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到“悲”字始有光

摘 要 明代歸有光的散文《項脊軒志》敘寫瑣碎往事，文風樸實，道出了無盡的人生之悲。不到八百字的短文，包含五種悲情。作者的一生，“悲”字如影隨形，作者悲三位女性親人的離世，悲家族的衰敗，也悲自身仕途的坎坷。從某種意義上說，五種悲情，讓更多讀者認識了歸有光，加深了對《項脊軒志》的理解。

關鍵詞 歸有光 《項脊軒志》 五種悲情

歸有光是明代杰出散文家，其散文深受《史記》和唐宋八大家的影響，風格樸實，感情真摯，被譽為“明文第一”的古代散文名篇《項脊軒志》，既抒情，也言志。從抒情看，文章緬懷了祖母、母親和妻子三位女性親人，也慨嘆家族衰落和自身仕途的坎坷。從言志看，文章展現了作者為改變家道中落而在軒中苦讀的情志。

《項脊軒志》看似零散，但散而不亂，氣脈中貫。文章圍繞項脊軒展開，敘寫幾代人的往事，再現三位已逝女性親人的音容笑貌。《項脊軒志》長期入選多版高校和中學教材，影響深遠。說不盡的悲情，道不完的凄楚，僅一篇《項脊軒志》就包含了歸有光眾多的人生之悲。“悲”是文章濃墨重彩的一筆，分析文中的多種悲情，是解讀該文的一把金鑰匙。

一、“喜”淡而“悲”濃

《項脊軒志》由寫于不同時期的兩部分組成。寫作前一部分時作者大約18歲，一般認為補寫妻子的后兩段寫于作者31歲。歸有光命途多舛，一生奔波，親人一個個先他而去。解讀《項脊軒志》要了解作者的不幸遭遇。歸有光8歲喪母周氏，17歲祖母夏氏辭世，28歲時發妻魏氏去世，32歲時侍妾寒花病亡，43歲時長子夭折，46歲時繼室王氏撒手人寰。才華橫溢的歸有光，雖然9歲即能屬文，20歲就積極應考鄉試，卻屢試不中，連考六次，才在35歲時中舉；中舉后又連續參加八次會試，直到60歲才中進士，仕途才真正開始，但66歲即離開人世。歸有光的一生，“悲”字始終揮之不去。據統計，第一段共180字，而表達凄苦之情的詞語多達60個，占全段字數的1/3。盡管《項脊軒志》第一段也寫了作者軒中讀書的快樂，但全文絕大部分文字都籠罩在陰冷凄清的悲情中，從情感基調看，全文“喜”淡而“悲”濃。

二、《項脊軒志》的五種悲情

1.悲家世的衰落

歸家曾是昆山名門望族，有“縣官印，不如歸家信”的美譽。曾祖父歸鳳曾中過舉，當過知縣；祖父和父親都無功名，布衣終生。歸有光祖母的祖父夏昶，進士出身，曾做過太常寺卿（從三品）之類的朝廷高官，他把自己當年上朝使用的象笏留給孫女，即歸有光的祖母收藏。據此，至少在祖母嫁來時，歸家仍然比較顯赫。到了歸有光在軒中讀書時，他看到的則是叔伯兄弟分家的凄慘情景。這一段有些細節值得品味。“籬”“墻”之變、“ 東犬西吠”“雞棲于廳”，都飽含著作者對家族衰落的悲情。歸家祖上家庭和睦，曾有過五世同堂的光輝記錄。歸有光祖父的高祖留下遺訓：歸家后世不準分家，否則視為不孝子孫，不得列于歸氏。然而，歸家后代家風日薄，幾百位同族中竟然無一人知書懂禮，不忠不孝，勾心斗角，致使大家庭頹敗和混亂。歸氏大院，由籬到墻，遮住了視線，隔斷了空間，更隔斷了親情。這個百年老院已被族人瓜分，聒噪不安，往日讀書的寧靜氛圍再難尋覓。小門到處是，虛墻變實墻，直鬧得“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何其悲哉！這一段，八個短句，再現了分家之后環境的凌亂，把作者對這個大家族分崩離析之悲表現得淋漓盡致。

2.悲母親的早逝

歸母去世時僅26歲，當時作者才8歲，有關母親的記憶模糊。歸有光在軒中讀書，老嫗曾多次來軒中，老嫗還記得歸母來小軒的細節。對于一個幼年喪母的孩子來說，關于母親的一些細節，一旦獲悉，通常會牢記于心。當年，在老嫗懷里哭泣的那個一歲左右的孩子，是歸有光的姐姐。歸母當時已懷歸有光，所以讓老嫗幫忙帶姐姐。母親聽見孩子哭聲，便親自前來，隔著門問寒問暖。歸母很不幸，嫁來之后，幾乎每年都在生孩子，嘗盡了孕育和多子之苦。老嫗也積極為減輕歸母痛苦想辦法，卻好心辦了壞事。為幫助歸母避孕，老嫗讓歸母喝下田螺水，沒想到，水喝下去，歸母竟然不能說話，后來就去世了。老嫗也經常給歸有光講他母親的故事，聽到老嫗的講述，作者把自己的情感表述為“泣”，老嫗也跟著“泣”了。

3.悲祖母的去世

祖母去世時，歸有光連秀才都沒考上，未能實現祖母遺愿。懷念祖母時，不再用“泣”，改用“長號”，悲情更濃。祖母嫁到歸家，歸家正急速衰敗，甚至連讀書的男兒都難覓蹤跡。一次偶然，祖母發現了歸有光這個讀書的種子，遂把振興歸家的希望寄托在了歸有光身上，于是有了離開小軒，又回來送象笏的情節。作者在瞻顧祖母遺跡時，不僅心有懷念祖母、母親之悲，歷次科舉失敗之悲也涌上心頭，感情洪流勢不可擋，自然“令人長號不自禁”。從“泣”到“長號”是悲情的深化。

4.悲愛妻的早逝

有了善解人意的妻子，琴瑟和鳴，歸有光在軒中苦讀的動力更強了。然而六年后愛妻因病去世，又給他留下無盡的哀痛。他也無心再修葺小軒，睹物思人，自然悲上加悲。愛妻去世兩年后，歸有光重病，臥床無聊，于是又維修小軒，作為一種精神寄托。再往后，他為了謀生經常在外奔波，不能常住小軒了。昔日夫妻越是恩愛，越能反襯出失去愛妻的悲情。悲母親時“泣”，悲祖母時“長號”，到悲妻子時卻找不到“悲”字，也不見“哭”聲。但無言之悲更讓“悲”深入骨髓。

5.悲自身仕途的坎坷

歸有光一生苦求功名，一方面是為了光宗耀祖，另一方面是為了不負祖母等親人所望。他自幼聰慧，9歲即能屬文，后成為名噪一時的博學人士，眾多求學者拜他為師。然而，他的仕途極其坎坷，雖滿腹經綸，卻屢試不中。有人勸其買通考官，被他嚴詞拒絕。連考六次才中舉，60歲才考中進士，66歲就帶著無盡遺憾離開人世。科場接連失敗，加上多位親人死亡，歸有光內心的悲苦難以言表。

三、歸到“悲”字始有光

誦讀《項脊軒志》，給人最大的感覺就是字里行間流淌的種種悲情。文中的小書屋十分平凡，然而，圍繞小軒，字里行間表達的五種悲情卻感人至深。作者將各種人間真情融入平凡小事，用樸實文筆，娓娓道來。這些悲情，是《項脊軒志》影響深遠的重要因素。多種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為這位封建士大夫的人生譜寫了一曲悲歌。斯人已去，斯文有光。歷經500年的世事滄桑，項脊軒早已沒有蹤跡，但《項脊軒志》卻經久不衰。《項脊軒志》是一座富礦，時至今日，仍然有很多寶藏等著去開挖。

[作者通聯：安徽長豐縣第一中學]

夏至之后，氣溫不斷升高。民諺云：“夏至三庚便數伏。”古人結合生活經驗，以節氣中的夏至、立秋為參考，并參考干支紀日，形成了悠久的三伏傳統——夏至后的第三個庚日為初伏，夏至后的第四個庚日為中伏，立秋的第一個庚日為末伏。三伏實際在小暑和處暑之間，有三十天、四十天的不同，均以夏至為起點，是一年之中最為暑熱的時節。

——董婧宸，《光明日報》2024-0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