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代是云南釋奠禮樂發展的黃金時期,然而學界對于清代云南釋奠禮樂的研究相對薄弱,其研究范圍更多地局限在某個地區,研究內容更多是對釋奠禮樂史料的梳理,并未作更深層次的研究。洪江教授所著此書,是一部建立在大量文獻史料基礎之上,結合作者田野調查的一手資料,再加上作者的理性分析,匯集而成的一部佳作。本文將從文獻史料的多樣性、比較研究方法的多元化、田野調查資料的重要性三個方面對此書進行評價。
一、文獻史料的多樣性
文獻史料對于研究古代音樂歷史有著重要價值,在該書成書過程中,作者運用了多種史料,史料類型主要可以分為正史、地方志、地方性文獻、其他類型文獻、田野調查資料等。筆者對該著作所引用的史料進行了梳理,如下表所示。
這些史料中保存了豐富的釋奠禮樂文化,為作者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具體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地方志的使用
地方志作為該著作的主要參考資料,為作者的研究提供了重要依據。在第二章和第三章中,作者通過對云南地方志的梳理,發現明代天啟年間,劉文征所修《滇志》中已經出現關于釋奠禮樂的詳細記載,內容涉及釋奠禮樂樂器、樂舞、樂章等內容,但是明代云南釋奠禮樂的發展還處于初級階段。而清代釋奠禮樂文化在云南已經得到了進一步傳承,其一,直省釋奠樂章的兩個版本(順治年間釋奠樂章和乾隆年間釋奠樂章)均在云南得到了傳承,其中順治年間釋奠樂章版本主要記載于康熙年間《云南通志》《大理府志》《云南府志》等,乾隆年間釋奠樂章版本主要記載于乾隆年間《麗江府志略》《宜良縣志》《云南縣志》等。其二,康熙《云南通志》不僅有釋奠樂舞詳細的文字記載,并且還有詳細的舞容圖像。其三,清代云南地方志中有關釋奠樂器的記載與直省釋奠樂器的數量、種類相同,二者有著高度的一致性。作者通過以上幾點推論出清代直省釋奠禮樂作為系統、完整的文化已經傳入云南。
(二)田野調查資料的使用
田野調查資料為作者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補充內容,在第四章第二節中,作者對在臨安地區田野調查時所獲得的大量資料進行了分析,從臨安地區現存的廟學建筑群、禮樂教化文令的石刻碑文、田野調查所獲文獻《文廟丁祭譜》所載樂章、樂舞等方面,進一步證明了釋奠禮樂在清代臨安地區已經得到傳承,以及釋奠禮樂在臨安府學傳承中的重要地位。
二、比較研究方法的多元化
比較研究法在音樂史研究過程中同樣起到了重要作用。杜亞雄《民族音樂學概論》一書提及兩種比較方法,歷史比較法和一般比較法。其中歷史比較法分為兩種類型,第二種類型為“通過比較對一種音樂文化在時間上的演變進行探索,以認識音樂文化的演變規律為主要目的。”一般比較法為“主要通過兩個或兩個以上的音樂類型、音樂品種或音樂文化的比較來探索它們的共性和個性,闡明其相互關系,并達到形態學或分類學的目的,一般不涉及年代的問題。”以上兩種比較方法在《清代云南釋奠禮樂研究——以大理、臨安及麗江地區為例》一書中都有體現。
(一)歷史比較法的運用
歷史比較法的運用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釋奠禮樂在云南不同時期的歷史淵源的比較研究;二是對釋奠禮樂在云南不同地區的歷史狀況的比較研究。
作者以大理、臨安、麗江為例,對云南釋奠禮樂的歷史進行了溯源,分為東漢至南北朝時期、唐宋時期、元時期、明時期。其中東漢至南北朝時期并未出現釋奠禮樂相關文獻的記載,因此關于這一階段是否存在釋奠禮樂文化作者無從得知,因此,作者開始從漢文化在云南傳播的角度來尋找該時期釋奠禮樂文化的相關歷史信息,通過分析《后漢書》《華陽國志》《滇略》等文獻中有關漢文化在云南傳播的相關史料,作者推斷出這一時期云南對于漢文化的學習仍在繼續,未曾中斷。而唐宋時期已經存在南詔國國王盛邏皮建立孔廟的史料記載,作者結合另一些史料進一步指出,在唐宋時期,云南可能已經開始傳播釋奠禮樂。元時期在正史以及地方志中已經有云南釋奠禮樂文化的記載,但此時,云南廟學初步建立,釋奠禮樂的傳播范圍僅僅局限在中慶路廟學。明時期已經有文獻明確記載云南的釋奠禮樂文化,其中以天啟年間的《滇志》最為翔實,作者通過分析明代天啟年間的《滇志》中廟學的建立情況,以及相關釋奠禮樂祭器、樂器、樂舞及樂章的記載的分析,證明了明代釋奠禮樂在云南得到了進一步傳承與發展。到了清代,云南釋奠禮樂文化已經形成完整的體系,云南各級廟學的建立,祭孔樂章、樂舞、樂器等已經十分完備,是云南釋奠禮樂發展的黃金時期。
作者對大理、臨安、麗江三個地區的釋奠禮樂進行了歷史溯源,其中大理地區釋奠禮樂可以追溯到元代以前,而臨安地區釋奠禮樂可追溯到元代,麗江地區釋奠禮樂可追溯到清代。其中大理地區釋奠禮樂的歷史較為悠久,這是因為“大理地區自古為云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漢代以來逐步接受儒學,成為云南最早接受儒學的地區。”作者通過南詔時期國王盛邏皮建立孔廟的史料記載,推斷出唐代釋奠禮樂可能已經在大理地區得到傳播,康熙時期釋奠禮樂在大理地區已經得到較為系統的傳承發展。而臨安地區釋奠禮樂文化的傳承發展從元代開始,這是因為元代行省制度的建立,中央加強了對臨安地區政治、經濟等的管理,同時在該地區開始興辦廟學,隨著廟學的建立,釋奠禮樂才逐步傳入臨安地區。麗江地區作為釋奠禮樂最晚起步的地區,作者通過《古今圖書集成》和《光緒麗江府志》中關于廟學的記載,推斷麗江地區最早的廟學在康熙時期才建立,而后釋奠禮樂才傳承、發展起來。
(二)一般比較法的運用
一般比較法的運用同樣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清代云南釋奠禮樂體系與清代釋奠禮樂體系的比較研究;二是清代釋奠禮樂在云南不同地區傳承和影響的比較研究,同樣以大理、臨安、麗江為例。
清代釋奠禮樂體系主要分為三種,作者在第二章得出結論,“因而清代釋奠禮樂體系實際形成了國子監、直省及曲阜三足鼎立的局面,它們的區別不僅體現在樂章、樂舞、樂器配置的數量上,更主要體現在清政府對其傳承、建設的投入等眾多方面。”清代云南釋奠禮樂體系與清代釋奠禮樂體系之間存在同一性,以釋奠禮樂體系中的釋奠樂章為例,作者首先對清代釋奠禮樂體系的建立和發展過程進行了論述,其中釋奠樂章有兩套,分別是順治時期和乾隆時期的釋奠樂章,而這兩套釋奠樂章在清代云南釋奠禮樂體系中都被運用,而乾隆時期清朝政府對釋奠樂章進行了調整,分為春祭和秋祭樂章,這一改動,在清代云南地方志中也有記載,這一例子充分說明這兩種釋奠禮樂體系之間存在同一性。
三、田野調查資料的重要性
田野調查法是民族音樂學的一種重要研究方法,同樣對于音樂史學的研究也有借鑒作用,朱國偉在其《民族音樂學研究方法對中國音樂史學研究的借鑒作用》一文中就舉過例子來證明“司馬遷為《史記》的寫作查閱史實、走訪調查、 搜集資料,前后將近20年之久,足跡遍及全國各地;楊蔭瀏為寫《中國古代音樂史稿》做過大量實地調查……這些偉大學者的經驗已經告訴了我們,史學工作也要田野工作。”田野調查得到的一手資料彌補了文獻記載的不足,為音樂史學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資料,作者進行了大量的田野調查,所獲資料為其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補充作用。
許寧在《民族音樂學視域中田野調查的目的與作用》一書中寫道,“當前的田野工作取得了兩個比較大的進步。其一是民族音樂學的研究者們開始建立了一種學生的觀念,也就是局內人與局外人的角色互換。”這里提到了田野調查過程中的兩種身份,即“局內人”和“局外人”,作者出生于云南,使得其在田野調查的時候可以自由地切換這兩種身份,更好地與當地人進行交流與學習,以便更快速地獲取田野資料。
而在田野調查之前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杜亞雄在《民族音樂學概論》一書中指出,“田野工作之前的準備工作越細致、越充分,田野工作的效率便越高,成果便越大。田野工作之前的準備工作包括思想、資料、技術能力、器材等方面的準備及寫作調查提綱等方面的內容”。作者在田野調查之前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作者通過對清代臨安地區地方志中有關釋奠禮樂史料的梳理,對清代臨安地區釋奠禮樂的傳承范圍和傳承內容進行了細致的研究,為作者對臨安地區釋奠禮樂的田野調查工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作者在完成《清代云南釋奠禮樂研究——以大理、臨安及麗江地區為例》一書過程中,走訪了大理、臨安、麗江地區,對這三個地區現存的釋奠禮樂文化進行了實地調查,并且獲得了一手資料。作者通過對比田野調查所獲得的資料與文獻史料,對清代云南大理、臨安、麗江地區釋奠禮樂的傳入、發展和傳承進行了詳細的論述,并且深入地研究了三個地區釋奠禮樂在發展過程中對于本地音樂文化的影響。
四、結語
《清代云南釋奠禮樂研究——以大理、臨安及麗江地區為例》既是一本優秀的區域音樂史著作,又是一本研究清代云南釋奠禮樂的專題史著作。作者在成書過程中不僅關注傳統史料和地方史料,而且對于田野調查所得資料也十分重視,作者將這些不同類型的史料整合在一起,加入自身的深刻理解與分析,對清代云南釋奠禮樂的傳入、傳承、發展及影響進行了梳理和分析,使讀者對這一時期云南釋奠禮樂有了更深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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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天祥,男,碩士研究生在讀,云南師范大學,研究方向:音樂史學)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