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書法教育與經濟發展的關系

關鍵詞：北宋書法；北宋經濟；書法教育

一、北宋經濟發展概況

從人口增長、墾田面積擴大、單位面積產量增加等因素分析，中國封建時代社會生產發展總過程顯現出“兩個馬鞍形”，而宋朝則是繼秦漢以后的第二個高峰。[1]北宋建國以來，在廣大地區實行以實物和貨幣為定額地租的租佃制，基本適應了生產力的發展需要，佃戶對地主的人身依附關系削弱，從而有力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

（一）北宋的人口和墾田

勞動力和生產資料是農業生產必不可少的因素，總的人口和土地面積的增長情況可以反映一定時期內生產力的發展狀況以及經濟發展水平。根據北宋各時期的戶數[2]45制成下表（表1）。

從表1可知，北宋從建國之后，總人口不斷增加，在宋徽宗大觀時期達到頂峰，如果按照每戶五人計算，大觀四年（1110），北宋的總人口大約已經達到一億。根據北宋登記在冊的墾田數據[2]58，可以得到北宋各時期墾田面積表（表2）。

北宋建國以來，墾田面積增長和人口增長一樣迅速，甚至出現了成倍增長的情況。有研究指出皇祐年間登記在冊的墾田面積突然減少，這是由于地主階級為了漏稅而隱瞞實際墾田面積，導致實際墾田面積與登記的面積有很大的出入[2]59。總體來說，北宋人口數量和墾田面積不斷增加，客觀上也反映了當時經濟快速發展的趨勢。

（二）北宋的手工業與冶金業

從生產技術來看，宋代手工業也取得了空前的發展。例如北宋造紙技術的進步，體現在諸地名牌產品的增多以及質量的提高上，這為書法發展提供了物質保障。造紙技術的進步，也極大地滿足了書畫、書籍印刷的需要。宋代造紙原料多樣，并且具有地方特色，例如歙州地區的澄心堂紙，溫州產的蠲紙，蜀川麻紙和薛濤箋，歷來受到文人的追捧。北宋詩人王令在《再寄滿子權二首》詩中云：“有錢莫買金，多買江東紙。江東紙白如春云，獨君詩筆宜相親。”[3]這就說明了當時安徽宣城、徽州地區一帶的紙品質高，價值珍貴。

北宋冶金業的發展，表現在開采和冶煉規模的擴大以及產量的增加上。相比唐朝，北宋時，金、銀、銅、鐵、鉛、煤的開采冶煉規模都大幅增加，礦產稅也在逐年增長。表3總體上反映了北宋時期礦產稅征收稅額是不斷增長的，這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映出北宋經濟的快速發展。

二、北宋書法教育與經濟發展的關系

經濟是興辦教育的經費來源，制約著教育的發展，除了生產技術的改進給教育帶來便利，更主要的是經濟對教育類型、教育發展的規模和速度所產生的重要影響。以下從書法教育的結構與規模分析北宋書法教育與經濟發展的關系。

（一）書法教育結構

書法教育主要包括書寫技能、書法藝術等教育活動。北宋的學校類型不僅有傳統的官學和私學，而且具有教育性質的書院也發展起來。北宋在官私學校開設有書法和習字的教學內容，并且繼唐朝之后，又建立了具有專科性質的書學。北宋國子監是官立的最高學府，國子監招收的對象是七品以上官員的子弟。最初國子生沒有固定的學生人數，實際經常在校學習的學生只有一二十人而已，后來經過整頓，到仁宗時，國子生人數達到二百以上。

據史料記載，宋太宗時就設有國子書學博士。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載太平興國八年（983）時：“有孫景璠者，本杭州水軍，篆《千字文》為五十余體以獻。上善之，詔取去黥文，隸御書院。宰相宋琪請授以官秩，上曰：‘爵祿非所惜也，顧此人面痕尚在，豈稱冠帶乎？’琪固言之，乃授國子書博士。”[5]由此可知，至少在太平興國八年（983）以前，宋朝就已經設有書學博士這一職位，隸屬國子監。宋仁宗時也設有書學博士的職位，但是并未延續，直到宋徽宗崇寧三年（1104）才算真正確立國子監書學，招生弟子員，并進行書學教育。

在宋徽宗之前雖設有書學和書學博士之名，但并未起到較好的書法教育作用。宋徽宗崇寧三年，書學確立，并頒布了書學生的學習內容和要求：“書學生，習篆、隸、草三體，明《說文》《字說》《爾雅》《博雅》《方言》，兼通《論語》《孟子》義，愿占大經者聽。篆以古文、大小二篆為法，隸以二王、歐、虞、顏、柳真行為法，草以章草、張芝九體為法。”[6]3688書學生除了學習書法技能，還要兼顧儒家經典，通曉文字學、訓詁學等內容，對當今的書法教育仍然具有啟發作用。

崇寧三年（1104）確立書學不久后經歷停罷和復興，大觀四年（1110），書學脫離國子監，并入翰林書藝局。宣和六年（1124），在翰林書藝局的基礎上又成立了書藝所。翰林書藝局的前身是翰林御書院，宋朝翰林御書院相當于內廷的書法服務機構，主要職能是掌管皇帝詔命和供奉筆札、圖籍等。翰林御書院負有文書書寫和書法教育的職責。《楊文公談苑》載：“太宗留心筆札，即位之后，募求善書，許自言于公車。置御書院，首得蜀人王著，以士人任簿尉，即召為御書院祗候，遷翰林侍書。”[7]王著擅長“二王”書法，官至翰林侍書，加上帝王的推崇，在諸多因素的影響下，北宋初期掀起“院體”書風，這一書風對后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宋淳化三年（992），王著主持編輯內府歷代著名書法作品，摹勒上石，制成《淳化閣帖》。這一舉措促進了后世刻帖的興起，為書法的傳播與學習提供了極大便利，間接推動了書法教育的進步。

北宋宗學、諸王宮學和國子監小學的教育，都包含書寫識字等書法教育的內容。宗學是為趙氏皇族子孫設立的學校，《宋史·選舉志三》載：“初，宗學廢置無常。凡諸王屬尊者，立小學于其宮。其子孫，自八歲至十四歲皆入學，日誦二十字。”[6]3676這說明諸王宮與宗學性質相似，都是教授貴族子弟的學校，其中“日誦二十字”即為識字教育。

國子監小學創立于元祐六年（1091），《宋史·選舉志三》載：“政和四年，小學生近一千人，分十齋以處之，自八歲至十二歲，率以誦經書字多少差次補內舍。”[6]3668從元祐六年（1091）創立，到政和四年（1114），國子監小學的發展規模是非常迅速的。國子監小學還采用三舍法進行選拔、考核學生，其中書字多少即考核標準之一，因此國子監小學也兼具書法教育的內容。

除了官學，北宋的私學也很興盛，北宋的蒙學、經館、精舍是私人辦學的主要形式。蒙學包括私塾、義學、家塾等，主要教授的對象是青少年兒童，雖然個體規模不大，但是遍及各地，蒙學的教學內容主要是識字、寫字，對書法教育的普及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總而言之，北宋的書法教育結構不斷完善，逐漸形成了小學教育、高等教育以及專科教育三種類型。小學主要指宗學、諸王宮學以及國子監小學中的識字寫字的內容；高等教育主要是國子學、翰林御書院中的文書書寫與書法教育；書法專科教育是指國子監書學以及后來的翰林書藝局。根據以上分析得出，北宋書法教育結構的發展和完善，離不開經濟的發展，有北宋強大的經濟支撐，才能促進北宋書法教育結構的發展和完善。

（二）書法教育規模

北宋國子監書學發展還體現在招生人數的增加上。據史載崇寧五年（1106）：“書、畫、算、醫四學并罷，更不修。蓋書、畫學于國子監擗截屋宇充，每學置博士一員，生員各以三十人為額。”[8]宣和六年（1124），宋徽宗在翰林書藝局設書藝所：“詔書藝置提舉措置書藝所，生徒五百人為額。”[9]由此可見，書學的招生規模，到宋徽宗時達到頂峰。

北宋地方官學的數量是持續不斷增加的，且超過了此前任何一個朝代[10]。各地州學、縣學數量提高，因此學校的書法教育也會得到發展。所以，從書法教育發展的總體規模上來看，書法教育和經濟發展具有同步提升的趨勢。

三、書法教育對經濟的促進作用

經濟基礎決定了教育的規模和發展速度，教育又反作用于經濟。北宋書法教育受到經濟發展的影響，而書法教育達到一定程度后又對經濟的發展起到促進作用。

（一）書法教育與人才培養

宣和六年，宋徽宗設置翰林書藝所，并提出辦學目的是：“欲仿習前代書法，告命使能者書之，不愧前代。”[9]宋徽宗設立書藝所的主要目的是培養書寫人才，翰林御書院以及后來書藝局、書藝所的書寫人才主要是為中央政府服務，而地方政府同樣需要大量的書寫人才。人才，或者說勞動力，是社會生產的要素之一，勞動力素質的提高以及數量的增加都會促進社會生產的進步，因此北宋的翰林御書院、書藝局等書法教育機構也為社會經濟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

（二）書法教育與書法產業

崇文抑武是宋室治國之家法，宋自建國后就重視文教，宋真宗皇帝還著有《勵學篇》，以勉勵天下的讀書人勤奮讀書、考取功名。隨著北宋教育的發展，讀書寫字的人數不斷增加，根據科舉取士數量統計，宋朝科舉取士總計約11.5萬人，平均每年取士約360人，遠遠超過唐朝平均每年取士人數[11]。北宋文風之盛，甚至連偏僻之地也掀起讀書求取功名的風氣。蘇軾曾說到蜀地的文化風氣：“于是釋耒耜而執筆硯者，十室而九。”[12]

隨著教育的發展，讀書人越來越多，文化用品的需求也越來越大，文房用品的制作與消費也越來越興盛。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北宋制筆業的進步和發展，主要體現在筆毫取材、形制和制筆名家的興盛。除了傳統的兔毫、鼠須等筆毫材料，北宋江浙地區羊毫筆的使用范圍也有所擴大，廣南路的雞毛筆也逐漸被時人接受和使用。北宋還出現了著名的宣城筆、常州筆等，著名的筆工則有諸葛氏筆，葉夢得《避暑錄話》云：“治平、嘉祐前有得諸葛筆者，率以為珍玩，云一枝可敵它筆數枝。熙寧后世始用無心散卓筆，其風一變，諸葛氏以三副力守家法不易，于是浸不見貴，而家亦衰矣。”[13]最初諸葛氏筆非常珍貴，受到文人的追捧，但后來文人的喜好改變，追求筆毫長而軟的散卓筆，諸葛氏傳統形制的毛筆遭到市場的淘汰。宋代書法轉型，尚意宣情，不重楷法，這與毛筆的形制有直接關聯[14]。從粗短的硬毫到長鋒軟毫，從披柱筆到散卓筆，這反映了北宋的制筆形制的變化以及文人墨客需求的多樣化。

結語

北宋書法教育在強大的經濟基礎的支撐下，逐漸形成了結構完善、規模龐大、發展迅速的書法教育格局。北宋書法教育在日趨繁榮的背景下，不斷為社會培養優秀的書法人才、帶動書法文化產業的興盛，形成了經濟與教育的良性循環。在經濟發展迅速的當今社會，我國的書法基礎教育、書法高等教育體系基本完備，不斷發掘書法的文化價值和書法教育的現實意義，思考如何培養不負時代、促進中華文化繁榮興盛的書法人才，是廣大書法教育工作者工作的重點方向，也是我們重溫歷史、弘揚傳統文化、凝聚精神力量的重要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