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現代化進程中的共同富裕：實踐場域與優化路徑

［摘 要］共同富裕不僅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更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共同富裕不是部分地區、部分民族的富裕，而是涵蓋每一個地區、每一個民族的整體性富裕。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場域有其特殊性和復雜性，少數民族人口規模巨大，返貧的風險較高，城鄉要素流動不暢，公共服務不均，少數民族傳統文化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方面參差不齊，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張力依然存在，邊疆治理與周邊外交關系錯綜復雜。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偉大征程中，邊疆地區要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與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防止出現大規模返貧，促進區域協調發展，解決發展不平衡的問題，加強通用語言文字學習，培育邊疆地區現代文明，通過提升生態系統服務能力實現生態富民，形成以發展促和平的良好局面。

［關鍵詞］現代化；邊疆地區；共同富裕；實踐場域；優化路徑

［中圖分類號］F 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9162（2025）01-0137-08

［DOI］10.16783/j.cnki.nwnus.2025.01.015

一、問題的提出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聚焦提高人民生活品質，完善收入分配和就業制度，健全社會保障體系，增強基本公共服務均衡性和可及性，推動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1］（P5）共同富裕既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它不僅是中國傳統“大同”“小康”思想的現代表述，更是克服西方現代化過程中“物役”弊端和貧富差距現象的重要探索。共同富裕不是部分地區、部分民族的富裕，而是全國每一個地區、每一個民族都實現富裕。沒有邊疆地區的共同富裕，就沒有全國的共同富裕；沒有邊疆地區的現代化，中國式的現代化也就無從談起。

費孝通曾指出，“天下未亂邊先亂，天下已定邊未定”，這是在強調邊疆對國家發展的重要性。眾所周知，基于地理環境、自然資源、歷史文化、經濟基礎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和制約，我國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場域有著其特殊性和復雜性。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不斷加強與完善邊疆地區治理，治理的內容及向度均發生了重大轉變。治理的內容由安全穩定轉向富裕與穩固并重，治理的向度從側重強調邊疆發展轉向更具綜合性的邊疆治理。在新的發展階段，邊疆地區已經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與區域性整體貧困，與全國一道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為實現共同富裕、邁向現代化強國奠定了堅實基礎。但部分群眾在擺脫了“生存型”貧困后仍然面臨著“素質型貧困”和“發展型貧困”^［2］（P32），破解相對貧困和防止返貧的長效機制尚未形成。

其實，邊疆地區的發展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熱點話題。近年來，邊疆地區經濟發展取得了良好成績，但是總體上發展滯后。為有效改善邊疆地區的社會經濟狀況，國家民委于1999年就曾聯合國家發改委、財政部等部門倡議發起了“興邊富民行動”，旨在實現“振興邊境、富裕邊民”的戰略目標，有力地推動了邊疆地區高質量發展。“興邊富民”問題本質上是沿邊區域減貧與振興問題，也是邊疆地區高質量創新發展問題^［3］。興邊富民高度關注邊境地區實現共同富裕，對于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打牢中華民族共同體物質基礎的影響更加凸顯^［4］。當前，解決邊疆地區的相對貧困是實現“共同富裕”偉大愿景的關鍵。解決相對貧困是精準扶貧的另外一種延續，但又不能完全脫離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要求，要將人民的物質和精神需求相結合，讓人民群眾從發展成果中受益^［5］。其關鍵在于治理維度要由解決收入貧困向緩解相對貧困轉變，治理理念要從“輸血”治貧向“造血”防貧轉變，治理模式要從開發式扶貧向開發式與保障性幫扶并重轉變，治理目標要從“特惠”扶貧向“普惠”式鄉村振興轉變^［6］。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的難點與重點都在鄉村。要把鄉村振興的過程變成縮小城鄉之間、農村不同群體之間、不同地區農村之間差距的過程^［7］。

總體來看，當前基于中國式現代化視角對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的研究成果相對較少，這為本文的研究留下了進一步探討的空間。黨的二十大明確指出，“現代化就是要解決不能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問題”^［9］。在深入把握和分析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重新審視邊疆地區這一特殊場域，構建邊疆地區共同富裕的優化路徑不僅有利于豐富和發展中國式現代化內涵，而且對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有著重要的戰略意義。

二、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場域

場域、慣習、資本是場域理論三個核心概念，三者相互作用、相互制約，在場域內形成慣習并傳遞慣習，同時場域也是人們進行資源爭奪的重要場所^［9］。邊疆地區可被視為一個場域，處于這個場域中的各族人民群眾所形成的慣習及所持有的資本量，決定著他們生產生活實踐結果，進而影響邊疆地區的發展。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立足于“兩個大局”，把邊疆地區治理擺在治國理政的重要位置，深入推進新時代興邊富民行動，邊疆地區基礎設施和基本公共服務不斷健全，生產生活條件也得到了明顯改善，這無疑對于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有著重要意義。但是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場域有其特殊性和復雜性，少數民族人口規模巨大，返貧的風險較高，城鄉要素流動不暢，公共服務不均等，少數民族傳統文化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方面還參差不齊，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張力依然存在，邊疆治理與周邊外交關系錯綜復雜。

（一）少數民族人口規模巨大，規模性返貧的風險較高

我國邊疆地區地域廣闊，吉林省、遼寧省、甘肅省、黑龍江省、云南省、廣西壯族自治區、內蒙古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西藏自治區是我國的陸地邊疆省區。我國2.2萬公里的邊境線有1.9萬公里在少數民族地區。占全國國土總面積64%的民族自治地方絕大多數位于邊疆地區。^［10］“全國138個陸地邊境縣，其中民族自治地方107個，邊境地區總人口2100萬，其中少數民族人口占一半”^［11］。2017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關于支持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的實施意見》明確指出，我國的深度貧困地區包括“三區三州”，其中深度貧困地區主要集中在邊疆地區。全面打贏脫貧攻堅戰、實現邊疆地區貧困人口全部脫貧后，隨之而來的重要問題就是鞏固脫貧攻堅成果，防止規模性返貧。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脫貧要看質量，不能完成脫貧任務后，過一兩年又大規模返貧”^［12］。在新的發展階段，我國始終存在邊疆地區返貧率高于其他地區的現象。有些民族的發展起點非常低，在解放前夕還處于原始社會末期或奴隸社會的萌芽發展階段，他們長期居住于邊境沿線、原始密林、高山峽谷，地理環境和社會環境封閉，因此，面臨返貧的風險較大，這也客觀上反映出邊疆地區貧困的頑固性和返貧的高風險性。由此可見，要實現邊疆地區少數民族的共同富裕，所面臨的困難和挑戰是前所未有和世所罕見的。

在現代化發展視域下，邊疆地區的返貧誘發因素是綜合的、多樣的、復雜的。文化水平、勞動能力、健康狀況、外出務工、貧困戶屬性、貧困戶自身條件等因素對返貧有顯著影響^［13］。其中，文化因素是形成邊疆地區規模性返貧風險的重要誘因。邊疆地區少數民族群眾因受教育程度低、年限短，導致重農抑商、安于溫飽等傳統思想仍然存在，并在不同程度上支配人們的行為，同時他們對新技術、新品種、新生產方式等知識和技能接受能力也較弱，使得脫貧人口返貧風險大幅增加，成為推動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困境。

（二）城鄉要素流動不暢，公共服務不均等

當前，從整體來看，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了實質性進展，但是，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突出，中等收入群體占比不高、城鄉區域發展差距與不同群體居民間收入分配的差距依然較大、公共服務不均等等問題的存在，使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具有艱巨性。2021年6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的意見》指出，實現共同富裕，要“以改革創新為根本動力，以解決地區差距、城鄉差距、收入差距問題為主攻方向”^［14］。在邊疆地區面臨較多發展不平衡不充分難題中，尤以城鄉失衡最為嚴重。

促進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在于縮小城鄉居民之間的收入差距，而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又與土地、勞動、資本、信息、技術等要素在城鄉之間的流動密切相關。城鄉要素的有序流動，可以有效提升城鄉經濟發展水平與質量，進而促進共同富裕的實現。當前，邊疆地區在高質量發展進程中，城鄉二元結構仍未消除，城鄉資源要素雙向流動機制尚未有效建立，由此造成城市與鄉村兩個系統在發展過程中逐漸拉開差距，城鄉居民之間的收入差距仍然較大。僅從城鄉勞動力失衡來看，在城市經濟的拉力以及鄉村發展滯后的推力的共同作用下，鄉村人口單向流向城市成為邊疆地區鄉村發展的普遍問題。由于邊疆地區鄉村多處于較為偏僻的高山、峽谷、山地等地帶，地形、地貌非常復雜，經濟較為落后，青壯年為了能夠得到更長遠的發展，更多地會選擇到經濟發達的城市去務工、就業和生活，導致鄉村流失了大量的勞動力資源特別是人才資源，這限制了鄉村經濟產業的發展，進而影響到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的步伐。土地是鄉村發展的重要資源，為考慮城鄉收入差距問題還必須考慮土地要素的流動問題。盡管地方政府通過城鎮建設用地和鄉村土地占補平衡、增減掛鉤政策，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鄉村土地發展權的實現路徑，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但是邊疆地區的自然條件惡劣、基礎設施相對薄弱造成土地市場的建設水平較低，還無法完全根據地區發展需求對建設用地指標進行合理配置，這在鄉村社會具體表現為：鄉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與國有建設用地不同權以及入市增值收益分配制度不健全；鄉村宅基地、林草地的所有權、資格權、使用權“三權分置”也有待進一步探索。此外，資本流動渠道不暢通以及技術下鄉轉化機制不健全等都是加劇城鄉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嚴重制約邊疆地區共同富裕的實現。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共享發展就要共享國家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各方面建設成果。”^［15］（P215）新中國成立以來，黨和國家高度重視處于相對欠發達狀態的邊疆地區基本公共服務完善，基本公共服務質量得到較大幅度的改善，為共同富裕的實現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然而，從城鄉普惠共享公共服務的角度講，鄉村交通基礎設施、公共衛生服務、社會保障、教育等方面均與城市存在較大的差距，逐漸成為邊疆地區人民群眾追求美好生活所亟待解決的短板。當前，加快補齊鄉村基本公共服務供給短板弱項，滿足邊疆地區人民群眾對高質量公共服務可及性和均等化的現實訴求，成為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目標的當務之急。

（三）少數民族傳統文化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方面還有差距

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共同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16］。實現共同富裕既要促進物質生活實現共同富裕，也要注重優質精神文明資源的平等供給和共享發展，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多樣化、多層次和多方面的發展需求。在邊疆地區現代化進程中，對于物質富裕的追求是人民群眾最渴望優先實現的目標，也是實現共同富裕中最核心的問題。然而，對于物質富裕的追求并不是人民群眾唯一需求，精神富裕的要求也隨著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需求的提高而呼之欲出。隨著脫貧攻堅目標的順利完成，邊疆地區經濟社會實現了快速發展，現代化水平不斷提高，為實現共同富裕奠定了良好基礎。這樣，精神生活貧困日益成為實現共同富裕路上的“攔路虎”。

當前，邊疆地區少數民族群眾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文化素質相對較低、能力相對不足，由此造成少數民族與現代文明的差距較大，成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藩籬”。一方面，一些人對文化共同體劃定范圍的認知出現偏差，過分強調邊疆少數民族在語言文字、倫理道德、風俗習慣、服裝配飾、歷史建筑、宗教信仰等方面的特殊性，而忽視邊疆少數民族優秀傳統文化與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共同性與一體性。這種“地方主義”情感，甚至還會衍生出極具韌性的“反叛”能力并異化人們的身份認同^［17］。另一方面，由于邊疆地區大多經濟發展水平較為落后，在多元族群之間的交往交流中容易受到強勢文化的沖擊，忽視自身民族文化的優勢與亮點，進而影響了當地民眾的文化心理，削弱文化自信。因此，在邊疆地區，培育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必須在增強對中華文化認同的基礎上弘揚傳承、創新發展少數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建立對本民族文化自信意識，樹立正確的文化觀，以積極主動、健康向上的心態推動少數民族文化實現創新發展，為邊疆地區現代化的發展凝聚起磅礴精神力量。

（四）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張力依然存在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這為理解共同富裕提供了全新的政策依據和啟示。共同富裕不僅包括有形物質財富，也涵蓋生態環境和精神文化等無形財富。由此，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生態資源環境及充足的生態產品成為共同富裕和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同時也是邊疆地區經濟發展的最大優勢和寶貴財富。如何推動鄉村生態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促進人民群眾實現富裕，是邊疆地區經濟發展的時代任務和重大實踐課題。

對標共同富裕的內在發展要求，當前邊疆地區生態系統的保護和利用難以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究其根本，主要是由于邊疆地區地方政府和人民群眾在推動經濟發展中，對于生態系統保護與利用的責任意識還比較淡薄。具體表現為：一方面，部分地方政府發展心態較為迫切，依然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換取短期效益。前期的生態修復與保護、生態補償等方面需要大量資源投入，導致部分邊疆地區地方政府在推進生態富民的實踐過程中，存在短期行為以及過度追求短期效益等情況，由此造成生態資源消耗過度乃至枯竭的現象，難以真正實現生態富民及經濟可持續發展。另一方面，邊疆地區人民群眾的內生動力不足。邊疆地區的地理位置較為偏僻，人民群眾思想也較為落后，長期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方式維系生活，進而導致極易陷入“生態貧困陷阱”的怪圈。此外，生態補償機制、利益分享機制以及生態產業扶持機制的不健全也是影響邊疆地區實現生態富民的重要因素。

（五）邊疆治理與周邊外交關系錯綜復雜

邊疆地區的對外開放是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徑。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立足資源稟賦、發展條件、比較優勢等實際，不斷加快邊疆地區對外開放步伐，制定了一系列推動邊疆地區發展的政策。邊疆地區依托資源、地緣以及政策優勢，積極融入對外開放發展格局中，推動邊疆地區經濟得到了進一步發展，在共同富裕道路上穩步前行。

中國作為鄰國最多的國家，地緣關系復雜，尤其是隨著邊界的開放，邊疆地區呈現出一些新的復雜的安全問題，成為新時代邊疆地區的治理難題。首先，領土邊界的爭議、個別周邊國家對中國的發展保持戒心以及域外大國的介入等問題的存在仍然為邊疆安全埋下了較大的隱患。例如，美國借助“印太戰略”，加強與亞洲盟友聯系，激化中國與部分周邊鄰國的領土爭端，干預中國邊疆問題。面對中美競爭，周邊鄰國面臨選邊站隊的難題^［18］。其次，邊疆地區的流動性增加了邊境安全監管的難度。邊疆門戶的開放加速了邊民的流動，邊疆安全被置于復雜的流動性網絡之中，跨國犯罪、恐怖主義、民族宗教矛盾、霸權主義、強權政治、非法移民、走私販毒、跨境婚姻等大量安全問題不斷涌現，解決難度也不斷上升，這些問題的存在不僅嚴重影響邊境地區的經濟發展與社會秩序，也阻礙了雙邊貿易的深化合作。最后，鄰國邊境治理的負外部性所帶來的安全威脅。一些鄰國較弱的治理能力所引發的治理危機可能會蔓延到中國的邊境地區，這種負外部性的擴散對中國邊境安全影響較大，甚至會影響國家層面的安全。這些治理風險對邊疆地區的社會穩定、民族團結和國家安全具有較大影響，如果處理不及時、不到位、不給力，必然會影響邊疆地區共同富裕的實現以及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

三、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的優化路徑

推動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既是更好滿足各族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必然要求，也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必由之路。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偉大征程中，只有準確把握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過程中面臨的深層次矛盾和現實困境，才能更好防范和化解邊疆地區治理風險，順利推進現代化進程。

（一）鞏固拓展脫貧成果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防止大規模返貧

推進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是邊疆地區維持社會穩定、實現共同富裕的基礎。當前，我國邊疆地區有效地完成了消除絕對貧困的艱巨任務，區域性整體貧困也得到解決，然而，防止脫貧人口出現規模性返貧依然是邊疆地區治理的重要內容，事關國家總體安全穩定的大局，關系到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標能否順利實現。推進邊疆地區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就是要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防止出現規模性返貧，使其發展呈現穩定性與可持續性。

首先，發展教育是邊疆地區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關鍵。在邊疆地區發展過程中，教育是阻斷貧困、防止規模性返貧或是落入貧困陷阱的一道安全“閥門”。在邊疆地區發展中，要因地制宜，通過教育結對幫扶、重點群體就業幫扶等形式推動教育改革，積極推動當地教育體系的完善，不斷優化教育脫貧實施路徑，進而促進人民群眾的文化程度和技能水平的提升，激發內生動力，增強“自我造血”能力，力求真正從源頭“拔窮根”。

其次，要充分發揮政府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重要作用。既要注重在政策和資金上向發展困難的區域傾斜，又要對發展動力較弱的特殊家庭或群體進行兜底保障，同時通過對易返貧、易致貧人口進行有效監測精確施策，牢牢守住不發生規模性返貧底線，為實現鄉村振興奠定堅實基礎。為此，政府職能的發揮要正確厘清自身的邊界，做到既要有為，又不越位，避免因長期“包辦”“代辦”而導致脫貧戶產生“等靠要”的思想。同時，也強調政府解決問題要做到“合情合理”“于情于理”“通情達理”，注重對情感元素的融入^［19］。

最后，要強化脫貧人口就業增收機制。鞏固脫貧攻堅成果，根本出路在于保障脫貧人口實現充分就業，要通過深入開展跨省及市縣間的勞務協作、車間幫扶，以公益性崗位、以工代賑等方式，有效提升脫貧人口的收入水平，確保不發生規模性返貧。

（二）促進區域協調發展，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

當前，中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協調發展蘊含著高質量發展的巨大潛能，是促進共同富裕目標實現的關鍵。邊疆地區區域協調發展要更多地關注邊疆地區與國家整體的“銜接”、邊疆地區與非邊疆地區之間的“協調”、邊疆地區內部各區域的“統籌”，堅持統籌協調、軸帶引領、群區耦合、開放合作的基本思路^［20］，提高發展質量和效益，進一步縮小區域發展差距，促使全體社會成員共享發展成果。

首先，創新邊疆地區城鄉要素合理配置的體制機制，促進要素的合理流動。促進區域協調發展需要繼續深化城鄉要素合理配置改革，進一步推動邊疆地區土地、資金、勞動力、人才、技術等要素資源自由流動，實現工農互惠與城鄉融合。邊疆地區鄉村發展式微是阻礙區域協調發展的重大短板，地方政府應針對各類要素出臺相應的市場化改革策略，切實降低城鄉要素流動成本，引導要素向鄉村集聚，推進鄉村振興工作，以此破解城鄉要素不均衡流動的格局，實現城鄉互促共融。土地是鄉村經濟發展的命脈，可通過對土地要素的高效利用來帶動其他要素發展。在土地要素方面，需要在保障進城落戶農牧民的宅基地、林草地的使用權以及土地承包權的基礎上，增強土地管理的靈活性，實現城鄉土地要素跨區域的合理配置。在充分發揮土地優勢的基礎上，暢通人才社會性流動渠道，為鄉村社會發展提供人力支持。同時，加大金融支持力度，優化鄉村金融服務體系，精簡辦貸環節，優化審批手續，以充裕的資金來保障鄉村產業的發展。

其次，以高質量基本公共服務供給邊疆民眾共享發展成果。在教育資源層面，將邊疆地區鄉村地區作為主要關注對象，采用政策調整和慈善募捐相結合的方式爭取更多的教育資源。例如，與浙江省、江蘇省和上海市等教育發達地區加強協作，實施教育對口幫扶戰略，積極推動跨省合作。一方面，邊疆地區的學生可以享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另一方面，這也是減少教育不平等，促進教育機會均等化的最佳方式。在醫療資源層面，需要完善邊疆地區醫療保障體系，建立多層次的社會救助體系。通過及時調整醫療政策，防止城市與鄉村、建檔立卡戶與低收入人口的醫療待遇差距愈發增大，同時要嘗試運用大數據，通過遠程醫療解決邊遠地區看病難的問題。在養老保障層面，加大邊疆地區邊遠山區鄉村政府購買養老服務項目的力度，確保鄉村老人能與城市老人一樣享受日間照料和居家養老服務。同時，還要緊密結合醫療和養老保障體系建設，將醫療下鄉和養老設施建設作為加強鄉村地區的養老體系建設和提升養老服務的主要手段。

（三）加強通用語言文字學習，加快推進邊疆地區現代文明

語言文字“以它的物質結構系統，承載著豐富、厚重的社會文化信息，為社會所利用，能夠產生社會效益和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等效益，所以是一種有價值、可利用、出效益、多變化、能發展的特殊的社會資源”^［21］。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是我國各民族在幾千年的歷史進程中逐漸形成的，56個民族共同使用的語言及文字，是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不可或缺、至關重要的橋梁和工具。掌握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不但可幫助邊疆各民族打破民族文化壁壘，加快族際間的交往交流交融，增強各民族的國家認同，而且還能拓展邊疆人民的成長空間、增加發展機遇，加速邊疆地區現代化進程，為實現共同富裕夯實基礎。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出臺和邊疆地區經濟的發展，人口流動規模日益擴大，推廣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變得刻不容緩。

首先，加快城鎮化建設，拓寬學習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空間場域。城鎮化進程的推進可以轉移大量農村勞動力，打破原有的地域空間界限和固化的社會結構，形成相互嵌入的民族交融新形態，促使各民族愈加頻繁地接觸與交流。目前，從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的情況來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認同程度和使用頻率與邊疆各民族相互嵌入式居住格局之間呈現出明顯的正向關聯。為此，在城鎮化進程中，邊疆地區要結合實際，通過統籌規劃好城鄉居住空間布局，不斷建構和深化邊疆各民族相互嵌入式的居住格局和社區環境，以增加族際互動的頻率，強化國家通用語言的學習。同時，城鎮化可以帶來更優質的公共服務資源，由于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廣泛應用于其中，少數民族群眾為了更好地享受資源福利，其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積極性更高，學習自覺性更強。

其次，完善教育體系，增強學校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主陣地作用。全面加強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學習，學校教育無疑是最為關鍵的環節，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推廣的效度。一方面，有序推進民漢合校混班工作，創設學生學習與運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環境。民族學校與普通學校“合校混班”，可以使少數民族與漢族學生在學校各個場域全方位接觸，更充分地推行國家通用語言文字，進而增強各民族學生之間的情感與認同，促進民族團結。另一方面，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作為主要教學語言，實現邊疆地區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的全覆蓋。這種全覆蓋強調建立從學前教育到高等教育階段，以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為主，尊重和保護少數民族語言學習的教學體系。此外，建立科學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學習監測、評價與反饋機制，是教師及時了解少數民族學生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學習狀況的重要依據，要對語言學習方法及策略進行調整，切實提高學習效果。同時，也應注重教育數字化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廣普及中的應用價值，創新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學方式，加強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學習資源的跨區域共享，建構“全方位、立體式、個性化”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應用與服務體系。

（四）提升邊疆地區生態系統服務能力，實現生態富民

習近平總書記所倡導的“既要綠水青山，又要金山銀山”的“兩山”理論，不僅為新時代中國生態文明建設提供了理論遵循和思想指引，也是指導邊疆地區健康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論斷。邊疆地區有著極為豐富的自然資源和重要的生態戰略地位。在興邊富民的目標下，關鍵是要處理好“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關系，即通過增強優質生態產品供給，優化資源配置，構建高效的生態產業體系，實現可持續富民。

首先，邊疆地區各級政府在治理中應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陳舊的發展理念所存在的弊端，主要體現在將社會發展與經濟增長片面地等同起來。在此種發展理念下，政府往往出于政績的考慮，“重經濟、輕生態”，導致邊疆地區生態環境大面積破壞，生態系統不斷惡化。邊疆地區生態環境問題，歸根結底是政府發展理念的問題。為此，在新時代邊疆治理實踐中，各級政府要注重理念的創新，堅持“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牢固樹立“綠色GDP”政績觀，把生態效益、環境保護以及資源消耗等多元指標納入政績考核體系，實現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建設的和諧共生，進而促進經濟高質量的發展和各族人民群眾福祉的增加。

其次，做好產業與生態的融合。邊疆地區要深挖生態資源潛力，因地制宜發展生態農業、生態工業、生態旅游業等特色產業，推動產業與生態深度融合。邊疆地區通過依托和發揮生態資源優勢，大力發展第三產業以實現就業增收是適合并且也是有效的。邊疆地區是少數民族集聚區，民族文化特色顯著，也是中國重要的生態保護區，生態資源豐富，具備發展第三產業的獨特優勢。同時，第三產業是最能夠容納就業的。邊疆地區基礎設施建設落后，經濟發展受限，鄉村人口只有外出務工才能實現更大收入增長。大力發展第三產業可將更多的年輕勞動力留在本地，并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鄉村地區第一、二產業發展的不足，最大效益上實現群眾的收入增長。因此，邊疆地區要以健康、共享、可持續的發展理念為引領，聚焦新時代共同富裕的主題，根據市場發展需要，因地制宜發展第三產業，具體包括：生態資源+文旅休閑模式、生態資源+農業體驗模式、生態資源+特色技藝模式、生態資源+風土演藝模式、生態資源+健身康養模式、生態資源+節慶會展模式等。通過不斷提高生態資源的利用和轉化效率，發揮產業輻射效應，使其真正成為邊疆地區生態振興與收入分配改善的持續動力，以滿足各族人民群眾對于優美生態環境和共同富裕的需要。

（五）推進邊疆地區產業振興，以發展促和平

產業振興是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的物質根基。在充分認識并正確防范邊疆地區對外開放面臨的多重治理風險的基礎上，牢牢把握對外開放帶來的新契機，堅持以發展促和平的理念，推動邊疆地區產業高質量振興，這不僅是興邊富民的必要路徑，而且對于維護邊疆地區社會穩定、鞏固國家安全具有不可替代的現實意義。在邊疆地區發展中，應不斷促進資源優勢、沿邊口岸優勢以及文化優勢向產業優勢轉化，通過特色產業高質量發展，推動產業振興，助力邊疆地區實現共同富裕。

首先，要把產業振興作為邊疆地區經濟發展的核心，積極促進產業長效發展。邊疆地區在經濟高質量發展中，需堅持可持續發展理念，將資源稟賦優勢轉換為競爭優勢，積極探索“農業+”、挖掘“文化+”、拓展“旅游+”的發展新模式，不斷延伸產業鏈，形成“邊疆地區帶動產業發展、產業支持邊疆地區發展”的共同發展局面。

其次，依托新興科學技術，培育和發展具有可持續競爭力的邊疆地區優勢產業。具有創新性特點的科學技術是產業發展的重要動力，能夠推動產業的優化升級，提升產業競爭力。因而，邊疆地區要緊緊依托前沿科學技術，加快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的發展，盤活特色資源，培育優勢產業，為實現邊疆地區走向現代化提供新動能。

最后，開發打造特色品牌，推動邊疆地區特色產業高質量發展。樹立品牌意識，充分發揮邊疆地區特色資源比較優勢，重點打造一批具有較高辨識度與美譽度的名牌產品，努力將資源優勢轉化為產業優勢。此外，邊疆地區還應積極在口岸建立生產與加工基地，提升產品的技術含量和附加值，將口岸區域打造成外向型產業和進出口商品生產加工基地，深入推進興邊富民、穩邊固邊。

四、結語

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必須錨定的目標，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在任何發展階段都不能動搖。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共同富裕本身就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一個重要目標。我們要始終把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新期待作為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在實現現代化過程中不斷地、逐步地解決好這個問題。”^［22］為此，要將對共同富裕的討論置于中國式現代化的框架之中。

我國的共同富裕強調的是“一個都不能少”原則，邊疆地區共同富裕作為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和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不僅事關邊疆繁榮穩定以及民生福祉，也關乎著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但是邊疆地區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場域有其特殊性和復雜性，少數民族人口規模巨大，返貧的風險較高，城鄉要素流動不暢，公共服務不均等，少數民族傳統文化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方面參差不齊，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張力依然存在，邊疆治理與周邊外交關系錯綜復雜。

進入新時期，要在深入把握和分析邊疆地區這些特殊性的基礎上，探索一條集發展、穩定融合于一體的邊疆地區共同富裕道路，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協同共贏、全民共享。基于當前國家重大戰略需求和邊疆地區共同富裕實踐探索歷程及經驗，要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與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尤其是教育脫貧攻堅成果與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23］，防止出現大規模返貧，促進區域協調發展，解決發展不平衡的問題，加強通用語言文字學習，培育邊疆地區現代文明，提升生態系統服務能力實現生態富民。對邊疆現代化進程中的共同富裕進行探討，對促進邊疆各族人民群眾共享發展成果，推進邊疆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政策啟示和實踐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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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on Prosperity in the Process of Frontier Modernization： The Practical Field and Optimization Path

LUO Qiang-qiang

（School of Government，Yunnan University，Kunming，Yunnan，650500，PRC）

［Abstract］Common prosperity is not only the essential requirement of socialism，but also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Common prosperity is not the prosperity of some regions and ethnic groups，but 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every region and ethnic group.The practice field of promoting common prosperity in frontier area has its particularity and complexity.The population of ethnic minorities is huge，the risk of preventing poverty is high，the flow of urban and rural factors is not smooth，public services are uneven，there is still a gap in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of ethnic minorities in casting a strong sense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the tension between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ecological protection still exists，and the frontier governance and surrounding diplomatic relations are complicated.Therefore，in the great journey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frontier area should consolidate the effective connection between the achievements of poverty alleviation and rural revitalization，prevent large-scale return to poverty，promote regional coordinated development，solve the problem of unbalanced development，strengthen the study of common language and characters，cultivate modern civilization in frontier area，enhance the service capacity of ecosystems，realize ecological enrichment，and form a good situation of promoting peace through development.

［Key words］modernization;frontier area;common prosperity;field of practice;optimized path

（責任編輯 岳天明／校對 正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