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質生產力是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的當代先進生產力。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是促進鄉村先進生產力向新質生產力躍升的重要舉措,形成鄉村生產力在勞動者要素、勞動資料要素以及勞動生產關系三個要素層面的質態提升。在分析我國鄉村地區技能型人才培育難以適應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問題表征基礎上,提出基于時代內涵、制度體系、知識結構及生態環境四個維度的職教發展進路,以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新高度、新基石、新技術及新模式為探索,賦能適應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助力鄉村經濟、產業、人才的長效發展。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技能型人才;鄉村職業教育;生產力發展
[作者簡介]彭婭倫(1993- ),女,湖南岳陽人,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在讀博士;李仲陽(1962- ),男,湖南醴陵人,湖南師范大學職業教育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南 "長沙 "410081)
[基金項目]本文系湖南省教育科學規劃2023年度職業教育研究基地課題“凱興斯泰納職業教育思想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課題編號:XJK23AJD041,課題主持人:李仲陽)
[中圖分類號]G710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4-3985(2025)02-0022-09
一、問題的提出
新質生產力本質是社會先進生產力,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全面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下,我國鄉村地區農業與第二、三產業共同賦能鄉村經濟的建設與發展,鄉村地區建設和發展呈現趨好繁榮態勢。然而,鄉村地區圍繞“因地制宜”概念的建設實踐依然面臨嚴峻挑戰。一方面,技能型人才隊伍結構性矛盾突出且呈現復雜性,我國廣大鄉村地區地貌風情、文化習俗各異,鄉村經濟、特色產業與技能型人才適配度不高,鄉村區域產業技能型人才“技工荒”現象明顯。另一方面,技能型人才培育缺乏良性生態環境,技能型人才缺失與技能錯配制約了鄉村數字化、智能化和高效化的發展,阻礙了鄉村因地制宜培育技能型人才,對此,亟待優化發展鄉村生產力的良性生態。現階段,我國鄉村地區人力資源基礎與產業發展條件為鄉村地區各產業生產力發展提供了現實可能和發展基礎。本研究提出“鄉村新質生產力”概念,旨在描述新質生產力理論體系下我國鄉村地區先進生產力向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趨勢,按照行業分類標準將鄉村新質生產力分為農業新質生產力與非農產業新質生產力兩部分,形成鄉村生產力發展的路徑補充。
鄉村技能型人才是鄉村地區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內容,其培育問題是破解鄉村人才振興困境及因地制宜發展鄉村生產力的重要舉措。順應鄉村人力資源開發與鄉村人才振興的社會需求,明晰新質生產力是生產力全局性、創新性、顛覆性的革新,鄉村地區是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區域特色經濟發展和技能型社會建設不可忽視的部分。因此,分析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適應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涵及特征,厘清勞動力要素間的邏輯關系,客觀呈現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的現實困境,以期為鄉村生產力從“量變”向“質變”提供可行進路,形成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鄉村建設路徑,促進鄉村地區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和人才鏈深度融合,共建鄉村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產業結構良性發展生態的新時代新鄉村。
新質生產力自提出以來備受各界關注。學界多從本質內涵、時代價值及發展路徑等方面展開研究,有學者認為新質生產力是代表生產力躍遷的經濟范疇,是關鍵性顛覆性技術實現突破的生產力,具備高效能,體現高質量,區別于依靠大量資源投入、高度消耗資源能源的生產力發展方式,是擺脫了傳統增長路徑、符合高質量發展要求的生產力,是數字時代更具融合性、更體現新內涵的生產力[1]。它同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標指向、協調發展的根本要求、和平發展的實現路徑具有高度適配性,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新動能[2]。有學者認為,數字經濟的崛起使得信息和數據的價值得以充分釋放,同時也推動了產業的數字化和智能化,為生產力的提升創造了更為廣闊的空間,推動了傳統生產力向新質生產力的過渡,從而使現代化的生產力基礎發生深刻的變革[3]。新質生產力不僅加速城市產業發展,更體現在鄉村生產力發展方面,能夠在加速數字鄉村建設中發揮核心作用,以科技創新推動農業升級、農村發展、農民增收[4]。傳統農業生產力在數字技術應用之下發生改變,形成數字農業勞動者、數字農業勞動資料和數字農業勞動對象三要素,新的三要素共同作用下進而產生農業新質生產力[5]。聚焦到教育領域以及人才培養方面,新質生產力會促進教育理念的更新,傳統教育理念不斷向個性化、多元化、差異化的人才培養理論轉變,同時也會引發人才培養目標與教育內容的重組[6]。與之匹配的不再是以簡單重復勞動為主的普通勞動者,而是與研發、創新密切關聯的科技創新型人才,特別是那些能夠做出原始性發現、顛覆性創新,帶領大眾走入科技“無人區”的戰略科學家、一流領軍人才和優秀青年科技人才,還有那些能夠熟練掌握、使用新質生產資料和生產對象的應用型人才,即以卓越工程師為代表的工程技術人才和以大國工匠為代表的高技能人才[7]。
基于前述研究,新質生產力是社會生產力“全方位”“全領域”的提質、提效。新質生產力視域下,鄉村地區技能型人才培育的相關研究,一是研究體量甚少,且多局限于農業;二是極少涉及非農產業及其產業技能人才培育。本研究主張鄉村生產力躍升新質生產力的內涵,不僅包含農業生產力的提升,更蘊含鄉村非農產業生產力的質態飛躍。推動鄉村生產力向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賦能新質生產力。通過深化鄉村縣域職業教育改革,充分發揮職業教育職業培訓等社會性和基礎性作用,借助新質生產力的強大內動力,為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搶占時代先機。
二、技能型人才培育適應鄉村新質生產力的內涵特征
鄉村技能型人才本質是鄉村先進生產力,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賦能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哲學視域下,“生產力”是指改造自然、生產社會物質財富的現實力量[8]。按照馬克思主義理論,生產力發展的根本原因是生產力的內部矛盾,是它自身的發展規律。每一次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都包含生產各個要素的發展運動,并直接影響人們的生活生產實踐。因此,鄉村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也是鄉村生產勞動者、勞動資料以及勞動對象三要素相互聯系、相互制約又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矛盾運動而催生的革新過程,是“全局性的、整個生產體系的飛躍變化[9]”。在產業升級、科技“下鄉”背景下,技能型人才培育多樣性、技能性、科學性、階段性以及服務性等特征,作用于鄉村生產力各要素的創新發展,人才培育從“粗放型”向“精細型”轉型,教育內外部環境迎來持續提質時期,鄉村生產力“人”“物”“關系”要素層面獲得全局性優化,形成鄉村先進生產力向鄉村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轉型。
(一)技能型人才培育多樣性、技能性促進鄉村生產力勞動者要素新質發展
鄉村勞動者要素的新質發展,體現在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從單一化向多樣化轉型。農業高質量發展前提下,鄉村第二、三產業逐漸形成良好發展態勢,特別是全面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我國產業結構、需求結構將進一步優化,服務業比重會進一步提高,將為農業勞動力向非農產業和城鎮化轉移提供持續支撐[10]。農村中第二、三產業的發展,使得剩余農業勞動力向農外產業轉移呈必然趨勢[11]。職業教育在人力支撐與智力支持的目標指向下,為我國鄉村地區培養了大量技能型人才,聚焦鄉村地區“勞動者要素”人才類型單一、人才隊伍結構性矛盾突出等問題,提高技術、輸送技能、培育人才。一方面,鄉村技能型人才的培育豐富了鄉村人才類型,圍繞農業高質量發展的技能型人才種類更加多樣化。特別是在“新鄉賢”返鄉創業、資本技術下鄉、新型職業農民回流等“逆城鎮化”社會現象的加持下,鄉村吸引了大批技術技能型人才扎根鄉村,除了以土地為基本生產資料的農業生產者,還包括工、商、運、建、服等非農行業人才。鄉村建成包含農村生產經營人才,第二、三產業發展人才,公共服務人才,鄉村治理人才,農業農村科技人才在內的鄉村技能型人才隊伍和鄉村技能人才的多樣化發展。另一方面,技能型人才培育注重教育科學技術的滲入和生產勞動者科技水平的提升。產業升級帶動勞動密集型和資源密集型產業向技術密集型、知識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產業轉化[12],新技術、新知識、新成果“下鄉”很大程度地增加了鄉村勞動力學習科技、運用科技的機會與頻率。鄉村技能型人才作為鄉村社會網絡中區域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和人才鏈的核心“樞紐”,從體力勞動向技術技能勞動轉型,從技術技能人才向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躍升,鄉村人才科技化水平大幅度提高,鄉村勞動生產力素養全面提升??傮w而言,鄉村技能型人才既是科學知識技術的承載者,又是技術技能、創新思維的運用者,更是鄉村產業轉型、鄉村經濟建設的創造者。技能型人才多樣性、技能性、科學性的培育工程,從勞動者產業領域、職業類型以及勞動形式等多維度變革,加速了鄉村生產力“勞動者要素”人才結構層面的發展,形成了新的發展態勢。
(二)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的擴大發展推進鄉村生產資料的革新
勞動資料和生產資料是兩個不同的范疇,生產資料是人們從事生產所必需的一切物質條件,它既包括勞動資料,也包括勞動對象[13]。在傳統農業文明中,土地是最重要的勞動資料,其次是淡水、化肥等資源要素和一些勞動介質資源[14],種子、糧食等農作物則是農村最重要的勞動對象。隨著鄉村經濟向非農產業發展,技能型人才培育通過賦能科學技術與教育功能的融合,促進了鄉村生產力勞動資料要素的革新和鄉村地區勞動工具、勞動形式、勞動成果等生產資料的創新發展。所謂的“新”,既指量的提升,也包括類型種類的擴大,還指整體上新質的發展。首先,鄉村經濟建設和教育、產業的發展率先改變鄉村勞動資料單一的局面,從農業發展到非農產業,鄉村豐富的自然資源、人文資源以及產業資源得到有效開發,具有經濟效益產出的勞動資料在數量上和種類上得到擴大發展。其次,新知識、新工藝、新工具、新技能革新了鄉村地區生活生產的方式方法。鄉村地區具有創造性生產的工具、手段、媒介及時更新迭代,科技滲入、工藝改良、技術創新及新型設備的更替,有效賦能鄉村優質資源與多種資源的優化配置,促使勞動資料多元化發展。最后,鄉村勞動資料的性質、結構、功能隨科技發展而躍升,形成教育知識狀態的潛在生產力轉化為物質形態的直接生產力[15]。鄉村技能型人才技術技能、創新思維的培養以及職業素養的提升,進一步提升了鄉村生產資料的整體質量。鄉村技能型人才既是勞動者也是鄉村勞動資源本身,技能型人才培育擔負著將科技成果應用于生產實踐的責任,人才數量、質量以及類型的創新發展直接影響鄉村先進生產力向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速率,對鄉村生產力水平提升有決定性作用,形成生產資料質量由“人”及“物”整體提高的發展基礎和空間。
(三)鄉村生產關系變革賦能鄉村生產力整體新質發展
生產關系是指人們在再生產的過程中結成的相互關系,包括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等諸多關系在內的生產關系體系[16],是一種形成于人們物質生產過程中、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經濟關系。鄉村地區生產關系變革既包括國家經濟制度變革,也包括鄉村土地制度、鄉村經濟體制以及農村產業轉型改革等。首先,從政策層面而言,國家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通過多種方式,促進鄉村第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其目的在于高質量發展農業,協調發展鄉村各類產業,形成新型鄉村多元化的生產關系。其次,國家積極推動技能型社會建設、實施“科教興農”、培育鄉村工匠,根本目的在于培育更多扎根鄉村的優質勞動者,提高鄉村生產力,促進鄉村生產關系變革。最后,國家大力發展職業技術教育,致力于技能型人才培育,旨在通過教育手段,促使科學技術發展帶動生產關系變革的頻率提升,最大程度地發揮科技對生產力的推動作用。馬克思、恩格斯說:“任何新的生產力,只要它不是迄今已知的生產力單純的量的擴大(例如,開墾土地),都會引起分工的進一步發展。”[17]也就是說,社會分工升級是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變革的必然結果,技能型人才培育則是推動鄉村產業發展和職業、技能精細化的重要舉措?;谏a力與生產關系的反作用,技能型人才培育通過教育手段進一步調整鄉村產業結構優化,細化鄉村地區社會分工,使縣域農業、工業、建筑業、運輸業、商業等產業充分發展,特別是物聯網、大數據的發展,有效擴寬了鄉村生產關系的發展面,物流快遞、網絡購物以及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技術顛覆性改變了鄉村生產關系,為鄉村提供了更多的崗位和就業機會。除此之外,鄉村地區通過吸收、引進、留住和培養等多種培育方式積累鄉村技能型人才總量,不僅提升鄉村地區人均技術技能含量,而且有效帶動鄉村第二、三產業的發展,促進鄉村新業態、新產業、新動力的發展,進而提高整體鄉村生產力的勞動效能,通過有效激發扎根鄉村的技能型人才的自主能動性效應,形成教育、社會、人才、產業、商業良性發展的態勢。例如,縣域職教培育鄉村工匠不僅能夠保護和傳承鄉村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鄉村工匠的文化再生產效能還能通過新型信息傳播途徑為鄉村的經濟和產業帶來新路徑,變革了傳統工藝的生產關系。鄉村技能型人才通過技術技能革新來推動鄉村生產關系變革,賦能鄉村生產力的新質發展。
三、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難以適應鄉村新質生產力的問題表征
鄉村技能型人才高質量培育基于農村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職業教育通過學校教育與職業培訓等形式,使受教育者具備從事某種職業或實現職業發展所需要的職業道德、科學文化與專業知識、技術技能等職業綜合素質和行動能力,旨在完成由“土地技能型”為主向“非農技能型”轉向,職業教育“類型”特征突出表現為重要的人力資源供給和生產力轉化作用。受城鎮化和民工潮等社會因素沖擊,農村職業教育曾一度被片面定義成“為進城務工人員提供技術技能培訓,培養城市發展后備力量”。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從政策層面明確農村職業教育的社會效能,即“農村職業教育要以推動縣域經濟社會發展為目標,堅持學校教育與技能培訓并舉、全日制與非全日制并重,大力開發農村人力資源,逐步形成適應縣域經濟社會發展要求,體現終身教育理念的現代農村職業教育體系”[18]。然而,高素質的技能型人才培育是一項長期且艱巨的工程,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依然面臨諸多困境,包括基礎設施薄弱、優質教育資源分配不均、職業培訓發展不充分以及鄉村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有待夯實等問題。
(一)鄉村技能型人才概念范疇、目標定位不清,培育基礎設施建設薄弱
當前,社會對鄉村技能型人才的概念、內涵沒有建立清晰的共識。一般而言,“技能型人才”需要具備必要的專業理論知識和掌握精湛的操作技能[19]。與此同時,社會普遍對技能型人才的理解力、領導力、學習力、人際交往與溝通力以及合作精神與創造力等方面有所要求。在高技能人才培養體系中,職業院校是技能人才培養的基礎,在批量化、標準化培養技能人才方面有一定的效率[20]。就鄉村地區而言,中等職業學校、縣域職教中心以及各類職業培訓機構是技能人才培養的核心場域,技能型人才培育成效則體現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發展的適應性,即技能型人才培育的數量及質量成為決定區域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然而,鄉村地區經濟、產業以及教育等多方面相較于城市地區一直處于低位發展狀態,再加上技能型人才的概念范疇、人才分類以及職業素養等方面缺乏清晰的界定,難以切實推進鄉村地區技能型人才的培養與發展。從現實狀況來看,各省、市、縣、鄉政府雖然針對鄉村技能型人才開展了一定程度的職業培訓,但職業教育和技能培訓基礎薄弱,影響了技能型人才培育效果。一方面,確保技能型人才培育質量的校內實訓場所、校企合作實訓基地建設以及社會職業培訓場所等必要基礎設施建設數量不足、質量有待提高,不少鄉村面臨改善教育硬件條件、更新教育教學設備以及籌建實訓基地等問題,呈現“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局面。另一方面,鄉村地區教育資源相對分散,師資條件有限,各部門之間對培育技能型人才的培訓活動未能及時同步交流,經常出現培訓內容重復、培訓對象重合、培訓內容不實用等情況,不僅增加了參與培訓人員的負擔,也浪費了教育資源,使培訓效果與預期成效相差甚遠?;卩l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的理論與現實困境,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難以滿足區域經濟發展所需。
(二)技術升級與科技革新上升空間狹窄,配套支撐體制機制不健全
產業技術革新和科技賦能是實現我國鄉村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助推器。提高生產的科學和技術含量依賴于科學知識的進步,任何科學知識只有由處于生產第一線的勞動者通過勞動生產出產品,才真正轉化成現實的生產力[21]。新質生產力發展背景下,鄉村地區引入新技術、新設備,創新人才培養模式是從根本上變革鄉村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重要途徑,能夠最大程度地提高鄉村生產力。然而,面對社會發展與科技進步,鄉村地區支撐科技革新與技術升級的配套體系建設不完整,導致技術升級與科技革新上升空間狹窄、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發展受限。一方面,受鄉土社會固有思想與做法影響,疏于對現代化管理與生產方式的重視與學習,“不懂”技術、“不會”技術、“不使用”技術的現象較為突出,具備科技應用能力的人才資源匱乏,中青年技能型人才儲備不足,難以形成人才發展合力。另一方面,鄉村政府、社會、教育以及產業之間缺少溝通協作,應對科技創新與技能升級,未能及時營造有利于技能人才成長和發揮作用的制度環境,科技聯動、人才共育、經濟共建的聯動機制建設有待進一步夯實,科技效能未得到充分發揮。鄉村技能型人才培養體制機制建立的不完善,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鄉村生產力發展的速率及質量。
(三) 鄉村職業教育學校辦學定位偏離,人才供給與需求結構性矛盾突出
鄉村地區中職學校以及縣域職教中心肩負以培養技術技能型人才助力脫貧攻堅補短板、促進充分就業、化解結構性就業矛盾和推動區域均衡發展的重任,是發展鄉村新質生產力的重要途徑。傳統產業更新與轉型、新型產業建設及長效發展涵蓋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內涵要義,特別是在人口變化背景下,鄉村中等職業教育面臨招生和生存雙重壓力,造成學校辦學定位偏離、專業設置與社會人才需求匹配度不高等。首先,受鄉土社會“重學識、輕技能”“重學歷、輕能力”等頑固思想影響,鄉村職業教育學校迫于壓力,選擇放棄以“就業”為導向的辦學理念,轉而大力發展“高考班”“升學班”等對口升學模式,造成鄉村職業教育辦學目標偏離或呈游離狀態,人才供給與需求的結構性矛盾更加突出。其次,在職業教育知識結構建設層面,縣域職業教育普遍存在知識更新緩慢、專業設置與鄉村產業結構契合度低、辦學目標定位等問題,與農村職業教育現代化、產業結構發展需求和鄉村振興戰略發展錯位和錯配的現象明顯。最后,鄉村社會環境下,受教育者的勞動觀、職業觀和人才觀建設薄弱,技能型人才流失嚴重,鄉村技能型人才隊伍建設艱難。
(四)鄉村優質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學校與企業的主體性作用未能充分發揮
優質的教學資源及強大的師資隊伍是國家人才培育的重要基石??傮w來看,我國鄉村地區教學資源落后、優質教學資源分配不均是長期存在的問題,在此基礎上,技能型人才培育存在的教育資源不足問題更加突出。首先,實訓教具、仿真實訓室、實訓基地等教學設施建設短缺,實踐環節教學與現代鄉村發展所需脫節,適應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的科學技術相關資源供給不足,整體教學資源科技含量較低,影響人才培育的能力提升。其次,鄉村地區優質教師隊伍建設艱難,一是職業教育“雙師型”教師缺口巨大,具備專業知識與實用性技術技能傳授能力的師資總量不足;二是鄉村教師隊伍老齡化現象嚴重、青年教師無法及時填補空缺,教師隊伍建設整體呈現“青黃不接”的態勢;三是鄉村職業教育教師職業素養及創新能力有待提高,行業敏感度及教學理念更新不及時,導致人才培育目標以及教育教法存在滯后性、缺乏實用性及時效性,阻礙技能型人才核心競爭力培育的發展實效。最后,鄉村地區學校教育與當地行業、企業聯系不足,企業作為技能人才培養主體的作用尚未得到有效發揮。因此,優質資源分配不均以及學校與企業培育技能型人才基礎性、主體性作用未能充分發揮等問題,成為影響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助力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現實癥結。
四、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適應鄉村新質生產力的邏輯進路
新質生產力以高科技、高效能和高質量為特征,成為推動社會經濟發展的新動能。大力推動新產品、新技術、新業態和新模式的高質量發展,對鄉村勞動力市場和技能型勞動力的需求產生深遠影響。鄉村技能型人才具有推動社會科技發展的較強實踐創新能力,能理解并運用基礎科研成果,在應用層面進行創新,推動技術優化完善,實現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的無縫銜接,推動科技成果的轉化和最終實現[22],其培育工程是鄉村職業教育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回應。本研究認為,發展鄉村新質生產力應從時代內涵、體系框架、知識結構以及發展模式四個維度出發,探索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新高度、新基石、新技術、新模式,為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提供現實進路,以高質量技能人才培育賦能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
(一)深度理解新質生產力的時代內涵,錨定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新高度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發展新質生產力要統籌推進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加強科技成果轉化應用,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布局建設未來產業,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德國職業教育思想家凱興斯泰納指出,職業教育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指導學生為實現他們在其中生活與謀職的大集體的道德倫理化而共同努力”[23]。也就是說,職業教育是實現國家意愿的重要途徑。職業教育作為培養技術技能人才的主陣地,必須抓住時代機遇,在深刻理解新質生產力時代內涵的基礎上,培養更多適應社會新質生產力的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首先,新質生產力是以其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為特征的當代社會生產力發展新理論,具有標桿和引領作用。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必須認清發展方向,著眼未來社會經濟及產業發展,堅定“科學發展是第一生產力”的理論決心,從人才培育的理論學習與實踐教學的全方面錨定發展新高度,激發鄉村技能型人才的內在動力。其次,新質生產力發展是鄉村優勢資源與科技創新資源的優化與整合,是依托高素質技能型人才的產業轉型與升級,是全社會各要素的革新與創新。技能型人才培育要以“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為新維度,充分發揮教育育人、職業育人以及社會育人的功能,提升人才培育質量,增加人才的核心競爭力,鞏固鄉村技能型人才的身份認同感和價值認定,營造人才培育的良性生態環境。最后,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是國家人才強國戰略、鄉村振興戰略以及技能型社會行動順利實施的重要舉措,是鄉村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內容,其成果關乎社會新質生產力的全面發展。因此,要從思想層面厘清職業教育培育鄉村技能型人才的本質要義,建立崇尚技能的社會風尚,堅定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的決心,突破信息、資源與教育壁壘,賦能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
(二)構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制度體系,奠定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新基石
高質量、科學的教育制度體系建設是實施教育強國與教育現代化治理的關鍵任務。從教育制度建設的功效來看,科學有效的教育制度構建,能夠積極應對鄉村教育的失衡和異化、增進教育公平、保障民主、促進教育普及以及助推終身教育,是教育現代化和教育制度改革的需求。一方面,深刻領悟職業教育顯著特征,主動響應國家政策及戰略布局,面向鄉村,構建支撐鄉村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另一方面,要通過建立政府、學校、社會及群眾等多主體的交流渠道,科學規劃鄉村職業教育頂層設計,聚焦鄉村地域特色、遵循鄉村人才成才規律,建設多元化、多形式、多路徑的職業技能培訓機制,建立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的制度框架,建立以技術能力培育為目的、以創新思維提升為核心、以人才數字綜合實力為標準的現代鄉村技術技能型人才培育機制。借助高速、高效及高質量的合作平臺,依托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以及特色產業學院拓寬鄉村人才培養路徑,將教育理論融入鄉村教育制度體系,合理規劃職業教育與職業培訓的方向與內容。充分發揮教育制度層面對教育實施、教育改革和教育提質的關鍵性作用,通過深化鄉村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將社會人才供給側改革對技能型人才培育的需求付諸實踐,建立支持生產力“高科技”“高質量”“高效能”發展的鄉村人才培養機制、評價機制、激勵機制等有效制度,實施鄉村技能人才培育的教育教學方式、人才能力提升、技能形成路徑和職業生涯實踐層面的監督與反饋機制,構建教育、社會、經濟良性運行的框架,為鄉村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和鄉村技能型人才的高質量培育提供制度保障,奠定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新基石。
(三)優化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知識結構,完善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新技術
自然科學、高新技術進一步促進新知識的發現與創造,新質生產力是社會生產的系統性進步和整體性躍升,它能夠倒逼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目標向高位移動,促使職業教育整體層次結構重心不斷上移[24]。職業教育作為與工業、產業、職業聯系最為緊密的教育類型,其知識體系的建構及優化直接決定了教育的前瞻性和實用性。因此,對于鄉村職業教育發展,一要瞄準技術變革和產業升級,精準服務“四個面向”,深化科教融通,緊密對接國家重大需求、產業升級趨勢和技術變革前沿,探尋戰略性新型產業與農業、鄉村建設及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的結合應用。在農業方面,通過引進無人機技術、技藝自動采集技術和機器人技術,推進鄉村農業生產的自動化發展和高新技術程度;在非農業方面,通過優化調整學科與專業布局,研發建設與傳統產業升級、未來產業發展密切相關的課程體系,加大力度提升學習者的數字技能與能力,大力培養鄉村行業緊缺的技能型人才,從而促進鄉村產業的高質量發展。二是深化產教融合,以未來產業為長遠目標,以最新專業目錄為基準,結合鄉村優勢產業,不斷拓展校企合作的人才培養模式,打造以前沿技術培訓、智能AI平臺、數字化教學為突破口的新型鄉村職業教育,重構和優化職業教育知識體系、技術體系和技能體系,促進鄉村職業教育特色化、系統化、體系化、結構化改革,提升鄉村職業教育人才培養質量。三是深化普職融通,提升技術技能基礎理論知識學習與專業實踐能力的有機銜接,優化職業教育類型定位,弘揚勞動光榮、技能光榮的正確價值觀,鼓勵構建“AI+”新職業、新產業、微電子、鄉村互聯網、鄉村技藝技能等新技術培訓體系,培育實用性技術技能型人才。
(四)打造助力新質生產力的生態環境,拓寬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新模式
發展新質生產力需要全面優化產業布局,既離不開引領產業發展的領軍人才,也離不開將科技成果有效轉化為產業化應用的技能型人才[25]。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一度受制于鄉村教育資源與鄉村社會發展水平,實習實訓基礎設施和“雙師型”師資的缺乏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技術技能人才向高素質技能型人才的全面躍升。“互聯網+”“AI+”教育成為教育現代化的重要創新途徑,“跨界融合”是其最顯著的特征之一,具有打破常規行業界限及信息壁壘的實際效果,能有效破解受地域、資源等限制的教育資源差異。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引入“互聯網+”“AI+”。一方面,有利于向鄉村提供多樣化、高質量的教育資源,降低教育成本,根據各行業人才培育要求來獲取精準、專業的教學資源,提高教育資源向生產資源轉化的效能。另一方面,應用科技仿真、科技仿生技術,模擬職業技能培訓場景及情境,從個人學習體驗及能力提升方面擴寬技術技能型人才的專業應對能力和處理突發狀況的能力,通過使用和運用智能化、科技化設備全方位培育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盎ヂ摼W+教育”“AI+教育”作為跨界融合、創新驅動的路徑探索,為鄉村職業教育發展、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提供高新技術、科學前沿知識支撐,更能賦能鄉村新質生產力的整體發展。面對時代性教育革新,鄉村職業教育一方面要進行戰略調整,錨定國家重大發展目標與戰略,構建與鄉村產業相適應的鄉村技術技能人才培養體系,實現鄉村人才供給與鄉村實體經濟發展的高效對接。另一方面,要“活學活用”,加速科技創新成果與鄉村教育及鄉村生產力的高效融合,為智能鄉村、智慧鄉村發展提供教育新模式。
五、結語
在以互聯網、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等高新技術顛覆性創新和革命的新時代,鄉村新質生產力同樣是建立在以“高科技”為新引領、以“創新”為新動力、以“技能”為新支撐、以“未來發展”為新目標的生產力高質量發展。鄉村振興和人才強國戰略要求加大力度培育各行各業所需的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鄉村技能型人才培育在生產力各要素層面的質性躍升,不僅奠定了鄉村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基礎,還為國家強大和民族復興提供了智力資源與人才優勢。把握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歷史機遇,明晰鄉村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是促進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關鍵環節,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良性態勢,賦能國家經濟、產業、人才的長效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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