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基層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加強基層治理能力建設更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選擇。由于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變化與國際發展環境不斷演變,我國基層治理能力建設方面出現了基層治理主體要素作用發揮不足、數字技術應用基層治理不成熟、基層治理法治化建設不完善等發展困境。因此,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推進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可采取建立良性基層治理共同體、采用“智治賦權”的基層治理模式以及自治、法治、德治有機融合,提升基層法治化水平,進而不斷增強我國基層治理能力。
關鍵詞:中國式現代化;基層治理;基層治理能力
中圖分類號:D63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0598(2025)0-0025-10
一、問題提出與學界研究進展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既有各國現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國情的中國特色”[1]22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指出,“健全黨組織領導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城鄉基層治理體系,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2]這些重要論述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對中國式現代化特征準確把握的前提下,為提升基層治理能力,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確定的發展方向,確立的工作重點。欲筑室者,先治其基。基層治理是國家治理的重點與難點,推進基層治理能力建設,關乎黨的執政根基是否穩固,關乎國家推進社會治理是否穩健。隨著城鄉二元結構的影響、數字技術的沖擊、基層治理法治化建設的不完善等多種要素相互交織,我國基層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也出現了不可忽視的問題,亟需探尋破解之道,加快提升現階段我國城鄉基層治理能力。
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基層治理現代化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有機構成部分,既是破解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所帶來的挑戰的必然要求,也是推進鄉村振興戰略與實現社會治理現代化的必然途徑,更是適應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變化的必然選擇。因此,著力解決現階段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出現的難點、堵點、卡點,加快形成適應我國基層治理條件變化的新路徑,是當前學界亟需思考與突破的重點方向之一。基于此,本文通過梳理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價值意蘊,剖析現階段我國基層治理過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凸顯的問題,并以問題為導向,以期為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基層治理能力建設提供實踐路徑。
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對基層治理具有重要影響。基層治理既是國家治理的支柱與基石,又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基礎性工程。進入新時代以來,由于新的挑戰與考驗的不斷涌現,我國基層治理能力建設還存在著諸多問題。這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筆者通過相關文獻梳理,將目前有關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研究主要概括為以下兩個方面:
一方面,對目前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現實困境研究。學界對此已經有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一是基層治理主體方面存在形式主義現象,主要表現為“當前農村基層黨組織治理能力建設面臨農村社會多元治理主體協同能力不高”[3],“當前公眾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實踐中還存在參與主體、參與渠道、參與程度等方面的問題”[4];二是存在數字技術應用基層治理不成熟的問題,主要表現為“數字技術推進正面臨共享共用機制未建立、數字技術普惠性不足、治理權力逐漸異化、行政倫理與邊界缺失等障礙”[5],并且“數字鄉村治理的實踐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治理理念、主體結構、 治理過程及治理目標的脫嵌”[6];三是存在基層治理法治化建設不完善的問題,包括“當下農村基層治理法治化面臨著經濟基礎薄弱、法律制度不健全、農民群體法治意識淡薄、司法資源供給不足等諸多障礙”[7]。
另一方面,對目前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實踐路徑研究。一是較多學者強調通過建立基層治理共同體來提升基層治理能力,可以“通過價值驅動、結構優化與主體賦能的方式建立基層治理共同體,提升基層治理的整體效能”[8],同時“將國家對基層的治理與社會自我治理結合起來,將自上而下的國家治理與自下而上的社會參與結合起來,推動國家與社會良性互動”[9];二是可以從黨的建設角度出發,通過補位動員、激勵共振、資源鏈接的方式貫徹“政黨創制社會,黨員引領群眾”的基本思路來實現黨建引領社會治理重心的下移[10],還需堅持黨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的引領作用,健全“三治融合”的黨組織的鄉村治理體系[11],以此提升基層治理能力;三是基層政府可以通過制度增權、管理增權、內部賦能、外部賦能等方式,來破解鄉鎮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的結構性難題[12],并且在實現數字化轉型時,可以通過“整體智治”來實現基層治理模式的創新,并使用該模式重塑治理結構和整合治理資源,實現基層治理的提質增效[13]。
此外,還有其他學者從不同角度提出了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實現路徑。從傳統文化出發,認為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基層治理模式與文化,要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尋找突破點,建構起“傳統—現代治理之間并行不悖、互動共生、相得益彰的基層的社會治理模式”[14]。從基層治理的容錯機制出發,認為可以通過制定動態清單等方式明確工作重點,在強化協同的基礎上促進地方規則沉淀,為中央黨內法規的制定奠定基礎[15],以此來提升基層治理主體的積極性。從全過程人民民主與基層治理的關系出發,認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基層民主能夠以人民精神為基層治理嵌入人民性,有助于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切實提高社會政治認同,推動自治、法治、德治有機融合,進而全方位促進基層善治的實現”[16]。從新時代“楓橋經驗”出發,認為可以通過強化人民群眾公共價值追求、促進基層黨政價值同構、構建“一核多元”共治格局、探索“3+1”多元治理路徑實現基層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17]。
總體來看,學界目前關于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現實困境及其解決路徑已經有了一定的研究,同時學界也在關注當下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價值意蘊、組織邏輯等方面,這為本文研究提供了廣泛的理論來源和經驗總結。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指出,“堅持大抓基層的鮮明導向”[1]67,這也使得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研究成為了當下學界研究的熱點。目前學界對于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研究,從系統性、全面性、綜合性來看還略顯薄弱,仍需學界共同努力,持續產出高水平成果;從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現實困境與實踐路徑來看,當前學界已經取得了較為廣泛的研究成果,但仍需結合最新的現實問題與重點關注,并結合以往的歷史經驗,提出針對性、科學性、有效性的解決路徑。為此,本文擬通過梳理現階段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價值意蘊,同時針對目前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存在的困境進行總結,并且以問題為導向,討論提升基層治理能力的實踐路徑,從而為我國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參考與思路。
二、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價值意蘊
基層是社會的細胞,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基礎。加強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對于提升群眾社會治理的參與程度、拓展國家對于基層社會的治理空間、實現基層社會的自我治理具有重要意義。現階段我國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具有符合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本質特征、反映數字中國建設的實踐導向、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必然要求等價值意蘊。
(一)符合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本質特征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和最大優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在推進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過程中,堅持中國共產黨對基層治理的集中統一領導,既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在基層治理領域的集中體現,又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根本遵循。其一,通過黨建引領基層治理,完善基層黨組織,能夠使各個社會治理主體通過黨組織連接起來,助力基層治理共同體的形成,加快基層社會中復雜問題的有效解決,從而鞏固黨的執政基礎,提升黨的執政能力。譬如甘肅古浪通過堅持“12231”黨建引領基層治理模式,積極改造村級綜合服務場所,優化文娛、文體、文化等在內的多樣化、品質化、個性化服務場所,成功發揮了村級綜合服務中心的橋梁紐帶作用,進而提升了基層治理的整體成效。其二,面對基層治理主體的不同利益導向,各個基層治理主體可能會存在利益協商與利益競爭問題。在這種情境之下,基層黨組織能夠最大程度發揮黨的領導核心與戰斗堡壘作用,將各個基層治理主體存在的問題進行紓解,實現各個基層治理主體的利益共贏,從而有利于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層治理格局形成,進而保障基層治理的整體成效。其三,通過落實基層黨建的工作任務,深入群眾、深入基層,著力解決好人民群眾的急難愁盼問題,有利于提升基層干群關系的牢固程度,增添基層社會治理建設的高質量發展底色,進一步增強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歸屬感。
(二)反映數字中國建設的實踐導向
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指出:“建設數字中國是數字時代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引擎,是構筑國家競爭新優勢的有力支撐”[18]。這一論述表明了數字技術對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作用。數字技術與基層治理相結合,將使數字技術成為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抓手,從而使基層政府治理在工具、功能、空間和結構方面產生重要作用,推動基層治理向智能化、精細化、精準化方向轉變。其一,通過將具有技術化與智能化特征的數字技術中介工具應用于基層治理,能夠為破除基層政府治理出現的信息碎片化、互動空白化、行政邊緣化等困境提供新的解決思路,保持政企、政社、政民之間的數據暢通,實現公共服務的優質化,進而提高民眾對政府的滿意度。其二,通過數字技術中的信息平臺、大數據等載體,能夠精準定位基層民眾的需求,實現政策與需求相結合,方便基層民眾的工作生活,從而提高基層治理整體效能與治理能力。譬如天津市寶坻區的方家莊鎮,通過小杜莊數字鄉村管理平臺,對村莊的資源管理、環境維護、安全預警等均實現數字化平臺接入。這種數字化治理方式不僅方便了群眾的日常生活,更提升了村莊的治理實效。其三,通過數字技術的應用與推廣,可以縮短基層數字政府建設的時間段。數字治理不僅是線上服務、線上業務的簡單更新,更是治理模式在空間上的革命性變革。同時,數字治理平臺不僅能夠廣泛匯聚社會民情民意,轉變各基層治理主體的認知,也能夠實現數字平臺與政府治理的深度融合,進而實現數字治理的立體化。其四,通過數字技術的引入,可以將基層治理的黨組織、社會、政府、群眾連接成治理共同體,實現各治理主體的垂直整合,進而重塑基層治理整體組織架構。
(三)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必然要求
基層治理作為國家治理的重要場域,與全過程人民民主相融相生、有機統一。推進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實現全過程人民民主必不可少。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需要解決的問題的”[19]258。全過程人民民主貫穿于基層治理中自治、德治、法治的各環節,并與基層治理的目標導向與價值取向相契合。一方面,唯有不斷增強基層治理能力與基層治理水平,才能更加有效地化解政府對社會的單一治理和服務,更高質量地適應社會公眾的需求,從而形成基層治理主體協商共治的良好局面。例如,江蘇漣水縣保灘街道通過開設“嚓呱室”,方便把群眾反映的事情說透,同時讓人大代表“零距離”履職服務群眾,使得基層治理中的民困紓解、民訪接待、民事調解等境況得到高效解決。這既方便了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也使得該地的基層治理能力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生動實踐中得到顯著性提升。另一方面,公眾通過各種渠道參與基層社會治理,不僅能夠緩解政府在面對公共事務時所出現的社會治理壓力,起到“減壓閥”作用,也能夠實現對政府的有效監督,起到“矯正器”作用。除此之外,唯有提高基層治理能力建設,才能在現實生活中緊緊抓住人民群眾最直接最現實最關心的利益問題,增強群眾對于基層治理的認同感,促進“基層善治”局面的萌生。可見,只有不斷加強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將基層民主中的參與、制度及其責任細化,構建一個權責明確、科學有效的基層民主機制,推動基層治理現代化,才能更好地保障人民群眾權益,實現全過程人民民主。
三、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現實梗阻
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十四五”時期,要在加強基層基礎工作、提高基層治理能力上下功夫[19]60。因此,如何推進基層治理能力建設成為了現階段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亟需解決的工作重點與工作難點。然而,由于現階段治理主體要素作用發揮不足、新興數字技術的沖擊,使得傳統的基層治理面臨新挑戰,進而導致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出現了新的問題,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基層治理主體要素作用發揮不足
基層治理主體是實現基層治理能力提升的中堅力量。基層黨組織、基層政府、群眾以及社會作為基層治理主體的主要構成部分,應當為基層治理能力建設貢獻自身力量。但是,囿于自身要素的種種不足以及各種因素的多重影響,導致現階段我國基層治理能力建設不適應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進程,其主要表現在:
1.基層黨組織有待進一步完善。一方面,由于“城鄉二元制”與區域差距的影響,基層黨組織發展出現了區域差別。民政部2022年披露的數據顯示,我國村民委員會、居民委員會主任大專以上學歷分別達46.7%和82.6%,村民委員會與居民委員會的建設在人才構成方面仍然存在著較大差距。同時,鄉村黨組織相比于城市基層黨組織明顯在資金、人才吸引力上處于劣勢,這使得鄉村黨組織在貫徹黨的政策方針與進行思想建設時受限。另一方面,隨著互聯網技術與經濟的進一步發展,一些思想建設不堅定的黨員也容易受到外來思想與外部環境的沖擊,出現思想滑坡現象,不能及時回應民眾需要解決的問題,不關心群眾的心之所想、行之所需,進而造成基層治理能力下降。因此,持續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增強黨員的思想覺悟和責任感,對于提升基層治理能力至關重要。
2.基層政府機制有待健全。基層政府縱向上是國家政策與地方法規的執行者,橫向上是基層公共事務的重要管理者。黨的十八大以來,由于服務型政府建設的有序推進,我國各級政府治理能力已經有了進一步的提升。但是,由于基層治理碎片化現象的存在,使得我國基層治理在責權安排與部門合作等方面還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例如,某些基層政府在參與基層治理時,由于協同性制度的缺失,執行部門缺少詳細的職能分工與專業定位,導致基層政府沒有認識到自己扮演的“全科醫生”角色。同時,某些基層干部存在自利性思維,在為民服務意識方面存在一些不足,導致在面臨基層治理的重要場域時,“村干部不再將其所承擔的維護村民利益、為村集體提供公共服務等視為最重要的職責”[20],進而使得基層政府的要素作用發揮受限。
3.基層群眾參與基層治理的意識不強。基層群眾參與基層治理既是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的具體體現,又是實現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必然要求。一方面,現階段的基層群眾由于受到傳統觀念的刻板束縛、村社組織自治功能的屬性缺失以及基層政府治理能力的客觀限制等多重因素影響,導致基層群眾在參與基層治理的過程中主動進行基層治理的意愿并不是很強烈。例如,“居民對社區缺乏歸屬感,導致居民在社區治理中參與不足”[21],這使得他們的基層治理主體意識下降。另一方面,在參與程度上,由于基層群眾獲取基層治理有效信息存在遲滯性,再加之當前基層群眾參與基層治理的制度化建設時,既面臨突如其來的數字化挑戰,又面臨數字信息獲取的滯后性,權責關系還不夠明確等境況,這些困境都影響著基層群眾參與基層治理的主動性。此外,在基層社會各主體關系方面還存在失衡現象。基層治理主體關系的和諧有序對基層治理能力提升具有顯著作用。由于各個主體政治屬性的差別,導致某些基層治理主體在實際工作時變成了客體,使得部分基層治理主體的熱情與積極性大幅降低,從而影響良性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構建。
(二)數字技術應用基層治理不成熟
隨著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數字技術的興起,我國傳統基層治理方式也隨之迭代升級。這些新興數字技術在實際應用到基層治理這一重要場域時,也面臨著現實障礙,使得我國基層治理能力難以進一步躍升,其主要表現為:
1.數字技術應用基層治理不完善。基層政府在進行數字化建設的過程中,某些部門為了爭奪政績效益,往往會以各種名目去申請數字化建設資金,搭建適合本部門發展的數字信息控制平臺,用以提高本部門的工作效率與信息化更新程度。但是,由于各個部門之間在工作程序與工作內容上的差別,這些部門在運營程序、數據庫建設以及數據格式上有的并不相通。如國家衛健委在2023年11月披露的數據顯示,如今17個省可省內共享病歷,204個地級市開展檢查檢驗結果的互通共享,但是尚未實現全國檢查結果的互通互認。此外,各地的政務信息也尚未完成相通,沒有實現平臺的互通與共建、數據的兼容與共享,從而產生“信息孤島”現象,進而影響基層整體治理能力提升。
2.城鄉基層數字治理兩極化現象較為突出。根據《中國數字鄉村發展報告(2022 年)》可知曉2021 年全國數字鄉村發展水平達到 39.1%。截至2022年6月,農村互聯網普及率達到 58.8%。雖然與“十三五”初期相比,城鄉互聯網普及率差距縮小近 15 個百分點。但是,在城鄉基層數字化建設的實際過程中,一方面,由于中國自古以來小農經濟思想的影響,導致部分基層黨組織與基層群眾對數字技術的認識十分有限;另一方面,現階段的數字資源建設傾向于城市基層,鄉村資源處于供給城市的狀態,并且數字鄉村在建設過程中,不管是“硬件”配備還是“軟件”供應都遠遠比不上城市。這些原因造成了現階段的“城鄉數字鴻溝”現象,某些村民也成為了實際意義上的“數字技術難民”。同時,這種發展差異局面使得城鄉融合受到影響,從而影響基層數字治理整體效果。
3.基層治理存在過度數字化現象。盡管數字技術參與基層治理方便了基層政府的日常工作,提高了工作效率,但同時“放不下”的政府權力,不僅壓縮了基層社會的自主空間[22],也會使部分基層政府的行政手段、職權邊界、治理思維被數字技術束縛,從而導致基層治理出現繁雜化、形式化現象。例如,在如今的政府日常工作中,某些地方政府為了政績考核甚至為了突出地方特色,要求基層人員忙于參與各種公眾號訂閱、瀏覽打卡、組建工作群、參加線上會議。這些方式會大大增加基層人員的工作量,縮短基層工作者與群眾線下交流的時間,導致數字治理偏離原有的初衷,進而影響基層治理的高效運轉。
(三)基層治理法治化建設不完善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全面依法治國建設取得了階段性成果。但是,現階段隨著人民對美好生活需要的要素增多、城鄉二元結構的沖擊、社會治理重心的下移以及基層社會流動性的增加,我國基層法治化建設出現了一些問題。其主要表現為:
1.基層治理存在“信權不信法”與“一刀切”現象。人民群眾在參與基層治理時,尤其是在發生房屋拆遷、集體搬遷等經濟利益問題時,由于部分群眾法律意識淡薄,擔心使用法律途徑維護自身權益的時間成本過長,經濟成本過多,往往會通過群體上訪、越級上訪的方式,希望用上一級行政機關來迫使對應問題的解決。這種方式雖說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加快問題的解決,但同時也會對社會的穩定造成影響。此外,在基層治理情境日益復雜與政企合作的背景下,某些地方的基層治理實踐也會出現“一刀切”現象。例如,2023年11月四川省某縣基層執法機構,在沒有多方舉證與尊重當地百姓的切身利益前提下,就僅僅以環保的理由禁止當地延續幾千年的熏制臘肉傳統,這種懶政怠政現象與基層治理能力的欠缺就破壞了基層的干群關系,致使當地基層政府的公信力下降。
2.基層治理法治化機構與公共服務不足。基層法治化機構作為政府公共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當在基層治理與提供公共服務上發揮重要作用。但是,現有的基層治理法治化機構還需進一步完善。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司法部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底,全國共有基層法律服務機構1.3萬多家,其中鄉鎮所7 900多家,占57.47%;街道所5 800多家,占42.53%。全國基層法律服務工作者5.6萬多人。由此可知,現有的基層法務機構尚未輻射到全體公民的公共服務需求,同時由于參與基層治理的工作人員待遇低、壓力大以及相關法治化人才的缺失,導致現有的基層社會治理機構無法滿足社會治理的需要。此外,城鄉二元結構加劇城鄉兩地的公共服務供給不均衡,加上基層的公共法律平臺建設的滯后與相關監督機制、績效考核的不完善也影響基層公共法律服務的高效供給,這些誘因制約基層社會治理法治化水平的有效提升。
3.基層群眾自治化水平較低。基層群眾自治強調發揮人民主體作用,實現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教育、自我監督。由于基層傳統的血緣關系、地緣關系等社會紐帶關系的影響,現階段某些本應該代表全體村民或居民利益的村民委員會與居民委員會,卻出現了初心偏離現象。例如,某些村落在進行村民委員會、居民委員會換屆選舉時,往往會發生賄選現象、拉票現象。這種選舉出來的基層干部,會導致權力的濫用、集體資產的侵占,甚至出現以權壓法現象,從而弱化基層民主制度應當發揮的功能。因此,仍需進一步完善基層群眾自治制度,加強基層治理在法治方面的全覆蓋程度。
四、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進路支持
面對現階段基層治理出現的現實梗阻所造成的約束效應,應當通過基層“主體合作”,共建良性基層治理共同體來增強各治理主體的協同性;采取“智治賦權”新思路,來實現基層治理模式的創新;充分發揮“三治融合”的實踐優勢,從而全方位助力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基層善治。
(一)“主體合作”,共建良性基層治理共同體
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是推進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提升基層治理能力的必然選擇。同時在建立全方位參與的基層治理共同體的過程中,也必須厘清各基層治理主體的內在關系,尋求治理主體之間協同發展的破局之道。
1.完善基層黨組織發展體制,增強基層黨組織戰斗能力。基層黨組織作為黨組織肌體的“神經末梢”,在進行基層治理時發揮著領導、引領和推動作用。因此,一是亟需思想引領,加強思想建設,全面提高基層工作者的綜合素質、業務能力、黨性修養。二是需要加強基層黨組織領導班子建設,既要通過書記對口支援、人才定向選調,實現城鄉基層共力發展,也要發揮基層黨組織書記的“頭雁”帶頭作用,進而建立一個負責任、有特色、有水平的基層黨組織。三是要利用好互聯網對基層黨組織的賦能作用,實現“互聯網+黨建”的雙向結合,發揮數字治理對于基層治理的有效適配、科學監督,進而提升基層治理水平。
2.細化基層政府職能分工,引導群眾積極參與基層治理。一方面,基層政府是進行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重要載體。因此,對于現階段出現的政府干預過度、干群關系疏遠等問題,政府要進行基層政治體制改革,精準劃分各部門職能分工,明晰各部門權責關系分配,運用數字技術實現基層政府職責分配的精準化、精細化與智能化。另一方面,基層群眾是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重要主體。因此亟需發揮基層群眾的主體作用,既要通過培育類似婦女協會、老年互助協會等民間基層社會組織來加強組織力,又要借助村民居民小組會議、代表會議等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實現基層群眾自主決策、自我管理、自我監督,從而全方位提高基層治理能力。
3.加強主體合作,共建良性基層治理共同體。要不斷完善黨委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基層群眾等合力構建的基層治理共同體,建立“黨委政府+職能部門+社工+社會組織+社區”的“五位一體”協同模式,通過多方主體合作共同將基層工作落實落細,進而推動基層社會治理相關工作的開展[23]。一方面,要實現國家自上而下的治理與基層社會自我治理的有機結合。隨著國家治理現代化、智能化建設的推進,國家在基層治理的主導地位也在逐漸加強。在面對基層突發事件時,不僅需要國家力量的宏觀支撐,還需要基層社會的通力合作,即基層通過發動群眾、社區動員、組織聯合來保障自己的權益,創造自己的生活。另一方面,建立基層治理共同體時,需要發揮基層社會的主動性。通過充分吸納民意,問需于民、問計于民,讓群眾通過多種渠道方式參與基層治理模式的謀劃、建設與管理,以此來最大程度反映民生,進而增強基層民眾參與基層治理共同體建設的主動性。
(二)“智治賦權”,實現基層治理模式的創新
為實現各個基層治理主體之間的有效協同,增強基層政府的工作效率,需要運用數字技術實現基層治理模式創新。
1.采取“智治賦權”,創新基層治理模式。基層政府既是數字治理的實踐者,又是推行基層數字治理的主體力量。因此,可以采用“智治賦權”的方式實現基層治理能力的提升。所謂“智治賦權”,即一方面通過法律、規章規定其使用界限,并將收集到的治理數據進行整合分析,進而構建精準、高效的數字生態系統,從而有效回應眾多基層治理主體的需求。另一方面,要通過界定政府的權責邊界,轉變基層政府的權力運作方式,來適當地擴大基層政府的自主權,從而提高基層政府在應對突發事件的工作效率。除此之外,各個基層政府、部門要防止“單打獨斗”“一枝獨秀”,要深化數據共享和開放工作,推進政治體制變革,打破原有的數據壁壘與部門壁壘,整合各部門掌握的數據資源與數字治理經驗,建立一個整體共享的數據管理庫來減少“數據孤島”與“數據半島”,進而實現平臺訪問、查看、下載、管理的整體化,全方位提升整體數字治理能力。
2.構建基層治理云平臺,增強基層群眾自治意識。城鄉基層作為影響黨的事業發展、國家長治久安、人民幸福安康的重要場域,是實現社會和諧發展的重要基石。因此,針對現有的城鄉基層治理兩極化現象,亟需搭建一個城鄉共有的基層治理云平臺,實現基層公共資源的數據共享,規范基層治理數據的收集、匯總與共享標準。與此同時,鑒于鄉村基層與群眾在數字意識方面的匱乏,亟需開展適合村民接受的數智化教育。通過村規民約、鄉村公共空間對基層黨員、群眾進行集中指導,增強群眾的數字操作技能與自治意識。同時,還要通過民主選舉選擇懂技術、有鄉情、愛村民的帶頭人擔任基層治理的重要崗位,充分發揮帶頭人的主體帶動作用,增強基層數字治理的功效。
3.厘清基層政府數字治理邊界,防止權力濫用。一方面,要完善相關法律、規定規范,在運用“智治賦權”模式過程中,及時制止與取締各種錯位的政府行為,明確各個主體之間的權責關系。同時要構建一套完整的基層政府數字治理監管體系,加強基礎數據在收集、分類、派發、應用等各環節的監管。另一方面,基層政府既要始終將保護與服務人民群眾切身利益作為數字治理的出發點與落腳點,以此鞏固基層干群關系,也要注重數字技術人才培養與引進,積極解決人才所需的住房、醫保、獎勵等綜合保障問題。同時更要不斷優化政府數字治理思維,真正做到為基層減負,為人民增福。
(三)“三治融合”,全方位促進基層善治
《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指出:“健全黨組織領導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城鄉基層治理體系,推動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24]。“三治融合”并非簡單的治理理念創新,而是通過于情于理的方式對基層治理秩序進行重塑,并且這種治理理念能夠最大程度地發揮各種治理模式的優勢和長處,加快基層法治化建設進度,增強基層法治化建設水平。
1.完善基層法律制度規范,加強基層法治化監督體系。穩步提升基層治理能力,需要良好的法治環境,法治建設越完善,基層治理越有效。一方面,要完善基層治理法律法規體系,中央及地方法治政策需進行細微化區別設計[25],通過法律法規明確保障基層群眾自身權益。同時在制定村規民約時,需要考慮當地傳統習俗、歷史文化,進行因地制宜建設,切勿“一刀切”。另一方面,面對基層干部進行基層治理時出現的權力濫用、權力尋租等現象,亟需通過監督模式的創新,采取線上網絡數據監督+線下治理主體監督相結合,形成監督合力,從而實現多元主體對基層治理各環節的有效監督。
2.健全基層治理法治化隊伍,完善基層治理主體自治體系。一支強有力的基層治理法治化隊伍對于完善基層治理法治化機構與加強公共服務供給具有重要作用。一方面,要建立一支德才兼備的專業法治化隊伍,用來解決基層社會治理糾紛,還要推動法治向村社下沉,在基層宣傳相關的法律法規,提升基層群眾的法律素養。同時要善于發揮該隊伍的震懾作用,警示或者檢舉村民委員會和居民委員會出現的失職違規現象,運用法治方式建立基層社會協同監管的運行機制。除此之外,基層治理法治化必須上升到政府規章、法律法規,用以解決利益表達、復雜糾紛的多種問題,進而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另一方面,可以因地制宜地采取動員式治理、黨建黨員下沉、村治主體重塑等方式提升基層治理成效,進一步加強黨在基層的領導核心地位,完善村民居民自治組織網絡,提升基層群眾自治能力。
3.堅持黨的領導,加強基層德治,實現基層治理理念創新。一是基層治理創新必須堅持黨組織的全面領導,銘記以人為本的價值取向,注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融入到基層治理全過程。二是要發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將其蘊含的優質文化蘊藏于基層治理思維的下沉過程中。可以通過基層文化講座、文藝匯演、文藝電影等方式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德治理念弘揚出去,運用耳濡目染的方式增強群眾的道德意識,進而全方面提升群眾參與基層治理的主動性。
一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水平很大程度體現在基層,基層安則天下安[26]。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新征程上,由于中國式現代化的宏大性與基層治理能力建設的迫切性,兩者一經提出就得到了學界的廣泛關注與討論。現階段將基層治理能力建設作為中國式現代化亟需解決的重點領域,亟需各個社會治理主體始終將黨的領導貫徹到實處,久久為功,奮楫前行,全面增強基層治理能力,把握現階段我國基層治理的方向,解決目前基層治理涌現出來的難題。唯有這樣才能使我國基層治理始終符合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現實要求,進而為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基層治理能力建設添磚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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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ssroots Governance Capacity Building in the Process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Value Implication, Reality Obstruction and Path Support
WEN Feng’an1,WANG Hongxin2
(1.Reform Magazine, Chongqing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Chongqing 400020, China;
2.School of Marxism, Chongqi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67, China)
The modernization of grass-roots governance system and governance capacity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and strengthening the construction of grass-roots governance capacity is an inevitable choice to promote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However, due to the changes in the main contradictions of china’s society and the continuous evolution of the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environment, there are also development difficultie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grassroots governance capacity, such as the insufficient role of the main elements of grassroots governance, the immature applic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in grassroots governance, and the imperfect construction of the rule of law in grassroots governance. Therefore, in the process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the construction of grassroots governance capacity can be promoted by establishing a benign community of grassroots governance, adopting the grassroots governance model of “wise governance and empowerment”, and organically integrating self-governance,the rule of law and the rule of virtue, so as to enhance the level of grassroots rule of law and continuously enhance China’s grassroots governance capacity.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grassroots governance; grassroots governance capacity
(責任編校:鄧龍奎)
*收稿日期:2024-10-09
作者簡介:文豐安(1973—),男,重慶酉陽人;重慶社會科學院改革雜志社執行總編輯,教授,博士生導師,重慶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
王洪欣(2001—),男,四川巴中人;重慶工商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
本文引用格式:文豐安,王洪欣.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基層治理能力建設:價值意蘊、現實梗阻及進路支持[J].重慶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5,42():2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