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勞動思想及其當代價值研究

摘 要：《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是馬克思的早期著作之一，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占據著重要地位。馬克思基于以往的哲學觀和當時的國民經濟現狀對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進行了初步探索，創造性地提出了異化勞動思想，論證了私有財產是異化勞動產生的根源，并進一步闡述了揚棄異化的實現途徑。文章以《手稿》為基礎，對異化勞動思想展開研究，并結合新時代背景下中國式現代化的持續推進，探尋異化勞動思想的當代價值。

關鍵詞：《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 異化勞動思想 當代價值 實現途徑

中圖分類號：F0-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25）02-224-02

一、異化勞動思想的理論來源

（一）異化勞動思想的政治理論來源

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是首個正式提出“異化”概念的思想家，是異化理論的開創者。他的異化思想帶有鮮明的政治色彩，“人是生而自由的，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1]。盧梭的異化觀表現了人與自我生命價值的背離，他認為契約國家建立在富人對窮人的欺騙之上，窮人希望部分私人權利的讓渡能夠形成捍衛人民權益的公共政治權力，富人卻以此為借口占據了契約國家的主導地位，將國家權威凌駕于契約精神之上，這種政治經濟的不平等就是人們自然權利被異化的原因，而私有制正是這一切不平等的根源。

（二）異化勞動思想的哲學理論來源

黑格爾是第一個將異化概念引入哲學領域的思想家，一般而言，異化即是指主體成為他物，是主體的自我喪失狀態。但是黑格爾哲學中異化概念不僅包含這一含義，還將異化看成是自我意識完成復歸的環節。黑格爾在《精神現象學》中提到，“勞動陶冶事物。對于對象的否定關系成為對象的形式并且成為一種持久性的東西……這種意識現在在勞動中外在化自己，進入到持久的狀態”[2]，由此可見黑格爾沒有因異化的“非人性”而對異化進行徹底的否定，而是將異化看作是一種教化，也就是說主體在異化后不會永遠停留在自我喪失狀態，還要通過揚棄異化實現對自身的重新占有，實現“個別性自我”向“普遍性自我”的成長。可見，在黑格爾哲學當中，異化雖然在形式上是否定的，但在事物的發展過程中卻是一個積極的環節。

不同于黑格爾哲學對異化相對積極的態度，費爾巴哈則將異化僅僅視為主體無法實現自我復歸的自我喪失狀態。在《基督教的本質》一書中，費爾巴哈曾提出“神是人的自我異化”這一命題。神作為人的創造物，卻成為反過來統治人的、異己性的存在。“人使他自己的本質對象化，然后，又使自己成為這個對象化的、轉化成為主體、人格的本質的對象。這就是宗教的秘密”[3]。也就是說，人越異化，他的自我喪失狀態就越嚴重。

（三）異化勞動思想的經濟理論來源

亞當·斯密是古典經濟學理論體系的集大成者，他在手工業資本主義背景下提出了勞動價值論，在他看來，衡量一切商品價值的“唯一標準”[4]就是勞動，這使得勞動這一概念進一步抽象化。對于“價值”的具體考察，體現在斯密的《國富論》中對兩種價值做出的規定，一是使用價值表示某物的效用。二是交換價值代表凝結在某物中對于他物的置換力。但由于斯密著作中對于兩種價值規定性的混淆，可以看出他只意識到商品價格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購買者的相對需要程度，無法理解價值和交換價值的相互關系，因而也無法理解商品所具有的二重性。

二、馬克思異化勞動思想的主要內容

（一）異化勞動的四重規定性

異化勞動思想是馬克思深入了解勞動者生活的現狀并對以往哲學家對異化理論進行批判性吸收的基礎上形成的自己的創造性理論，是《手稿》中所論述內容的核心思想。在馬克思看來，勞動體現了人的本質需求，而異化勞動則奪走了人的類生活，并將人的類本質貶低為僅能滿足生存需要的手段。馬克思在《手稿》中對資本主義異化勞動的四個規定性進行了詳細闡述。

1.勞動者與勞動產品相異化。這是馬克思基于對當時國民經濟現狀進行考察時得出的結論，在資本、地租與勞動相分離的情況下，勞動者被迫與生產資料相分離，因而只能依靠勞動換取生存資料，而勞動產品則被資本家無償占有，資本家占有的勞動產品越多，所需的勞動者數量就越多;勞動者所創造的物質財富越豐富，自己就越淪為廉價的商品，勞動者所遭受的壓迫和剝削的程度就越深。造成這樣后果的原因就在于：勞動者生產的勞動產品非但不屬于勞動者，而反過來統治勞動者，這導致了二者之間關系的異化。

2.勞動者同自己的勞動活動相異化。馬克思在《手稿》中表示：“異化不僅表現在結果上，而且表現在生產行為中，表現在生產活動本身中。”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統攝下，勞動不再是為滿足自身需要而自由進行的活動，而是一種屬于他人的、外在于人的、非自愿的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工人非但不能獲得對自身的肯定，還會在肉體上遭受摧殘。因此，一旦擺脫外在力量的控制，勞動者就會“像逃避瘟疫那樣逃避勞動”[5]，勞動的異化就表現為強制勞動。

3.人與人的類本質相異化。不同于動物自身與生命活動的直接同一，人類將自己的生命活動變成自己意識的對象，是具有意識的生命活動。動物以自己所屬的種尺度進行片面的生產，而人類則能夠依照不同的尺度進行全面、綜合的生產，因而，人類在改造世界的活動中實現了自己是類存在物的證明。然而，異化勞動卻顛倒了這一關系，從勞動者手中奪走了人的生產對象和類生活，勞動不再是自由自覺進行的創造性的活動，而僅僅是人類維持肉體生存的手段。人類則被貶低為低級的動物，與自身的類本質相異化。

4.勞動中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一方面，是資本家與工人之間的對立關系，資本家剝奪了勞動者對勞動對象的所有權，并通過占有勞動對象實現對工人階級的統治，社會上的階級隨著私有財產的出現和確立逐漸分為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兩大類，而兩大階級的對立也成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另一方面，隨著資本主義進入到壟斷資本主義時期，機械化大生產成為提高勞動效率的主要生產形勢，出于謀生的目的，工人之間的競爭也導致了工人階級內部暫時的對立，但這種對立從根本上依然是資產階級導致的。“因此，通過異化勞動，人不僅生產出他作為異己的、敵對的力量的生產對象和生產行為的關系，而且還生產出他人對他的生產和他的產品的關系，以及他對這些他人的懲罰”[6]。整個社會也因此陷入矛盾之中。

（二）私有財產是異化勞動的根源

馬克思在《手稿》中對私有制和國民經濟學展開了批判性的分析。“國民經濟學從私有財產的事實出發，但是，它沒有給我們說明這個事實”[7]。而要說明這個事實，就需要從當前的國民經濟事實出發，分析私有財產和異化勞動之間的關系。在前文，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分析中可以看到這樣的經濟事實：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統攝之下，勞動者的生產已經不僅僅是物質資料的生產，更是私有財產關系的生產與再生產。馬克思曾言：“現在，所有權對于資本家來說表現為占有他人無償勞動或它的產品的權利，而對于工人來說，則表現為不能占有自己的產品。[8]”可見，對于勞動者而言，資本家就是支配他們并無償占有勞動產品的異己的力量，這種力量正是由異化勞動生產出來的，而私有財產正是異化勞動產生與再生產的源泉。

（三）異化勞動的揚棄途徑

在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異化勞動不可避免。因此，消除異化，根本上就是要消除資本主義私有制帶來的災難，只有這樣，勞動者才能重新獲得對自身勞動和所生產的勞動產品的支配權和所有權。“自我異化的揚棄同自我異化走的是同一條道路”[9]。《手稿》中關于共產主義的理論中有這樣的表述：“共產主義是對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從而實現無產階級的解放，實現人的本質的真正的復歸。因而，揚棄異化不能僅僅停留在思辨領域，更要在共產主義思想的指導下，完成“那種消滅現實狀況的現實的運動”。

三、異化勞動理論的當代價值

（一）完善基本經濟制度，實現發展成果人民共享

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統攝之下，資本家憑借對資本和地產的占有成功掌握了對勞動者和其他產品的支配權。而這一權力正是由勞動者生產出來的，勞動者生產的越多，支配他們的力量就越強大。作為勞動的主體，勞動者不應該在資本家的支配下，從事緊張、僵化、有損體力和智力的生產。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的剝削關系，歸根結底體現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對抗的關系。而這樣的對抗關系，則是私有制背景下，極端的分配不均帶來的后果。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我國一直不斷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基本經濟制度，旨在緩和分配不平等現象，以及這種現象帶來的人與人之間的對抗關系。在新時代背景下，科技與經濟的迅猛發展不可避免地會帶來一些問題，如技術進步導致的收入差距變大、勞動者權益沒有得到切實的保障等一系列社會問題。在這樣的背景下探索中國式現代化的路徑首先要滿足的就是我國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發展經濟的根本目的是更好保障和改善民生”[10]。在推動我國工業化、現代化的基礎上，健全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的協調機制、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分配比重，在促進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構建更加和諧的勞動關系，將對人的關注與物質財富的積累相結合，是向人的本質的復歸的關鍵所在。

（二）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營造良好生產生活環境

“我們既要綠水青山，也要金山銀山。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而且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11]。保護環境和發展經濟并不相悖，而是辯證統一的，決不能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換取短期的經濟效益。馬克思在《手稿》中提出：“沒有自然界，沒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創造。”自然界是勞動加工的對象，即生活資料的來源，沒有自然界，勞動就不能存在，工人也就失去了維持肉體生存的手段，生態環境中蘊含著無窮的經濟價值。同時，“綠水青山”也是人民得以實現健康、舒適生活的基礎，符合人民群眾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也符合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強國愿景。新時代的現代化就是要在經濟發展中促進綠色低碳轉型，在綠色轉型中確保經濟社會的永續發展。

（三）健全勞動者權益保障，保護人民合法權益

作為社會主義國家，時刻站在人民群眾立場，維護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更是與時俱進，滿足人民伴隨時代的發展而衍生出的新需求。當前，我國群眾在就業、勞動者權益保護等方面仍然面臨不少問題，且隨著時代的發展，就業形態也呈現出多樣化的趨勢。面對以上問題，首先，要與時俱進地健全各行各業、各種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體系和法律監督體系，讓雇傭與被雇傭的關系更加平等、透明，做到勞動者維權時有法可依;其次，要完善社保體系，解決部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因勞動關系模糊，而只能以靈活就業身份繳納社會保險、無法享受社會福利的問題;最后，要強化政策導向，制定積極的就業政策和社會保障體系，克服人同勞動、同自身的類本質相異化的現象，讓勞動不再是單純的謀生工具，實現向自身類本質的復歸。

四、結語

綜上所述，馬克思異化勞動思想對于推動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重要指導作用，有助于我們正確看待社會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一些異化現象，為推動我國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提供重要的理論支持。

參考文獻：

[1] 盧梭.何兆武，譯.社會契約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85.

[2] 黑格爾.賀麟，王玖興，譯.《精神現象學》：上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189.

[3] 費爾巴哈.榮震華，王太慶，劉磊，譯.費爾巴哈哲學著作選集：下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56.

[4] 亞當·斯密.唐日松，等譯.國富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18.

[5] 馬克思.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編譯局，譯.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12.50.

[6]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9：59

[7]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12：46.

[8]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9]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12：75.

[10] 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374.

[11] 習近平.論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2：40.

（責編：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