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隨著智能手機深度介入空巢家庭,子與親之間的媒介素養鴻溝推動了媒介干預模式的重塑,子代媒介干預逐漸發展為一種新型干預方式。子代在父母媒介使用中扮演著反哺者、監管者和限制者的角色。研究通過對空巢家庭的參與式觀察與深度訪談,識別出子代根據不同風險感知而實施的溫暖型干預、混合型干預和控制型干預。這些干預行為塑造了一種以社會融入為目標、以技術為基礎、以風險管控為特征的媒介干預結構。與既有研究更多關注代際合作和媒介賦能不同,文章揭示了子代媒介干預所引發的情感風險與權力沖突,展現了數字技術嵌入空巢家庭后的新矛盾,為探索雙向溝通的理想干預路徑提供了重要啟示。
關鍵詞:空巢家庭;智能手機;媒介干預;數字反哺;家庭關系
中圖分類號:G206.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8418(2025)01-0065-10
一、問題的提出
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顯示,我國共有空巢老人家庭數量達7819萬戶,涉及約1.2億空巢老人,占60歲以上人口的45.1%。[1]與此同時,60歲及以上老年網民規模達1.53億。[2]我國正處在老齡化、空巢化和數字化共振的高風險期。[3]隨著信息傳播技術對社會結構的深層次介入,“媒介化”成為理解當下社會運行機制、日常生活結構以及主體交往行為的重要視角。[4]智能手機的普及使空巢中老年群體日益依賴數字媒介填補生活空白,但同時也帶來了數字成癮與健康下滑的雙重風險?;诖?,如何通過媒介干預維持家庭和諧并規避潛在風險,成為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
研究表明,信息通信技術已深度融入“家庭生活節奏”。[5]從家庭視角重新審視媒介,可以發現其正逐漸從對社會和生活的敘述轉向對家庭體驗的重構,成為一種深入家庭的去結構化力量。在此背景下,家庭成員間的物理分離不再成為交流的障礙,社交媒體和數字技術為家庭成員之間的“共在”提供了新的可能。尤其是在空巢家庭中,兼具陪伴和管控的技術功能——手機投屏,正逐漸融入家庭生活。投屏可以將兩部手機暫時串聯,用以幫助子代在數字空間中快速“回巢”,協助父母解決技術難題,識別數字陷阱。與父母媒介干預不同的是,子代媒介干預通過投屏等,搭建了子與親之間新的互動方式和關系格局,正逐漸重塑媒介干預的理論視角。
然而,盡管這一現象在日常生活中日益顯著,現有研究尚未深入探討子代媒介干預的具體表現及其對家庭生活的深刻影響。因此,本文將以媒介干預為理論背景,探討空巢家庭中子代媒介干預的實現機制、現象表征及其對代際關系的影響。
二、文獻綜述
(一)家庭環境下媒介干預的研究
當論及媒介干預,學界更多談起的是父母媒介干預。所謂父母媒介干預指的是父母采用直接或間接的技術策略對孩子接觸的媒介及內容進行控制、監督和指導。[6]如何正確引導兒童使用媒介,將成癮風險最小化,成為當代父母關心的共同問題。[7]有關父母媒介干預,國內研究尚處在一個起步階段,更多是在媒介素養的框架下進行考察。[8]有研究者將父母媒介干預劃分為四種類型:積極型干預、限制性干預、共同使用和監督四種類型。[9]隨后也有學者提出積極的共同使用以及拓展限制型干預,包括技術型限制和互動型限制兩類。[10]此后,研究不再局限于媒介干預的類型,而是更多從父母媒介干預的動因或效果來開展。[11]
進入媒介化時代,智能手機全面入侵兒童生活,國內學者在中國本土化語境下展開了有關父母媒介干預的研究。如鄭春風發現以單一、威權為主的媒介干預加劇了兒童在空間、行為上的反抗。[12]張箏對比了中國城鄉父母的媒介干預策略以及內含的階層差異化風險。[13]在家庭視閾下,父母單向的媒介干預方式被概括為“親職監督”[14]和“家長介入”[15]。隨著新媒體對家庭生活的介入,家庭權力格局正在發生微妙的轉移,青年與父母開始出現雙向社會化的關系。[16]同時,祖輩的介入使得媒介干預轉變為三代人之間的關系互動。[17]
然而,目前還沒有研究探索空巢家庭內出現的子代媒介干預。實際上,在中老年網民數量激增的同時,其數字風險也在激增,甚至預示了不斷加深的數字鴻溝,因為老年人可能難以在平臺上導航,或者更容易受到網絡詐騙的影響。[18]在空巢家庭中,由于子女陪伴的缺位,父母的手機使用無法得到及時糾偏,其所產生的家庭損失,往往會加劇家庭關系斷裂的風險。子代有必要及時介入父母的媒介使用過程,對其媒介使用行為進行進一步指導與糾偏。值得注意的是,通過遠程連接干預父母的媒介使用已經成為可能,那么空巢家庭中子代媒介干預如何實現?有何表征與影響?
(二)空巢家庭的媒介使用與數字反哺
隨著中國社會化的深度轉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跨區扎根,劃出與父母的地理邊界,空巢家庭逐漸成為社會轉型的典型癥候。在這樣一種背景下,大量中老年人在生活質量提升的夙愿下開始“不得已”探索網絡世界。[19]然而,目前學界主要關注空巢老人的生活狀況與心理健康。[20][21]隨著新媒介逐漸轉化為一種獨特的養老資源,媒介技術在減少老年人的社會孤立感、改善他們的社會生活以及提高整體福祉方面發揮著積極作用。[22]短視頻的“低門檻”,讓農村老人在抖音中獲得了虛擬陪伴,并伴有日常生活的公共性復蘇。[23]但若空巢老人只是利用短視頻填充養老支持的極度匱乏,與之相伴隨的精神空虛與沉迷成癮的問題也不容忽視。[3]
當談及空巢親代的媒介使用問題之時,必然需要回到數字反哺視角。數字反哺在數字代溝的背景下出現,周裕瓊等人提出了數字反哺的三個視角,包括數字接入反哺、數字技能反哺和數字素養反哺。[24]隨著傳統家庭模式的解體、空巢老人的增多,本該由家庭承擔的養老任務被拋向社會,這也使得數字代溝與文化反哺的影響從家庭輻射到社會。[25]然而,只有在家庭范圍內數字反哺才能真正落到實處。[24]在微觀家庭場域中,數字反哺不僅作為一種最終目的,還成為一種讓家庭良性運轉的基本范式。[26]子代的反哺越深,親子關系則越和諧。[27][28]過去數字反哺實現的前提是雙方身體的在場,隨著連屏技術的成熟,跨地區的移動反哺成為可能,也逐漸成為家庭場域內實現子女遠程介入的一種方式。
截至目前,并沒有研究將視角定位于空巢家庭中的親子遠程媒介互動,雖有研究關注到了老年主動或被動的數字行為,如流動老人家庭中的數字代理行為,即流動老人通過他人訪問互聯網的代理形式[29],以及農村地區媒介反哺的持續性與反復性等[30]。但此類研究更多依舊將“身體在場”作為一種前提,來考量他者如何干預老年群體的媒介使用。顯然,空巢家庭中親代的媒介使用離不開子代持續地干預。這意味著,跨區域的數字反哺——尤其是移動智能技術對“遠程媒介干預”的支持——尚未得到深入探討。事實上,數字反哺只是子代干預父母數字行為的一種形式,移動智能技術則進一步拓展了子代對親代進行遠程干預的可能性,形成了一種跨地域、跨屏幕的聯動模式。移動智能技術為子女提供了機會,通過協商、代理、控制和干預等方式影響父母的手機使用行為?;诖耍哟浇楦深A反映了怎樣的家庭結構和權力關系?研究旨在通過一種過程性動態視角觀察現代性背景下中國流動家庭的權力關系變化。
三、研究設計
研究從擴展組訪談展開,并使用半結構方式。擴展組訪談法是為了研究處于遠距離地理分布式家庭中的信息技術使用。[31]作為一種定性研究方法,擴展組訪談法采用了近年來研究方法的發展趨勢,將訪談對象進一步細化,并采用跨時空的方式展開?!皵U展”屬性是指:(1)在訪談的同時輔以觀察;(2)將群體訪談擴展為一系列訪談,以調查家庭成員不同的議程;(3)可以選擇通過電話或任何視頻會議的模式進行訪談。
研究的訪談對象包括整個家庭。子代因工作遷出,親代長期生活在一個空巢狀態,子代成為親代進入數字世界的幫助者。訪談前,研究在湖北省JS縣走訪部分空巢家庭,并在受訪者同意的情況下記錄遠程協助過程,對子代的手機界面進行屏幕錄制,并同步在豆瓣小組“教爸媽玩手機”和小紅書筆記中廣泛征集研究對象。最終共有7個家庭(詳細家庭情況見表1)參與了研究,14個家庭成員接受了約60分鐘的訪談,并得到了6位訪談者的支持,獲得錄屏和圖片等經驗材料。
研究數據分析與數據收集同時進行。在轉錄過程中將受訪者參與干預以及被干預的經歷等都納入討論。采用Nvivo12對數據進行組織和編碼,將主題提煉分離出來。為了更加全面地了解數據,研究將每份田野筆記與訪談記錄都進行了仔細分析,并邀請與研究無關的人員對編碼結果進行檢查。為了引出意義單元,訪談中每一個語句,甚至視頻訪談中微弱的語氣和表情均被納入分析,也就是說,文字謄本的邊緣都會被記錄。通過提供研究過程的細節,研究將最終編碼結果發送給部分愿意參與的受訪者,以提供機會來審查這些主題,確保一定的解釋準確度。
四、異地共連:空巢家庭中子對親的媒介干預層次類別
對初次接觸手機的中老年人而言,手機的多功能性易帶來使用上的挫敗。若子女無法及時幫助,父母可能陷入數字陷阱,甚至加劇技術上的相對剝奪感。子代通常早于父母產生風險感知,影響父母的后續精神接入和使用方式。成長環境與文化差異使風險感知不同,同時也導致不同的子代干預模式。
隨著技術成熟,遠程連線(Remote Access)使跨地理訪問成為可能,這項企業級應用起初用于大型協作辦公,例如遠程工作、IT支持和遠程服務器管理。現今,遠程連線技術逐步用于家庭需求,尤其是在需要長期護理的情境中,如遠程醫療、長期護理中的虛擬探視。近年來,諸如識年、ToDesk等手機應用,以及華為、小米等提供的親情守護功能,也已將遠程操控功能推向日常使用場景。借助遠程連線,兩部手機可以在同一時間串聯,子代可以遠距離操控父母的手機界面,積極介入父母的媒介使用,開展協助、監督與監測。在田野調查中,研究發現子女不同的風險感知會帶來積極干預模式、限制與積極混合的干預模式,以及完全消極的干預模式,研究具體劃分為:溫暖型干預、混合型干預、控制型干預,如圖1所示。
(一)寓教于屏:子對親的溫暖型干預
所謂“溫暖型干預”,指的是子女在幫助父母使用智能手機時提供積極的正向支持,充當“溫暖專家”的角色,即在親密關系基礎上為年長者提供技術支持的中介群體。[32]此外,“數字反哺”也被視為積極干預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目的是彌合代際數字素養差距,從而減少溝通隔閡。積極干預通過社交互動、共同使用和探討的形式來引導年長者合理使用媒介。“溫暖”不僅體現在具體行為上,也體現在子代對留守父母的態度中:子代堅信父母在其幫助下能夠學習和掌握技能,熟練使用手機,對父母能力的高度信任使他們的風險感知偏低,從而在遠程協助中為父母提供足夠的支持。
在家庭A中,由于長期分居,A1為母親購買智能手機后,最初只能在某一特定時間段內集中解決其手機使用問題。母親常抱怨軟件更新頻繁,功能位置變化。倘若僅靠電話指導,不僅效率低下而且難以精準定位。為更好協助母親,A1根據廣告推薦下載了名為“向日葵”的手機應用,并在回家時為母親完成了設置,使雙方通過同一賬號登錄后可進行遠程操作。起初,A1幫助母親完成了字體調整、頭像設置等基礎操作,隨后通過“遠程連接+共同操作”引導母親學習刪除照片、清理內存、設置隱私等功能。A1還協助母親熟悉微信的分組、拉黑、刪除等功能,為其提供了更便捷的支持。
“我媽用的是vivo手機,之前她就只會用來打電話、發語音,其實里面還有好多隱藏功能,都可以打開。我還經常幫我媽打開劉畊宏的直播間,一起跟著他跳操,算是監督了自己,也帶著我媽一起變得更健康?!保ˋ1)
“反正自從我女兒開始給我遠程控制后,我基本上也快精通這個手機了,但是現在學得快,忘記得也快,所以有女兒在身邊真好?!保ˋ2)
此外,溫暖型干預不僅限于技術指導、輔助或共同使用,還通過媒介的技術嵌入性延伸到對親代的健康監測與關懷。D1通過遠程操控為母親開啟了vivo手機的健康監測功能,該功能一旦激活便能實時監測母親的睡眠和心率。技術在此作為橋梁,緩解了子代對親代健康的擔憂,實現了“遠在他鄉,近在眼前”的關護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空巢的家庭狀態并不等同于情感上的空巢。子代和親代的溝通不再只是“對空”言說,而是“對屏”互動。地理距離并未阻隔數字反哺,子代通過遠程技術將聽覺、視覺融入反哺過程,在屏幕上寓教于樂,利用跨空間的數字演示幫助親代提升數字素養。在完成“物質接入”后,這種互動方式進一步增強了留守親代對數字技術的信心和興趣,為邁向“精神接入”創造了可能性,同時在遠程連線中實現了數字技能的反哺,逐步達成“使用接入”與“技能接入”。對于身居異鄉的子代而言,技術中介連接的健康數據也使其得以遠程守護父母的身心健康。通過溫暖專家的引導、遠程反哺的介入、健康數據的監測,子代能夠在手機中精細履行子女責任,彌補親情的缺憾,擔當媒介干預中的溫暖支持者與教育者角色。
(二)制造和諧:子對親的混合型干預
并非所有家庭都能通過遠程合作與父母建立和諧的數字關系。對于年齡較大的老年群體,因世代背景和文化差異導致的數字分化,其數字媒體使用多依賴家庭或社區支持。在我國,老年人中僅有52.1%和46.2%分別能獨立通過數字平臺完成日常購物和信息查詢,幾乎一半的老年人面對的并非數字賦能,而是“數字負能”。[33]在AI技術掩蓋下,數字陷阱日益隱蔽、復雜,數字空間內誘導消費的問題也層出不窮。相比之下,子代的風險感知越高,越傾向于采取限制性的媒介干預策略。
首先,在父母媒介使用過程中,子代通常采取積極共用與引導監督相結合的方式來管理其手機使用。協助父母使用手機成為子女數字孝道的一部分,反映了傳統孝道在數字空間的延續。多位受訪者表示,遠程連線技術有效減少了以往“教了就忘、反復操作”的困擾,使得協助父母更加便捷。在媒介素養上,子女逐漸確立了家庭中的數字權威,而父母則在新技術面前逐步失去話語權。父母對新技術既抱有好奇心,又常表現出低自律性,易產生依賴性。例如,E1在訪談中說:“我爸特別喜歡刷短視頻、看直播,起初我覺得他用來打發時間也挺好的。前幾個月他突然說眼睛啥也看不清了,我才帶他去檢查眼睛,不僅眼睛有了問題,頸椎也出了問題。我看他手機才知道他整日地在玩,我也不反對他玩,但是從那以后,我也開始管了?!保‥1)在此之后,E1利用OPPO手機中的智能監測功能,查看父親的手機使用時間與頻率,并通過遠程操控開啟抖音的防沉迷系統。在監測的過程中,E1采用提醒和勸阻的方式,而非強制要求父親停止使用手機,以積極、溫暖的方式引導其健康、有序地使用智能設備,從而填補生活中的空虛感。
其次,面對父母希望拓展社交的需求,子代采取了一種“保守支持”模式,將積極干預與限制相結合,以平衡社交拓展與潛在風險之間的張力。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社交圈逐漸縮小,并因退休、喪偶和健康下降等原因更易感到孤獨。為緩解這種空巢情緒,留守老人常借助微信朋友圈和短視頻平臺來對抗孤獨感。一方面,在重建熟人關系時,老年群體因鄉土背景而渴望與舊友重新連接,表現出積極的社交態度。子代鼓勵留守父母在數字環境中維系熟人社交,以彌補現實生活中關系的流失,如協助父母設置頭像、打造個人主頁等。然而,這種支持并非毫無保留,子代也會適當提醒和監督。F1曾通過遠程連線發現其母親與異地老友頻繁聯系,便提醒母親保持警惕,強調當下許多詐騙可能源于熟人關系。
“我身邊有同事就被熟人詐騙了幾萬塊,我媽人特別熱心,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對一些同村的人沒啥戒備心,現在好多人去打工了,人也不在我們村,這要是被騙了,只怕人都找不到。所以我都讓我媽留個心眼兒,有人賣慘借錢的話不要信?!保‵1)
另一方面,當面對父母渴望拓展新的數字關系時,子女會提醒父母不要隨意透露私人信息。例如,E1在遠程檢查父親的抖音時發現其名稱中包含詳細的居住地信息。在被普及個人隱私的重要性后,E2隨即修改了個人簡介和用戶名。與此同時,子女選擇隱蔽地監測父母的社交活動,在不干擾其正常社交的前提下,監督他們的社交拓展行為,對父母試圖越界的行為予以設限,以防父母陷入虛假網戀和過度消費。
“我就經常檢查我媽的抖音等級,如果一下子升級太多,那一定又是給哪個主播刷了大禮物,尤其是之前那個秀才,專騙老人的錢,我看到我媽還和他合拍作品了,我跟我媽說了這種人信不得!嚇得我天天檢查。”(D1)
面對網絡詐騙、情感誘騙等網絡陷阱,子代普遍具有較高的風險感知,智能手機對老年生活嵌入的同時也催生了子女新的數字空間義務。面對父母使用智能手機的不同訴求,子代也采取了不同的干預策略。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父母媒介干預中的強制干擾行為,如禁止、破壞,子代秉持著以和為主的混合干預模式,在數字空間中既引導父母正確使用手機,又以一種微妙的方式力圖制造穩定的家庭秩序。
(三)風險應對:子對親的消極控制干預
在部分贍養型家庭內部,子女與父母之間的深度綁定讓媒介干預顯得愈發緊迫。有研究指出,在我國家庭小型化、遷移流動家庭化等變化趨勢下,贍養型關系中的子女由于時間、精力有限,其主動反哺意愿也最弱。[34]在此背景下,雖然子代反哺并未及時落實,但消極地控制干預并非常態,更多呈現為一種應對家庭危機的處理模式。簡單來說,完全的消極不存在,更多只是一種子代對于父母“越軌”行為的極力抵抗。
首先,消極控制干預采用一種遠程“切斷”的方式來規避父母再次陷入網絡陷阱。切斷父母的移動支付是子女應對網絡經濟詐騙的粗暴方式之一,往往能有效化解風險。當F1發現母親因為無法通關“開心消消樂”而頻繁購買虛擬道具時,F2已經在游戲中花費了近2000元,即使子女千方百計預防詐騙,卻未曾料到電子游戲的隱藏付費。B2也曾輕信視頻宣傳的天價“神藥”,企圖通過消費來還原青春。當家庭危機爆發后,子代會采取遠程切斷支付,即將消費權置于子女手中,來作為一種干預措施。如B2在此之后的任何消費需求都將預先告知B1,由B1購買后郵寄至家。子女在這里充當了親代消費的中介力量,通過提前預審、代替支付的形式有效規避了家庭風險。
其次,媒介上癮已經成為中老年無法自我治愈的“數字疾病”,子代通過阻隔人與技術的連接,來幫助親代實現技術戒癮,由此在系統性的約束下,讓親代的媒介使用行為逐漸回歸理性。以往父母會因為“實在無法忍受子女玩手機的問題,而做出摔門、訓斥、體罰、砸手機等極端行為”[12],不可忽視的是,空巢家庭中的父母對于手機的著迷程度不亞于青少年,甚至在短視頻所塑造的心流體驗中忘卻時間、淡漠交際。
“我媽現在每天還沒起床就要打開抖音,整日地看,沒完沒了地刷,不僅搞得眼睛視力不行,上一次還煮著玉米去看直播,結果鍋都燒煳了,幸虧隔壁鄰居提醒?!保―1)
子女陪伴的缺位讓父母的手機戒癮往往力不從心,D1多次使用微信文字、語音通話的方式勸導其母親應多專注于現實生活,其母親也多次表示無法經受手機的誘惑。在此之后,在D1的建議下,家庭內采用了一種無奈的消極干預,即嚴格控制手機使用時間,讓手機實現自動開關機,D1也會偶爾在深夜時使用通話的方式,來檢查母親是否偷偷開機。
“無奈”一詞在訪談中多次出現,使子代不得不采用消極控制,如使用“切斷”“斷連”等不得已的應對策略。當子代面臨勸服失效、家庭損失等情況之時,便會采用切斷消費、設置斷連,將經濟活動、精神活動予以限制、束縛,并伴有監督,來弱化風險。這也印證了手機所創設的道德實踐,更多是一種無奈的風險防范。手機媒介社會化過程必然牽涉特定與具體的道德責任議題,在這些議題上,主體越來越需要為他們的媒介選擇與實踐行為負責。[12]因此,子女開始成為數字時代的媒介監護人,“你養我小,我養你老”的文化模式復刻在媒介場域中。
五、情境重構:空巢家庭中遠程情感與權力的制造
隨著智能技術的發展,數字不平等與排斥問題逐漸受到關注。智能手機的互聯性不僅緩解了空巢家庭的隔閡,也為親代的手機使用提供了安全保障。然而,這種干預深受子代態度的影響,逐漸改變了家庭內的權力關系并帶來累積的情感風險,揭示了技術帶來的悖論:技術不僅在彌合代際隔閡,也在不斷生成新的家庭問題。
(一)遠程干預中不平等的情感風險
在空巢家庭中,子女的長期缺位加劇了父母的孤獨,特別是在子女異地定居的情況下,空間隔離使得家庭情感維系面臨危機,子女也因此產生管護焦慮。智能手機在此情境下成為一種“數字代償”,其作為陪伴媒介的介入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親情的缺失。研究發現,數字技術的“物質接入”優先于“精神接入”,子代期望手機填補父母的日??臻e時間,以緩解孤獨和家庭危機。虛擬空間因具備“身體缺席”和“行動在場”特性,提供了多樣化的交流方式,使遠程連線成為子代與父母之間的一種新的情感和管護渠道。[12]一方面,遠程連線技術作為一種技術補償,通過媒介干預的方式融入家庭,特別是在子代風險意識提升的背景下,助力于緩解因詐騙隱患引發的家庭不安。定期的媒介教學往往因遺忘而失效,而遠程技術不僅便于子代隨時監控、引導父母使用智能設備,還為家庭場域帶來了隱秘的“革命”,重新定義了情感維系與家庭生活的模式。[35]
另一方面,遠程連線作為情感代償機制構建了一個開放的溝通空間,但也強化了家庭中的不平等依附結構。在子代的遠程干預中,父母作為“被教育者”和“被管理者”處于情感空間的弱勢地位。調研表明,在大多數情況下,子代的數字干預通常是一種臨時、偶發的應急干預,缺乏系統的數字反哺,且面對“教了就忘”的情況,子代往往直接“代勞”解決父母的問題,成為數字代理人。這種操作逐漸形成了父母對子代的依賴,建立了“任何問題子女都能解決”的依賴思維模式,反而加深了父母的數字弱勢地位,擴大了數字鴻溝。例如,受訪者B2在子代幫助后感到矛盾,既想借此機會多與子女進行交流,又擔心頻繁求助會干擾子女的正常生活,導致在技術問題面前產生復雜的情感拉扯。這一過程使得子代的干預形成了一種技術悖論:技術原意是為提升父母的數字素養、預防風險,但其結果卻加重了父母對子代的依賴,進一步固化了他們的數字劣勢。
更為重要的是,在遠程干預中,無論是溫暖型干預還是混合了積極與限制的干預模式都會在家庭危機的爆發下進入消極管控,進一步擠壓良性互動的空間。如何更好地預防風險,而不是在危機爆發之后進一步激發家庭內部的情感風險,空巢家庭依然面臨著現實與虛擬風險交織的復雜局面。
(二)遠程連接中的權力沖突
智能手機的普及重構了空巢家庭中的權力關系。在數字空間中,子代逐漸取代長者,成為父母的“媒介監護人”,并構建出年輕化的話語體系。知識與權力的共生關系表明,知識能夠生產權力,而成熟的權力機制反過來規訓知識,形成新的知識體系和權力結構。[36]在中國家庭傳統中,年長者掌握話語權,但在數字技術知識成為一種新型權力后,子代憑借其數字優勢逐漸主導父母在網絡空間的行為,甚至規定并監督父母的智能手機使用方式。遠程連線作為一種技術干預手段,為年長父母提供了技術便利,使他們在子代的幫助下獲得數字空間的參與感,并在家庭場域內追求代際權力的平衡。然而,這種以支持為表象的賦權雖試圖緩解代際不平等,卻也無意間加劇了新的依附關系,導致父母在數字空間中更深地依賴子代,從而進一步強化了他們的劣勢地位。
數字參與中的不平等加劇家庭權力結構的傾斜。在數字互動中的不平等表現在留守父母對子代的時間安排和技術支持的高度依賴上。在被子代反復提醒數字陷阱的隱蔽性和潛在財產、名譽損失后,對數字世界的技術性恐懼使許多父母不敢嘗試新事物。盡管子代在溫暖型干預中積極協助親代適應媒介使用,但這種干預往往是臨時性的,并受制于子代的時間安排。例如,A2在回憶與女兒的遠程連線時表示:“記性越來越差,我想學好用手機,但總不好意思打擾她,有時等到她忙完才敢發消息,即便很晚了。自己也可以摸索,但我只相信她,別人我不放心。有時想多聊幾句,但她忙去了,心里其實有些失落。”此外,在面對技術風險和數字陷阱時,子代往往急于介入父母的媒介使用,以規避潛在風險。然而,這種干預隱含了數字參與中的不平等——即默認父母在技術上的“弱勢”地位。長此以往,這種干預不僅未能彌合技術素養的差距,反而加深了父母在媒介使用中的自卑感,也增加了他們現實生活中的孤獨感。最終,這種出于關心的干預無意中產生了“負權”的效果,使父母產生逆反心理,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抗拒子代的技術介入。
家庭權力結構中單向的監控也加劇著不平等。在空巢家庭的媒介干預中,不平等的權力結構通過單向監控顯著加強。遠程手機監控將父母置于被管理的地位,類似于智能家庭監控的模式,但其不僅限于日常生活,還滲透到父母的媒介行為中,對其觀念、態度和行為進行引導。這種監控模式收集父母的身體狀況、使用時間、設備類型和聊天記錄等數據,通過平臺反饋給子代,以期創造安全的技術使用環境。然而,單方面的全景監視實際上削弱了父母的自我權利,加深了子代的主導權,凸顯出家庭權力結構在數字世界的顛倒。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監控結構反映出風險意識之于關懷意識的優先,導致子代以限制性干預取代了更積極的技能反哺,忽視了父母作為數字用戶的主觀能動性。盡管冷冰冰的數據提供了遠程關懷的工具,然而,這也導致孝道內涵的轉變。傳統的尊老與敬老理念逐漸被“技術幫扶”和“風險管控”的數字孝道模式所取代。子代在危機管控驅動下,通過技術手段,使家庭責任的履行變得更加依賴于遠程監控與管理。最終形成了一種以社會融入為目的、以技術為基礎、以風險管控為特征的空巢家庭媒介干預結構。這種結構雖然意在幫助父母融入數字社會,卻無意間進一步固化父母的依賴性,形成一種隱性不平等的權力結構。
六、結論:未來子代媒介干預的平衡策略
在遠程空巢家庭中,子代迫切希望年長親代能夠熟練使用智能手機。然而,盡管媒介干預的實施旨在促進親代對智能手機的使用,年長親代的實際操作水平卻并未顯著提高。相反,在家庭風險管控的壓力下,他們往往采取以限制為主的干預策略。在物質介入優先于精神支持的背景下,子代往往忽視了年長親代的實際需求,使其成為單向可見的被動參與者。盡管智能手機為空巢家庭建立了溝通橋梁,但同時也加劇了家庭內部權力結構的不平等。年長親代可以借助智能手機緩解孤獨,但在子代主導的家庭媒介系統中,逐漸淪為被監控的對象,成為家庭關系中被動的情感依附者。
在父母對留守子女的媒介干預中,“媒介調適”是一種應對家庭危機的媒介策略。媒介調適指的是媒介在家長和留守子女的互動中,從被動的監管工具逐漸轉義為連接雙方、兼具溝通和監管功能的“代理者”。[17]這種轉化旨在平衡家庭關系中的關愛與監管,為子女提供一個次級調適的空間。相比之下,子代對年長親代的媒介干預則更多表現為一種家庭照護的延伸。子代試圖通過數字手段提供關愛和支持,但在關懷意識與控制意識的混合中,子代逐漸掌控了親代的媒介行為,從而形成了不平等的權力結構。這種不平等主要源于親代作為被動接受者,依賴于子代的數字支持,而媒介調適在此情境下難以真正實現溝通與控制的平衡。這表明,數字贍養在提供便捷的同時也無意間加深了親子關系中的依賴性與權力失衡。
親代作為年長者,其豐富的生活經驗和人生智慧仍然具有重要價值,這表明在子代的媒介干預中應倡導“媒介互哺干預”。這一模式主張遠距離空巢家庭中的子代干預從單向控制轉為雙向溝通與監督,以實現平衡的社會化過程。一方面,子代可以通過數字監控與反饋對親代的媒介使用進行支持和引導;另一方面,親代則通過學習與自我管理,積極提升自身媒介技能,并在必要時調適或抵制過度的干預。此外,親代還可通過經驗反哺,向子代傳授自主學習的媒介技巧,彰顯自身在媒介使用中的主體性。雙向社會化的日常實踐幫助他們在兩代人之間主動維系情感紐帶,調控個人意識和代際團結間的平衡。[37]
媒介互哺干預作為數字化策略,回應了空巢家庭的情感與秩序需求,也為“連屏不連心”提供了解決方案。傳統的單向監控限制了親代的數字參與,使其將智能手機視作親子關系的維系工具,削弱了自我效能感。通過引入以“媒介互哺”為核心的雙向互動模式,子代能夠借助遠程技術支持提升親代的媒介技能,從而激發其使用意愿,建立起對媒介的獨立認知,形成家庭內監督與反哺之間的動態平衡。在這一過程中,子代通過隔空教學平衡物質與精神接入,將風險預防與積極干預相結合,不僅提升親代的媒介操作能力,也賦予其主動調節的空間。更為重要的是,親代在反哺中逐漸從被動轉為主動,通過分享生活經驗、傳遞媒介認知,幫助子代建立真實的媒介理解。此雙向社會化模式不僅促成了親子間的深度交流,也實現了家庭內部基于技術賦能的共同成長。
研究提出的雙向社會化下的媒介互哺干預僅為理想設想。由于地理分割和情感隔離,媒介干預在空巢家庭中往往演變為子代的控制性行為,忽視了留守親代對“身體回歸”的核心需求。媒介干預雖緩解了親代手機使用中的技術問題,卻未能化解家庭情感危機,甚至加劇了情感空虛。親代陷入手機依賴、數字詐騙,反映出子代在情感陪伴和適度干預方面的不足。因此,僅依賴限制性風險控制難以真正維持家庭秩序,理想的干預應轉向溫和的風險防范,虛擬陪伴應轉向身體的真實在場,以滿足親代的實際情感需求。
研究基于遠程連接技術,探討空巢家庭中子代對親代的媒介干預。研究聚焦數字鴻溝下的媒介溝通,為理解數智化時代的空巢家庭提供了新視角。然而,受限于研究對象,研究主要關注縣城和農村地區,未涉及經濟發達地區的子代干預模式及城鄉差異,研究背景單一,有待進一步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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