快、覆蓋范圍廣、互動性強的網絡流媒體、社交媒體等新興平臺進行傳播。[6]互聯網短劇的海外傳播也將國內廣受歡迎的戲劇化故事與經典情節原汁原味地呈現給海外觀眾，并積極開拓新的傳播渠道，為中國故事的海外傳播爭取更多可能性。例如，中文在線早期參股的Crazy Maple Studio（楓葉互動）在2023年年末之際推出真人短劇APP“ReelShort”，憑借兩部精心制作的互聯網短劇在美國iOS平臺上的排名實現顯著躍升，成功超越海外版抖音“TikTok”占據文娛類總下載榜首位。多部優秀互聯網短劇作品在海外通過這一軟件與海外觀眾見面并收獲了高口碑，形成了較好的傳播效果。根據相關媒體在2024年3月的報道，短劇出海市場近半年熱度驟增，截至2024年2月底已有多達40多款短劇應用試水海外市場，累計下載量近5500萬次，內購收入達到1.7億美元；而“ReelShort”作為短劇賽道內的頭部軟件“貢獻了短劇出海賽道52%的下載量和48%的收入，帶動頭部網文出海廠商紛紛入局短劇出海市場”[7]。“ReelShort”在美國互聯網的“一戰成名”充分展現了中國文娛市場的強大世界影響力。作為一款短劇播放APP，“ReelShort”的成功推出不僅有效彌補了中國影視在海外傳統院線發行和電視播放上難以打開市場、“文化折扣率”“票房收入偏低”“宣發渠道不暢”[8]等多重問題，也有助于在與之前影視劇形成的媒體矩陣中更好地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形象。此外，隨著AI技術的不斷發展，其在短劇制作領域的應用也日益廣泛。AI技術能夠輕松實現短劇中亞洲面孔演員向歐美面孔的轉換，降低了短劇的制作成本，從而加速了短劇出海的速度。這一技術的應用不僅提高了短劇制作效率，還拓寬了短劇的受眾范圍，使其在全球范圍內更具競爭力。

二、媒介轉型與后現代文化背景下的內容創新

早在2020年，國家廣電總局就將微短劇納入備案系統并下發了《關于網絡影視劇中微短劇內容審核有關問題的通知》，其中就“微短劇”的定義、審核標準、審查細節、備案誤區等問題作出了規范和明確[9]；2022年，廣電總局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強網絡微短劇管理實施創作提升計劃有關工作的通知》，將包括短劇在內的國產網絡劇片審查納入行政許可事項管理。[10]從“內容審核”到“創作提升”，廣電總局愈發重視互聯網短劇內容與質量，這也側面反映出短劇創作趨勢在近年來的變化與創新。

（一）媒介轉型作為互聯網短劇創作的整體背景

媒介轉型作為互聯網短劇創作的整體背景，為短劇的創作與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推動力和支持。在傳統媒體與新興數字媒體的轉變和融合過程當中，新興的數字媒體如社交媒體、在線視頻、移動應用等新的媒介形式深刻影響了短劇的創作與傳播方式。在創作內容方面，從2022年開始爆發式增長的首批國內短劇大部分改編自網絡小說，或由網絡小說寫手作為編劇執筆，其中可見明顯的網絡“爽文”①特征。短劇廠牌“聽花島”出品的《腹黑女傭》（2023）與《黑蓮花上位手冊》（2023）、《我在八零年代當后媽》（2024）等作品在短劇市場取得了較為顯著的成功，引發廣泛關注。在抖音、微信、各短劇App和快應用上進行投放的《腹黑女傭》與《黑蓮花上位手冊》繼承了網絡文學中“穿越”“豪門霸總”“宮斗劇情”“宅斗劇情”等類型要素，創作者開始積極探索多媒體化的“可視小說”形式，在保留情節反轉、都市情感、戲劇性沖突的前提下，將文字、圖像、音頻和視頻相結合以吸引更多觀眾的注意力；而在傳播渠道方面，短劇也面臨著從傳統印刷媒體向網絡媒體的轉變。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人們越來越依賴于通過互聯網獲取信息，這也為短劇提供了更廣闊的傳播平臺和受眾基礎。然而，這批早期的短劇往往在內容上呈現出一種固定的模式，即獨立奮斗的都市年輕主人公在婚姻或事業中遭遇挑戰，通過自身努力與黑心老板、壞婆婆等人抗爭，最終在好友或紅顏知己的幫助乃至神秘的“穿越”下脫離不幸生活，憑借自身走上成功人生；而劇集長度也經常達到50集以上乃至百集。這種類型化的劇情、開放性的想象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網絡文學中“敘事的多中心、文體的開放性”的特征：“帶有民間敘事色彩的、優秀的網絡小說，或許正是這樣一種開放的、尚未完成的新文體。它敘事的每一個局部都很精細，每一個故事的片段都是敘事重心，每上傳一個片斷都可以掀起一個小高潮，每一部作品都可以高潮迭起，也就是多中心、多高潮、多主題、多人物、多重文本和多重意義。”[11]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觀眾的特定需求，但脫離現實的故事也經常被批評為僅傳達刻板印象和單一價值觀，對觀眾可能產生負面影響。例如《黑蓮花上位手冊》就因“涉及一夜暴富、天賦異能、速成神功等情節”①“鼓吹炫富拜金、渲染貧富對立，展現封建腐朽思想行為”②等違規內容被播放平臺限制投流。

（二）后現代文化背景下的雜糅特征

無論從市場競爭還是從觀眾體驗的角度來看，多元化的內容創新也是吸引并保持觀眾興趣的關鍵。短視頻時代觀眾與傳統電影傳播下的觀眾相比，注意力越來越難以集中，傳統的、老套的劇情和人物設定已經無法滿足現代觀眾的審美需求。因此短劇創作者需要不斷嘗試新的敘事手法、角色設定和情節設計，創造出新穎、有趣、引人入勝的故事，以吸引觀眾眼球并讓他們沉浸其中。例如短劇《我在八零年代當后媽》選擇了20世紀80年代家庭的懷舊風格與鄉村場景，并將故事主人公設置為“穿越”回20世紀80年代農村老家的現代都市女性。在紅色的結婚外套和頭上的珠花，孩子身上綠色的棉大衣和瓜皮帽引起觀眾懷舊感的同時，以主人公對著親戚們的快言快語制造反差感。女主人公在劇本構建中人物性格鮮明，語言風格直爽明快的設定深受觀眾喜愛，在整個劇情推進中，她始終保持坦誠直率的表達方式，遇事不糾結于內心矛盾。更為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語言風格緊密貼合當代網絡潮流，句句充滿網絡“梗點”，與網絡文化緊密相連的表達方式更易引起年輕觀眾共鳴，例如女主人公在演唱《最炫民族風》的同時進行心肺復蘇操作，而當女主人公面對他人對她素質低下的諷刺時以一句“素質不詳，遇強則強”作為機智且帶有自嘲意味的反擊。類型雜糅、荒誕而又不失幽默的場景設計無疑帶來了笑料，讓觀眾在欣賞劇情的同時，感受到了角色所帶來的情感沖擊與滿足。不同元素的雜糅體現出媒介轉型時代媒介之間的內容流動，以及后現代文化的特征。“網絡藝術是誕生于后現代文化語境的一種新興藝術形態，網絡藝術生成的根本邏輯在于互聯網技術支撐下藝術與媒介的完全融合。綜觀網絡藝術的美學生成，從文化語境上看待網絡藝術服膺著后現代主義的根本特征，與后現代社會相表里……從審美性質上看待，網絡藝術明顯偏向于感官性愉悅。”[12]可以看到，互聯網短劇人物設定的成功不僅在于其直爽的性格與幽默的語言風格，更在于其對當代年輕人生活狀態的精準捕捉與呈現。與傳統電影相比，互聯網短劇更加注重與觀眾的互動和反饋，能夠根據觀眾的需求和反饋進行快速地調整和優化。其中貼近現實、又充滿藝術加工的角色塑造方式，使觀眾在欣賞劇情的同時，也能從中獲得共鳴與啟發。

綜上所述，隨著短劇市場的快速發展，相關內容規范也在多方監管與監督中逐步落地，規范創作行為成為短劇健康發展的必然要求。單純制造情緒、販賣焦慮、粗糙濫制的短劇，已無法滿足觀眾日益增長的審美需求，也無法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足。當前短劇市場正在為了滿足觀眾需求、應對市場競爭、推動藝術發展、反映社會文化和時代精神以及創造商業價值等方面不斷創新，并最終在互聯網短劇作為一種獨立影像體裁的范疇中找到創作自由與規范之間的平衡點，以實現長期可持續、健康的發展。

三、將互聯網短劇批評納入電影批評視野中

所有新興藝術形式在誕生初期的內容和形式都處于不斷探索和嘗試的階段，有效的藝術批評將在這一過程中從各個角度推動新興藝術的發展成熟。同時，處于萌芽狀態的藝術批評也將從對技藝、表現形式等表面層面逐漸成熟并多樣化發展到更深階段，讓藝術與藝術批評在相互促進中共同發展。

（一）批評視野下互聯網短劇與電影發展的相似性

理解電影理論就是將其置于歷史和文化的大背景中，這意味著深入挖掘其所處時代的社會環境、文化風貌以及歷史背景。任何脫離了語境的解讀和討論都將導致意義喪失，從而無法產生成效。以20世紀90年代中國隨著商品經濟大潮的涌起經歷的電影市場化轉型為例。這一時期的電影批評以主流意識形態為中心話語，同時吸納了各種“新潮”理論，形成一個“眾聲喧嘩”的“雜語”時代；在這一時期，經典批評范式與神話原型批評、觀眾反應批評、電影敘事學批評、電影意識形態批評、電影女性批評以及后殖民主義電影批評等多種批評方法并存，共同構成豐富多彩的電影批評圖景。[13]通過對不同類型、不同風格的電影進行比較和評價，文藝批評能夠發現其中的新趨勢、新特點和新問題，為創作者提供新的創作思路和靈感；同時還能夠推動微短劇在題材、敘事、表演等方面的創新，打破陳規舊套，在對外國電影與其他藝術形式的借鑒中拓展中國電影藝術的邊界，一時間各種風格與表現形式、各種單位和個人制作的“新電影”紛紛涌現，“主旋律電影”“藝術電影”“民俗電影”“新寫實電影”“商業電影”“娛樂片”同時并存相互滲透，中國電影和電影批評界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解構方略和眾聲喧嘩的文化景觀[14]。互聯網微短劇批評通過媒體平臺的傳播，能夠影響公眾對于影片的認知和評價，進而對社會輿論和社會心理產生影響。有專家學者提出，雖然復仇、爽劇等題材可能吸引大量觀眾的眼球，但早期“野蠻生長”的部分作品也招致過度渲染暴力、極端復仇等不良價值觀引發的社會爭議，從而造成負面影響，直接導致的后果就是作品被下架或限制播放。[15]這一通過批評完善自身的修正過程與商業電影的發展具有較高的相似性。

（二）將互聯網短劇納入電影史批評視角的意義

對互聯網微短劇進行文藝批評具有多重意義，這些意義不僅體現在對作品本身的評價和指導上，還體現在對整個文藝生態和文化環境的塑造上。首先，將互聯網短劇納入電影史批評的視角有助于推動影視藝術批評的多元化和包容性。隨著時代的變遷和觀眾需求的變化，數字互聯網領域涌現出越來越多的新興視聽形式，這些新興的視聽形式雖然與傳統電影有所不同，但它們同樣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和社會意義。將互聯網短劇等新興藝術形式納入電影史批評的體系中，不僅可以豐富批評的內容和形式，也可以為影視藝術批評注入新的活力和思考，同時這種包容性的批評態度也有助于促進不同藝術形式之間的交流和融合，推動影視藝術的多元化發展；其次，將互聯網短劇納入電影史批評的視角還有助于人們更全面地認識和理解當代社會的文化現象和審美趣味。隨著互聯網尤其是移動互聯網技術的普及和發展，當代受眾接受視聽內容的習慣、相關消費習慣與對視聽內容的審美觀念也發生了碎片化變化。互聯網短劇作為一種符合當代人審美需求和文化特征的藝術形式，其流行和受歡迎程度也反映了當代社會的文化風尚和審美趣味。通過對互聯網短劇的創作批評，可以更深入地了解當代社會的文化現象和審美趨勢，為文化研究和傳播提供有益的參考和借鑒。總而言之，將互聯網短劇創作批評納入電影史與電影批評的視角具有深遠的意義和價值。這不僅是對互聯網短劇藝術價值的認可，也是對傳統電影史批評體系的豐富和發展。

結語

流量時代的短暫狂歡，世界的變化日新月異。在各種自媒體借助便利的視聽制作技術與傳播渠道蓬勃發展的同時，電影史與電影批評的理論與經驗可以給蓬勃發展的互聯網短劇乃至整個中國文娛產業帶來更多思考和沉淀的空間與動力。將互聯網短劇納入電影史批評的視角，有助于人們更好地理解其歷史淵源和發展脈絡，并從對流量的迷信與對短期收益的追逐中解脫出來，從落伍的創作思路與陳舊的審美觀念中走出來，從而更準確地把握互聯網短劇作為一門新興視聽藝術特征和價值所在；讓這一誕生于時代潮流的新型網絡視聽產品樣態，在講述新時代發展故事中真正發揮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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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爽文”一詞在近年來逐漸流行起來，它指的是一種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感到愉悅、滿足和興奮的文學作品。這種文章通常具有緊湊的情節、鮮明的人物形象和扣人心弦的故事發展，能夠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獲得強烈的閱讀體驗。

①小珊.微信珊瑚安全.關于進一步加強微短劇內容治理的公告[EB/OL].（2023-11-17）[2024-04-15].https：//mp.weixin.qq.com/s/xeAQ9cEV1o934KXbOonYMQ.

②小珊.微信珊瑚安全.關于下架微短劇《黑蓮花上位手冊》的公告[EB/OL].（2023-11-21）[2024-04-15].https：//mp.weixin.qq.com/s/1hJDpHHW-U04J9nqzg2oxw.

【作者簡介】" 余 樂，女，四川廣漢人，四川電影電視學院播音主持學院講師，博士，主要從事播音主持、即興思維與語言表達、出鏡記者現場報道、高校宣傳思想工作等研究。

【基金項目】" 本文系四川省民辦教育協會2022年度一般項目“四川電影電視學院黨建工作研究”（編號：MBXH22YB66）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