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教育發展態勢與戰略研判

摘"要""智慧教育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結果，也是未來教育發展的新形態。目前，智慧教育研究取得顯著成就，智慧教育實踐探索取得階段性豐碩成果。智慧教育正從學術研究走向政策選擇，并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未來，智慧教育必將持續呈現良好發展態勢，從先行試點逐漸擴展到大規模推廣。當前，非常有必要加強國家智慧教育發展水平監測與評價，共同推進包容和公平的教育，促進全球教育高質量發展。為開啟未來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新征程，共創人類教育文明，倡導人類遵循主動適應時代發展、積極擁抱智能技術、科技賦能邁向卓越、構建智慧教育生態的發展理念。""關鍵詞""智慧教育"教育數字化"教育高質量發展"人工智能"智慧校園

作者簡介"：""王運武，教育學博士，江蘇師范大學智慧教育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江蘇省教育信息化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副主任；黃榮懷，理學博士，北京師范大學智慧學習研究院院長、博士研究生導師、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工智能與教育”教席主持人。"基金項目"：""2023年度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項目“新時代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實踐路徑研究”（2023SJZD048）；2023年度江蘇省社科應用研究精品工程重點資助項目“教育網絡輿情傳播與應對機制研究”（23SYA-040）；2023年度江蘇省教育系統黨的建設研究會立項課題“高校黨組織發揮組織優勢推進教育、科技、人才協同發展的實現路徑研究”（2023JSJYDJ2075）。

近十年來，智慧教育作為一種新型教育形態逐漸受到世界各國的關注。智慧教育學術研究蓬勃發展，取得了重要的成果。智慧教育實踐探索如火如荼，正在開創未來教育新形態。回顧智慧教育學術研究和實踐探索的發展歷程，梳理智慧教育對政策選擇的影響，研判智慧教育未來發展態勢，不僅有利于智慧教育自身發展，更有利于推進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協同融合發展。

一、智慧教育研究回眸與前瞻

（一）智慧教育研究取得顯著成就

我國關于智慧教育的研究，可以追溯至20世紀30年代。早在1934年就有關于智慧教育與情感教育的探討。曾覺之：《智慧教育與情感教育》，《湖北教育月刊》，1934年第5期。此后，針對智慧教育的學術研究一直處于冷門狀態。2008年隨著智慧地球、智慧城市、智慧交通等名詞出現，各種傳統概念被賦予“智慧”的內涵，智慧教育逐漸成為教育領域中的前沿學術方向，呈現出日益增長的發展趨勢。

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上，任何一個學術概念和研究領域的出現都有其特定的社會背景，反映人類文明發展的時代訴求。智慧教育學術研究的繁榮主要有三個原因：第一，隨著智能技術的發展，技術賦能人類發展和社會變革的作用更加強勁，智慧教育是科技與教育雙向賦能的產物；第二，智慧教育作為順應時代發展的教育新形態，拓展了信息化教育的內涵，滿足了教育信息化內在發展的要求，以“智能”“智慧”的特征受到人們的青睞；第三，智慧教育延伸了人類本質力量，滿足了人們對優質教育的愿景期待。總之，智能技術、教育訴求、人類本質力量發展三重因素推動了智慧教育發展。

縱覽我國智慧教育研究，主要取得了以下五方面成就。第一，構建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智慧教育理論體系，構筑了由智慧環境、智慧教學、智慧評價組成的智慧教育系統框架，正在形成智慧教育新生態。祝智庭、盧琳萌、王馨怡等：《智慧教育理論與實踐在中國的發展：十年回顧與近未來展望》，《中國遠程教育》，2023年第12期。第二，智慧教育研究日益細化，形成了智慧學習環境、智慧校園、智慧教室、智慧課程、智慧教學、智慧評價、智慧治理等特色研究方向。第三，形成了以北京師范大學、華東師范大學、江蘇師范大學等為代表的智慧教育學術研究共同體。第四，搭建了智慧教育學術研究平臺，涌現了以智慧教育為核心研究領域和發展方向的學院、研究院、研究中心等，期刊、報紙、電視等媒體開設了智慧教育專欄和專題節目，智慧教育學術論壇、裝備展、產業等蓬勃發展。第五，涌現了智慧教育、智慧校園等方面的標準，推動了智慧教育和智慧校園標準化和規范化發展。總之，智慧教育發展過程中的基本問題和反思正在引發關注傅緒榮、魏新東、汪鳳炎：《智慧教育的反思與建議：發展的視角》，《閱江學刊》，2023年第3期。，研究逐漸走向成熟，從充滿爭議走向達成共識。智慧教育的愿景是打造智慧國家和智慧城市，變革學與教的模式和治理模式，培養數字經濟和智慧社會發展所需要的卓越人才。

智慧教育研究逐漸達成以下五點基本共識：第一，智慧教育存在五種起源學說，即智慧教育起源于“人類教育”“培養人類的智慧”“智慧地球”“互聯網+教育”和“大成智慧學”等。王運武、彭梓涵、張堯等：《智慧教育的多維透視——兼論智慧教育的未來發展》，《現代教育技術》，2020年第2期。第二，多維視角中的智慧教育具有不同的內涵，逐漸形成了語言學、教育學、教育技術學、社會學、經濟學、價值哲學、創新擴散理論、腦科學等多維視野中的智慧教育解讀。例如，教育技術學視野中的智慧教育是媒體、技術、資源、手段和方法的智慧化，以智能技術培養人類的智慧。第三，智慧教育基本形成兩種主要觀點：教育技術學、教育信息化視角中的智慧教育等同于信息化教育、數字教育的升級，可看作教育信息化、數字教育發展的新形態；教育學視角中的智慧教育是以培養“智慧”為主要導向的新教育學。第四，從信息化教育到數字教育、智能教育再到智慧教育，分別是教育信息化、數字化、智能化和智慧化的結果，教育形態逐漸從低級向高級演變（圖1）。20世紀80年代初期以來，教育加快了信息化進程，也開啟了數字化之路。教育形態演變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必然結果。第五，智慧教育中的“智慧”具有三個層次：顯性智慧，即基礎設施和數字資源的智能化；隱性智慧，即應用能力和應用水平顯著提升；創新智慧，即恰當運用智慧性基礎設施和智慧性資源，培養數字經濟和智慧社會發展所需要的創新型人才，彰顯智慧教育價值。

智慧教育的英文翻譯有smart education、wisdom education、wise education、intelligent education等。從國際視野看，在智慧教育學術研究中位居前三位的國家分別是中國、美國和韓國。智慧教育研究主題涉及智慧教育時代Jeon Eun-Joo，“Speech communication education in the ‘Smart’ Education Age”，Korean Language Education Research，vol.49， no.2（2014）. 、智慧教育系統Sik Hong You，“Reflections on the ethics of social experimentation”，The Journal of the Institute of Internet， Broadcasting and Communication，vol.13， no.2（2013）. 、未來社會的智慧教育分析Cheol Lee Seong，“Analysis of smart education in future society based on holistic education”，Journal of Holistic Convergence Education，vol.18， no.4（2014）. 、智慧教育變革學與教Stephan Vincent-Lancrin，“Smart education technology： How it might transform teaching （and learning）”，New England Journal of Public Policy，vol.34， no.1（2022）. 、智慧校園等。智慧教育的理念正在逐漸受到國際組織、國際學術會議、學術期刊、專家學者以及越來越多國家政府人士的廣泛關注。例如，中東歐專家學者對智慧教育理念基本達成了共識，深入探討了中東歐國家智慧教育發展的現狀、問題和趨勢。Rongxia Zhuang， Dejian Liu， Demetrios Sampson， et al，“Smart education in China and Central amp; Eastern European countries”， https：//link.springer.com/book/10.1007/978-981-19-7319-2.近年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加大了對智慧教育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推廣力度。智慧教育正在與包容和公平的優質教育、終身教育等一起成為推動世界各國教育未來發展的重要理念。

各國的政府人士、學者等對智慧教育逐漸達成一致認識：智慧教育可以看作教育信息化（ICT in education）或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高級階段，智慧教育的本質可以理解為新技術支持的新教育形態，新技術包括5G、Wi-Fi6、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機器人、VR/AR/MR、元宇宙、數字人等。當然，智慧教育也需要新理念、新媒體、新方法和新策略的支撐。

（二）智慧教育學術研究趨勢

回顧智慧教育研究歷程，分析已有研究成果可以發現，智慧教育呈現六大趨勢。第一，智慧教育研究持續保持創新和活力，正在引領教育發展新形態。第二，智慧教育正在從愿景走向實景，從理想走向現實，從應然走向實然。第三，智慧教育理論創新與實踐探索相得益彰，呈現良好的發展態勢。第四，智慧教育正在從學術研究走向政策選擇，成為“自下而上”推動政策決策的典型代表。第五，智慧教育正在加速推進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協同融合發展，在實現中國式教育現代化進程中發揮著日益重要的價值。第六，我國智慧教育研究和實踐正在引領全球智慧教育發展，彰顯“四個自信”，體現了堅持“引進來”“走出去”的發展戰略，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日益增強。

智慧教育學術研究蓬勃發展，智慧教育學術共同體正在形成。例如，著作日益增多，學術論文影響力增大，學術會議日益繁榮（如全球智慧教育大會等），期刊、新聞媒介關注熱度持續上升，國際社會對智慧教育的知曉度、認可度和實踐度顯著提升等。從人類知識視野看，智慧教育顯學科的特征日益突出。例如，智慧教育擁有了特定的研究對象、相對獨立的理論體系、特色鮮明的話語體系與研究方法、逐步壯大的學術研究共同體等。

二、智慧教育實踐創新發展

（一）智慧教育實踐活動蓬勃發展

我國智慧教育實踐活動蓬勃發展，有力推進了智慧教育建設和發展。智慧教育實踐活動既是全面推廣智慧教育的先行試點王運武、李炎鑫、李丹：《智慧教育示范區建設的現狀、內容與對策》，《現代教育技術》，2019年第11期。，又是未來教育形態的開創性探索。曾海軍、張樂樂：《智慧教育示范區：一次具有開創性的探索》，《中國教育報》，2021年3月17日。智慧教育實踐活動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自上而下的，另一類是自下而上的。

政府有組織地開展自上而下的智慧教育實踐活動，一般具有建設目標明確、建設任務具體、組織保障有力等特點。當前，我國自上而下實施的智慧教育實踐活動主要有：國家、省市智慧教育示范區、樣板區，智慧教育、智慧校園示范校；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踐基地（教育特色方向）；人工智能助推教師隊伍建設試點區，人工智能教育示范中心、示范校；“5G+智慧教育”應用試點；國家、省市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等。這類智慧教育實踐活動被賦予較高的試點期待，通過試點形成的智慧教育發展模式、路徑和典型經驗，將為廣泛推進智慧教育奠定基礎。這些對未來教育的超前規劃與設計將有利于滿足未來數字經濟和智慧社會發展的需求。

2018年以來，我國越來越重視智慧教育建設，密集發布相關政策，大力推進智慧教育示范區和智慧校園建設。2018年1月31日發布的《教育部2018年工作要點》首次提出“推進智慧教育創新示范”。2018年4月13日，教育部發布《教育信息化2.0行動計劃》，提出實施“智慧教育創新發展行動”，協調有關部門，支持在雄安新區等一批態度積極、條件具備的地區設立“智慧教育示范區”，開展智慧教育探索與實踐。目的是推動教育理念與模式、教學內容與方法的改革創新，提升區域教育水平，探索積累可推廣的先進經驗與優秀案例，形成引領教育改革發展的新途徑、新模式。智慧教育示范區是全面落實《教育信息化2.0行動計劃》的重要舉措，也是全面推進智慧教育的先行探索。同時，全國高校和中小學也積極探索智慧校園建設。智慧教育示范區和智慧校園成為中國智慧教育先行探索的實踐領域。

我國分別于2019年和2020年建設了兩批共計20個（含2個培育）國家智慧教育示范區，江蘇、陜西、甘肅、遼寧、山東等地紛紛啟動了省級智慧教育示范區（示范校）建設工作。智慧教育示范區是我國對未來教育的深度探索，是一項具有開創性、挑戰性的工作。教育部非常重視智慧教育示范區建設，地方政府和學校的積極性很高。這個項目也受到新聞媒體、研究人員和信息化企業的高度關注。自從教育部啟動智慧教育示范區建設項目以來，全國掀起了探索智慧教育未來的發展浪潮。2021年，我國啟動建設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踐基地，立項建設了20個綜合基地，82個特色基地，其中有19個教育特色基地。人工智能變革教育的社會實驗正在成為推動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基地建設的重要方法之一。黃榮懷、王運武：《人工智能變革教育的社會實驗：訴求、治理和建議》，《閱江學刊》，2024年第1期。我國于2018年和2021年啟動了兩批人工智能助推教師隊伍建設行動試點工作，加快推進人工智能在教師隊伍建設中的應用，激發人工智能賦能教師隊伍建設潛能。王運武、李雪婷、王藤藤等：《人工智能助推教師隊伍建設：新訴求、潛能與應用場域》，《數字教育》，2022年第6期。2022年3月28日國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開通以來，截至2023年8月，平臺累計瀏覽量達320億次，訪問用戶覆蓋200多個國家和地區。《10組數字，感受教育這一年》，https：//www.eol.cn/news/yaowen/202312/t20231230_2552295.shtml。國家、省市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協同提供智慧教育服務，已經建成世界上第一大數字教育資源庫，為開展大規模數字教育和個性化學習提供支撐，還提供就業、考試、學歷學位和留學等信息和服務。2022年，我國圍繞“教、考、評、校、管”等教育教學關鍵環節，加快了5G與互動教學、智能考試、綜合評價、智慧校園、區域教育管理的融合，啟動建設了109個“5G+智慧教育”應用試點項目。

政府、社會機構、學校和家庭依托自主建設的智慧教育環境，開展自下而上的智慧教育實踐活動，一般具有典型的自發性、多樣性等特點。政府、社會機構主導建設的智慧教育環境包括國防教育館、博物館、科技館等智慧場館等，學校主導建設的智慧教育環境包括智慧校園、未來校園、智慧教室、未來教室、智慧圖書館等，家庭主導建設的智慧教育環境包括智慧家庭、智慧書房等。順利開展智慧教育實踐活動需要滿足以下三個基本條件：第一，領導者是智慧教育的先行者，擁有超前的智慧教育領導力和執行力，善于利用智能技術創設智慧教育環境，以智能技術變革學習、教學和治理方式；第二，教師勇于探索并應用新理念、新技術、新媒體和新方法，善于開展教學改革；第三，有足夠的經費支持和良好的保障措施，建立多方聯動的協同工作機制。

（二）智慧教育實踐探索取得階段性豐碩成果

歷經十余年的智慧教育實踐探索，智慧教育發展取得階段性的豐碩成果。我國在智慧教育、智慧校園的理論和方法、體系架構、解決方案、評價指標、政策研制、組織與實施等方面開展了大量理論研究與實踐探索，形成了豐富的案例和經驗。中國正在積極向全球分享研究成果，以推進全球智慧教育發展。

回顧智慧教育實踐探索歷程，我國主要取得了六方面的成果。第一，探索形成了政府主導、企業深度參與、部門有效協作、以區域和學校建設為主體的上下聯動、橫向協同的智慧教育創新發展新模式，為其他示范區、試點工作的順利開展提供了新的發展思路。第二，踐行智慧教育愿景和理想，驗證了智慧教育發展理念的可行性，深化了智慧教育的內涵，為推動智慧教育從學術研究走向政策倡導和政策選擇奠定了實踐基礎。第三，在區域發展、學校實踐、解決方案、研究成果等多個方面形成了多樣化的智慧教育優秀案例，為國內外廣泛推進智慧教育發展提供了“典型樣本”，引領教育未來發展形態。第四，加快教育數字化轉型進程，提升智慧教育建設水平，在智慧教育環境建設、優質數字資源供給、學與教創新實踐、教育治理轉型、綜合評價改革、人才隊伍建設等方面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第五，加速智能技術在教育領域中的應用，驗證了科技與教育雙向賦能的命題，推動科技與教育共塑未來新圖景。第六，智慧教育已成為中國教育發展的新名片，逐漸受到國際組織、學術界和世界各國領導者的廣泛關注。

三、智慧教育政策選擇

（一）從學術研究到政策選擇的實踐邏輯

學術界經常爭辯什么是有價值的學術研究，這需要厘清理論、實踐和政策的關系。有價值的學術研究理應具備以下三個基本條件：第一，能夠豐富人類知識，拓展人類智慧，提升人類認識和改造客觀世界的能力。具體來說，就是應該探索形成新的研究領域或方向，甚至成為相對獨立的學科體系。第二，能夠滿足人類文明、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現實需求，能夠為實踐活動提供理論支撐，確保實踐活動扎實有效推進。第三，能夠轉化為政策文件、法規和標準，實現學術研究與社會治理的有效融合。

總之，學術研究具有理論價值、實踐價值和政策價值。智慧教育的發展體現了理論價值、實踐價值和政策價值的統一。從理論價值看，智慧教育引領和創新教育發展，逐漸形成學術共同體，開辟新的研究方向。從實踐價值看，智慧教育實踐活動蓬勃發展，逐漸形成智慧教育實踐的案例、經驗和模式，開啟智慧教育發展新形態。從政策價值看，智慧教育學術研究與實踐活動相互影響，推動智慧教育政策、法規和標準的研究制定。智慧教育學術研究轉化為教育治理理念和工具，不僅是智慧教育理論價值的體現，更有利于借助智能技術推動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加快教育治理現代化進程。

智慧教育這個術語剛剛提出之時，曾經引發爭議、受到質疑。智慧教育學術研究曾被視為炒作新概念，是學術領域的“新瓶裝舊酒”現象。從人類文明史看，每一個新事物的出現或新概念的提出，必有復雜的社會背景和現實訴求。原有的教育或信息化教育理念已經不能很好地滿足人們對美好教育的愿景期待，在智能技術驅動下必然產生智慧教育理念。也就是說，智慧教育的出現有其歷史必然性。智慧教育的發展過程充滿爭議，正是在爭議、思辨、反思的過程中，智慧教育的內涵日益明確，智慧教育的研究從現象、活動、理念逐漸上升到理論層面，直至建立完整的智慧教育理論體系，形成智慧教育新生態。智慧教育發展的過程遵循人類認識客觀事物的一般規律，也充分體現了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觀。智慧教育理論研究為實踐活動提供引領和指導，實踐活動驗證智慧教育理論的可行性，并為完善智慧教育理論體系提供實踐支撐。智慧教育政策、法規和標準既是智慧教育理論研究的具體結果，又指導、引領和規范智慧教育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活動。

智慧教育政策選擇既是從先行試點到大面積推廣的結果，又是破解教育數字化轉型進程中難點和痛點的必然要求。學術研究一般遵循學術自治、學術自由和學術平等三個基本原則鄧周平：《論學術研究與政策選擇的關系》，《學術界》，2005年第3期。，而政策選擇一般遵循前瞻性、普惠性和創新性三個基本原則。從學術研究到政策選擇，既是從理論到實踐的深化過程，也是學術研究與政策選擇相互平衡的結果。

（二）智慧教育上升到國家戰略

智慧教育從學術研究發展到政策選擇是自下而上的行為，先有地方政策，后升級為國家政策。智慧教育理念的提出推動了從信息化教育、數字教育向智慧教育的轉型發展，加速從數字校園向智慧校園的轉型發展。在智慧教育理論研究、智慧教育產品、智慧教育服務等多重因素的驅動下，意識領先的區域和學校率先啟動了智慧教育行動計劃，大力推進智慧校園、智慧教室、智慧圖書館等智慧性基礎設施建設，智慧課程、智慧平臺等智慧性資源建設，由此，各省市、區縣和學校相繼出臺了與智慧教育、智慧校園相關的政策文件、標準、建設方案等。

智慧教育政策和標準分為兩類：一類是狹義的以智慧教育（智能教育）、智慧校園命名的政策和標準；另一類是廣義的與智慧教育、智慧校園相關的政策和標準，如以教育信息化2.0、教育現代化、區塊鏈技術、“雙千兆”網絡、教育新基建、全民數字素養和技能、線上教育教學資源、“5G+智慧教育”應用、教師數字素養等命名的政策文件和標準。

2014年以來，各地相繼發布了一系列智慧教育政策（表1），率先開始了智慧教育的先行探索。尤其是2019年，我國啟動“智慧教育示范區”建設項目，大力推進國家級智慧教育示范區建設。這意味著國家高度重視智慧教育試點工作，將智慧教育作為建設社會主義強國、構建智慧社會的重要戰略選擇。

2014年以來，我國很多省市、區縣和學校發布了智慧校園建設指南、評價指標體系、行動計劃、實施方案等政策（表2）。早在2014年，江蘇省蘇州市率先發布了《蘇州市“智慧校園”示范校建設指南》。在江蘇省、重慶市、廣東省等地區的引領下，全國高校和中小學加快了從數字校園向智慧校園的轉型發展。

我國智慧校園有四類標準：國家標準、地方標準、團體標準和行業標準。早在2016年，江蘇首先發布了地方標準《高等學校智慧校園建設與應用規范》（DB32/T 3160—2016）。此后，我國發布了五個與智慧校園相關的國家標準：《綠色校園評價標準》（GB/T 51356—2019）、《智慧校園總體框架》（GB/T 36342—2018）、《中小學數字校園建設規范（試行）》、《職業院校數字校園規范》、《高等學校數字校園建設規范（試行）》。除此以外，各省市、團體和行業也發布了各具特色的地方、團體和行業標準。在智慧校園政策、規范和標準的支持下，全國高校和中小學掀起了智慧校園建設的新浪潮，智慧校園建設取得顯著成效。當前，智慧校園已成為智慧教育建設的重要實踐場域。

2021年1月，國務院印發《“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人民日報》，2022年1月13日。，在“專欄8 社會服務數字化提升工程”中明確提出“深入推進智慧教育”。2021年3月，十三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表決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人民日報》，2021年3月13日。，在“第十八章 營造良好數字生態”中，將智慧教育列為十個數字化應用場景之一。“智慧教育”這個詞首次被寫入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綱要，意味著智慧教育已上升為國家戰略選擇，國家政策越來越重視智慧教育。

四、智慧教育戰略研判

（一）人類和社會發展推動智慧教育持續保持活力

學術研究緣起人類和社會發展的現實訴求，智慧教育的興起與發展滿足了人類和社會發展的現實需求。當前，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2017年10月18日）》，《人民日報》，2017年10月28日。，相對而言，我國教育的主要矛盾則是人民日益增長的優質教育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智慧教育作為未來教育的新形態，承載了人類對美好教育的愿景和期待，理所當然成為未來教育發展的不二選擇。智能社會、超智能社會（社會5.0）和智慧社會正在成為未來社會治理和發展的重要理念。與智慧社會發展相匹配的數字經濟和數字產業正在改變傳統經濟和產業形態，重塑經濟和產業發展的世界格局。在此背景下，許多傳統職業正在加速消失，未來新職業快速涌現。司機、銀行柜員、收銀員、實體店商戶、客服、有線電視安裝工、加油站操作人員、流水線工人、記者、翻譯、保安、模特等職業正在面臨人工智能的沖擊，有可能成為將要消失的職業。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2022年版）》，首次標注了數字職業，凈增158個新職業，職業數達到1639個。邱玥：《新版職業分類大典凈增158個新職業》，《光明日報》，2022年9月29日。虛擬數字人（虛擬畫家、書法家、設計師等）已經具有一定的創造性，生成式人工智能正在取代人類的體力勞動、腦力勞動、情緒勞動甚至創新勞動。機器人能否取代人類、生成式人工智能能否取代人類大腦，種種問題引發了各界的深度思考，促使人類必須認真審視當前的教育。在智能技術的支持下，智慧教育是培養數字經濟和智慧社會發展所需創新型人才的重要戰略選擇。人類社會發展的現實訴求必然推動智慧教育未來發展持續保持活力，保持良好的發展態勢。

（二）智慧教育將從先行試點逐漸走向大規模推廣

智慧教育示范區、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踐基地等既是全面推廣智慧教育的先行試點，又是智慧教育新形態的實踐探索，也是推進國家智能社會治理的開創性探索。智慧教育先行試點工作對大規模推廣智慧教育、決策未來教育發展方向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智慧教育示范區、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踐基地與智慧城市示范區相輔相成，已成為構建智慧社會的重要戰略選擇。智慧城市是城市未來發展的新形態，數字城市向智慧城市的轉型發展逐漸成為全球城市發展的趨勢。智慧城市的建設與發展，為智慧教育示范區、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踐基地的創建營造了智慧化的環境和氛圍。

由于傳統示范區、實踐基地的建設理念、建設模式、工作方式等難以滿足創新發展的現實需求，智慧教育示范區、國家智能社會治理實踐基地的建設必須依托顛覆性創新理論和現代創新思維理論才能實現新的突破。充分利用顛覆性創新理論，有利于探索形成示范區、實踐基地建設的新機制，創造性地破解示范區、實踐基地建設的重、難點問題；善用現代創新思維理論，有利于探尋示范區、實踐基地建設的新理論、新方法、新策略、新模式等。智慧教育示范區、實踐基地的建設不能一蹴而就，而要運用設計思維，通過持續的設計、修改和完善，逐漸提升建設實效。

作為一項新的系統工程，智慧教育示范區、實踐基地在建設過程中需要打破常規思路，針對遇到的現實問題，以敢于創新、勇于創新的態度去探尋適合的對策。智慧教育示范區、實踐基地建設的對策有很多，如突出區域特色、以科研促發展、廣泛運用智能裝備和智能技術、大力推進智慧人才培養等。智慧教育示范區、實踐基地建設必須堅持規劃先行、精準施策，充分利用科研機構的研究力量，科學研制發展規劃并有效執行。為協同推進智慧教育示范區、實踐基地建設，需要建立跨部門的協作機制，引導多方力量參與，加強協同管理體制與機制建設。

智慧校園集成了基礎設施、大數據中心、應用系統、教學資源等，打破了“信息孤島”，促進了數據、信息、知識的共享，已成為開展智能教育和智慧教育的重要載體。因此，智慧教育示范區應以智慧校園為抓手，加快推進建設進程。教育新基建背景下，智慧校園被賦予新的內涵。需要重新思考未來智慧校園的發展趨勢、新興智能技術在智慧校園中的應用、未來學校的組織形式、智慧校園的規劃與設計等問題，從而增強學校未來競爭力，促進優質教育資源共享，不讓任何一個孩子掉隊。近年來，我國在智慧校園的政策和標準研制、解決方案、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教學資源、典型應用、管理和評價等方面形成了豐富的案例。例如：“5G+智慧校園”“3D裸眼全息教室”的解決方案正在被更多的學校采納，教師和學生嘗試運用5G、3D和全息技術等促進學與教，變革學校治理方式。

（三）亟須加強國家智慧教育發展水平監測與評價

當前，全球各國對智慧教育的理解逐步達成共識。智慧教育代表著先進的智慧學習環境，新型的學習模式、教學模式和管理模式，現代化的教育制度。在全球教育數字化轉型、科技與教育雙向賦能的背景下，非常有必要加強國家智慧教育發展水平監測與評價，共同推進包容和公平的教育，促進全球教育高質量發展。

第一，這項研究工作具有前瞻性，對于促進未來教育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當前，全球加快教育數字化轉型，必然形成一種新的教育形態，即智慧教育。為促進未來的教育發展，應先行開展智慧教育發展水平監測與評價。第二，借鑒教育信息化（ICT in education）發展水平監測與評價的經驗，國家智慧教育的監測與評價應涉及六個基本要素：智慧教育政策、法規和標準，新一代基礎設施建設（如5G、Wi-Fi6、人工智能、元宇宙等技術的應用），智慧性的學與教資源，智慧教育的創新應用（如新理念、新方法、新技術支持的創新應用案例），智慧型人才（具有較高的數字素養與技能）的培養，智慧教育產業（如IT、教育人工智能、“短視頻+直播”、機器人教育等產業）。這六個要素構成了智慧教育系統，是智慧教育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第三，我國率先開啟了智慧教育研究和實踐的探索，相繼啟動了智慧教育示范區、“5G+智慧教育應用”等試點項目。5G、人工智能等智能技術在智慧教育發展過程中的應用受到高度關注。在智慧教育推進過程中，已涌現出大量的優秀案例，這些案例可以為開展智慧教育發展的監測與評價提供參考。第四，關于國家智慧教育發展水平監測與評價，建議堅持五個原則。一是引領性原則，即彰顯智慧教育的內涵與特色，引領智慧教育發展趨勢。二是普適性原則，即符合世界各國的現實情況，真實反映世界各國的智慧教育發展狀況。三是可行性原則，即智慧教育的發展指標有很多，需要關注智慧教育發展過程中的關鍵指標和關鍵數據。四是動態性原則，即利用人工智能、爬蟲軟件等技術抓取一些關鍵性數據，開展動態評價。五是多元化原則，即在監測過程中堅持定性與定量相結合、不同國家的文化背景和實際需求相結合。

在全球教育數字化轉型的背景下，世界各國正在加快邁向智慧教育。在5G、Wi-Fi6、人工智能、機器人、元宇宙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影響下，信息與通信技術呈現出越來越多的智慧性特征，全世界正走在智慧教育的大路上。從這個角度來說，智慧教育適合每個人，每個人都要成為智能時代的數字化終身學習者。

在農村和處于技術貧困中的社區實施智慧學習框架也是國際社會關注的話題。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需要各界的關心與支持。與教育信息化一樣，智慧教育也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從政策引導、新一代信息技術支持、開放教育資源與公共教育服務、師生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專家團隊（例如全球智慧教育合作聯盟）的咨詢服務等多方面推進。所以，未來的智慧教育需要很多有價值的研究和實踐工作。建議世界各國研制相關政策，共同推進智慧教育均衡發展，讓農村和技術貧困社區的學習者共享智慧教育的發展成果。

五、智慧教育發展態勢

當前，智慧教育發展迎來了新的戰略機遇。新時代“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錨定了教育強國建設的宏偉奮斗目標，中國式現代化戰略擘畫了中國式教育現代化新圖景。智慧教育正在呈現與數字經濟、數字產業和智慧社會協同發展的態勢，未來創新人才的戰略需求呼喚智慧教育新生態。在此背景下，智慧教育理應增強政治擔當和使命擔當，以智慧教育新生態解決人民日益增長的優質教育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

人類教育正在發生深刻變革，智能技術驅動的第六次教育革命已經來臨。人工智能賦能教育變革，大數據支持的精準教學和決策，人機共教（機器人學伴和機器人“教師”）、人機共育、人機共融、人機共創正在悄然改變人類教育。在智能時代，數字經濟和智慧社會的發展迫切需要提升人們的數字素養和技能，增強人們創造性地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人們對智能技術的認知正在發生改變，正在從被動接受到主動適應，再到創新應用。當前，智慧教育、智能教育、線上線下融合（Online-Merge-Offline， OMO）教育、“短視頻+直播”教育、“5G+VR/AR/MR”教育、“5G+全息”教育、“5G+機器人‘教師’”、移動在線教育、彈性教學與主動學習、教育元宇宙等未來教育新形態不斷涌現。

智能技術驅動的學與教的方式變革、教育治理方式變革，正在推動教育發生深層次系統性變革，塑造智慧教育新生態。新一代智慧校園、OMO智慧校園正在更新智慧校園建設理念，重塑泛在智慧學習環境。未來，泛在智慧學習環境不僅能滿足學習、教學、辦公的基本需求，還能打破校園邊界，實現虛實有效融合，滿足審美、創意、智慧的多元化需求，推動從知識傳播向知識創造轉型，使受教育者從知識消費者向知識創造者轉變。

當前，智慧教育正在從學術研究走向政策倡導和政策選擇，未來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新征程已經開啟。為更好地推動智慧教育發展，共同推進包容和公平的教育，促進全球教育高質量發展，共創人類教育文明，應倡導人類遵循以下發展理念：主動適應時代發展，積極擁抱智能技術，科技賦能邁向卓越，構建智慧教育生態。

〔責任編輯：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