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擊與調適：農村地區何以解決養老難題

【摘" "要】 以浙江省景寧縣作為微觀縮影，探討民族地區農村養老體系在社會轉型背景下所面臨的沖擊及其相應的自我調適策略。研究發現，社會轉型期間，農村產業經濟結構的調整、家庭結構的改變、經濟理性的蔓延以及社會力量發展的不足，均對傳統農村養老模式造成了沖擊。對此，構建以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為前提，以家庭養老為基礎，以居家或社區養老服務照料為補充，以多元力量參與為支撐的智慧化養老照護體系，能夠有效緩解傳統養老模式式微。短期內應持續鞏固家庭養老的基礎性地位，并輔以居家養老服務；長期則需持續完善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制度，鼓勵機構養老，借助“互聯網+”構建農村智慧化社會養老服務體系，切實解決農村養老難題。

【關鍵詞】 社會轉型；農村地區；養老模式；家庭養老；經濟理性；文化傳承；多元主體

中圖分類號：C913.6"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8004（2025）02-0016-13

相關統計數據顯示，我國老齡化問題日趨嚴峻。經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統計分析，我國老齡人口占比再創新高，全國60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比重達18.70%，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占13.50%①，數據如圖1所示。并且，老齡化水平城鄉差異明顯，農村60歲、65歲及以上老人比例分別為23.81%、17.72%，較城鎮分別高出7.99、6.61個百分點，城鄉老齡化水平與收入水平呈倒置狀態，存在結構性扭曲，農村未備先老局面嚴峻。同時，受家庭養老功能弱化、農村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建設滯后以及社會化養老力量薄弱等諸多因素共同影響，農村養老狀況愈發復雜，農村養老方式亟待變革。黨的二十大明確描繪了以中國式現代化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藍圖，也為解決我國老齡化問題、加強和改進新時代養老服務工作指明了方向，即“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發展養老事業和養老產業，優化孤寡老人服務，推動實現全體老年人享有基本養老服務”［1］。因此，應當反思社會轉型過程中政策與文化實踐對當前農村養老現實困境的塑造，探討應對農村社會老齡化和養老問題的合理策略，尋求改善農村養老狀況、提升農村老年人福利水平的可行路徑，既是實現鄉村振興的內在需求，也是有效應對老齡化問題的關鍵所在。

一、文獻回顧與問題提出

早在 20世紀50年代，我國部分學者就開始對養老問題進行探討。關于養老類型的劃分，穆光宗根據養老內容（即經濟供養、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的“支持力”來源的不同，把養老區分為家庭養老、社會養老以及自我養老三種類型，其中家庭養老被視作最為古老、最為基礎且極具生命力的養老方式［2］。相關研究表明，家庭養老不但能為老人給予經濟支持、照料服務與情感慰藉，還有助于調節家庭代際關系，推動健康老齡化進程［3-4］。從時間維度審視，伴隨經濟發展水平的變動，我國農村養老模式也相應地做出調適，一些學者將其變遷歷程劃分為傳統家庭養老、集體養老、新型家庭養老以及社會化養老四個階段［5-6］。當下關于農村養老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兩個方面。

一是有關家庭養老弱化現象的探討。一方面，市場經濟的迅猛發展與城鎮化進程的快速推進，致使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大量外流，代際居住空間分離的趨勢愈發顯著；另一方面，社會的轉型變遷、個人權利意識的覺醒和提升以及經濟生產方式的轉變等諸多因素共同促使家庭結構朝著核心化、少子化方向發展。在此進程中，相應的倫理規范出現改變，代際權利義務關系的平衡被打破，農村傳統家庭養老環境遭受侵蝕，養老支持力與資源被削弱，家庭所承擔的養老功能也隨之衰減［2，7-8］。不過也有學者持有不同見解，龍玉其等認為，深入人心的家庭觀念以及對家庭養老的路徑依賴決定了在未來一段時期內家庭養老的地位難以發生根本性轉變，若能有意識地支持老人的家庭贍養行為，家庭養老功能便能有效發揮［9］。

二是對農村養老新路徑的探索，涵蓋新型農村養老保險、互助式養老、智慧養老等多種形式。鑒于家庭養老功能的逐步弱化，探尋新的替代性養老方式成為緩解農村養老壓力的當務之急。研究顯示，新農保不但能夠提高農村消費水平［10］，而且有助于改善老年人的收入狀況、降低貧困發生率，同時對代際的轉移支付具有 “擠出” 或 “擠入” 的作用［11-12］。陶紀坤認為，協調整合新農保與家庭養老的優勢互補，能夠應對老齡人口的養老風險［13］。此外，一種自上而下推行的互助式養老模式在近年來備受矚目。該模式 “在政府與村委的支持引導下，動員鄉鄰、志愿者以及社會力量，充分利用老年人的閑置時間與資源實現老年人之間的互幫互助”［14］，其核心要點是以養老資源的代際接力來破解養老難題［15］。劉妮娜等認為，互助養老所具備的低成本、集體化特性契合我國的現實國情［16］，然而在實踐過程中也面臨民眾參與意愿較低［17］、鄉村信任危機［18］以及供需矛盾［19］等問題。近年來，隨著大數據、互聯網技術的持續發展，借助信息技術資源開展智慧養老逐漸興起。智慧養老借助大數據信息技術，以需求為導向，搭建智慧養老平臺，連接產品供需雙方，匯聚多部門多主體的養老資源［20］。但由于尚處于發展初期，當前智慧養老建設存在脫離需求、條塊分割形成 “信息孤島” 以及發展難以持續等現實困境［21］。

既往研究成果為本文剖析農村養老現狀、形成邏輯以及現實出路提供了研究思路。從結構層面來看，農村社會以及家庭結構所產生的變化，既展現了現代化、城鎮化背景下鄉土社會的實際走向，也賦予農村老齡化與養老問題特殊的意義。農村養老難題在一定程度上比城鎮更為嚴峻，更值得關注。從功能結構視角而言，農村養老照護體系可被視為一個系統，該系統的維持與平衡離不開經濟、政治、文化等多個子系統的協同配合。其中任何一個要素的變動都會對系統功能的正常發揮造成影響。而當下農村養老所面臨的現實困境正是鄉土社會結構與功能轉變引發的一種社會失序狀況。本文基于這一分析視角，結合浙江省景寧畬族自治縣（以下簡稱“景寧縣”）的田野調查資料，從農村經濟、人口、價值觀念等方面梳理農村養老面臨的現實困境及其形成邏輯，歸納總結景寧縣現有的養老服務策略以及可供借鑒的經驗，并嘗試探尋優化養老保障體系的現實出路。

二、田野概況與研究方法

（一）田野概況

浙江省景寧縣是我國唯一的畬族自治縣以及華東地區唯一的少數民族自治縣，隸屬于浙江省麗水市，地處浙江省西南部。全縣轄4鎮2街道15鄉，共136個行政村。截至2021年末，全縣戶籍人口168 349人，總戶數為68 088戶，平均每戶家庭人口為2.47人②。依據《浙江統計年鑒2021》的數據，在年齡分布上，景寧縣60歲及以上人口總數32 633人，占當年全縣人口的比重為19.25%，稍高于同年全國同齡階段18.9%的人口比重，并且遠超10%的老齡化社會標準線③。近五年，景寧縣老齡人口年平均增長比例約為2.21%，人口老齡化態勢嚴峻。

（二）研究方法

在研究方法上，本文主要運用質性研究的思路，結合所采用的理論范式對田野資料進行實證分析。在資料搜集方面，本文以社會學、人類學常用的研究范式為指導，從田野實踐中獲取研究資料。2021年4月，課題組一行7人前往浙江省景寧縣開展了為期半個月的田野調查，在此期間綜合運用半結構式訪談、參與式觀察、文獻搜集等方法搜集所需資料。通過運用多種資料搜集方法，課題組獲取了豐富的一手數據和資料，為探析社會轉型中農村養老的發展困境提供了實證依據。

三、沖擊：農村地區養老體系現狀剖析

由于地理區位偏僻且封閉，景寧縣域內畬族傳統文化保存較為完整。家族文化作為畬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宗族成員價值觀念的培育塑造以及行為方式的規范等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其中“敬父母”是重要內容之一。并且在日常生活里，年長一輩時常通過神話傳說向年輕一代傳遞尊老敬老的觀念意識。例如湯夫人傳說流傳甚廣，傳說湯夫人施展自身技能把下丘水倒灌到山上農田，以此化解父親的憂慮，展現出偉大孝女形象［22］。畬族家族文化與神話傳說中顯著的孝義文化，不但有利于教導民眾尊崇孝道、一心向善，而且對后世子代孝親敬老觀念的塑造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在傳統農村地區，家庭是日常生產生活的基本單元，景寧縣由此形成了尊老愛幼、贍養老人的濃厚家風與村風。近年來，伴隨城鎮化進程的持續推進，我國鄉土社會在經濟結構、家庭結構、價值觀念以及生產生活方式等諸多方面均發生了顯著變化。農村養老服務體系在這種社會轉型與發展進程中也出現了一定的轉變。與此同時，我國農村地區日益嚴峻的老齡化問題也促使人們對養老服務體系建設進行新的思考，農村依靠何種方式養老成為社會各界所關注的焦點之一。本節將景寧縣作為我國農村地區的一個縮影，剖析歸納當下農村養老服務體系所面臨的沖擊與挑戰，旨在為新發展階段養老服務資源的有效配置提供參考依據。

（一）經濟方面：產業結構持續調整，土地養老功能弱化

通常情況下，農村老人的收入主要來源于三個方面，即自身勞動所得、子女供養、養老金與政府補貼。其中，自身勞動所得和子女供養是最為主要的兩大來源。

在傳統孝道倫理觀念的持續作用以及政府養老保障體系尚不完善的情形下，農村老年群體的養老保障主要依賴子女，由成年子女為他們提供經濟援助。然而，在社會轉型與發展進程中，居住在城鎮的子代面臨諸如高昂的嫁娶費用、住房開銷、子女養育成本等結構性壓力，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們對年邁父代進行經濟反哺的能力［23］。當地村莊一位 64 歲的留守老人向我們說道：“他們（孫輩）爸媽在外面壓力很大，他倆（孫輩）上學、買房子都需要錢。我們老兩口盡量不給他們添負擔，（自己）還能干得動活，平時種種地，只要不生大病，日子還能湊合過……他們也會給我們打錢，但我們不用，還是留給他倆上學用。”（訪談編碼：20210419JNGYCCM）由此可見，雖然子代有為老人提供經濟支持，但老人仍然依靠土地維持生計。

承包土地能夠在失業保障以及養老保險這兩個層面發揮生存保障的作用。土地肥瘠、農產品市場價格的波動情況以及征地補償的力度大小等因素，都會對土地養老的水平產生影響。景寧縣有著“九山半水半分田”以及“兩山夾一水，眾壑鬧飛流”的地貌，土地資源極為稀缺。依據2000年土地變更調查結果，全縣土地總面積19 859.47 公頃，其中耕地僅占7.52%④，縣域內耕地面積狹小且呈現細碎化狀態，難以推行大型農業機械種植。此外，農業經營向來有“靠天吃飯”的說法，其不僅受天氣影響顯著，種植周期長，投資回收周期漫長，而且物價普遍上漲，肥料、農藥等成本持續攀升，農產品市場價格不穩定。這些復雜因素致使土地增收幅度有限，溢價空間狹小，進而限制了土地所提供的養老資源供給。村莊內的青壯年勞動力受利益驅使不斷外出務工創業，老年群體身體機能衰退，勞動能力尚可的老人僅能從事一些經濟效益較低、附加值不高的農產品經營；而缺乏勞動能力的老人只能任由土地荒廢。在調研中，景寧縣某村村主任向課題組表示：“據我了解，我們村子這邊大概有 60%～70%的耕地都荒廢了，如果政府不出臺相關政策扶持，很多村子的農田都會荒廢掉?！保ㄔL談編碼：20210419JNXHBLZSR）

（二）人口方面：小型化、空巢化不斷凸顯，“養兒防老”受到沖擊

傳統的直系家庭承擔著撫育后代、贍養老人以及家內分工等職能。家庭養老長期以來都是我國主要的養老方式。通常來講，廣義層面的家庭養老，是指由社會與個人之外的力量所供給的養老照護資源，其資源提供者涵蓋子女、配偶以及其他家屬［24］。

在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推行的計劃生育政策、現代化生育理念以及生活方式等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下，我國家庭規模持續小型化，家庭結構逐漸演變為“421”型的倒金字塔結構。如表1所示，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表明，景寧縣人口總戶數為48 713戶，其中家庭戶47 298戶，平均家庭戶規模為每戶2.22人，相較于全國、浙江省以及麗水市分別少0.4人/戶、0.13人/戶、0.13人/戶。與第六次普查數據相比，景寧縣家庭戶數有小幅度上升，而平均家庭戶規模則呈現縮小趨勢。家庭規模的小型化意味著家庭子女數量不斷減少，而子女數量的減少會致使家庭親屬網絡規模縮減，使得家庭養老資源提供者的數量下降，從而削弱家庭養老功能。

同時，自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推行以來，農業生產效率持續提升，農村生產力得以大力解放，勞動力獲得釋放。在經濟理性的指引下，青壯年勞動力不斷離開家庭前往城市。景寧縣地處浙江偏遠地區，受限于“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地理條件，當地產業發展較為薄弱，農業經濟效益不高，外出打工或創業成為當地村民獲取經濟收入的主要途徑。據相關數據統計，在17萬人口中，外出務工人口比重超40%⑤，并形成了以小超市、小賓館、小水電為主的“三小經濟觀”外出就業創業模式。婦女、兒童和老人成為留守村莊的主要群體。一位當地村干部表示：“村里一半的人都出去了，現在留在村里的年齡一般在50多歲，大多是六七十歲甚至80歲了，像我們（這個年紀）都算是最年輕的了?！保ㄔL談編碼：20210424TYC）還有村干部笑言：“一個村里留下的人都不如鄉政府的干部多?！保ㄔL談編碼：20210423WTXZTH）人員外流現象，致使農村大量留守老人與進城務工子女長期兩地分居，家庭居住空間產生分隔。與此同時，受市場化影響，子女時間商品化程度不斷提高，工作時間嚴重擠壓生活時間，子女往往在贍養父母方面陷入普遍性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境地。除此之外，子代成家后會將更多精力和時間集中于自己的小家庭，生活重心也隨之轉向下一代的培養，由此弱化了對家中留守老人的照料，即形成所謂的“輕老重幼”的代際傾斜現象。

在社會保障水平較低、主要依靠子女經濟支持養老的中國農村，子女數量的減少以及經濟發展導致的人口轉移，將對“養兒防老”模式造成巨大沖擊。倘若應對不及，極有可能會有更多農村老人陷入“無人照料”的困境。

（三）價值觀念：經濟理性蔓延，傳統孝道觀念受到威脅

“尊老、敬老” 向來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同時也是社會普遍遵循的道德規范之一。然而，現代性因素持續向農村社會蔓延，消費主義、個人主義觀念不斷向村莊滲透，經濟理性日益凸顯，以個人權利為基礎的法律理念也逐漸在鄉土社會普及，這致使村莊從封閉狀態逐漸走向解體，傳統文化和地方信仰的生存空間遭受嚴重擠壓。換句話說，現代化和市場化的持續發展帶來了世俗化、理性化價值的日益普及，對農村傳統孝道觀念產生了沖擊［25］。其中，經濟理性對其沖擊尤為突出。從經濟學角度來講，所謂經濟理性，意即人具有自利性［26］，在面臨多個方案選擇時會通過功利計算做出能最大化自身利益的選擇［27］。在現代性下鄉的背景下，鄉土社會的理性化、個體化意識不斷蔓延，逐漸瓦解著農村傳統養老服務體系的價值基礎和社會動力。具體而言，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來理解。

一方面，傳統“尊老”“孝老”的天然情感以及千百年來形成的父與子之間“反哺”式的雙向義務倫理受到經濟理性的嚴重沖擊，農村傳統價值信仰被現代性理念侵蝕改變。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促使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離土又離鄉”，并將諸如“交換主義”“競爭意識”“價值本位”“效率觀念”等與鄉土社會截然不同的價值觀通過外移勞動力帶回故土，沖擊了傳統鄉土社會的安土重遷、重農輕商、尊親敬老等觀念。不同價值觀念的碰撞導致鄉土社會道德體系發生異化。其一，傳統“輩分定上下”的價值標準逐漸式微，“經濟能力定高低” 成為村莊社會新的價值標準。這一轉變使得財富獲取能力下降的老一代群體淪為社會“底層”，在家庭和村莊中的話語權降低，代際關系失衡。其二，生產生活活動日益趨向經濟理性化，利益回饋成為主要標準。在“離土又離鄉”與“父母在，不遠游”之間，子代通常會經過利益權衡選擇前者，本應安享晚年的父代則承擔起種植農地、照顧留守孫輩、看家護院等事務。在調研期間，經常觀察到村莊內老人 “輪養” 的現象，即子女為方便外出務工，平均分配照顧老人的時間（一年或一月）。這種現象無疑是子代在權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利益最大化選擇。但這等同于將贍養老人視為一項有待完成的任務，違背了傳統孝道觀念中的雙向義務倫理，同時也不利于老人的身心健康。

另一方面，“熟人社會”對個體行為的約束和塑造作用逐漸弱化，親子及贍養行為失去監督和制約主體［28］。在傳統鄉土社會中，“熟人社會” 特征明顯，受人情、禮治、鄉規民約等因素影響較大。也就是說，以宗族自治為代表的非制度權威和特殊的鄉土社會關系網絡之間形成了一種耦合機制，宗族制度在鄉村社會治理中扮演著黏合劑的角色，通過禮治來達到穩定社會秩序的目的。然而，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現代化力量的侵蝕造成個體化、原子化傾向加劇，原先儒家傳統的 “三綱五常” 在自由、平等現代觀念面前逐漸失去生機與活力，進而弱化了其教化作用［29］。除此之外，居民流動頻率加大，大量勞動力的自由往來對傳統的宗族社會、熟人社會格局形成沖擊，并間接沖擊了根深蒂固的傳統道德觀念，村莊文化網絡的張力逐漸減弱。隨著以后農村法治社會的到來，村民在交往中不再需要遵守以往的行為規范，村民間的文化關聯逐漸喪失。以景寧縣為例，族規中 “敬父母” 的內容規定，對不盡贍養父母責任的人，輕則在族人面前處罰，重則族內除名［30］。但隨著基層治理現代化的發展，族規的地位不再突出，對村民行為的規范制約作用日益衰弱。此外，景寧縣勞動力外流現象顯著。根據景寧縣政府網站所披露的信息顯示，景寧縣外出人口總量占全縣總人口的40%。隨著外出時間的延長和空間距離的擴大，外流的子代逐漸遠離傳統鄉土村落，導致對傳統價值觀念的認同感下降，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逐漸市場化。同時，“熟人社會”格局逐漸被打破，原子化、個體化傾向加劇，“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成為部分村民的行為準則，監督制約子代尊老敬老的主體力量喪失。

（四）社會方面：社會化養老力量薄弱

社會化養老是農村家庭養老方式面臨挑戰時的替代路徑之一。尤其在社會轉型背景下，家庭養老功能逐漸減弱，社會化養老的重要性愈發凸顯［31］。作為社會化養老的一種形式，以社區為依托的居家養老是現階段社會養老體系的主體部分，同時也被視為構建社會化養老體系的主要方向。在這方面，我國發展相對落后的農村地區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提供居家養老服務：其一，建設鄉鎮養老服務中心、養老服務站等硬件設施，并提供延伸服務以滿足養老需求；其二，通過委托專業社會組織提供專業的養老服務，以回應社區養老需求。

據調研，截至2021年3月，景寧縣共有養老服務機構8家，其中已實施公建民營的有4家，民辦的有3家，鄉鎮特困人員供養敬老院1家，全縣共有床位1 298張。同時，還有建成或掛牌的城鄉社區居家養老服務照料中心133家⑥。從景寧縣養老服務機構的布局來看，可以發現目前景寧縣已大致完成養老機構布局要求，基本實現了村村有養老服務站或養老照料中心。在課題組實地調研期間，調研人員了解到部分村莊的居家養老服務中心處于關閉狀態。此外，由于缺乏有效的運行機制，少數養老服務中心的社會化運營水平有待提高，利用率也需要進一步提升，個別服務中心存在有地點、有設施但服務供給缺失的問題。在服務安排方面，居家養老服務中心一般為當地居民提供服務，但專業人員短缺；服務內容也側重于日常生活照料，大多僅提供午餐便飯，缺乏專業性服務。一位村干部在向我們介紹村內的養老服務中心時指出：“村里的養老服務中心主要提供午餐服務，民政會補貼一部分，就餐的話人均收取兩塊錢?！保ㄔL談編碼：20210424TYC）

四、調適：民族地區農村多元化養老模式探索

為適應人口老齡化需求，鑒于傳統家庭養老功能漸趨弱化、社會化養老力量匱乏的狀況，景寧縣積極探索多元化、多層次的綜合養老服務模式。在全面普及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的基礎上，堅持將居家養老作為養老服務體系建設的基礎性工程，在縣、鄉（鎮）、村推進示范型居家養老服務中心和村級照料中心建設，抓住數字化改革契機適時開展智慧養老，并鼓勵、支持、引導老年社會團體互幫互助，營造尊老敬老的社會氛圍，以滿足日益增長的養老需求。

（一）普及“新農保”，擴充養老經濟儲備

2009年9月，我國開始推行“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以下簡稱“新農保”）的試點建設。截至2012年底，新農保政策已覆蓋全國所有縣級行政單位，實現全覆蓋，成為中國社會化養老機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32］。數據分析顯示，盡管新農保實施期限有限，但已對我國農村傳統養老模式產生影響，它不僅能夠提高參保老人的經濟獨立性，進而降低其對子代的經濟依賴和照料依賴［33］，而且還有助于轉變居民養老觀念，提升其社會養老和獨立養老意識［34］。

景寧縣在農村養老保障體系建設過程中，始終將新農保作為農村養老保障的重要組成部分，采取多種措施提升新農保覆蓋率，確保養老金足額按時發放，適時調整待遇標準，以此減少參保留守老人的子女轉移經濟供給，減輕老人對子女經濟供養的依賴。具體而言，景寧縣借助媒體、基層平臺等多個渠道，全面開展政策宣傳工作，增強群眾參保意識。同時，廣泛開展部門合作，通過部門合力，依托“全民參保數據管理系統”，對居民所在鄉鎮（街道）和村（社區）進行比對分析，再由各鄉鎮（街道）組織村（社區）工作人員，對照未參保戶籍人員名單，做到不缺一戶、不漏一人地開展入保工作。對于貧困人員，則實施由政府全額代繳的扶貧政策，確保全民參保。據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年底，景寧縣基本養老保險參保率達99.33%，農村老人實現養老保險全面覆蓋，為未來的養老支持體系奠定了堅實的制度基礎。

（二）開展居家養老服務，填補主體“缺位”

所謂居家養老服務，即老人無需離開自己熟悉的居住環境，就能享受到在地社區或專業服務機構所提供的綜合性養老服務［35］。這一養老模式不僅融合了傳統家庭養老與社會養老的獨特優勢［36］，而且服務主體更為多元化，涵蓋家庭、政府、社會等多方力量，服務內容也更加豐富，在傳統生活照料的基礎上，增添了精神慰藉和康復護理等專業性服務內容，服務方式趨向市場化，政府購買、公私合作等運營方式逐漸成為趨勢。

景寧縣深知居家養老服務在未來養老支持體系中的重要地位，全力創新居家養老服務模式，致力于實現多層次養老服務體系的相互補充與有序運營，推動養老服務質量和水平持續提升。該縣某村干部介紹說：“居家養老服務中心，委托給了不老松為老服務中心，鄉里為就餐老人提供就餐補助，80歲以上的老人免費就餐；還會定期為老人免費上門理發。這些都切實解決了老人面臨的實際困難，都是實實在在的民生實事?！保ㄔL談編碼：20210423WTXZTH）村內的居家養老服務照料中心，提供日常活動場地以及老人用餐、送餐與照料等生活化服務；鄉鎮（街道）級居家養老服務中心在村一級的基礎上，場所內的生活及健康設施配備齊全，同時還可為老人提供上門生活服務、康復護理服務、家庭支持服務等內容。

此外，景寧縣變革傳統管理方式，采用政府提供保障、搭建平臺，企業管理運營、提供服務的模式，充分調動多方資源和力量。目前已建成的17家鄉鎮示范型居家養老服務中心均實現“公建民營”，由專業服務機構或社會組織負責運營。據相關部門負責人介紹：“從2015年開始，針對低保等困難老人，發放養老費服務補貼，開展送藥、洗衣、打掃衛生等上門服務。這些工作主要委托給了兩家養老服務公司，由政府買單，老人享用?！保ㄔL談編碼：20210419JNXSHZZK）僅2019年，景寧縣就下撥運營補助45.826萬元；其間享受居家養老上門服務補貼的老年人為535人，共發放養老服務補貼163萬元，受益老年人達2 402人次⑥。

在村莊空心化、空巢老人增多的現狀下，居家養老服務較好地滿足了當地老人的生活需求。尤其是對于子女外出、自身活動不便的老人而言，居家養老服務以社會養老和家庭養老相結合的形式，填補了子女的空間“缺位”，契合了在地老人的養老需求。

（三）推崇尊老敬老文化，增強養老的精神支持

系統維模功能的正常發揮依賴于特定的價值觀念和文化氛圍。“維模功能要求社區養老服務具備明確且被公認的價值規范體系，能夠在系統中得以傳遞并被人們所接受。”［37］這意味著鄉土社會內部各子系統需各司其職、協同合作，共同塑造和構建鄉村尊老敬老文化觀念。

1.繼承和發展優秀傳統文化，培育村民尊老敬老意識

村莊領域蘊含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和社會生活元素，形成了深厚的地方性知識，其中包含諸多尊老敬老的傳統文化與典范故事。民族地區的傳統文化更是豐富多彩，以景寧縣為例，作為少數民族自治縣，其境內孕育著大量民族傳統文化，如本文前面提及的湯夫人傳說中的孝老文化。在日常生活中，父輩通常以口口相傳的方式將尊老敬老的神話傳說傳授給子代，以此培育子代群體的孝老意識。同時，景寧縣注重傳統文化的挖掘與再發展，推動傳統文化與文旅產業的融合，并在村落設立文化禮堂，鼓勵開展多種形式的文化活動，豐富留守老人的精神世界。

2.發揮典型人物示范帶動作用，營造村莊尊老敬老文化氛圍

在特定的時空環境中，先進人物能夠發揮示范帶動作用，激勵周邊群體向其學習。在實際生活中，部分農村地區也采用了這一做法，景寧縣梧桐鄉便是其中之一。該鄉重視傳統美德，將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弘揚融入日常生產生活。由當地鄉賢發起成立的崇學向善基金會，致力于挖掘和表彰日常生活中踐行尊老敬老行為的村民，對孝順父母的子女給予嘉獎，對家庭困難的老人提供現金補助。基金會理事長在接受課題組訪談時表示：“對于家中有困難的老人，基金會上門發放500元補助。之所以選擇現金發放而非移動支付轉賬，是因為我們認為上門送現金能讓老人感受到組織的尊重。同時，入戶走訪可以深入了解老人的生活狀況、家庭條件以及子女情況，這也是對子女的一種督促。當看到別人如此關心老人，為人子女若不關心，良心上也會過不去。”（訪談編碼：20210423GYCRL）可以說，通過表彰先進人物，發揮其對其他村民的帶動作用，有助于營造地區尊老敬老的良好氛圍。

由此可見，在農村社會化養老服務相對匱乏、家庭養老功能逐漸弱化的情況下，一方面要注重培育和激發個體尊老敬老愛老的內在價值觀念，例如，通過弘揚民族優秀傳統，借助民間趣聞軼事來塑造子代尊老向善的價值觀；另一方面要從外部環境入手，鼓勵、支持和引導形成尊老敬老愛老的家風、民風、鄉風。就像梧桐鄉支持崇學向善基金會等民間組織一樣，通過積極的公共行動，不僅能夠解決村莊部分老人的生活難題，還能營造村莊內尊老敬老的良好風氣，促進尊老敬老愛老的家風、民風、鄉風的形成。

（四）探索新型養老模式，發揮多元主體優勢

1.重視老人內生力量，發展互助養老

在社會傳統認知觀念里，老年人常常被視為社會負擔，然而事實并非如此。老年群體作為社會成員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不只是需要社會及子女關懷照料的對象，其自身也具備創造力與獨特優勢，蘊含著強大的內生力量。尤其是在老齡化問題嚴峻、養老供給資源短缺的農村地區，低齡老年群體不僅能夠實現自我養老和自我服務，還能成為高齡老人照護資源的提供者。老年協會在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它將低齡和高齡老人組織起來，可被視作老年群體自我管理、自我服務的非正式社會組織。在調研過程中，一位老年協會成員向筆者講述：“我們老年協會平時會組織跳舞、唱歌活動，有時還有健美操、廣場舞等，成員里五六十歲的有，年紀更大些的也有，大家在一起還能相互幫助。”（訪談編碼：20210419DJXLNXH）由此可見，當地老年協會通過提供多樣化的文化娛樂活動服務以及部分生活照料，有助于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質量，拓展其社交網絡，使老人們相互給予精神慰藉。

2.鼓勵志愿組織力量參與養老服務

志愿組織作為政府和企業之外的第三方社會組織，具有靈活性、志愿性和非營利性等特性，能夠以貼近實際的方式充分挖掘并滿足多元化的養老服務需求，是農村養老服務體系的重要補充力量。在“小政府、大社會”的社會治理模式導向下，社會組織在養老服務體系中的重要性愈發顯著。景寧縣在構建本土養老體系時，積極倡導并支持民間社會組織力量參與其中。例如，當地村民自發組建的志愿服務隊不定期為留守老人提供上門服務、舉辦慶生活動等；“縣域里理發店老板成立了一個協會，利用每月公休日，自行駕車前往偏遠村莊，為老人免費上門理發，包括修剪腳指甲，這一善舉已堅持了5年之久。”（訪談編碼：20210419JNXSHZZK）志愿組織力量的參與，不僅切實滿足了老人的實際生活需求，還為老人帶來了精神慰藉。

3.借助數字化建設，開展智慧養老服務

隨著互聯網技術更新迭代以及大數據技術日益成熟，智慧養老應運而生。依托“互聯網+”，整合大數據資源，構建“虛擬養老院”，從而提供高效的居家養老服務。這種新型養老供給模式借助互聯網技術，整合家庭、社區和機構三方主體資源，既能為老人提供專業、便捷的服務，又因不離家的特點確保老人能夠獲得家庭情感慰藉，有效提升了老人的生活幸福感和獲得感。

作為首批共同富裕示范區試點省份，浙江省以數字化改革引領各領域發展，智慧健康養老是其中關鍵一環。當前，景寧縣抓住浙江省數字化改革機遇，全力推進縣域內養老服務的數字化建設與提升。通過利用“浙里養”平臺和“麗水居養”智慧養老服務平臺，構建起涵蓋服務對象申請、評估審批、智能排單、規范服務、跟蹤回訪、審核支付等環節的閉環式智慧養老服務體系，為老年人提供“菜單式”多元化養老服務，實現了政府審批監管、企業服務操作和社會供需對接的“一網通辦”服務模式。

五、結論與討論

（一）結論

在人口老齡化的大背景下，養老問題愈發凸顯，相較于城市，農村呈現出更為復雜的養老形勢，且面臨未備先老的狀況。運用結構功能主義分析范式對農村養老展開研究，能夠較好地解釋當下農村養老現狀的成因，探討其應對策略。研究表明，當前農村養老現狀是經濟、人口、社會和價值理念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在新型農村養老保險為農村養老提供經濟支撐的基礎上，構建以家庭養老為基礎、居家或社區養老服務照料為補充、多元主體共同參與且尊老敬老愛老氛圍濃厚的農村智慧化養老服務體系，有助于有效應對農村養老問題。

（二）討論

值得關注的是，當前持續上升的人口老齡化趨勢對農村養老體系提出了新的要求，包括景寧縣在內的許多農村地區養老體系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在鄉村振興戰略持續推進的過程中，如何突破現有農村養老體系的瓶頸，優化農村養老體系并逐步實現高質量發展，以有效緩解農村人口老齡化問題，成為亟待解決的現實難題。結合本文研究成果可知，農村養老體系是農村經濟、人口、社會、價值觀念等多維度因素相互融合的產物，對其進行優化提升也應從這些因素入手。

首先，應增強子女提供養老服務的能力，穩固家庭養老的基礎性地位。在我國農村地區，家庭本位觀念深入人心，代際間的生養、教育、經濟供給等持續互動賦予家庭穩固性，奠定了其在應對農村養老難題中的基礎地位。在打工經濟熱潮下，農村地區可主要通過以下方式夯實家庭的基礎性養老地位。一方面，持續從社會道德和國家法治層面強化子女養老責任，同時用人單位可為職工提供陪護假、孝老假等特定假期，助力子女參與家庭養老。另一方面，積極發展農村經濟，吸引外出子女回鄉就業創業，縮小代際群體空間距離，以便更好地參與養老服務。

其次，完善居家養老服務，整合多元主體力量，形成鄉村養老服務合力。居家養老服務作為當前我國主要的養老服務模式，具有養老不離家、經濟負擔小的顯著優勢。為有效應對農村老齡化問題，一方面，現有居家養老服務應豐富其服務內容，在助餐、生活照料基礎上，靈活便捷地為居家老人提供文化娛樂、社會參與和精神慰藉等服務。另一方面，積極融合其他主體力量搭建居家養老服務體系，例如，以基層黨組織為領導核心，引入專業化養老服務機構或其他社區組織力量，鼓勵社區居民廣泛參與，注重發揮老年群體的主體作用。

再者，營造孝親敬老的社會氛圍，為養老體系建設提供精神支撐。與其他國家不同，“中國式”養老具有獨特特征，孝親敬老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也是構建我國養老體系的重要文化基石。因此，要大力弘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如在社區廣泛開展孝親敬老道德教育，組織文明鄉鎮、五好家庭、最美子女等創建評比活動，通過村莊間、居民間的良性競爭，營造孝親敬老的良好社會氛圍。

最后，搭乘數字化快車，構建智能化養老服務模式。在大數據時代，將“互聯網 +”技術應用于養老服務，不僅能夠整合養老服務資源［38］，滿足老齡群體個性化、多元化生活服務需求，彌補單一養老模式的不足，還能實現養老服務供需雙方的精準高效對接，提高服務效率。農村地區養老體系建設若要充分發揮這些優勢，需在持續推進完善農村數字化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的同時，加快研發適合農村養老服務需求和當地環境的養老服務整合系統，涵蓋養老服務信息平臺、智能化服務產品等。此外，還需注重提升農村老人作為服務受眾的數字化產品應用能力，為其享受智能化養老服務創造條件。

綜上所述，農村養老困境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伴隨中國社會轉型與發展的一個過程性問題。認識農村養老問題需將其置于社會轉型與發展的時空背景下。自改革開放以來，農村經濟、人口、社會和文化發生深刻變革，家庭結構與規模、個體行為方式、生活方式及價值體系均發生顯著變化。在此背景下，農村養老照護體系面臨危機并不斷調整適應。社會轉型帶來的多結構變化決定了僅依靠單一養老照護模式難以緩解農村養老困境。本研究認為，構建多元化養老照護體系是未來農村乃至城市應對養老問題的發展方向。短期內應繼續堅持家庭養老在農村養老照護體系中的基礎地位，并以居家養老服務為補充。從長遠看，隨著家庭日益“核心化”“小型化”以及人口流動加劇，需不斷完善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制度，鼓勵、支持和引導機構養老，積極利用“互聯網 +”，逐步形成以家庭為基礎、社區為依托、企業和社會非營利組織為必要補充、政府托底的農村智慧化社會養老服務體系，從而有效解決農村養老難題。

注釋：

①" "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主要數據情況［EB/OL］.（2021-05-11）［2023-02-06］.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105/t20210510_1817176.html.

②" " 數據來源：景寧畬族自治縣人民政府網站（http：//www.jingning.gov.cn/col/col1376104/index.html）。

③" " 數據來源：《浙江統計年鑒2021》，景寧縣統計局提供，2021年4月19日。

④" " 數據來源：《景寧統計年鑒（2016 年度）》，景寧縣統計局提供，2020年4月19日。

⑤" " 數據來源：景寧畬族自治縣人民政府網站于2020年12月3日發布的《畬鄉景寧——守護“域內域外” 務工人》一文（網址：http：//www.jingning.gov.cn/art/2020/12/3/art_1382303_59018559.html）。

⑥" " 數據來源：關于景寧縣養老服務體系建設情況的匯報，景寧畬族自治縣民政局提供，2021年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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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茂建；校對：楊" "釗

Impact and Adaptation： How Rural Areas Can Get out of the Problem of Old-age Care：Based on the Fieldwork in Jingning County， Zhejiang Province

ZHANG Di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s and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Fangshan Beijing 102488， China）

Abstract： Taking Jingning County in Zhejiang Province as a microcosm， the impact of rural pension system in ethnic areas and its self-adjustment were discussed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social transformation. The study found that the adjustment of rural industrial economic structure， family structure change， economic rational spread and insufficient development of social forces in social transformation all had an impact on the traditional rural pension model. In this regard， the construction of an intelligent old-age care system based on the premise of new rural social old-age insurance， based on family old-age care， supplemented by home-based or community old-age service care， and participated by multiple forces can effectively eliminate the decline of traditional old-age care. In the short term， it is necessary to continue to adhere to the basic status of family care， supplemented by home-based elderly care services; in the long run， it is necessary to continue to improve the new rural social old-age insurance system， encourage institutional old-age care， and build a rural intelligent social pension service system with the help of “Internet plus”， so as to effectively solve the problem of rural pension.

Key words： social transformation; rural areas; pension model; home-based elderly care; economic rationality; cultural heritage; multiple subjects

收稿日期：2023-10-12

基金項目：中國社會科學院國情調研重大項目“民族地區防止因疫致貧返貧與特殊困難群眾兜底保障調研”（GQZD2021004）。

作者簡介：張迪（1995—），女，河南開封人，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農村社會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