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傳真視角下《女媧補天》英譯本對比分析

【摘要】在中華文化“走出去”的時代背景下，典籍外譯顯得尤為重要。《女媧補天》是中國神話故事中膾炙人口的篇目之一，全篇脈絡清晰、語言凝練，包含諸多文化術語，富有研究意義。本文選取丁往道譯本和翟江月、牟愛朋合譯版本為研究對象，在“文化傳真”的視角下，從詞匯選擇、文化內涵、形式風格三個方面對兩譯本進行對比分析，探究典籍翻譯過程中“文化傳真”的實現效果。

【關鍵詞】文化傳真；《女媧補天》；典籍外譯

【中圖分類號】H159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04-009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04.030

中國典籍浩如煙海，種類繁多，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智慧結晶，也是中華文化走出去的重要途徑。漢語典籍文化因素眾多，在英譯過程中，如何使得譯文在能夠被讀者所接受的前提下，原汁原味地將其中所蘊含的文化傳遞過去，是譯者需要不斷思考的問題。中國神話是上古時期傳統文化的產物，對于研究古代早期哲學觀、中華文明起源等有著重要意義，其英譯也對于傳播中國哲學思想、傳統文化以及文化間的交流有著促進作用。本文選取《女媧補天》的丁往道譯本，以及收錄在《大中華文庫》中的翟江月、牟愛朋譯本，對兩版本進行分析對比，探究文化傳真在其中的實現效果。

一、“文化傳真”概述

文化傳真是文化翻譯的基本原則。所謂“文化傳真”，就是指在翻譯過程中，譯語要能夠從文化義的角度準確地再現原語所要傳達的意義、形式和風格，把原語的形與神原汁原味地體現出來。[6]換言之，翻譯最大程度保留原文所蘊含的文化特色與文化內涵，確保譯文讀者能夠感受到與原文讀者相似的閱讀體驗和理解。“文化傳真”的理論基礎在于對文化、語言、翻譯三者之間關系的深入理解。語言不僅是交流的工具，更是文化的載體，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翻譯也不僅僅在兩種語言中進行，從實質上看，也是兩種文化的碰撞與交流。因此，翻譯過程中，不僅要密切關注語言層面上的差異，而且要密切關注文化上的差異。[3]

“文化傳真”這一翻譯視角強調的是對源語言文化和目標語言文化的深入理解和尊重，以及在兩種文化之間尋找平衡點，確保翻譯作品既忠實于原文，又能為目標語言讀者所理解和接受。但“文化傳真”的“度”是一個復雜而微妙的問題。由于文化差異和語言習慣的差異，譯者很難在翻譯中實現文化上的完全對等。因此，如何準確把握“文化傳真”的度成為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這就要求譯者持續磨礪技巧并積極探索，兼顧目標語域的民族文化傳統、具體文化內容及民眾心理特征，尋得一種既忠實原文精髓又契合譯文讀者閱讀習慣的翻譯方法，同時要避免翻譯不足或過度詮釋，確保翻譯既無遺漏也無添加。

翻譯從表面上看是兩種語言之間在進行轉換，但究其實質卻是兩種文化碰撞交流的過程，是兩種不同文化交流和對話的途徑和手段[4]。典籍作為眾多文化載體中文化內涵最為豐富的一個，其英譯目的就是要把背后的中國文化原汁原味地傳達給外國讀者。因此，在典籍翻譯的過程中，務必要遵循“文化傳真”這一原則，最大可能地減少文化元素的流失或誤讀，方能展示更全面、更多元化的中國形象。

二、《女媧補天》兩譯本“文化傳真”實現效果

《女媧補天》是中國遠古神話中最膾炙人口的篇目之一，其文字記載最早見于淮南王劉安編撰而成的《淮南子》，英譯版本眾多。本文擇取了《中國神話及志怪小說一百篇》中丁往道的譯本，以及《大中華文庫》所收錄的由翟江月與牟愛朋合作完成的全譯本《淮南子》。其中，丁譯本節選自《淮南子》第六卷《覽冥訓》，而翟、牟譯本則為《淮南子》的完整翻譯版本。丁往道是我國著名的翻譯學者，從事英文寫作與文體教學的研究，同時致力于中國文化典籍的譯介傳播，對中華文化理解透徹，其譯文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大中華文庫》是我國面向域外推介中華典籍的重大出版計劃，影響深遠。本文通過對其譯文的實例分析，從詞匯選擇、文化內涵、形式風格三個層面來探究兩譯本對于“文化傳真”的實現效果。

（一）詞匯選擇

對于典籍翻譯而言，詞匯的選擇直接關系到譯文的質量以及文化傳達的效果。典籍往往蘊含深厚的文化內涵和歷史背景，譯者必須準確理解原文的含義，才能使譯文準確無誤。其選詞要能在準確傳達原文意思的基礎上取得與原文同樣的閱讀效果，同時盡可能保留原文的文化特色。此外，譯文的流暢性和可讀性也是譯者需要考慮的問題。

例1：于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

丁譯：Then Nuwa melted rocks of five colors and used them to mend the cracks in the sky.

翟、牟譯：Then Nü Wa melted fiver-colored stones to repair Heaven.

在例1中，兩個譯本對于“補”這一動詞所采用的詞匯有所不同。丁譯本所選擇的“mend”，側重于用針線或其他方式修補漏洞，使事物恢復正常功能和完好狀態[5]；翟、牟譯本所選的“repair”則是最為常用之詞，意為從對象的毀壞狀態開始加以恢復或補救使其復原可用，側重于修理大件或構造較為復雜的事物。詞匯的選擇不僅要看其含義，也要看其相應的搭配用法。丁譯本選擇對“補蒼天”這一短語的含義進行豐富、補充，即將“the cracks”譯出，意為“修補天空中的裂縫”，因此選擇“mend”進行搭配更為合理，對于讀者來說，意義也更加明晰。翟、牟版本則將“蒼天”譯為“Heaven”，處理為了特殊名詞，比起“the cracks in the sky”來說更加宏觀，因此選擇“repair”來進行搭配更好。兩版本選詞雖有所不同，但都搭配合理，表達出了原文的基本含義，但從閱讀效果和文化層面來看，“repair Heaven”所指范圍過大，且沒有增加注釋對“Heaven”進行說明，相比之下，丁譯本的處理更為細致。

例2：火濫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

丁譯：A great fire raged and would not die out;a fierce flood raced about and could not be checked.

翟、牟譯：Fires spread and were not extinguished， floodwaters did not recede.

“濫焱”指火勢蔓延的樣子，“浩洋”指水勢浩大的樣子。“rage”一詞常用于描繪突發且難以遏制的憤怒情緒、疾病的猛烈爆發，或是火勢的猖獗失控；“race”則象征著全力沖刺、疾速前進的狀態。丁譯本將這兩者用以比擬大火熊熊燃燒、洪水洶涌肆虐的場景，賦予了自然現象人性化的特征，頗具修辭上的擬人效果，因此更具有畫面感，使讀者能夠深切感受當時環境的極端惡劣，更加凸顯女媧所立功績的非凡與偉大。而翟、牟譯本并未對火勢、水勢作出過多的形容，僅用“spread”來表示火勢蔓延的樣子，后一小句也沒有譯出洪水泛濫的情形，這些詞不具有感情色彩，顯得有些單調，也不能凸顯出女媧補天之偉大。兩個版本對比來看，丁譯本更加生動，更能讓讀者體會到原句所描繪的情境， 而翟、牟譯本則更強調情況的客觀性。因此，從讀者角度和還原原文內涵及文化意義的層面上來看，丁譯本的效果更好。

（二）文化內涵

所謂文化傳真，原文文化內涵的傳達是最為重要的。典籍往往涉及許多文化術語或是文化負載詞，這些詞匯的翻譯對于原文文化內涵的傳達十分重要。對于這類詞語，我們很難在西方文化中找到對等的表達，因此，如何選擇翻譯策略，使得讀者能夠通過譯文準確理解其蘊含的文化意義和歷史背景，是典籍翻譯中尤其值得關注的。

例3：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

丁譯：In ancient times，the four corners of the sky collapsed and the world with its nine regions split open.

翟、牟譯：In immemorial times，the four poles supporting Heaven were broken，the Nine Zhous split.

典籍翻譯過程中，往往會出現諸多文化術語或文化負載詞，它們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對于文化的傳播與交流十分重要。例3中，“四極”和“九州”是古代中國特有的文化術語。古代存在“天圓地方”的觀念，古人構想大地分為四方，而在這四方的盡頭矗立著四根宏偉的天柱，用以支撐天空。在丁譯本中，“四極”被譯為“the four corners of the sky”，意指由四根柱子支撐于天際四角的結構，當天之四角的支撐崩塌，即意味著這四根天柱已然折斷，形象地描繪出古人心中天圓地方的空間結構，體現了“四極”背后的中國古代宇宙觀；翟、牟譯本中，“四極”被直譯為“the four poles supporting Heaven”，即四根天柱，將“四極”的內涵和文化背景更加清晰直觀地展示給讀者。“九州”一詞，在古代中國，既指代被劃分的九個地理區域，也常被用作神州（即古代中國的別稱）之外更廣闊的大九州的概念。然而，在古人尚未探索外部世界的背景下，“九州”更多地被用作大地的泛稱，乃至整個世界的象征[7]。丁譯本將“九州”譯為“the world with its nine regions”，不僅精準傳達了原文的意涵，還巧妙地融入了“世界由九州構成”的深層觀念，從而清晰地向讀者揭示了古代先民對于世界的獨特認知；翟、牟譯本將其譯為“the Nine Zhous”，采用了異化的方法，但并未添加注釋以進一步說明其文化內涵，仍將“九州”局限在當時中國的范圍內。

例4：斷鰲足以立四極。

丁譯：She supported the four corners of the sky with the legs she had cut off from a giant turtle.

翟、牟譯：Cut off the feet of huge turtles to support the four poles.

本句描述的是女媧用來補天的措施，即斬斷巨鰲的下肢作為撐起四方的天柱。“鰲”指傳說中海里的大龜，兩譯本分別使用“giant”和“huge”來形容鰲之龐大。“足”字最早可見于商代的甲骨文之中，其原始字形與腿部、腳部形態相仿，其本義是指人體的下肢部分，具體涵蓋了腳和小腿這兩個組成部分。因此，古人所謂的“足”不同于現代意義上的“足”。從這個角度看，相比于翟、牟版本中的“feet”，丁譯版本中的“leg”所傳遞的含義則更貼近原文，更為準確。

（三）形式風格

文化傳真除了要傳達原文的概念意義、文化內涵以外，其語言形式和風格也是不可忽略的。于典籍翻譯而言，語言的形式美、文體特色尤為重要，如文句的對仗、音韻的和諧或是平仄的運用，因此應該在譯文中有所體現，這樣才能更全面地呈現原文的語言魅力與思維方式，傳達原文的文化特色。

例5：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

丁譯：Thus the sky was mended，its four corners lifted，and flood tamed，Jizhou pacified.

翟、牟譯：Due to her effort，Heaven was repaired，the four poles were supported，floodwaters dried up，Ji Zhou was at peace and stability.

例5中，原文所表達的是女媧補天后的結果，由四個三言短句組成，且句子對仗，平仄相應，富有節奏美與韻律美。但由于英漢兩種語言的差異，漢語的平仄以及齊言句很難在英文中得到完全呈現，只能通過轉換成英文中相應的發音組合以及盡量保持詞數一致來實現[8]。在句式結構上，丁譯本四個分句采用了同樣的語法結構，復現了原文的對仗句式，省略句的譯法也顯得句子十分緊湊，節奏鮮明；翟、牟譯本則平鋪直敘，采用直譯的方法，沒有對句式結構作出過多的調整。從音韻美的層面看，丁譯本利用英語過去式的詞匯特點，即詞尾以ed收音，尾韻相同，讀起來通順流暢，節奏鮮明；而翟、牟譯本顯然沒有過多關注音韻層面的復現，更多注重原文內容意義的傳達。

三、結語

通過兩譯本的對比分析，我們發現，丁往道譯本語言更加生動自然，在文化層面，對文化術語的翻譯恰如其分，傳遞了原文所蘊含的文化內涵；在語言表達層面，譯文與原文在詞匯選擇與句式構造上相協調，讀起來通順流暢，并具備一定的審美價值。翟江月、牟愛朋譯本則更加嚴肅客觀，在文化層面，對文化術語的翻譯嚴謹，但有些地方缺少對于文化背景知識的解釋、補充；在語言表達的維度上，詞語與句段層面的審美再現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實現，然而，翻譯風格趨于保守，原文中的部分美學特質未能充分保留。

翻譯不僅是語言的轉換，更是文化的交流與碰撞。在典籍翻譯過程中，譯者需深刻理解原文文化內涵，準確把握“文化傳真”的度，力求在目標語言中原汁原味地再現原文的文化特色與美學特質。于典籍翻譯而言，“文化傳真”至關重要，它不僅是保持中國文化獨立性的關鍵，也是實現平等文化交流的重要途徑。未來，典籍翻譯應更加注重文化層面的傳真，從而更好地促進中華文化的海外傳播與交流。

參考文獻：

[1]丁往道.中國神話及志怪小說（漢英對照）[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8.

[2]劉安著，翟江月，牟愛朋譯.淮南子（漢英對照）[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

[3]孫致禮.全面求“信”，盡可能按照原作來譯[J].中國翻譯，2020，（2）：88-89.

[4]王海艷，許偉麗.論漢語典籍的翻譯策略與文化傳真[J].遼寧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5）：15-17.

[5]王宏印.中國文化典籍英譯[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25-29.

[6]謝建平.文化翻譯與文化“傳真”[J].中國翻譯，

2001，（5）：19-22.

[7]胡子月，冉玉體.譯者主體性視角下《女媧補天》英譯本對比分析[J].今古文創，2023，（13）：116-118.

[8]王彥彤.翻譯美學視角下《女媧補天》英譯本對比分析[J].名家名作，2021，（08）：56-57.

作者簡介：

李柯漫，河南安陽人，天津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