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當今由科學技術智能化及其在新文化產業中的復合應用所驅動的新興發展模式下,數理邏輯為核心的科技進步正日益成為推動社會生產力發展的主導力量。這種趨勢迫使我們重新審視人的發展主體性、人對社會發展的貢獻,以及在現代生存環境下塑造個體發展能力的教育實踐。職業教育旨在通過賦予個體專業技術能力和促進社會持續進步的動力,進一步觸發個體對自我發展主體性的認知提升,并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因此,本研究旨在深入探討工具理性的背景下,職業教育如何培養具備特定發展屬性的人才,并如何理解工具理性的本質,以便更有效地激發個體的主體性和創造性意識。通過運用所學的專業技能,個體能夠更好地融入快速發展的社會,實現職業教育的教育目標與人的發展主體性的相互促進。
一、啟蒙理性的自我毀滅與工具理性的地位
(一)啟蒙理性的自我毀滅
在《啟蒙辯證法》中,有一句富有辯證意蘊的話語:神話就是啟蒙,而啟蒙卻倒退成神話。要研究工具理性下的職業教育人的發展主體性,我們可以從“啟蒙理性”這個概念開始闡述。“啟蒙”的本質就是“反神話”、祛除愚昧和迷信,擺脫某種神秘的自然之力的控制,最終走向自由。但人類思維歷史發展的結果是:神話——哲學——現代科學,最后形成了一個以“數理邏輯”為原則的現代科學世界。現代科學特別講究數字化的思維方式,以“數理邏輯”為準則,把一切事物現象通過精確計算和模式化的方式加以規定。通過精確公式化的思維,人們將這個混沌的世界塑造為一個可以被測量、可以被計算的世界,任何事物現象都將被納入這套科學的系統之網中。這就好比世界像一張被遮罩了的網,這張網正是以“啟蒙理性”的邏輯思維,確切地說是以“啟蒙理性”中的數學邏輯、形式邏輯為準則構建而成的。當數字成了啟蒙精神的準則時,最終的指向就是要構建出一套可以被精準測量和計算的系統,如果發現有事物不在這個系統里,那人類也會用科學理性的“數理邏輯”將其破解,并將其納入這個系統之網。為了建構一個表面上包羅萬象,但實際上卻有著同一性指向的系統,所以理性為了自我保存,其工具性便被人們無限放大,甚至變成事物的主宰,即唯有“工具理性”才能幫助人類達到建構齊一系統的目的。原本有著豐富維度的啟蒙理性遮蔽了“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人的發展主體性這關鍵的一環,它便像一匹脫開韁繩的野馬,不再受任何制約而變得越發狂妄,理性淪為達到某個目的的純粹工具,“工具理性”便占據了主要地位。
人為了生存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便會對這套理性系統和規則產生純粹的需求。而人的發展主體性一旦被遮蔽,人越是“理性地”建構這套系統,也就越會被它牢牢掌控。“理性”好似戴上溫情的面具對人進行著控制,而人對整個過程卻一無所知,且認為其理所當然。最終,“啟蒙”走向自身的反面,跌落為“神話”,人的“理性”變成了一種非理性,啟蒙理性走向了“自我毀滅”。霍克海默與阿多諾指出,啟蒙帶有集權主義性質。即“啟蒙理性”最終的指向是對“權力”的向往,“啟蒙理性”發展到最后變成“權力”的工具。因此,啟蒙并非以追求真理為動力,反而以擺脫恐懼、祛除畏懼為初衷,只有當人完全織好控制世界之網時,人的內心便不再慌亂,人也因此擺脫了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我們可以將“啟蒙理性”的權威建構邏輯歸結為:“啟蒙理性”經由“祛魅”(祛除錯誤的認識)到“知識”(探尋正確的知識)到“技術”(把知識落實到技術)再到“工具”(將技術變成一種達到某個目的工具)的過程(圖1)。
在啟蒙理性這樣的扭曲邏輯下,人的發展會喪失主體性,且越陷越深。只有當理性淪為人控制世界的中介手段時,人才能借助理性擺脫恐懼,獲得控制權。這就加深了人對于以權力為導向的工具理性信念。至此,只要是不能幫助人建立對世界的統治和支配權力的因素,就會被逐漸摒棄、排除在外。最終,具有豐富維度的啟蒙理性喪失掉本該具有的“自我批判”的主體性意識,淪為徹底的“工具理性”,走上了一條自我毀滅之路(圖2)。
(二)工具理性的地位
在探討工具理性地位的語境中,啟蒙理性的終極邏輯被揭示為確立對自然和社會世界的支配。這一目標的實現,依賴于實證方法和事實的解析力度。然而,哲學理性的思維方式,尤其是其內在的自我批判和自我反思特質,常常妨礙了對統治權力的追求。因為這些自我反思的過程,本質上對權力構成了制約。霍克海默與阿多諾在《啟蒙辯證法》中闡述了現代科學的道路,即在追求實證科學中,人們舍棄了對意義的追問,用公式取代了哲學概念,用規則和概率替代了因果與動機的探索。這一轉變深刻揭示了現代科學不再深入分析“人的發展主體性”或“職業教育的人文意義”,而是限定在數理邏輯主導的實證領域內的現實世界問題。當世間萬物被囊括進這一可計算的科學系統時,人類便獲得了對自然界的控制,而在啟蒙理性異化的背景下,人們對批判性聲音的關注度日漸減弱。因此,理性的多維度,尤其是豐富的人的發展主體性,被削減為單一的工具理性,成為人類獲得權力、支配世界的手段。
這一科學體系,雖然看似幫助人類實現了對自然的統治,但實際上卻是另一種形式的束縛,一種不為人察覺的新型自然力量。在此過程中,人類不僅未能察覺自身所處的困境,反而將科學和工具理性當作信仰。人類逐漸遺忘了生活的真正意義,淪為僅僅為了生存而活的存在。工具理性雖然是理性維度中的一部分,但不應成為唯一的標準。人類還需要價值理性、實踐理性、人文理性等多維度的理性,以及能夠自我批判和反思的能力。工具理性的崛起導致人類對權力的追求和對自然界的控制欲變得無限膨脹,最終也擴展到人對人的控制。在這個框架內,職業教育變成了獲取生存權利和滿足基本需求的工具,人的發展主體性因而處于一個被遮蔽的狀態。
二、職業教育對人的發展主體性被遮蔽狀態完善之路徑
(一)職業教育:人的發展主體性對實現人生意義和價值自由的重要路徑
職業教育在個體生命實現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它不僅有助于個體發展其專業技能,更是推動人的發展主體性,實現人生意義與價值自由的關鍵途徑。個體的發展主體性是實現生命價值和追求自由的根本動力,而職業教育則是這一追求的實踐平臺。職業教育的根本目的在于促進個體的全面發展,而不僅僅是技能的培養。個體在從事其專業技能對應職業的過程中,其發展主體性的狀態對于理解人生的意義、實現個人價值具有深遠影響。這種影響的積極性或消極性,往往取決于個體在實踐職業生涯前,是否對自我本質和職業本質以及二者之間的動態關系有透徹的理解。
在職業教育領域,“職業適應度”是描述個體與職業關系的關鍵概念。個體應基于對自我理性的認知,選擇與其職業生涯規劃相一致的職業路徑。在職業信念和發展目標的指引下,個體在職業教育的熏陶與職業發展的雙重作用下,可以構建一個既有利于職業成功,又能促進內在精神世界和諧發展的生態環境。此過程不僅有望消解工具理性思維的局限,還能激發個體對職業的興趣,實現在職業生涯中的相對自由。此外,個體能夠通過職業活動獲得的收入為生存提供保障,更為關鍵的是,能夠利用自身的主體性意識,在職業實踐中尋求并實現個人的生命價值。
(二)職業勞動的困境:工具理性下人的發展主體性被遮蔽
在當前工具理性主導下的職業勞動環境中,個體常常會面臨一系列心理與實踐的困境。這些困境包括但不限于對工作的內在抗拒、缺乏成就感和低迷的期望值。職業勞動者的發展主體性意識在這樣的環境中受到持續壓制,致使職業活動在很大程度上淪為追求某種目的的工具,而非自我實現的渠道。這種單一維度的思維導致個體對于職業生涯的規劃與愿景變得遙不可及。這種工具理性的盛行導致個體在生存中感受到無意義,日復一日機械地重復著工作,美好生活的理想景象在此種理性的擠壓下反轉為一種生存的困頓狀態。根據馬克思主義的哲學理論,這種發展主體性的被遮蔽狀態源自于“勞動異化”,進而導致人的全面異化,而現在的勞動異化表現在工具理性下的人的異化。個體實現自身美好生活、自由發展是人對于職業勞動應當具有的預期,因此人的發展的主體性在職業勞動過程的發揮是一種自由自覺的活動。但如果職業勞動在異己的強制力主導下進行時,“人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精神遭摧殘”(馬克思)。工具理性下的異化不僅僅表現在勞動本身,還表現在個體對于職業勞動的態度和預期上。理論上,職業勞動應是個體實現自我、自由發展的一種自覺活動,但在外在強制力的主導下,勞動則變成了一種自我否定的過程,它不僅無法帶來滿足感,反而導致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
因此,工具理性下職業勞動的困境實質上是一種阻礙人性自由全面發展的枷鎖,它是導致人的發展主體性被遮蔽的根本原因。要解決這一困境,需重新審視并調整職業勞動的定位,使之從工具理性的束縛中解放出來,重新確立個體發展主體性的核心地位,以促進個體的全面發展與自我實現。
(三)職業勞動困境的破解與職業教育未來的展望
職業教育在解構個體職業勞動的困境和塑造未來發展方向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作為連接個人職業生涯規劃與持續發展能力的橋梁,職業教育不僅促進了個體自我價值的實現,同時也加強了社會價值的體現。在職業勞動的困境中,如個體主體性的遮蔽、職業選擇的非理性和職業精神的缺失,都可能導致職業生涯發展的局限和職業發展的社會價值降低。
職業教育自身的特性賦予其解決職業勞動困境的潛力。首先,職業教育的職業性質強調職業作為其產生的基礎,其課程設置、內容選取及人才評價標準都須依托職業世界的發展趨勢和特點。職業教育在發展中應適應職業世界的需求,持續調整以解決職業生涯遇到的各種瓶頸,平衡硬技能與軟技能的發展,提高個體的職業素養和適應性。其次,職業教育的終身性意味著它涵蓋了從早期教育到老年教育的各個階段,作為終身教育的一部分,職業教育對于個體職業生涯規劃實踐中的自我主體性的實現、職業目標的明確化及職業能力的提升提供了持續的支持。最后,職業教育的人本性關注于培養和發展人的全面素質,這不僅涉及提升個體內在發展的需求,也包括提升個體專業能力以對社會發展作出貢獻。在人才培養過程中,應重視個體主體性的追求和表達,確保其在職業教育中的激活和維持,這是實現職業教育全面育人目標的基本要求。
三、職業教育人的發展主體性的彰顯與工具理性地位的削弱
在職業教育的演進中,“人的發展主體性”的顯現不僅是對過往“工具理性”主導下壓抑狀態的克服與突破,更是對當前職業教育發展背景下“工具理性”時代適應性的挑戰。它呼喚職業教育以培養“主體人”為教育本質,彰顯教育的人本追求。在“工具理性”主導的職業教育模式中,社會價值的過度強調往往會使個體自我價值的真實需求被忽略,導致職業勞動及人的異化,以及人的發展主體性的遮蔽。杜威的論斷提醒我們,摒棄個人因素的社會,不過是一個失去生命力的集體。在職業教育的實施中,若以社會服務的工具理性意識來遮蔽人的發展主體性,將使“主體人”的概念逐漸消失。
職業教育中“人的發展主體性”的顯現和工具理性地位的削弱,應促進教育性與職業性的有機統一。教育性關注個體的自由與全面發展,而職業性則著眼于通過專業技能的發展滿足個人職業生涯規劃和美好生活的需求。在這一過程中,不僅需關注人的發展主體性的顯現和“主體人”理念的重塑,而且要提升個體的自我創造意識,滿足社會需求,并合理對接職業能力的供給與需求。職業教育應在工具理性的影響下,喚醒人的發展主體性意識,培養具有“主體性意識”的職業人才。這些人才不僅掌握必要的職業知識和技能,還具備社會情緒調控、職業適應、批判性思維和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職業教育不單是職業生涯實現的途徑或增強個體職業能力的工具,更是助力個體實現物質生活需求和精神生活滿足的平臺。這種教育理念的回歸,不僅體現在職業教育全人培養和人才培養目標的實現上,也是對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這一教育命題的理性回應與深入思考。
四、結語
在對職業教育現狀的反思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偏差和錯軌,如工具理性下功利性的“急功近利”、封閉式的“閉門造車”、金錢至上的“唯利是圖”“低人一等”的社會歧視等。這些現象抑制了人的主體性意識,不利于激發現代職業教育對象的自我創造力和人生價值的實現。因此,在新時代的職業教育中,我們必須警惕工具理性對人的主體性意識的侵蝕。我們需要在三全育人的過程中加強對人的主體性意識和創造力的自由發展。面對社會職業發展的多元化趨勢,我們更應重視優質個體的培養與發展,確保高職院校的學生不僅在德、智、體、美、勞各方面全面發展,成為社會主義建設的合格建設者和接班人,而且具備“主體性意識”與“創造性意識”。我們應當強調職業教育在培養具有創造力和主體性的人才方面的責任和必要性,這關乎職業教育質量的提升和社會發展需求的滿足。同時,這也是對職業教育進行現代化改革的呼聲,要求職業教育不僅響應時代變遷,還要積極塑造時代,為社會培養出既有專業技能又具備獨立人格的復合型人才。
[課題項目:本文系廣東科貿職業學院科研一般項目(思政類研究項目)“歷史主動精神視域下高校大學生意識形態的現狀研究(GDKM2023-52)”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 何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