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3年7月,寧夏固原,一頭母牛難產。養殖戶守著它,憂心忡忡。
前一天,母牛的羊水破了,一天過去,羊水流干,小牛還是沒有生下來,母牛也精疲力竭。養殖戶和鄰居們圍在一起,沒有頭緒,他們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母牛和小牛都沒保住,只能殺了賣肉。
突然有人提起,附近有個獸醫可以給牛做剖宮產手術,說不定有挽救的機會。帶著最后的希望,電話撥了出去,獸醫答應立刻趕過來。
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一輛車匆匆駛來,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白白凈凈的年輕女子。全場愣住了,人們的眼神明顯透露著驚訝和懷疑,甚至有人直接問出口:“咋是個女的?”
我是來做手術的
被養殖戶質疑的女獸醫叫白婳,1996年在寧夏固原出生,長相白凈乖巧。從事獸醫的這幾年,白婳并不是第一次被養殖戶質疑。當時事態緊急,她沒有時間解釋,簡短地應答:“我是來做手術的。”
養殖戶一再確認白婳是否能給牛做剖宮產手術。得到肯定答案后,大伙兒又商量起來。現場人很多,各類聲音混雜在一起,亂作一團。于是,白婳去和養殖戶商量,“你就算把母牛處理了,但小牛出生沒有奶吃,也不一定能活下來。”最終,養殖戶決定“死牛當活牛醫”,同意做剖宮產手術。因為手術本身有風險,白婳也不能確保百分百成功,養殖戶表示理解,雙方簽訂了協議。
隨后,白婳在同伴幫助下檢查母牛的情況,并給牛剃毛,尋找下刀的位置。現場人太多了,在白婳忙碌的時候,有人在幫忙,更多的人在旁邊議論:“牛也可以做剖宮產手術?”但不管聊什么,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落在白婳和牛身上。
“以前我做手術手從來不抖,但這一次,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難免有些緊張。”白婳擔心這場手術沒做好,搞砸了大家對自己,甚至是對女獸醫的印象。她暗下決心——手術必須成功,因為沒有退路。
白婳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拿著手術刀開始做手術。她清楚地記得,在她下刀之前,現場很吵,但在她下刀的那一刻,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大家全部噤聲,一下子寂靜無比,只能聽到她操作手術器械的聲音。大家看著白婳在牛身上切開一個口子,摸索著。當她成功把小牛的蹄子掏出來時,場面再次恢復之前的熱鬧嘈雜,其中不乏發自內心的夸獎:“這個醫生太厲害了!”
白婳在同伴的幫助下,把難產的小牛掏了出來,養殖戶也按捺不住上前幫忙。隨后,她開始給母牛縫合傷口。經過一番緊張的操作,母牛和小牛都成功存活。恢復力氣后,母牛就踉蹌著站起來去看小牛了。對白婳而言,除了收獲大家的贊賞,更重要的是,她又解決了一個養殖戶的難題。
唯一的女獸醫
解決養殖戶的難題,就是白婳想成為獸醫的初衷。她是寧夏固原人,家里也養了牛。小時候,有一次家里的牛病了,因為那時獸醫很少,牛沒有得到及時救治,7頭牛接連死亡。7頭牛對養殖戶而言是很大的損失,看到父母近乎一年的心血付諸東流,白婳決定,長大后要做一個獸醫。
初中畢業后,白婳就讀于畜牧獸醫專科。對于她的選擇,父母很支持。“我爸也會給牛看一些小毛病,知道我要讀這個專業,他非常高興。”讀書時,白婳這個專業有13個女生,現在僅剩她一人仍在獸醫一線工作。
“可能是因為我喜歡和動物打交道吧。畢業后我在牛場做過資料員,也養過雞和牛,后來還去哈爾濱、蘭州專門學習了手術知識。”走南闖北的那段時間,白婳把理論知識和實踐相結合,不斷摸索、研究。
2023年初,白婳在中河鄉開了一家鄉村獸醫服務站。她說這里不僅離自己家近,而且養殖戶多,獸醫又少。落腳之初,她碰到了預料中的問題:養殖戶好奇,或者說不相信,為什么獸醫是個年輕女子?
白婳不過多解釋,只認認真真把病看好。考慮到便利性,也為養殖戶著想,白婳更多的是出診。車的后座和后備箱里,放滿了看病的藥品和器械。“生病的種類也不一樣,發燒、拉稀、蹄子發炎等,為了節約時間,后備箱里常備著幾十種藥。”
白婳開車奔走在固原的各個角落。遇上經濟條件不好的養殖戶,白婳會多送他們一些東西,甚至不收費。看著生病的牛羊,白婳自己也很著急。看著養殖戶一臉無助的樣子,白婳更替他們著急。或許自己也是養殖戶出身,白婳更能感同身受,每次治好牛羊,看著動物恢復精神,她高興;看到養殖戶松了口氣,她成就感更大。
日復一日的出診,白婳積累了口碑和人氣,養殖戶也樂于將白婳推薦給更多人。固原有一個人美心善、技術老到的女獸醫的消息漸漸傳開,白婳也忙碌起來。
給全國牛羊看病
很多人認識白婳,是在短視頻平臺,她在賬號里發布了很多自己給家畜看病的日常,還會不定時開直播。在視頻中,白婳永遠是干干凈凈的模樣,她化著干凈的妝容,喜歡穿漂亮的衣服,裙子、西裝是常見的裝扮。看病之前,她會換上粉色的長筒雨鞋,甚至連外套都是粉色的。
有人評論白婳:“粉色的雨鞋是獸醫最后的倔強。”也有人質疑:穿這么好看,是不是刻意的?白婳說自己沒有立人設。她大大方方介紹自己一直有運營短視頻的想法,但因為實在沒時間,所以請人幫忙拍攝和剪輯,拍攝內容就是她真實的日常。
“剛開始,拍攝視頻的小伙伴看我這么穿,他們還有點兒不習慣,覺得這個女的怎么這樣干活兒呢?我每天穿得干凈整齊地出門,可能沒到下午就已經一身牛臭味。但第二天我又干干凈凈地出門了……他們問我:‘你不累嗎?’我不累啊。”白婳笑起來,聲音柔柔輕輕的。
白婳說自己有一顆少女心,很喜歡粉色的東西,家里、店里很多東西是粉色系。每天出診回來不管多晚,她都要洗衣服、洗澡。她覺得這種干凈的氛圍能給自己帶來一種舒適感,很治愈。
對家畜的喜歡,對養殖戶的共情,以及自身技術過硬,讓白婳在獸醫這條路上勝過不少同行。很多時候,養殖戶指名要白婳來看診,或者發現來的不是白婳后,難免失望。“哪怕是我扎了針后同伴幫忙提著藥瓶都行,他們只要我去就好。”白婳說。
分身乏術的白婳一度很苦惱。經過深思熟慮,她打算搭建一個線上問診平臺,“線下我們能力有限,只能看固原這邊的,線上就不受地理限制了,可以給全國各地的牛羊看病。”
如今,白婳在固原開了兩家獸醫服務站,她的團隊也從當初的一個人發展到現在的11個人,且都是90后。即便如此,她仍有危機感,經常自費去外地進修。“我必須不斷學習,總不能讓名氣跑在實力前面啊。”白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