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叫了幾下,聲音清脆
村口的花橋很擠,草垛也很擠
夜空比以往更加深藍
大地與天空之間的距離
被目光塞得滿滿的,密不透風
水里的魚睡了,星星的眼睛依然睜著
風從樹梢悄悄下來
將落葉捎到數星星的少年面前
嗓子飛出,又彈了回來
一會兒像唱著小曲
一會兒像吟誦唐詩
我在記憶中走過了無數個來回
星星曾離得很遠
感覺又很近
苗藥
在古歌里,苗藥是跟著苗家人一起行走山河的
從雷公山出發,再到月亮山
一生,就是一場停不下腳步的遷徙
藥師用象形文字寫下的處方,無人看懂
而在滿月之夜,卻被一串蟬聲
譯成了風、譯成了露,還翻成了無盡的炊煙
公雞打鳴了好幾遍,五更的月光依然密不透風
一株株苗嶺深處的仙草,老早就醒了
等待著,約會鐮刀那刻骨銘心的時刻到來
柴門被一陣風敲響,似曾相識
藥師從那本泛黃的藥書中,戀戀不舍地跋涉歸來
瓦罐已裝滿了山一程,水一程,溫度正好
柿子
村口,那棵老柿樹
剛剛入秋,葉子早已落盡
謝了頂,褪了色
極像屋后四大爺的孤獨
任憑南來北往的風呼嘯而過
空洞得沒能留住一絲一縷的牽掛
幾顆柿子,躲在老鴉視線的拐角處
紅得特別深沉,如爐火在燃燒
村子的前后左右都被暖到了
那些沒有飛去南方的麻雀
在巢中許著春天的愿,只要有光
它們不再感到饑餓與荒涼
穿越千山萬水的寒冷
走累了,瘦成一段記憶
搖搖晃晃地跌入井邊的池塘里
鴨子游過,白鵝游過
曲項向天而叫
誤把枝頭的柿子當成了太陽
皺紋
入冬第三天,爐火依偎在灶間
時光已經放緩
父親舉著酒杯盤算著自己過往的時候
皺紋被一朵云悄悄掛在村口
一道連著一道,如同池塘中的漣漪
數不清,皺紋與云誰更多一點
我把它們讀成了父親寫下的散文詩
而風,卻翻譯成為老屋后的秋
孤獨注定是男人的另一種高度
即使想流些許眼淚,也不能讓親人看到
等待日子拐入下一程山水
云成了風的傳說,皺紋便成我的鄉愁
作者簡介:
歐君武,苗族,1979年生,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在各類報刊發表文學作品三百余萬字,出版有散文集、詩集、短篇小說集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