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營規模、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與農地經營效率

摘要：研究目的：完善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的作用機制研究，為推動農業高質量發展、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提供理論基礎。研究方法：基于東北典型黑土區——三江平原672份農戶問卷調查數據，采用隨機前沿模型、中介效應模型、調節效應模型進行分析。研究結果：（1）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之間存在“倒U型”關系。（2）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在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中發揮部分中介作用。（3）農地細碎化在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中起負向調節作用。（4）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不同農戶農地經營效率的帶動效果存在差異，較兼業戶和非示范區農戶而言，對純農戶和示范區農戶的效率提升有更明顯的推動作用。研究結論：研究區應推動農地適度規模，同時擴大地塊規模、促進農地集中連片，并加快黑土地保護技術的推廣應用，提高農戶農業生產的專業化水平，助力農戶農地經營效率的提升。

關鍵詞：經營規模；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農地細碎化；農地經營效率；三江平原

中圖分類號：F301.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158（2025）01-0070-12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4YJA790015）；國家重點研發計劃項目（2024YFD1500900，2021YFD1500105）；黑土地保護與利用科技創新工程專項資助（XDA28100405）；2021年度中央支持地方高校改革發展資金人才培養項目（黑財教〔2021〕137號）。

保障糧食安全始終是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礎，是建設農業強國的頭等大事。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把糧食增產的重心放到大面積提高單產上，確保國家糧食安全。黑土地較一般耕地質量優、產能高，是極其珍貴的農業資源和生產要素，為國家糧食安全提供了重要保障[1]。然而，我國黑土地面積僅占全球黑土地總面積的12%[2]，具有極強的稀缺性，且面臨著“變薄、變瘦、變硬”等問題，同時我國的糧食需求、營養需求均已進入快速增長階段，中國在保證口糧安全的前提下依然面臨著糧食穩定供給的壓力[3]。黑土地保護技術是一項針對黑土地長期透支問題，應用于特定黑土區的耕地保護技術。加快黑土地保護技術的推廣應用可以有效遏制黑土地退化、提升耕地地力，從而提高農地經營效率，對增加糧食和重要農產品供給尤為重要。國家高度重視黑土地保護問題，2015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實施“東北黑土地保護試點”項目；隨后，2017年原農業部等六部委聯合印發《東北黑土地保護規劃綱要（2017—2030年）》，2020年農業農村部聯合財政部印發《東北黑土地保護性耕作行動計劃（2020—2025年）》，為黑土地保護與利用提供了行動指南；《中華人民共和國黑土地保護法》的頒布又進一步將黑土地保護提高到法律層面。而經營規模作為農地經營效率的重要影響因素[4]，探究其對黑土區農戶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對于推動黑土區農業高質量發展，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具有重要理論意義和重大現實意義。

農地經營效率研究受到學術界的廣泛關注，也取得了豐厚的成果。關于農地經營效率的測算方法，主要包括以隨機前沿法（Stochastic Frontier Approach，SFA）為代表的參數分析法[5]和以數據包絡分析法（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為代表的非參數分析法[6]。在農地經營效率測算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究其影響因素，是實現農業發展、農民增收、保障糧食安全的前提。多數研究認為可以通過穩定地權[6]、農地流轉[7-8]、農業補貼[9-10]等促進適度規模經營從而提高農地經營效率。也有學者從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路徑展開研究，如宋燕平等[11]發現農業機械化水平在土地規模經營對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中發揮作用，且存在邊際遞減特征。王寧柯等[12]發現綠色技術采納行為能有效提升農戶農地經營效率，而土地規模是重要的影響因素。總體而言，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的作用機制研究還有待深化。農地細碎化是影響農地經營效率的重要因素[13-14]，而經營規模并不能完全代表農地細碎化程度，經營規模一定的情況下，農地細碎化迫使農戶在不同地塊分散生產，一方面會增加農機往返不同地塊間的能耗，降低農機使用效率[13]，另一方面不利于技術成本的有效分攤，妨礙生產可能性邊界的改進[14]，故而可能會影響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作用效果。目前以農地細碎化問題切入農業生產領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農地經營效率，其中的作用機制尚不明晰，在大國小農的背景下，推進農業現代化需進一步深化農地細碎化的作用機制研究。

現有文獻雖然就農地經營效率做了大量的探討，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一是大多數研究從國家、省域等宏觀層面探討農地經營效率[15-16]，缺乏微觀角度尤其是東北黑土區農戶農地經營效率的研究；二是對于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影響的研究尚未得出一致的結論；三是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作用機制研究還有待進一步拓展和深化，影響路徑尚不明晰；四是多數研究采用BCC模型、SBM模型等非參數法測算農地經營效率[6，17]，忽視了隨機因素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可能導致估計結果存在一定偏差。因此，本文基于微觀視角，利用黑龍江省典型黑土區——三江平原代表性縣市的農戶問卷調查數據，考慮隨機因素的影響，基于隨機前沿模型的測算結果，將經營規模、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與農地細碎化納入同一分析框架，深化已有作用機制的研究，以期為實施“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略，推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強化黑土地保護以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提供決策參考。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1.1 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

依據規模經濟理論，隨著經營規模的擴大，農業生產會依次經歷規模報酬遞增、規模報酬不變和規模報酬遞減三個階段[18]，因此，農業經營規模不能無限擴大，而是存在一個適度值。YOUNG[19]在《農業經濟論》中詳細探討了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理論，是指在既有條件下適度擴大農業生產規模，使各種農業投入要素趨向于合理配置，從而達到最佳經濟效益。在規模報酬遞增的階段，規模經濟主要來源于兩個方面：一是由于分工專業化帶來的勞動生產率的提高，經營規模對農業的影響本質上是實現了農業生產的分工與協作[20]；二是由于生產要素的不可分性帶來的單位生產成本的下降[21]。也就是說，一定程度的規模經營有利于實現農戶對土地、資金、勞動力等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促進農地經營效率的提升[22]。此外，經營規模還會影響農業機械對勞動力的替代效應，且規模越大，替代效應越明顯。規模經營農戶通常面臨勞動力短缺的問題，由于勞動力價格相對較高，因此，其會傾向于加大農業機械投入來彌補勞動力供給的不足，從而達到降低成本并提高作業效率的目的。總之，適度的規模經營有利于提高農戶農地經營效率，農地經營規模的擴大是農業現代化發展的前提。然而，隨著經營規模的不斷擴大，當農業生產管理和協調的復雜性超出了家庭經營的能力，就會造成管理成本增加，從而出現規模不經濟的現象[23]。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1：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之間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而是存在“倒U型”曲線關系。

1.2 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的中介作用

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可以通過促進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來實現。首先，農戶作為“理性經濟人”，所追求的是最大的經濟收益，是否采納某項黑土地保護技術，取決于其對該項技術成本收益的比較，基于生產要素的不可分性，一部分成本是固定或者呈階梯式增加的，當經營規模較小時，考慮到應用一些技術所帶來的收益可能不足以彌補其所需要花費的資金成本，農戶就傾向于用人工替代技術投入，降低農業生產成本[21]；而經營規模的擴大能夠使單位面積所分攤的技術成本下降，規模效應凸顯[24]，技術采納程度隨之提高[25]。其次，一些新技術的采納往往伴隨潛在風險，規模經營農戶的資本實力使其更有能力率先采納先進的黑土地保護技術。再次，規模經營農戶由于自身行為的示范性以及更強的綠色生產意識，對新技術的采納意愿遠高于小農戶[26]。但當經營規模進一步擴大時，技術管理成本上升，其所帶來的收益難以繼續隨經營規模的擴大而增加，因此阻礙黑土地保護技術的采納[27]。而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一方面通過改善作物生長的環境和條件來擴大農戶生產前沿面，提高單位面積糧食產出；另一方面借助機械代替人工，在一定程度上節約勞動時間，降低勞動成本，最終實現農地經營效率的提升[28]。袁若蘭等[29]發現，先進技術的采用有助于提高農戶農地經營效率，且對規模經營農戶的提升效應顯著高于小農戶；張瑞娟等[30]也發現經營規模擴大不僅提高了新技術的采納概率，同時也提高了糧食生產技術效率。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2：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在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中存在中介效應。

1.3 農地細碎化的調節作用

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背景下，土地分配按照人口均分、遠近及“肥瘦”搭配的原則，導致我國無論是小農戶還是規模經營農戶，都面臨經營地塊數量多，而單個地塊面積小的問題，農地細碎化問題尤為嚴重[31]，而較高的農地細碎化程度會降低農戶農地經營效率[32]。首先，農業機械化通常需要一定規模集中連片的農地為基礎，在農地細碎化程度較高的情況下，機械的使用受到限制，迫使農戶增加農業勞動力的投入，增加農業生產成本[33]；其次，測土配方施肥、節水灌溉、綠色防控等黑土地保護技術的采納成本較高，細碎且分散的地塊不利于技術采納成本分攤[14]，因此弱化了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正向影響；此外，主觀方面，農戶心理層面的“破窗效應”也會反向激勵農戶繼續維持原有的生產方式，減少在農地上追加投資，阻礙農地經營效率的提升[34]。因此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作用會受到農地細碎化的影響[35-36]。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3：農地細碎化在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中具有調節效應。

綜上，本文構建了理論分析框架如圖1。

2 數據來源、變量描述與研究方法

2.1 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課題組2022年6—7月對東北典型黑土區三江平原進行的農戶問卷調查。三江平原是黑龍江、烏蘇里江和松花江三江匯流處的沖積平原，黑土地面積4 563萬畝，占東北典型黑土區耕地總面積的16%，平坦耕地占88.6%，是國家重要的糧食產區和黑土地保護重點區域。調研區域包括佳木斯市富錦市、樺南縣，雙鴨山市集賢縣和寶清縣共4個縣（市），調查對象均為常年從事農業生產的戶主或家庭農業勞動力。采用分層隨機抽樣的方法，每個縣（市）選取4個鄉鎮，每個鄉鎮選取2—3個村進行農戶調查，共獲得問卷687份，剔除無種植行為及缺失關鍵數據的問卷后，共獲得有效問卷672份，問卷有效率為97.8%。樣本農戶平均經營規模較大，為11.596 hm2，與全國其他地區相比較為突出，同時，樣本農戶農地經營效率均值為0.811，仍存在一定的提升空間。因此，現階段有必要進一步完善黑土區農戶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的研究。

2.2 變量與描述

2.2.1 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為農地經營效率。農地經營效率是指在農地投入或者農地產出一方既定的情況下所能實現的最大農地產出或者最小農地投入的程度，是科學反映農地經營過程中生產要素配置的相對合理性的指標。參考相關文獻[6，37-39]，結合調研實際，選取樣本農戶2021年的種植業（水稻、玉米、大豆及經濟作物）總產值為產出指標；樣本農戶2021年實際經營的農地總面積、勞動力投入總天數以及資金總投入（種子、化肥、農藥、機械和水電）為投入指標。

2.2.2 核心解釋變量

核心解釋變量為農地經營規模，一般采用農地面積大小這一指標來衡量。本文以樣本農戶2021年實際經營的農地面積表示，包括自有及轉入農地。

2.2.3 中介變量

中介變量為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考慮到調研區域既有旱田也有水田，因此，以旱田和水田的共有技術作為本文的黑土地保護技術，包括秸稈還田、功能微生物菌劑低溫腐解秸稈技術、施用有機肥、施用農家肥、測土配方施肥、綠色防控、農用殘膜回收、節水灌溉、良種引進與栽培技術9種具體技術。依據李克特五級量表及調研區域的實際情況，將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情況分為五級，其中，154個樣本農戶未采納或僅采納一項，為采納程度非常低；229個樣本農戶采納2項，為采納程度比較低；174個樣本農戶采納3項，為采納程度一般；73個樣本農戶采納4項，為采納程度比較高；28個樣本農戶采納5項及以上，為采納程度非常高。

2.2.4 調節變量

調節變量為農地細碎化。農地細碎化是指農戶經營多塊面積大小不同且分散的農地的現象，本文參考呂曉等[40]的研究，以地塊平均面積刻畫農戶微觀視角下農地細碎化狀況，地塊平均面積越小表明農地細碎化程度越高。

2.2.5 控制變量

參考相關文獻[14，41-42]，本文選取農戶個人特征（年齡、務農年限、文化程度）、家庭特征（社會地位、務工人口比例）、農地特征（農地整體質量）及區域特征（政策宣傳頻率、技術培訓頻率、集鎮距離、黑土地保護示范區）作為控制變量。

具體變量定義及描述性統計詳見表1。

2.3 模型設定

2.3.1 隨機前沿模型

3 實證結果分析

為保證實證結果的有效性，本文首先采用方差膨脹因子（VIF）進行共線性診斷，結果顯示，VIF值均小于10，說明變量間不存在嚴重的共線性問題。

3.1 農地經營效率測算

根據前文構建的超越對數生產函數隨機前沿模型，采用Frontier4.1程序對農戶農地經營效率進行估計（表2）。結果顯示，模型的似然函數值為166.378且總體方差σ2通過了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模型擬合程度較好；技術非效率項與復合誤差項的比值（γ）為0.935，說明超越對數生產函數隨機前沿模型適用。

從各投入要素的估計參數來看，農地面積的一次項和二次項分別通過了1%和10%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且系數較大，說明農地面積是影響農地產出至為重要的因素。從影響路徑來看，農地面積的一次項系數為正，二次項系數為負，說明農地面積與農地產出之間呈現“倒U型”的曲線關系。此外，農地與勞動力的交互項也顯著，說明勞動力會調節農地面積對產出的影響。

隨機前沿模型估計結果顯示，在不考慮隨機因素的情況下，樣本農戶農地經營效率處于0.399～0.973之間，均值為0.835，說明距離最優生產前沿面存在16.5%的效率損失，農地經營效率仍有一定的提升空間。

3.2 農地經營效率影響因素分析

3.2.1 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直接影響分析

采用Frontier 4.1程序對加入非效率項的超越對數生產函數隨機前沿模型進行極大似然估計，分析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模型1納入核心解釋變量經營規模的一次項和二次項，模型2納入控制變量，模型3納入全部變量，結果如表3所示。解釋變量的系數符號及顯著性均未發生較大變化，說明模型穩健性較好。在考慮隨機因素的情況下，樣本農戶農地經營效率處于0.366～0.975之間，均值為0.811，說明忽略隨機因素的影響會導致農地經營效率被高估。經營規模一次項系數為負（-1.752），二次項系數為正（1.617），系數較大，且均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說明經營規模是影響農地經營效率的關鍵因素，且二者之間呈現“倒U型”曲線關系，即農地經營效率隨經營規模的增大而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假說1得以驗證。經營規模適度擴大有利于農戶實現各種農業投入要素的優化組合，帶來規模效應，提高農地經營效率，但當經營規模過大，超出了農戶家庭經營的能力，則會導致技術成本上升，產生規模不經濟的現象，阻礙農地經營效率的提高。這與大多數學者如宋燕平等[11]、胡賢輝等[35]的研究結論一致，但與田旭等[46]所發現的大規模農戶糧食生產環境效率普遍高于中小規模農戶的結論存在差異，這可能是研究區域、研究對象等方面的不同造成的。廖柳文等[5]也認為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存在不確定性，并非所有區域都存在一致的時空效應。此外，通過模型1的實證結果測算出“倒U型”關系的轉折點即適度規模值約為62.512 hm2，而樣本農戶經營規模均值為11.596 hm2，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控制變量中，農地整體質量對農地經營效率有顯著正向影響。質量好的地塊可以減少化肥、農藥等生產要素的投入，提升農地經營效率。農戶的年齡、務工人口比例以及政府對黑土地保護相關政策的宣傳程度對農地經營效率有顯著的負向影響。農戶年齡越大越不容易接受新的農業生產觀念，難以做到科學種植，且身體素質下降，阻礙了農地經營效率的提高。務工人口比例越高的家庭對農業生產的依賴程度越低，農業生產投入也越低，不利于農地經營效率的提高。政府政策宣傳提高了農戶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程度，而技術采納的初期投入較高，因此可能導致農地經營效率暫時降低。此外，研究區政府為平衡短期收益與長期生態目標，給予高額政策補貼引導農戶擴種大豆，而大豆的產量相對較低，故而影響了農戶農地經營效率。而務工人口比例系數為0.170，顯著大于除經營規模以外的其他因素，說明現階段提升農地經營效率還需要重點關注農村勞動力轉移問題。3.2.2 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的中介效應分析

通過前文所述的中介效應模型，分析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在經營規模影響農地經營效率中的中介作用，因變量為加入非效率項后隨機前沿模型所估計的效率值，結果如表4所示。經營規模對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的影響顯著，且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同時引入經營規模和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核心解釋變量與中介變量均顯著，說明間接效應顯著，且α1×α9（0.022）與α7（0.390）同號，說明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在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中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即農戶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部分地通過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來實現，假說2得以驗證。原因在于，在適度規模經營階段，規模較大的農戶專業化程度較高，對新技術的接受度和需求度也較高，同時大規模經營也使得農戶采納黑土地保護技術的單位成本下降，帶來規模效應，從而提高農地經營效率，但若經營規模超出了一定的范圍，也會起反向影響。

3.2.3 農地細碎化的調節效應分析

通過調節效應模型，分析農地細碎化在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影響農地經營效率中的調節作用，結果如表5所示。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與地塊平均面積的交互項顯著為正（0.014），表明農地細碎化存在調節效應，且細碎化程度越高，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正向影響越弱，即農地細碎化弱化了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正向影響，假說3得以驗證。原因在于，農地細碎化提高了技術采納成本和技術實施難度，弱化了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正向影響。因此，適度規模下的集中連片經營是未來農業發展的目標。

3.3 內生性討論

考慮到農地經營效率越高的農戶越有可能轉入土地擴大經營規模從而提高種糧利潤，即農戶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問題，此外，盡管本文在模型設定和變量選擇上進行了較為全面的考慮，但仍存在遺漏變量和測量誤差的可能。因此，選取滯后一年的經營規模[11]和農戶所在行政村的村內平均經營規模[27]作為農戶經營規模的工具變量來解決內生性問題。農戶下一年的經營規模會受到上一年經營規模的影響，但不會影響上一年的農地經營效率；村內平均經營規模與農戶經營規模有直接關系，但與農地經營效率關系不大，均符合工具變量的基本要求。

本文采用IV-tobit方法進行內生性檢驗（表6），結果顯示，Wald檢驗值均顯著，說明原模型存在內生性，采用工具變量法有效；F統計量分別為572.83和196.69，遠大于10，說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解決內生性問題后，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符號和顯著性均未發生較大變化，說明假說1依然成立。

3.4 穩健性檢驗

3.4.1 “倒U型”關系檢驗

如果僅依靠二次項系數的符號和顯著性來判定“倒U型”關系，那么當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的關系凸而單調時，模型估計可能錯誤地判定U型關系；當“倒U型”曲線的轉折點不在解釋變量的取值范圍內，系數判斷法可能得出錯誤的結論。因此，本文使用“Utest”檢驗進一步判定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之間的“倒U型”關系。由表7可知，農地經營效率在經營規模下限處的切線斜率為正且顯著，上限處的切線斜率為負且顯著；轉折點為53.62，處于解釋變量取值區間內；“Utest”總體檢驗水平P值也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因此，可以認為經營規模與農地經營效率之間的“倒U型”關系存在，再次驗證假說1。

3.4.2 更換測算方法

為進一步驗證估計結果的可靠性，除通過加入控制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外（表3），本文還通過DEA模型重新測算農地經營效率，然后采用Tobit和Order Probit模型進行回歸，結果如表8和表9所示。各變量的顯著性和影響方向與前文基本一致，說明前文所述結果較為穩健。

3.5 異質性分析

為進一步分析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不同農戶農地經營效率的帶動效果，本文對其中介效應進行異質性分析。依據家庭成員是否外出務工分為兼業戶和純農戶；依據農戶所在村莊是否為黑土地保護項目示范區分為示范區和非示范區（表10）。

從兼業化來看，純農戶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通過了中介效應檢驗，而兼業戶技術采納沒有通過中介檢驗，可能是由于純農戶較兼業戶來說，對農業生產的依賴程度更高，同時專業化程度也更高，因此更傾向于通過加大黑土地保護技術投入來提升農地經營效率。從是否為黑土地保護項目示范區來看，非示范區農戶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通過了中介效應檢驗，而示范區農戶技術采納未通過中介檢驗，原因可能是非示范區較示范區而言，耕地質量較差，采納黑土地保護技術對農地經營效率的提升效果更為顯著。

4 結論與討論

4.1 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在分析經營規模影響農地經營效率的內在機理的基礎上，通過基于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的中介效應模型和農地細碎化的調節效應模型，實證檢驗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作用機制，并對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的中介效應進行異質性分析。研究結論如下：（1）經營規模是影響農地經營效率的關鍵因素，且二者呈“倒U型”關系。（2）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有顯著正向影響，且在經營規模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中存在部分中介效應。（3）農地細碎化在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中具有調節效應，進一步說，農地細碎化弱化了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農地經營效率的正向影響。（4）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對不同農戶農地經營效率的帶動效果存在差異，較兼業戶和黑土地保護項目示范區農戶而言，對純農戶和非示范區農戶的效率提升有更明顯的推動作用。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得到如下政策啟示。第一，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推動農地適度規模經營。一是積極探索農地承包經營權退出的規范機理和實施路徑，實現有序退出；二是引導農地經營權有序流轉，通過明晰產權政策、規范流轉制度、搭建流轉平臺等手段促進農地流轉市場的發育，實現農地向適度規模戶流動。第二，加強規范和引導，提高黑土地保護技術采納程度。黑土地保護具有較強的正外部性，政府可以通過技術宣傳、技術補貼等手段，激發農戶采納黑土地保護技術的積極性。第三，著力解決農地細碎化問題對農地經營效率提升的影響。各級政府要在尊重農民意愿的前提下，通過高標準農田建設、地塊歸并及互換等手段推動農地的集中連片。此外，農機服務是農地細碎化背景下小農戶實現機械化生產、降低技術采納成本的重要方式，要加大農機服務的政策支持、不斷延伸農機服務環節，差異化推進農機服務發展。第四，強化技術培訓、提升社會化服務水平，緩解農業勞動力轉移、老齡化等原因導致農業生產專業化程度不高的問題。

4.2 不足與展望

本文依然存在以下不足：一是本文在農地經營效率的測算中僅考慮了期望產出，未考慮非期望產出，可能導致估計結果與實際情況存在一定偏差，未來研究應進一步將非期望產出納入測算范疇，且除當前廣泛使用的指標（碳排放量、面源污染）以外，還可進一步將更多的生態環境指標納入非期望產出的測算。二是本文使用的是截面數據，難以捕捉不隨時間變化的不可觀測變量的影響，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對農戶進行追蹤調查，采用面板數據分析農地經營效率的影響因素及變化趨勢。三是地形以及種植結構等也是影響農地經營效率的重要因素，然而實地調研中對二者差異的關注不足，導致部分情況樣本量較少，因此未具體展開討論。未來有必要拓展調研區域，關注不同種植結構以及不同地形地區農業生產的差異性，深化現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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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ration Scale， Adoption of Black Land Protection Techniques and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Moderating Effect of Farmland Fragmentation

HUANG Shanlin1，2， DENG Yuehong1

（1.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and Law， Northeast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Harbin 150030， China； 2. Research Center of Modern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Northeast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Harbin 150030， China）

Abstract： The purposes of the study are to improve the mechanism of operation scale and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and to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promoting high-quality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ensuring national food security. The research methods of random frontier model， mediation effect model and regulation effect model were used based on survey data of 672 rural households in typical Black Land Region-Sanjiang Plain in Northeast China. The results show that： 1） there is an “inverted U-type” relationship between operation scale and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2） The adoption of black land protection techniques plays a partial intermediary role in the impact of the operation scale on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3） Farmland fragmentation plays a negative role in moderating the impact of black land protection techniques on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4） The adoption of black land protection techniques has different driving effects on the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of different farmers. Compared with farmers and non-demonstration areas， a more obvious effect is observed on the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improvement of purely farmers and farmers in the demonstration areas. In conclusion， to improve the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it is necessary to promote the moderate operation scale， expand the scale of farmland parcels， promote the concentration and contiguous use of farmland， accelerate the popularization and application of black land protection techniques， and improve the specialization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Key words： operation scale； adoption of black land protection techniques； farmland fragmentation； farmland management efficiency； Sanjiang Plain

（本文責編：仲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