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黨宣言》中的“現代性”批判思想

摘要：《共產黨宣言》是一部集中反映馬克思主義“現代性”批判思想的理論著作。“現代性”具有內在張力，它既為資產階級沖破封建束縛步入現代化提供了生產力基礎、理論依據和制度框架，又竭力維護資本主義社會的存續，通過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為資本增殖和雇傭勞動制度辯護，造成資本主義社會矛盾不斷加深和蔓延的困境。揚棄“現代性”，不僅需要通過革命手段推翻資產階級的國家機器，重塑社會生產關系，還需要廓清資產階級意識形態迷霧，喚醒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建構“新現代性”，一是要促進資產階級國家機器解體與建立“自由人聯合體”，二是要推動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性質轉換與生產力發展，三是要促動階級消亡與人的全面發展。

關鍵詞：《共產黨宣言》;“現代性”;批判;內涵

中圖分類號：D61;A811"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2-0768（2025）01-0062-05

“現代性”問題與資本主義社會的萌生發展相伴相生。馬克思、恩格斯在審視資本主義社會的種種弊端時，漸次揭開了“現代性”的張力之謎，并闡明了揚棄“現代性”的理論和實踐邏輯。這一思想資源集中體現在《共產黨宣言》（以下簡稱《宣言》）中。晚近以來，陳學明[ 1 ]、俞可平[ 2 ]、侯惠勤[ 3 ]、王海軍[ 4 ]、靳輝明[ 5 ]等諸多學者從《宣言》的創作史、傳播史及其核心思想與當代價值等角度出發，對《宣言》進行了細致探查，為后續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當代中國仍未脫離馬克思、恩格斯所指明的歷史時期，發掘《宣言》中內蘊的“現代性”批判思想，能夠為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思想和理論的指引，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一、對“現代性”的多維審視

馬克思、恩格斯所處的時代正是資本主義現代化蓬勃發展的時期，他們運用唯物史觀洞悉了資本主義“現代性”及其后果。在《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不但從物質動因、精神動因兩個方面，集中論述了資本主義社會產生、發展的宏觀歷史過程，看到了“現代性”的全球化趨勢，而且通過對資本主義社會階級結構的縱深把握歷史性地預測了共產主義社會的到來。

（一）生產力發展水平是“現代性”的尺度

《宣言》將“現代性”的產生看作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將傳統社會生產力水平的“激增”看作“現代性”生發的物質基礎?！缎浴分赋?，“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 6 ] 36。若僅從生產力的標準來看，資本主義社會無疑全面超越了傳統社會。

由于生產力的飛速發展，現代社會展現出與以往社會截然不同的面貌。在經濟關系方面，封建社會工廠手工業經營方式，被現代機器大工業所取代;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不斷拓展、生產工具以及生產關系的不斷革新趨于常態化，聯系著商品市場和原料產地的世界市場逐步成型。在政治關系方面，資產階級時代“使階級對立簡單化了”[ 6 ] 32，中間階級日益分化為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兩大陣營，資產階級“把中世紀遺留下來的一切階級排擠到后面去”“奪得了獨占的政治統治”[ 6 ] 33，建立了統一的資產階級政府。在社會生活方面，資本主義赤裸裸的利益關系和剝削代替了“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詩般的關系”，機器的應用打破了各個地方、各個民族相對封閉的狀態，城鄉對立凸顯。

《宣言》指出，資產階級“是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一系列變革的產物”“在歷史上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 6 ] 33，在一定程度上給予“現代性”以肯定性評價：一是能夠推動社會經濟發展水平提高?！艾F代性”具有逐利傾向，能夠為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提供動力支持，從而推動資產階級不斷擴大生產規模和革新生產方式，進而拓展世界市場、增加資本總量。二是能夠創新思維模式。“舊思想的瓦解是同舊生活條件的瓦解步調一致的”[ 6 ] 51，建立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基礎上的“現代性”將利益關系置于全部社會關系的首位，使得資產階級更容易沖破宗教幻象和封建等級關系，剝離了傳統思想賴以生存的土壤。三是能夠推動人類社會的交流交往?！艾F代性”具有外向性，這在客觀上促進了交通工具和溝通工具的發展，便利了區域、民族、文化之間的交流與融合。四是能夠助力現代資產階級統一國家的形成?！艾F代性”會滲透到政治關系之中，使資產階級在取得經濟利益的同時不斷謀求政治地位，國家成為了“管理整個資產階級的共同事務的委員會”[ 6 ] 33，而且現代資產階級國家在各個地區的普遍建立，實際上使得資產階級社會“結合為一個擁有統一的政府、統一的法律、統一的民族階級利益和統一的關稅的統一的民族”[ 6 ] 36。

（二）資產階級意識形態是“現代性”的核心

《宣言》不是從事實或認知層面抽象出“現代性”的概念，而是從現象和本質兩個維度摹畫“現代性”的“肖像”，這個“肖像”的核心是資產階級意識形態?！艾F代性”塑造了利己主義、個人主義的思維方式，進而通過意識形態話語為資本主義社會的存續提供了合理性背書?！缎浴分赋觯Y產階級把“宗教虔誠、騎士熱忱、小市民傷感……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用一種沒有良心的貿易自由代替了無數特許的和自力爭得的自由”[ 6 ] 34。資產階級和過去一切統治階級一樣，“使整個社會服從于它們發財致富的條件，企圖以此來鞏固它們已經獲得的生活地位”[ 6 ] 42。

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產生源于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確立和拓展，但其一經形成便會掩飾和偽裝自身。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已經指出，“占統治地位的思想不過是占統治地位的物質關系在觀念上的表現，不過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現出來的占統治地位的物質關系”[ 7 ] 550-551“每一個企圖取代舊統治階級的新階級，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說成是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利益……賦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們描繪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義的思想”[ 7 ] 552。這一思想在《宣言》中得到了延續，“你們的觀念本身是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和所有制關系的產物，正像你們的法不過是被奉為法律的你們這個階級的意志一樣，而這種意志的內容是由你們這個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來決定的”“你們的利己觀念使你們把自己的生產關系和所有制關系從歷史的、在生產過程中是暫時的關系變成永恒的自然規律和理性規律，這種利己觀念是你們和一切滅亡了的統治階級所共有的”[ 6 ] 48。在《資本論》中，馬克思準確剖析了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指明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進一步揭示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歷史規律，力圖破除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謊言。

實際上，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對其劣行所作的掩飾與偽裝，與資產階級從被統治階級向統治階級的轉換相連結，這就表明資產階級滑向了以往統治階級的“窠臼”，開始從歷史的主體變為阻礙歷史前進的反動力量，預示著資產階級和資本主義社會必然滅亡?！缎浴穼Y產階級意識形態的審度，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被看作是對“現代性”生命周期的把握。“現代性”既以新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帶領社會成員擺脫了傳統社會循環往復的生存狀態，同時又催生了關于社會“自由”與“平等”的“謊言”和作為資本主義社會“掘墓人”的無產階級。進一步說，一旦“謊言”被拆穿、無產階級展開自覺斗爭，依附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現代性”將會露出真容，“新現代性”的出現和成長必然成為現實的歷史。

（三）世界市場是“現代性”拓展的中介

《宣言》以世界眼光探察了“現代性”全球傳播的趨勢。資產階級“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于文明的國家，使農民的民族從屬于資產階級的民族，使東方從屬于西方”“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 6 ] 35-36，“現代性”因之隨著資本在世界范圍內的流動和擴張而在世界各地扎根。

“現代性”的蔓延與世界市場的形成以及隨之而來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普遍確立存在著本質關聯。世界市場是資產階級主導的生產和交換體系，它以利益關系為紐帶打破了區域之間相對封閉的狀態，從而使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傳播到世界各地。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宣言》指出世界市場的形成“使正在崩潰的封建社會內部的革命因素迅速發展”[ 6 ] 32。實際上，世界市場本身只是一個中介，不能直接改變社會的走向，而隨著世界市場蔓延的“現代性”所攜帶的革命性因子，才是促使舊社會崩潰的關鍵。

《宣言》不僅把世界市場看作推動“現代性”全球傳播的中介，還把它視為克服“現代性”的一個前提。一方面，世界市場的拓展雖然能夠緩解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危機，但“這不過是資產階級準備更全面更猛烈危機的辦法”[ 6 ] 37，社會危機的全面爆發將會為新的社會形態開辟道路;另一方面，世界市場的開辟為無產階級的聯合斗爭創造了條件，從而加速了各國無產階級的“聯合行動”。因此，世界市場不僅是“現代性”的中介，同時也可以成為“新現代性”的載體，為共產主義社會的到來奠基。

《宣言》對世界市場中介性質的把握，同樣體現在對東方社會問題的扼要論述中。1882年《宣言》俄文版序言指出，俄國雖然正在經歷“資本主義狂熱”和土地私有制的發展，但俄國革命如果能與西方無產階級革命相互補充，就能使俄國的土地公有制成為共產主義發展的起點。由此可以推知，俄國的“資本主義狂熱”是由世界市場帶來的，但俄國革命卻有走上共產主義道路的可能。這再次表明，世界市場僅是“現代性”的中介，如果能夠將“現代性”和世界市場相區別，那么世界市場也是可以與“新現代性”兼容的。

二、“現代性”的內在張力與揚棄進路

《宣言》一開始就是服務于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的，因此《宣言》不是從“現代性”的概念出發論述“現代性”思想，而是從社會現實本身出發對“現代性”進行多維審視，進而分析“現代性”的內在張力，以及揚棄“現代性”的現實進路，為無產階級的革命斗爭指明方向。

（一）“現代性”的內在張力

《宣言》從“現代性”生發、生長、變革的歷史進程觀測“現代性”自身的矛盾轉化過程，進而揭示出“現代性”的內在張力。譬如“現代性”的逐利傾向在促進生產力發展的同時，又會異化為拜物教意識，使得以滿足需要為目標的生產變為追求資本增殖的生產;“現代性”提倡的自由、平等理念異化為貿易自由、平等交換，使得進步思想變為虛假意識;“現代性”帶來的世界互聯互通異化為資本輸出、政治壓迫，使得資本主義變為殖民主義、帝國主義，等等。

“現代性”作為現代大工業的產物，自然要對抗傳統社會的束抑。早期資產階級“在封建主統治下是被迫的等級”[ 6 ] 33，他們首先改變了在經濟關系中的地位，創造并占有了越來越多的社會財富，使得自身力量不斷壯大，不斷增加改善自身政治地位的籌碼?！缎浴匪f的“資產階級的這種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伴隨著相應的政治上的進展”[ 6 ] 33描述的就是這一狀況。資產階級以經濟關系為起點進行階級斗爭，起到的是“非常革命的作用”。它首先促進了生產力的迅速發展和世界的互通互聯，打破了封建社會往復循環的狀態，還通過政治斗爭不斷掙脫宗教勢力和封建人身依附關系，傳播了自由、平等觀念。因此，在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的轉變過程中，“現代性”發揮著無可替代的積極作用，但在進入資本主義社會后，“現代性”很快走向自身的反面。

《宣言》指出，隨著資本主義社會向共產主義社會的轉變，浸潤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現代性”將會走向“新現代性”。與新興資產階級推翻封建社會的斗爭類似，無產階級推翻資本主義社會的斗爭仍然要從經濟關系的變革開始。不同之處在于，無產階級“不是隨著工業的進步而上升，而是越來越降到本階級的生存條件以下”[ 6 ] 43，由此，無產階級不得不展開從自發到自覺的階級斗爭。當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確立、資產階級成為社會的統治階級后，對利益的追求不再具有階級斗爭的意味，發財致富、鞏固既得利益成為了新的目標。因此，商品生產的目的由滿足需求向滿足資本增殖轉變，自由、平等觀念成為對外侵略擴張、擴展世界市場、獲取超額利潤的說辭?！艾F代性”維護資產階級統治的一面不斷顯化，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虛偽性逐漸暴露，資產階級“總是使整個社會服從于他們發財致富的條件，企圖以此來鞏固他們已經獲得的生活地位”[ 6 ] 42。他們首先將共產黨人和無產階級的理論主張畸形化，進而污名化這些主張，以達到維護本階級主張和利益之目的?！缎浴妨信e的資產階級對共產主義“消滅私有制”“消滅教育”“消滅家庭”“消滅祖國”“消滅民族”的錯誤看法即是證明。

“現代性”的內在張力是資本無限增殖本性和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共同作用的結果，其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艾F代性”的張力預示著“現代性”矛盾轉化的可能性，而《宣言》又為矛盾轉化指明了具體路徑。《宣言》指出，“資產階級用來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現在卻對準資產階級自己了”[ 6 ] 37。這個武器就是階級斗爭，運用這個武器的人是無產階級，他們要達到的目標是建立共產主義社會。無產階級在消滅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同時也就消滅了階級本身存在的條件，從而終結了階級統治的歷史。

（二）揚棄“現代性”的現實進路

《宣言》通過對“現代性”內在張力的準確把握，指出“現代性”問題的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生產關系，進而為揚棄“現代性”提供了方法論指引。

第一，引導工人的自發斗爭朝著自覺斗爭的方向發展，在無產階級政黨的領導下促進各國無產階級聯合行動，奪取階級斗爭的勝利，建立無產階級政權，打破資產階級的國家機器，更新社會生產關系。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從封建社會中萌發、生長并在資本主義社會最終確立的過程，也是“現代性”產生、發展和趨于成熟的過程。因此，要從根本上揚棄“現代性”，必須徹底改變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然而，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作為資本主義社會最深厚的根基，又受到矗立其上的資產階級國家機器的保護。因此，想要改變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必須破除資產階級國家機器，掌握政權，確立新的生產關系，生發出“新現代性”。《宣言》強調，“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 6 ] 52“共產黨人到處都支持一切反對現存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運動”[ 6 ] 66?！缎浴愤€提出了社會主義革命“共同勝利論”的基本構想：“聯合的行動，至少是各文明國家的聯合的行動，是無產階級獲得解放的首要條件之一?！盵 6 ] 50

第二，揭露“資產階級偏見”，澄清科學社會主義主張，批判落后和反動思潮，加緊對無產階級的宣傳教育，爭取全世界無產階級的團結聯合，逐漸清除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影響，為構建“新現代性”奠定思想基礎。資產階級意識形態是“現代性”的集中體現，只有以科學社會主義破除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神話，通過意識形態斗爭將“現代性”的幻象從人腦中驅逐出去，揭露資本主義社會的真實境況，才能夠真正拒斥資產階級意識形態，激發無產階級和民眾建立新社會的革命熱情，從而完成對“現代性”的揚棄?！缎浴吩诘诙糠忠哉搼鹗降目谖侵v述了資產階級不勞而獲和無產階級勞無所得的事實，揭穿了資產階級所宣揚的等價交換說辭?！缎浴匪枋龅臒o產階級在生產關系中受監視、奴役和支配的現實景象更是對資產階級所謂“自由”和“平等”的莫大諷刺。

應當說，《宣言》對意識形態斗爭的認識是十分深刻的，它不僅立足生產關系審視兩大階級的生存狀況，而且預見到了意識形態斗爭的長期性和復雜性，主張通過宣傳教育和理論斗爭爭取意識形態陣地，多次提到要加強對無產階級的宣傳教育，以推動無產階級之階級意識的形成。《宣言》第三部分列舉的五種所謂的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思潮體現了意識形態斗爭的復雜性。這些思潮都以資本主義社會為“醫治對象”，列舉了一整套“診療方案”，然而它們要么是反動的，妄圖開歷史倒車回到封建社會;要么是保守的，希冀以改良主義方式維護現存的資本主義制度體系;要么是空想的，忽視無產階級的革命性和歷史主動性。這類思潮沒有一種能夠作為無產階級階級斗爭的指導思想，如果不加辨別，甚至可能葬送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因此，在意識形態斗爭中必須提升工人無產階級的理論修養，使之“盡可能明確地意識到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敵對的對立”[ 6 ] 66。

三、“新現代性”的建構路向

《宣言》在批判“現代性”的同時，敏銳察覺到了其后蘊藏的“新現代性”萌芽。質言之，《宣言》在澄清“現代性”的前提、劃定“現代性”的界限基礎上，建構了系統超越“現代性”的“新現代性”方案，為“新現代性”的建構擘畫了愿景藍圖。

（一）促進資產階級國家機器解體與建立“自由人聯合體”

資產階級國家機器以制度和暴力保衛資產階級的利益，它必然會阻礙無產階級的革命斗爭，遲滯共產主義社會的到來。無產階級必須通過階級斗爭消滅資產階級國家機器，建立新的、不同于資產階級國家的公共權力。根據《宣言》的論述，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會使“國家消亡”，政治權力將失去政治性質成為真正的公共權力，這種新的社會組織形式被稱為“聯合體”。在這個“聯合體”中階級差別已經消失，生產集中在聯合起來的個人手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 6 ] 53。換言之，“新現代性”建立在新型社會制度下，這種制度不再具有階級專政的職能，它是為保證每個人自由全面發展而存在的，代表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利益。由于階級的消亡和共同利益的存在，建立在這種制度之上的“新現代性”就不需要為維護部分社會群體的利益而掩蓋階級斗爭，它僅僅反映社會真實狀況;它也不再需要美化、神化部分群體的思想觀念，因為每個社會成員雖然具有獨立性但卻始終依靠社會而存在。是以“新現代性”將以維護社會公共職能正常運轉、促進每一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主要目標。

（二）推動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性質轉換與生產力發展

“新現代性”建立在“自由人聯合體”之上，在這種“聯合體”中，生產資料歸社會所有，階級差別消失，社會成員擁有共同利益，每個人都能夠自由而全面地發展?？陀^來說，這只有在生產力高度發達的社會中才能夠實現，其生產力發展程度至少要達到如下水平：物質生產資料極大豐富，能夠破除資源稀缺與永久發展之間的矛盾;全社會基本不依賴人力進行生產，能夠破除生產勞動與人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勞動成為每個人的存在方式，能夠破除人的惰性與社會發展之間的矛盾?！缎浴返诙糠痔岬搅?0條具體措施，這是馬克思、恩格斯基于當時的具體情況提出的生產力提升方案，尤需辯證看待。1872年德文版序言指出，《宣言》所闡述的一般原理還是正確的，但這些原理的實際應用要以歷史條件為轉移，這些革命措施沒有特別的意義[ 6 ] 5，它們僅是馬克思、恩格斯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想到的推動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有限措施?！靶卢F代性”只有建立在高度發達的生產力的基礎之上，社會成員才能夠不被局部利益所束縛，將整個社會的共同利益作為行動的出發點，從而表述真實訴求和有益思想。

（三）促動階級消亡與人的全面發展

“現代性”以人為載體體現出來，只有全新的人才能承載“新現代性”。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兩大階級都失去了人的本真狀態，資產階級是資本的代理人，是利己主義個人;無產階級是資本的附庸，是資本增殖的“工具人”，他們都同樣受到資本的奴役。因此，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現代性”的載體是被資本統治和支配的人，是被物奴役的人。只有將人從資本的奴役中解放出來，讓人成為真正的人，讓人回歸本真狀態，“新現代性”才有成長的沃土。《宣言》認為資本是一種社會力量，“資本是集體的產物，它只有通過社會許多成員的共同活動，而且歸根到底只有通過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活動，才能運動起來”[ 6 ] 46。如果社會成員脫離資本運行的框架，資本就會消失?！缎浴愤€指出，無產階級“在消滅這種生產關系的同時，也就消滅了階級對立的存在條件，消滅了階級本身的存在條件，從而消滅了它自己這個階級的統治”[ 6 ] 53。這就是說，無產階級革命將消滅階級壓迫的條件和階級本身。因此，無產階級革命是人自身解放的起點，新型生產關系的確立是真正的人的誕生地，在真正的人之上發展而來的社會個體將成為“新現代性”的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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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卡爾·馬克思， 弗里德里?！ざ鞲袼?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責任編輯：王立強]

收稿日期：2023-11-13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新時代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話語體系建設研究”（19ZDA004）

作者簡介：靳帥帥（1996），男，河南周口人，武漢大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與當代中國研究;王文浩（1999），男，河南西平人，武漢大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共黨史黨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