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育：應用型本科高校影視美育的困境及紓解

摘" 要：“位育”是潘光旦先生教育思想的核心。他主張在“通”的框架下，以分寸的原則對學生進行人格教育，核心是扎根鄉土。應用型本科高校的影視美育不僅要鼓勵教師以高標準要求自己，也要引導學生師友古人，同時，只有回歸鄉土教育，才能引導學生安所遂生。

關鍵詞：位育；應用型本科高校；影視美育；鄉土教育

中圖分類號：G642" "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2096-3769（2025）01-0070-05

推動高校美育浸潤行動的落實，不僅需要扎根中國社會，也需要具有世界眼光。潘光旦先生曾在西學東漸的大背景下，提出以“位育”對學生進行養正教育，即人格教育。一方面，他認為中國的大學教育不能忘本，需進行鄉土教育；另一方面，他認為高等院校除了知識的傳授之外，更重要的是進行通識性教育，只有這樣才能培養學生完整的人格，使他們成為“一個囫圇的人”[1]134。他將“通”作為位育的功能，并將通才視作位育的主要路徑，目標是培養通人。具體的方法是將人本的立場重新引入到通識教育實踐中，鼓勵個體用分寸調節自己與他人及其他本體間的關系。可以看出，潘光旦先生的位育思想非常豐富，剖析了通識性教育的核心理念、內在邏輯及實踐路徑，這不僅在學術界影響深遠，也和當下的美育觀念有異曲同工之處。因此，費孝通先生稱位育是潘光旦思想體系的精髓所在[2]。基于此，筆者嘗試以位育為理論視角，探討應用型本科高校影視美育“位育失當”的主要困境，并在“通”的框架下嘗試探討如何對其進行紓解。

一、失其位育：應用型本科高校影視美育的困境

作為通識教育的影視美育，對學生審美能力的提高和藝術素養的培養卓有成效，如主旋律影視作品與課程思政的融合，能夠有效地實現寓教于樂。然而，學科布局的限制、育人目標的錯位、評價體系的缺失以及重賞析輕實踐的課程設置等現實困境，制約了浸潤目標的實現。

1.從藝術到人文：影視美育的學科屬性

總體上看，影視教育的育人目標在不斷地延展，逐漸從專業性教育向通識性教育的方向轉移。影視教育的培養目標主要有三種類型：第一種旨在培養學生的導、編、攝、演、播等影視專門技能，與影視行業密切相關；第二種重在電影理論人才的培養，已被嵌入到人文學科的教育體系中；第三種則強調發揮影視藝術的綜合性功能，如利用影視作品進行科學研究、藝術普及、文化教育和資料保存等[3]。影視美育主要以公共藝術教育的形式展開，其主要職責在于“幫助學生樹立正確的審美觀點，提高審美能力，培養審美情趣，發展表現美和創造美的能力”[4]。

影視藝術是一種集多種藝術形式于一體的綜合性藝術，同時，影視作品的藝術樣式隨著視聽技術的迭代而日漸豐富，已成為當下最大眾化的藝術樣式。影視美育同樣也具有綜合性、真實性和表現性等特點，例如經典影視作品對人物內心活動的刻畫，能夠有效喚起學生的廣泛認同。在影視美育實踐中，教師不僅能利用影視作品的豐富情感和深刻內涵引發學生的情感共鳴和深度思考，也能通過對影視作品的評論，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和審美判斷力。

應用型本科高校的影視美育課程通常以公共藝術課程的性質設置，主要有三種形式。第一種是鑒賞類影視美育課程，該類型課程的授課目標是培養學生對影視作品的鑒賞能力，并通過影視批評來檢驗教學效果；第二種是影視史論類課程，目的在于加深學生對不同影視藝術流派的理解，可以與第一種類型相融合；第三種是影視實踐類課程，主要目的是培養學生攝影、攝像、剪輯等與影視制作相關的實踐能力，注重通過實際操作來加深對影視藝術的理解。整體上看，前兩種類型雖普及了影視基礎知識，但忽略了實踐技能的訓練，同時，鑒賞類及史論類的影視美育也難以做到與本土文化更好地結合。

2.失其位育：應用型本科高校影視美育的實踐困境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5]，這是《中庸》的中心思想，是指人與社會、自然之間的和諧統一。潘光旦先生從該句中提煉出“位育”一詞。他認為，位育不僅涉及個體的問題，也要討論群體的文化調適，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失其位育”[6]48。他將位育作為教育的根本目的，位的首要任務在于明確其根基，而育則導向未來。因此，他提出“文明人類之生活要不外兩大方面，曰己，曰群，或曰個人，曰社會”[6]57，這有助于我們從個體、群體和社會的角度分別思考應用型本科高校影視美育的實踐困境。

首先，應用型本科高校在影視美育的實踐中缺乏大美育機制的頂層設計，這是群體失其位育的主要原因。由于應用型本科高校通常不對公共藝術課程的核心知識、課程目標、教學活動等進行統一的規劃，因此影視美育常被當作“選修課”，其公共藝術課程的學科特性難以得到重視。同時，受學科布局的約束，常由非影視教育背景的教師承擔授課任務。另外，“選修課”在學校的考核評價中占次要地位，這造成影視美育多以影視鑒賞的形式展開，盡管其核心模塊涵蓋影視基礎知識、影視作品分析、課堂互動及影視作品批評等方面，但難以充分考核評估學生的學習效果。只有“充分認識和發揮美育的綜合性整體性功能，建立大美育觀和大美育機制”[7]，才能改變教師以自發性、隨機性和零散性進行影視美育教學的現實。其次，在影視美育領域，應用型本科高校首先面對的是個體的失其位育。一方面，教師在影視美育的實踐中常失其位育。在教育研究上，盡管影視美育的研究熱度日益凸顯，但影視美育研究者間缺乏合作[8]，涉及影視美育的學術共同體尚未形成合力；在教學實踐上，部分教師開設影視美育課程僅是為了完成課時量；另一方面，學生學習的主動性不足。通識性影視美育的教學目標與學生對其作為“選修課”的認知產生矛盾，“混學分”成為學生主要的選擇，這使影視美育的浸潤目標難以實現。最后，以鑒賞為主的影視美育無法對位應用型本科高校的文化背景。應用型高校在影視美育方面僅側重于影視鑒賞，而這方面多以西方文藝理論為支撐。影視美育若無法真正扎根本土文化的土壤，就難以具備持續性與整體性。

二、“通”的框架：應用型本科高校影視美育的實踐進路

潘光旦先生認為位育是由位到育，有“由本及末，由近及遠的三個步驟”[9]3：一是“通”之功能即位育[10]13，培養通才是社會所需；二是通人，位育要以人為本，鼓勵個體通過修己，調節與自我、他人和社會的關系；三是要回歸鄉土，實施鄉土教育。這為應用型本科高校開展影視美育實踐活動提供了切實可行的思路。

1.通才：建立融合式的美育機制

通者，達也。培養通才是實現位育的必要途徑[10]112。作為公共藝術教育的影視美育，最根本的特點也是通識性。那么，如何培養通識型人才呢？高校需在頂層設計上確立大美育觀念，確保影視美育的綜合性功能得以釋放。在跨學科影視美育課程的構建中，需要貫通影視藝術與其他學科之間的聯系，而這依賴于學校在機制規劃、課程設置以及考核評價等方面進行全面系統的規劃。首先，在機制規劃層面，應用型本科高校應把控好影視美育的發展方向，以大美育觀統籌校內資源。影視美育同其他公共藝術課程一樣，旨在提高學生的知識和審美素養，以實現個人的全面發展。學校應貫徹落實美育目標，改變美育相關課程的從屬地位，將公共藝術教育的辦學成果納入評價體系中。同時，充分評估如何將浸潤作為路徑，確立“美育資源融合”的思想，拓展更加多元的考核與評價機制。應當按照公共藝術課程的學科特點和培養模式，鼓勵教師組織開展大學生藝術團演出、影視作品展演等課外活動，作為對課堂教學的有益補充，同時，將此類實踐活動的成果納入教學績效評估體系之中。在師資隊伍建設上，應鼓勵校內外美育師資的融合，既要引導校內接受過影視教育的教師主動承擔影視美育的授課任務，同時也要打通校外優質教師資源進入課堂的通道。其次，應用型本科高校的影視美育實踐，既要兼顧通識性知識教育與影視技能實踐，也需在學科融合中發掘創新性的突破點。就融合式影視美育的課程設計而言，需積極探索提升浸潤目標的效度。一方面，影視美育停留于講授影視鑒賞或影視史論等層面，這種單向度的課程模式難以達到高水平的鑒賞式影視美育課程的要求，而影視藝術實踐能激勵學生主動參與，并能夠將課堂知識延伸到社會實踐。影視藝術操作能力不僅是提升學生媒介素養和審美能力的抓手，也是將“藝術生活化”理念嵌入到影視美育中的通路。另一方面，在構建課程體系時，還應著眼于影視藝術與其他學科的交融。從跨學科角度出發，甄選課程素材并整合學科內容。事實上，不同題材的影視作品，有很多具備跨學科的特點，如《本草中國》等中醫藥題材紀錄片不僅是中藥學專業學生拓寬學術視野的窗口，也是其他學科專業學生了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平臺。

2.通人：推己及人的分寸原則

培養通才的目標在于通人，即培養學生具有完整的人格。潘光旦先生在《論教育的更張》一文中提出教育要面向人人，即“教育必須以每一個人為目的，必須在每一個人身上著手”[11]。發揮教育的整體性功能，一是要秉持人本的教育立場，即“人的尊嚴必須重視，人的智慧足以決策，凡所決策必利于人”[1]133。二是明“倫”。“倫”涵蓋靜與動的雙重維度，其中，“靜”是指在教育實踐中，需充分理解學生間的個體差異；“動”意味著在認知這些差異的基礎上，應促進和諧共融。三是要用分寸的原則推己及人，既對教師的修己提出要求，也鼓勵學生確立通識教育學習中的主體性[1]532。就影視美育實踐教學的主體來說，有分寸是指教師在教學活動中應具有反思的自覺性。首先，這種自覺性體現在教師應始終以高標準的行為規范約束自我。一方面，教師應在知識傳授之外以有分寸的原則不斷地修己，從而成為學生的楷模；另一方面，教師要不斷提高自身的審美素養和專業能力。其次，教師應按照由靜及動的步驟，將反思貫穿在影視美育的全過程中。作為公共藝術課程的影視美育，在教學實踐中應注重過程性材料的整理與歸檔；在考核評價環節應堅持分類評價的原則，并突出對實踐技能的考查。此外，在教學實踐環節，對影視作品的分析和影像創作的反思有助于學生理解復雜的社會現象。

對學習主體而言，有分寸表現為學生應主動轉變角色，變被動接受為積極地求知，將影視美育的學習實踐融入具體的社會生活中，從而更好地認識腳下的土地。用潘光旦先生的觀點來看，學習主體性的確立應從時間、空間以及“師友古人關系”上尋求突破[6]533。學生應主動地延伸影視美育的學習時間，將課內有限的學時向課外延長，如通過實地拍攝、作品展映等多種形式獲取地方性知識；在學習空間上，學生需要有獨處的時間與空間，獨處能磨煉學生的情志。對于影視美育來說，學生可通過自學理論、自主觀影和自主調研等形式，勾連抽象的影視理論與具象的社會生活；在“師友古人”上，學生不僅應研讀經典理論和作品，與前人智者進行跨越時空的對話，也要在學習晦澀的影視理論時，向老師尋求更多的指導與幫助，同時也要嘗試團隊交流與合作。

3.鄉土教育：突破“兩教”的限制

潘光旦先生認為中國高校通識教育的出路在于依靠鄉土知識實行位育，這是中華民族之“根”[10]373。鄉土教育是指將與家鄉相關的自然環境及人文歷史整合為教育資源并在教學中加以實施，這與弘揚中華美育精神的實踐不謀而合。影視美育的本土化建設必須依托于鄉土知識，以實現“本土經驗”與“全球視野”的有機結合。應用型本科高校更需要立足地方，嘗試將“通識教育在中國”轉向“中國的通識教育”。建設富有中國特色的影視美育，應考慮如何將鄉土教育嵌入到影視美育教學體系中。

近年來，富有地方文化特色的區域影像為本土化影視美育的教材建設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就電影藝術而言，藏地影像、東北影像和南方影像等優秀作品不斷涌現，這對學生了解和認知地方文化大有裨益；就電視藝術而言，美食類紀錄片、社會人文類紀錄片、生態類紀錄片也近乎覆蓋到全國的各個區域；同時，移動端視頻平臺上的地方影像，不僅成為地方知識傳播的重要載體，也為影視美育提供了豐富的實踐案例。總之，對于應用型本科高校而言，應鼓勵教師基于鄉土知識的特殊性來開發教材，對這些影視資源進行系統的梳理和整合，有助于引導學生更好地認識腳下的土地。

學校美育不僅是學生審美教育的主陣地，也是連接社會美育的重要場所。構建本土化的影視美育，應嘗試將封閉的教室改造為開放的地方文化交流平臺。該平臺可將本土化的影視美育課程資源、藝術活動和項目實踐整合，例如《中國醫生》等醫療類紀錄片，不僅可作為醫學專業學生學習專業知識的文獻片，也可作為其他受眾學習的參考資料。因此，學校與社會其他機構合作進行影視美育的實踐，可達到以影視美育深化學生對本土認知的目的。

三、安所遂生：弘揚中華美育精神

一方面，學校美育的目的在于更有效地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對不同類型的美育予以分類指導，以涵養學生的審美情趣，提升其人文素養；另一方面，將本土知識納入學校美育體系中，不僅是弘揚中華美育精神的題中之意，也是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必然選擇。潘光旦先生用“安所遂生”一詞概括位育的價值意蘊，認為“位的注解是‘安其所’，育的注解是‘遂其生’，安所遂生是一切生命的大欲”[9]13。“安其所”與“遂其生”，這兩者重在探究個體與群體如何實現其生存與發展的根本需求。

位，既有位置或場所等物理空間上的含義，也指秩序。“安其所”意味著教育必須依靠所處的物質空間和文化背景。本土化的影視美育致力于培養應用型本科高校學生對本土環境的深刻認識與適應能力，即實現“正其位”。近年來，部分地方應用型本科高校通過與地方文化和旅游部門的合作，引導學生參與微短劇的策劃、制作及傳播活動，成功推出了一系列具有廣泛影響的微短劇作品，不僅豐富了教學內容，還使學生在學習過程中能夠更深刻地理解和體驗傳統文化的精髓。

育，指通過個體和群體的修己而成長，并與群體和社會達成相位相育的關系。通過本土知識的融入，提升學生的審美與人文素養，以達到“遂其生”的目的。位育鼓勵個體對自我行為進行調節，充分發揮學習的主動性。利用影視美育的綜合特性，從鑒賞類和史論類影視美育的視角出發，影視美育不僅涉及藝術美、科技美、人文美、社會美等多種形態，還包括審美素養、人文素養及批判性思維的養成。從實踐的角度來看，影視藝術作為美育的表現形式和藝術手段，是推動美育育人價值實現的重要途徑。位育觀下的影視美育不僅承擔提升藝術審美素養的功能，也能夠激發學生的創造力，特別是對鄉土文化的認知與感受，能潛移默化地形塑當代大學生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模式。

四、結語

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公共藝術教育，不僅需要借鑒西方的理論，也應植根于中國社會的文化土壤。突破與融合是應用型本科高校美育改革的關鍵詞，只有建立大美育的融合機制，才能改變美育課程被邊緣化的地位。同時，也只有在影視藝術與文、醫、理、工等學科的交叉中尋求融合，才能更有效地發揮影視美育的綜合性特點。從位育的視角來看，應用型本科高校可以“通”作為框架，將鑒賞類影視美育與實踐類影視美育相結合，并將“藝術生活化”的理念融入其中。此目的在于培養通人，影視美育的實踐應同時鼓勵教師和學生建立分寸的原則，以推己及人。此外，“務本”的影視美育需引入鄉土教育。富有地方文化特色的區域影像為編寫本土化影視美育的教材內容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同時，融合課程資源與文藝活動，將課堂升級為地方文化活動的交流平臺，學校也就成了當地文化的“庇護所”與“發揚地”。位育視角下影視美育的價值意蘊是安所遂生，即地方應用型本科高校通過影視美育引導學生參與到本土影像的策劃、制作與傳播是“正其位”；學生通過影視美育，感受地方與鄉土文化，在潛移默化中提升藝術審美素養，是“遂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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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Weiyu\" is the core concept of Pan Guangdan's educational philosophy. He advocates that moral education should be conducted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general education， and guided by the principle of proper measure， with local culture as its focus. Film-based aesthetic education in application-oriented undergraduate universities should not only encourage teachers to set high standards for themselves but also guide students to take inspiration from exemplary individuals throughout history. At the same time， only by revitalizing local cultural education can students be guided to find their sense of belonging and fulfill their potential.

收稿日期：2024-11-20

作者簡介：王序（1991），男，安徽亳州人，講師，碩士，2024年同濟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訪問學者；孫影（1990），女，安徽亳州人，助教；鎖錚錚（1993），女，安徽亳州人，助教。

基金項目：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青年項目“亳州二夾弦傳承人影像民族志調查”（AHSKQ2022D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