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討“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理論在心臟神經官能癥中的應用

The Application of the Theory \"Yang Energy Nourishes the Spirit When Refined，"and Makes Tendons Soft When Gentle\" in Cardiac Neurosis

WU Chan， JI Xing， CHEN Yangyang， DAI Yanyan

Dongzhimen Hospital，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Beijing 100700，"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 "DAI Yanyan， E-mail： daiyanyan007@163.com

Keywords""cardiac neurosis; Yang; Wenyang method; palpitation; depression syndrome

摘要""在《素問·生氣通天論》篇中，闡述了陽氣對神氣和筋的滋養作用：“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本研究以心臟神經官能癥為例，探討其陽虛證型，包括陽虛氣滯、陽虛飲停和陰陽俱虛3種。治療方法主要分為“溫陽以攻”和“溫陽以補”兩大類，并結合湯藥、針灸、推拿、穴位貼敷及心理疏解等多種手段優化治療方案。

關鍵詞""心臟神經官能癥；陽氣；溫陽法；心悸；郁證

doi：10.12102/j.issn.1672-1349.2025.04.024

心臟神經官能癥（cardiac neurosis，CN）是神經官能癥的一種特殊類型，也是一種極為常見的心血管疾病^［1］。在體檢時，病人會反復陳述身體不適，即使未發現器質性陽性體征，仍然會因不適感引起的行為變化而受到影響。導致心臟神經官能癥的誘因通常包括焦慮、緊張、情緒激動和精神創傷等因素^［2］。這些因素會導致中樞神經功能的興奮和抑制過程失衡，從而使受自主神經調節的心血管系統紊亂，并產生一系列交感神經張力過高的癥狀^［3］。在臨床上，心臟神經官能癥的主要表現為心血管癥狀與自主神經功能紊亂。因此，現代醫學治療主要以改善心智模式為主，通過“移情易性”來達到目的^［4］。在病情較重時，可以使用抗焦慮、鎮靜安神和控制心率等藥物緩解癥狀。然而，大多數病人對抗焦慮、抑郁藥物存在抵觸感，這加劇了病人在服用藥物時的心理負擔，因此，治療效果往往不佳^［5］。

心臟神經官能癥一詞在中國歷代古籍中并未詳細記載，但根據病人個體化臨床表現可歸屬于中醫學“心悸”“郁證”“不寐”等范疇。常見病因有睡眠不足，暗耗陰血，心失濡養；思慮太過，耗傷心脾，心陽不振；病后體虛，氣血不足，衍生實邪。大多數病人初期主要以自覺心中悸動不安，甚則不能自主為主要表現，可稱為心悸，此病名最早在漢代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中提出并對其證治做出了詳盡的論述，雖此病經心引發，實可涉及腦神類疾病及變化多端的軀體障礙，心陽不振無法溫煦，飲食水谷化為精微受阻，精養神明，精虧神損，四肢失養，靈活不足，自覺周身不適。后期病人由于長期心理負擔和精神痛苦，出現少氣懶言，胸悶氣短，喜悲傷欲哭等癥狀。此時以虛為主，氣血陰陽俱損。又因“兩精相搏謂之神”，陽氣溫煦運化失常，氣結難散難通神明，導致思維不清、心情低落、憂思難解，伴有多種不適感。此時可依據“郁證”的診治方法進行治療。

1 “精則養神，柔則養筋”之內涵

《素問·生氣通天論》有云：“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論述了陽氣對于人體生理病理、預防治療等方面的功用。張介賓在其所著的《類經·生氣邪氣皆本于陰陽》一書中也指出：“神之靈通變化，陽氣之精明也，筋之運動便利，陽氣之柔和也。”人之陽氣，既可“養”又可“柔”，精可稱之為精華，化生氣血，精華氣血濡養神志則耳清目明，精神暢快，遇事豁達開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養神使之精神慧爽；而“筋”字，由組字結構觀察，示肌肉強而有力，《素問懸解》云：“筋者，所以束骨而利關節也”，筋主束骨，通利關節，當陽氣柔和，足以濡養四肢百骸，使關節靈活、軀體運動順暢流利，養筋使諸筋柔韌。再者，筋之柔順，賴于陽氣，陽氣之充盈，源于氣血，換言之，當氣血虧虛，陰陽受損，則陽氣不足，陽氣溫煦氣化推動功能減退，一方面，對臟腑的濡養、激發、興奮功能下降，氣血津液生成、運行障礙，心失所養致胸悶心悸；另一方面，導致神無所養，神無所安，導致精虧神疲及髓減腦消，常感喜嘆息，郁結不疏，悶悶不樂，悲傷欲哭，易對周遭環境失去興趣。

2 “陽虛陽盛，郁證難解”之病機

《素問·生氣通天論》中提出：“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陽氣以溫煦使人體溫暖，以推動氣機升降出入，以固攝全身氣血，以氣化轉化水谷精微，以防御病邪侵衛入里。陽氣，宛若頭頂的天空與太陽，天奉太陽以光明，而人以陽氣為動力，天空失去光亮如人體喪失陽氣，生命則暗淡無光，天運不彰，勢必折壽。“因于寒”“因于暑”“因于濕”“因于氣”等均可使陽氣缺失，出現畏寒肢冷，神疲氣短，面色蒼白，小便清大便稀等表現。對于人之神志而言，陽氣為精神的光亮，開啟了感知與思考，因而當陽氣匱乏引發陽氣郁滯時，就會出現情緒低落、惴惴不安、悶悶不樂等一系列臨床表現；反之，“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薄急，并乃狂”，指出自然界中的事物都以陰陽為本，陰陽平和，相互為用，為人體之根基，如今陽邪過旺，陰精不足，難以制衡陽氣，陽亢沖上，表現出頭暈目眩、耳鳴耳聾、咯血等癥狀；波及情志方面，《素問·逆調論》曰：“陰氣少而陽氣勝，故熱而煩滿也，”陰陽氣血不調，陽上沖于七竅，郁而化熱，熱盛則煩，煩熱煩心煩神，焦躁不安，坐臥不得，進而衍生各種肢體活動障礙。

心臟神經官能癥基本病機為虛實夾雜，本虛標實。本研究將此病歸屬于“心悸”“郁證”范疇，著重探討陽虛致病。《素問·通評虛實論篇》提出：“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所謂虛實，為邪氣與正氣相比，邪氣盛則為實，精氣不足則為虛，此病分為虛實兩端。根據《黃帝內經》等書籍中對“心悸”“郁證”論述及參考各家經驗，大致可分為虛則以陽虛為本，心陽、脾陽、腎陽為主，實則病理機制為氣滯、水飲等。本研究著重探討陽虛證型，病人為氣血兩虛證時可見心悸易驚、胸部隱痛，遷延至后期出現思維遲緩、記憶力減退為主的陽虛癥狀。

心臟神經官能癥與器質性疾病多不相同，《類證治裁·胸痹》篇：“胸痹之脈，陽微陰弦，陽微知在上焦，陰弦則為心痛”，以此介紹“胸痹”，對應現代醫學的冠心病，其病機為“陽微陰弦”，陽微正虛，陰上乘陽位，又以心主一身之陽氣，心陽虧虛，推動脈管無力，致寒凝、瘀血、痰濁等實邪阻滯心脈，陰寒凝結所致胸痛為憋悶痛極，胸痛徹背，背痛徹心，不得緩解，治法以溫陽、散寒、化瘀、祛痰為主，致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但治療后多不能恢復如初，且需長期隨診。而對于心臟神經官能癥，病人心陽不足，氣機不利，也可致脈道不利，但程度較輕，疼痛感不甚，常隱痛，多為問之即痛，可自行緩解或傾訴后好轉，但病人常伴有軀體障礙及神志上的改變，偏陽虛者多悲秋傷春，郁郁寡歡，而偏陽亢之人多焦慮難安，坐臥難寐。因此，在臨床診療心臟神經官能癥過程中需要進行多維度思考及有效鑒別。

3 溫陽以攻之治法

3.1 肝脾乘心——溫通心陽，疏肝健脾

心臟神經官能癥以情志不暢為誘因時，責于心肝脾，肝主疏泄氣機，肝脾調和則脈道通利，暢一身之氣機，肝氣郁滯，橫逆犯脾致肝郁脾虛，又因肝木生心火，肝之氣結致肝精不足、心血心陽匱乏，以溫通心陽，疏肝健脾為主。《明醫雜著·醫論》提出“肝為心之母，肝氣通則心氣和”，再次佐證“心肝同治”治法。《靈樞·口問》云：“悲哀憂愁則心動，心動則五官六腑皆搖。”肝脾不疏易出現壓抑苦悶、情緒不控、悲傷欲哭，失眠健忘等癥狀。肝主疏泄，通暢三焦，順達一身氣機。所謂“百病生于氣也”，氣郁為諸疾之先，氣不通則百病始生。《難經·五十六難》提出未病先防的觀點，所謂治未病者，見肝之病，則知肝當傳之于脾。肝主木，脾主土，因木克土，肝郁乘脾，滋養脾之土地失職，轉化水谷精微失常，氣血乏源，灌溉五臟不足。《小雅·節南山之什·正月》云“心之憂矣，如或結之”，情緒不暢，肝氣不疏，見“胸脅滿微結”之癥，以柴胡桂枝干姜湯解郁健脾^［6］；錢盈瑩等^［7］認為心臟神經官能癥為臟腑氣機運行失常，病理產物蘊于心胸，以“柴胡-枳殼-桔梗-木香為中軸”用藥體系解郁行氣；亦有學者使用寧心湯以疏肝行氣，溫陽通脈為主改善心悸煩悶、失眠氣短等癥狀^［8］。

3.2 腎水泛心——溫陽利水，助陽化氣

心臟神經官能癥病人出現心中悸動不安，汗出異常，四肢發涼，喘憋氣短，此時陽氣失于溫煦與收攝之職，氣化不行，水飲停滯，應溫陽利水佐以助陽化氣。《金匱要略·痰飲咳嗽病脈證并治》云：“凡食少飲多，水停心下，甚者則悸……脈偏弦者，飲也。”心腎陽虛，陽氣蒸騰氣化職能失常，飲留心下，沖逆心胸則致心悸。心陽不足，心中留飲，可出現心中悸動，心慌氣短，口不渴，四肢水腫，食欲減退，甚者倚息不可平臥之狀。《金匱要略》以“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之法治療心臟神經官能癥，該病以心陽不足為主，虛實夾雜，因虛致實，產生水飲等病理產物。《傷寒論》中提出“發汗過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湯主之^［9］。”可知汗為心之液，汗為血之余，當汗出過多時，易導致心血不足，心液虧損之象。“心下悸”的出現與心、腎、脾三臟密切相關，三臟陽氣不足，溫煦無力，水飲停聚，臨床可選真武湯、桂枝甘草湯等方藥，使溫陽更佳，利水更妙。閆華等^［10］也以真武湯為主方補氣助陽，利水消腫，同時具有保護心肌及改善心功能等作用；更有醫家認為長期的水飲停留，心陽不固易增加心臟負擔，采用以白術、茯苓皮、干姜等藥物組成的湯藥加減治療^［11］。

4 溫陽以補之治法

血虛擾心——溫陽養血，安神定悸。心臟神經官能癥的病人遷延時長日久，久病體虛，思慮太過，氣血雙耗，心神失養，心陽不振，致心中悸動不已，夜間入睡困難，甚則多夢易醒，坐臥不適。此時虛證治療當以振奮心陽，補益氣血，調和陰陽，以達到氣血調和，陰平陽秘為準。《景岳全書》有云：“悸者多虛”“心脾血氣本虛，而或為怔忡，或為驚恐……”“心無血養，如魚無水，心中惕惕然而跳動也。”根據病情佐以安神養神之品，緩解癥狀及調和臟腑功能。人體氣血陰陽平衡，氣機順達，血液充盈，陰平陽秘便是人體最好的生理狀態，陽氣不足，則氣血津液難以相互轉換，不得充分濡養臟腑。臨床上可使用炙甘草湯化裁治療氣血陰陽俱虛之證，佐以酸棗仁湯養血安神，實現氣血充盈，陰陽和諧，相互續接。郭仲凱等^［12］指出病人出現陽氣虧虛時，于上固攝津血不足以濡養心神，在下潛藏腎水無力而斂藏心火，擾動心神引發失眠，使用桂甘龍牡湯斂藏陽氣，安神定悸。段艷蕊等^［13］論述“陽化氣，陰成形”及“晝不精，夜不瞑”理論闡述晝夜兩方，晝以溫陽益氣為治，夜以解郁安神為法，以達到陰陽動態平衡。

5 攻補兼施，內外相宜，心和神安

心臟神經官能癥的治療可以分為內治法和外治法。內治法不僅局限于中藥湯劑，現代中成藥如參松養心膠囊、柏子養心膠囊等也具有良好的護心、養心效果^［14］。在外治法中，針刺療法具有顯著療效，同時可以輔以其他中醫特色外治法：火罐法用于溫煦機體、調和陰陽；艾灸法扶陽固脫、溫經散寒；推拿法安陽益氣以平衡機體。由于心臟神經官能癥主要表現為焦慮、抑郁等情志改變，因此，可采用中醫心理療法，如情志相勝法、心理疏導法等，并結合太極拳、五禽戲等氣功進行調情養性^［15］。若病人同時存在器質性疾病和心理疾患，則需要同時治療軀體疾病和心理障礙，這種方法被稱為“雙心療法”^［16］。這要求醫生積極探索疾病的早期預防、早期診斷和早期治療^［17］。

6 溫陽法治療心血管疾病之現代研究

中醫藥湯劑對于緩解心悸、畏寒肢冷、喜歡嘆氣和憂郁等癥狀具有顯著效果。根據《素問·至真要大論》提出的治療陽虛類疾病的總綱，可以通過溫陽諸方達到“益火之源，以消陰翳”的目的。現代醫學為此進行了多項試驗，曹瑞娟等^［18］進行的一項研究中，病人被隨機分配接受標準心血管疾病治療或溫陽療法加上標準治療，監測了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EGF）、腦鈉肽（BNP）、超敏C反應蛋白（hs-CRP）、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白介素-6等指標水平，結果顯示，溫陽療法可顯著改善心血管水平及炎癥水平，降低血液黏稠度，具有抗炎化瘀的作用。邱賢克等^［19］對116例冠狀動脈心臟病病人進行了觀察，這些病人都已經接受了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PCI）。在標準治療的基礎上，治療組額外使用了溫陽益氣活血湯，該藥方包含桂枝、炙附子、干姜等成分。1個月后，與對照組相比，治療組左心室射血分數（LVEF）、左心室收縮末期內徑（LVESD）、左心室舒張末期內徑（LVEDD）以及每搏輸出量（SV）的改善情況更明顯。這些結果表明，溫陽法可有效預防和治療心肌梗死后的心室重構并改善心功能，從而降低急性心肌梗死后心血管不良事件的發生率。此外，臨床上常用的當歸四逆湯是《傷寒論》中溫陽法的代表性方劑。其主要由當歸、吳茱萸、甘草和干姜組成，在現代的臨床治療實踐中，當歸四逆湯經常被用于應對由陽虛引發的各種健康問題，諸如冠狀動脈心臟病、心肌梗死以及高血壓等心血管相關疾病。這一古老的中藥方劑顯示出了擴張血管、降低血液黏度、改善微循環和全身血液循環、抗炎鎮痛、調節免疫系統以及改善心肌氧供等多種功能^［20］。深層次的研究揭示，當歸四逆湯可能通過調控脂質代謝、能量代謝以及氨基酸代謝等途徑影響血小板聚集功能，同時影響組織因子和纖維蛋白酶的表達，從而發揮其抗凝效果^［21-22］。因此，在治療心血管疾病方面，當歸四逆湯展現出了顯著的療效。

同理，溫陽藥物中如干姜、桂枝、附子、甘草等都能很好地溫通心陽并恢復血脈。對于干姜的描述，《珍珠囊》中記載“其用有四：通心助陽，一也；去臟腑沉寒痼冷，二也；發諸經之寒氣，三也；治感寒腹痛，四也”。類似地，葉鐵林等^［23］研究表明，桂枝湯具有抗炎、改善血管內皮功能、調節心臟自主神經等作用；徐香玲等^［24］對附子在心血管方面的活性作用進行了研究，認為附子在中醫學中回陽救逆、補火助陽的功效與現代醫學中強心、擴血管、抗心律失常的作用相當；同時，有研究者通過網絡藥理學方法發現，甘草中的有效成分可以通過阻斷電壓依賴性鉀和L型鈣電流通道來控制心率^［25］。總之，現代藥理學等相關研究證實，溫陽法能顯著改善心臟疾病，而且沒有明顯的不良反應和心理負擔。

7 小結

在心臟神經官能癥病人的中醫辨證中，虛實夾雜現象常見。因此，在治療過程中，需要同時針對虛實問題進行治療，主要以陽虛為主導，實邪通常包括水飲、氣滯等表現。在病程后期，需要調節氣血陰陽平衡。所以，本研究分溫陽以攻和溫陽以補兩部分進行了討論。然而，目前對心臟神經官能癥的研究相對較少，缺乏客觀檢查指標。診斷僅依賴于病人自述癥狀及焦慮抑郁量表，容易出現誤診或漏診，也缺乏真實有效的診療方法^［26］。因此，臨床醫生更需要發揮中醫特色的診療技術，并與現代醫學科技和西藥治療相結合，起到互補作用。加強推廣臨床試驗與基礎研究，逐步完善針對心臟神經官能癥的治療原則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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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6-03）

（本文編輯"王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