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蘭福鎮》漢譯本中女性主義翻譯策略研究

［摘 要］ 當代的中國譯者對來源于西方的翻譯理論與策略進行了理論研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便是其中之一。該理論強調在創作中充分體現女性和譯者的主體性，減少創作中對女性的歧視和貶低；通過宣傳性別平等、女性意識、提高譯者主體性，來改變傳統譯文依附于原文、譯者附庸于原作者的刻板翻譯觀。利用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對《克蘭福鎮》的漢譯本進行策略分析，以加深對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策略精髓的理解和領悟。兩位譯者巧妙運用了補充、加注與前言、劫持三種策略，將克蘭福鎮生動地展現給中國讀者，充分體現了譯者主體性與女性主義意識。

［關" 鍵" 詞］ 女性主義翻譯策略；《克蘭福鎮》；女性主義意識；翻譯實踐；女性小說

引言

20世紀七八十年代，西方產生了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其在中國的引入和發展極大地影響了傳統的翻譯理論。21世紀以來，國內對西方女性主義翻譯理論中的策略性干預源文、在語言中建構女性主體等理論內涵的描述、實證及其本土化反思如雨后春筍，取得了很大的成功［1］。本文基于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對《克蘭福鎮》的劉凱芳、吳宣豪漢譯本進行策略分析和研究，旨在展現女性主義作品翻譯過程中的譯者主體性；將翻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推動翻譯實踐的發展；深度挖掘女性作品中展現的女性主義形象，促進文化交流。

一、女性主義翻譯理論

女性主義翻譯理論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的歐美女權主義運動中的法國新女性主義，女性翻譯主義理論作為女性主義思想和翻譯的結合應運而生，代表人物有雪莉·西蒙（Sherry Simon）、羅莉·張伯倫（Lori Chamberlain）、弗羅托（Luise Von Flotow）等。長期以來，翻譯被認為是必然存有缺陷且地位低于原文。17 世紀，法國修辭學家梅內說的一句名言“ Les belles infideles”，即翻譯像女人一樣，漂亮的翻譯不忠實，反映了文學等級系統中翻譯與女人的劣等地位［2］。格達德（Barbara Godard）則聲稱：“女性主義翻譯家通過肯定自身（性別）的差異，在重讀與重寫中獲得快感，張揚其對文本的操縱。”［3］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基本主張是：在創作中充分體現女性和譯者的主體性，盡量減少對女性主體的歧視與貶抑；通過宣傳性別平等和提高女性譯者的地位，改變傳統中譯文依附于原文、譯者附庸于原作者的刻板翻譯觀。因此，女性主義翻譯并非對原作亦步亦趨，而是在原作基礎上的創作，其強調了譯者的主體性，把翻譯視作寫作而非簡單的文字轉換。

從女性主義翻譯者具體的翻譯策略來看，弗羅托總結出如下三種做法：補充（supplementing）、加注與前言（prefacing and footnoting ）、 劫持（highjacking）［4］。補充是指譯者從詞匯和句法兩個層面進行增補補充的創造性行為，如選擇更具女性主義色彩的詞匯或者采用一些更委婉柔和的句式，以彰顯女性的聲音和身份，使譯文更符合女性的語言表達習慣。加注與前言則指女性譯者對翻譯過程的描述，以突出譯者的主體性［4］。女性譯者會闡述其對原作意圖的理解，表達自己翻譯的初衷和翻譯過程中使用的女性主義翻譯策略，讓讀者更好地理解譯者的性別立場和翻譯意圖。而劫持是一種較為大膽和激進的翻譯策略，指女性主義譯者常常對本身并不具有女性主義意圖的文本進行挪用或操縱，并在譯文中改寫它們，以賦予文本強烈的女性主義意識。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文選擇《克蘭福鎮》作為女性主義翻譯策略的源文本研究對象，是由其獨特的女性主義敘事視角、細膩豐富的人物描寫和其中對社會風貌的描寫與對女性地位的討論所決定的。選擇劉凱芳、吳宣豪兩位譯者的漢譯本版本是因為其是目前市面上較完整且流傳較廣的一版，是目前唯一的紙質出版版本。該版《克蘭福鎮》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該社在翻譯出版領域一直有著較高的聲譽，對稿件的編輯和審核較為嚴格，能夠保證譯本的質量。

（二）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了文獻研究法、案例分析法、理論分析法等研究方法。文獻研究法是通過搜集、整理、分析相關文獻資料來探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性質，對現有研究成果進行梳理和總結，為實踐研究提供理論基礎。案例分析法是以《克蘭福鎮》的漢譯本為案例進行深入剖析，以具體例子分析其中使用的女性主義翻譯策略并進行解釋。理論分析法則是在理論指導下分析實例，解釋其內在邏輯和規律，通過理論演繹與歸納，研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本質，同時緊密結合理論與實踐，以獲得更準確有效的分析結果。

（三）研究內容

本文將對《克蘭福鎮》劉凱芳、吳宣豪版漢譯本中對女性主義翻譯策略的運用進行研究，以具體的中英翻譯句子或段落為例進行三個女性主義翻譯策略的分析。

三、《克蘭福鎮》漢譯本中女性主義翻譯策略分析

（一）補充

補充是指譯者的創造性行為，在詞匯層面可以選擇疊詞等富有女性語言風格的詞匯，在句式層面可以采用一些更委婉、柔和的句式，使譯文更符合女性的語言表達習慣，更容易展現女性的主體地位，也更容易為讀者所接受，同時彰顯譯者的主體性身份。劉凱芳、吳宣豪的翻譯以女性視角將自身代入克蘭福鎮這樣一個女人王國里，通過視角轉變增加了一些獨屬于女性的詞匯和女性的口吻。

例1.The Cranfold ladies have only an occasional little quarrel， spirited out in a few peppery words and angry jerks of the head； just enough to prevent the even tenor of their lives from becoming too flat.［5］

譯文：克蘭福鎮的太太小姐們之間偶爾也發生些小小的爭吵，說上幾句辛辣的話兒，生氣地把頭往后仰仰，這樣正好能使她們的生活不致變得過分平淡乏味。［6］

分析：譯文通過具體的詞匯和描述，更加凸顯了女性的形象與行為。例如，“太太小姐們” 明確了原文中 “ladies” 所指的具體女性群體和不同的婚姻與年齡狀況，更富有生活氣息，翻譯不死板生硬，使女性形象更加具體可感。“說上幾句辛辣的話兒，生氣地把頭往后仰仰” 則生動地描繪了女性在爭吵時的具體動作和神態，將女性的情感和行為細膩地展現出來，而不是對原文進行籠統或模糊的翻譯。“小小的”“話兒”“仰仰”等疊詞和兒化音的使用更富有女性氣息。從整體來看，譯文對這段關于女性爭吵的描述賦予一定的積極意義。譯者將其表述為 “正好能使她們的生活不致變得過分平淡乏味”，這種解讀方式改變了對女性爭吵行為的傳統評價，將其視為一種能夠為生活增添色彩和活力的因素，從而賦予女性行為以積極的價值和意義。

例2.Candles， and clean packs of cards， were arranged on each table. The fire was made up； the neat maid-servant had received her last directions.［5］

譯文：每張桌上都放好了蠟燭和干凈的紙牌，爐火燒得旺旺的，那個伶俐的侍女該做的事兒也已吩咐停當［6］。

分析：疊詞和兒化音的運用是女性主義翻譯策略的常用手段。“爐火燒得旺旺的”，既讓人感覺到溫暖，也表現了女性的勤勞能干，把自己的待客場所打理得井井有條，表示這里的女性都很重視每一次待客。“該做的事兒”也是女性化的補充表達，把伶俐的侍女該做的事兒“吩咐停當”是對女性工作價值的體現，用疊詞、兒化音和“吩咐停當”這樣一個女主人視角的敘述，放大了工作完成的良好狀態，讓讀者更直觀地感受到了女性工作的重要性和高質量，讓詹金斯小姐的人物形象刻畫更加細致、豐滿，同時提升了女性角色在文本中的地位。

（二）加注與前言

加注與前言指女性譯者運用前言對翻譯過程和目的進行描述，以突出女性譯者的差異性翻譯。在前言中，女性譯者會闡述其對原作意圖的理解［7］，同時通過腳注來表達自己翻譯的初衷、生活背景以及在處理文本時所使用的女性主義翻譯策略，突出女性譯者的意志，讓讀者更好地理解譯者的性別立場和翻譯意圖。

例3.But they were like the Spartans，and concealed their smart under a smiling face.［5］

譯文：但是他們卻像斯巴達人（斯巴達人，古希臘的一個民族，以勇敢堅忍、吃苦耐勞著稱）那樣，心中盡管痛苦，臉上卻總露著笑容。［6］

分析：此處譯者對“斯巴達人”的詳細注解改變了默認讀者對背景文化概念熟知且無性別關聯內涵的常規翻譯方式。這種詳細注解是一種女性主義翻譯策略下的“干預”，是對傳統翻譯方式的“創新”。這一譯法提供了更豐富的背景知識，能讓讀者更全面深入地理解文本所傳達的類比情境，避免因文化概念模糊而造成對女性角色在這種類比語境中所處位置和感受理解的缺失。如果讀者不了解斯巴達人的特性，可能無法體會原文本中女性角色在類似情境下（雖內心痛苦卻強裝笑容）所蘊含的堅忍與無奈背后的文化類比性深意，而詳細注解有助于將這種情境更精準地傳達給讀者，有利于讀者從更細致的文本解讀層面關注到女性角色的處境與情感表達，讓女性角色在這兩種跨文化類比情境中的形象和體驗得以完整且深入的展現，以確保女性相關表達與情境不被文化隔閡或模糊處理所遮蔽。

例4.But by-and-by Captain Brown sported a bit of literature. “Have you seen any numbers of The Pickwick Papers？’”said he. （ They were then publishing in parts.） “Capital thing！”.［5］

譯文：漸漸地，布朗上尉把話題扯到文學上來了。“諸位看過連載的《匹克威克外傳》（The Pickwick Papers，狄更斯的小說，最初以波茲〈Boz〉的筆名分期發表）嗎？”他問道（那時這部小說正分期連載），“真是好極了！”［6］

分析：對《匹克威克外傳》的加注是譯者的一種介入，這種介入是為了讓讀者更好地理解文本背景，布朗上尉是狄更斯的“粉絲”，而詹金斯小姐對文學也頗有研究，是約翰遜的“粉絲”。譯者不是隱身的，在這種情況下譯者如同一個引導者，通過加注主動為讀者鋪墊背景知識，讓讀者在繼續閱讀的時候能更好地理解布朗上尉和詹金斯小姐之間的爭辯，從而更充分地領會文本內容。這是對傳統翻譯中譯者隱藏自我、盡量不顯現自身觀念的突破，以一種積極的姿態介入翻譯過程，增強了讀者對作品的理解。

（三）劫持

劫持是一種較為大膽和激進的翻譯策略，女性主義譯者常常對本身并不具有女性主義意圖的文本進行挪用或操縱，并在譯文中改寫它們，以突出女性主義意識。［7］尤其針對那些可能不利于女性形象良好塑造的內容，譯者運用自身的主觀能動性，將存在貶義的表述更換為更中性甚至正面的表述形式，從而展現出積極向上的女性形象。這一過程充分體現了譯者對女性權益的尊重及對傳播性別平等觀念的支持。

例5.Miss Betsy Barker dried her eyes， and thanked the Captain heartily.［5］

譯文：貝蒂·巴爾格小姐擦干眼淚，對布朗上尉千恩萬謝［6］。

分析：譯者將修飾thank的副詞heartily翻譯為“千恩萬謝”而非“由衷地感謝”，在男女性的表達差異里，女性會通過某些行為比如重復來向他人強調自己的某種情感，外露于行；而男性更傾向于把情感內藏于心，內心無論情感多么洶涌澎湃，行為舉止上都還是簡單的表達。這句話的背景是貝蒂·巴爾格小姐特別疼愛一頭阿爾登尼種母牛，但是某天它掉進石灰坑后掉光了毛，凍得瑟瑟發抖，布朗上尉開玩笑地提出了給母牛穿法蘭絨背心和短褲的建議，而布朗上尉是當時鎮子上說話比較有權威的人。“千恩萬謝”不僅是女性化的情感表達，而且體現了貝蒂·巴爾格小姐對那頭阿爾登尼種母牛的疼愛，像一個母親對待孩子一樣對待母牛，體現了她的母性光輝。這是對女性角色形象的一種細致深入的刻畫，盡管貝蒂·巴爾格小姐并不是主要角色，但是在這樣一個“女人王國”里，每一個女性都有獨特的情感與細膩的思想，通過女性主義翻譯策略能更好地展現給中國讀者。

例6.so that when I found my friend and hostess， Miss Jenkyns， was going to have a party in my honour， and that Captain and the Miss Browns were invited， I wondered much what would be the course of the evening.［5］

譯文：所以，聽說我的朋友兼東道主詹金斯小姐決定舉辦茶會為我接風，布朗上尉和他的兩個女兒也在被邀請之列，我心里十分納悶，不知晚會到底要開成什么樣子。［6］

分析：這句話的背景是“我們”之前在晚會、打牌等聚會中從未招待男客，也無須招待男客，大家都很悠閑自在。“我們”喜歡高雅，討厭男性，認為男性是“俗氣”的。而布朗上尉作為男性出席，讓“我”對即將到來的晚會十分納悶并有些抗拒，這種復雜心理如若只翻譯成“我很想知道晚會將會是什么樣子的”，就體現不出女性角色豐富的內心世界。“到底要開成什么樣子”就包含了女性“我”在社交的特定情境中有所喜惡，是對“我們”討厭男性的細致深入的描繪。這一劫持譯法突出了女性的主體意識和情感自主性，避免了女性角色在翻譯過程中的扁平化、邊緣化處理。

結束語

以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策略為指導，對劉凱芳、吳宣豪的《克蘭福鎮》漢譯本進行深入剖析。兩位譯者在處理涉及女性口吻、女性行為等能表現女性性別色彩的文本翻譯時，靈活運用女性主義翻譯策略如補充、加注與前言、劫持等，這些策略的應用不僅是對原文信息的準確表達，忠實于原文，也充分發揮了譯者的主觀能動性，真正地以女性筆觸渲染女性角色。塑造女性形象時關注她們的女性化行為與女性色彩，凸顯女性的主體地位，利用女性主義翻譯策略強化譯文中所蘊含的女性意識及思想表達，避免了對女性主義色彩的掩蓋和泯滅。我們應在翻譯中適度運用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繼承和發揚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精髓并豐富其內容，為后世創造更廣闊的研究空間。

參考文獻：

［1］劉滿蕓. 國內女性主義翻譯研究15年（2002—2016）：基于CNKI 559篇期刊論文的文獻統計分析 ［J］. 上海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8， 40 （4）： 320-327.

［2］彭星.文化學派視角下的女權主義翻譯理論研究［J］.北方文學，2017（24）：247.

［3］張其海. 譯者地位：從隱身到顯身 ［J］. 濱州學院學報， 2012，28 （1）： 107-110.

［4］董曉波. 翻譯通論［M］. 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3.12.

［5］Gaskell， E. Cranford［M］. New York： C. Scribner’s Sons，1910.

［6］［英］蓋斯凱爾夫人.克蘭福鎮［M］.劉凱芳，吳宣豪，譯.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 2023.

［7］王治國，李亮. 從《〈易經〉英譯的符號學研究》看《易經》英譯批評研究的取向［J］. 燕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4）：36-41.

作者單位：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

作者簡介：李昀珊（2005—），漢族，河北邢臺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英美文學、翻譯學。

王立欣（1971—），漢族，河北承德人，博士，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翻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