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群體睡眠信念的異質性及其調節作用：基于潛在剖面分析

【摘要】 目的 探究公務員群體睡眠信念的潛在類別，及其對睡眠質量的影響機制，進而提供針對性的睡眠干預措施。方法 選取廣州市在職公務員507名，使用簡式睡眠失功能信念及態度量表（DBAS-16）、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量表（PSQI）和焦慮自評量表（SAS）進行調查。根據DBAS-16的各因子得分進行潛在剖面分析，采用回歸混合模型分析睡眠質量的影響因素及睡眠信念的調節作用。結果 公務員睡眠信念分為3種潛在剖面：睡眠信念良好型（15.2%）、后果偏差型（57.0%）、后果擴大-高擔憂型（27.8%）。不同睡眠信念類型在性別、PSQI、SAS和自評壓力得分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 lt; 0.05）。焦慮和夜班影響了后果擴大-高擔憂型的睡眠質量，但對睡眠信念良好型未見影響。結論 公務員的睡眠信念存在群體異質性，睡眠信念在焦慮和夜班對睡眠質量的影響之間發揮了調節作用。睡眠信念偏差越少的類型，睡眠質量越不容易受到焦慮及夜班的影響。

【關鍵詞】 失眠；睡眠質量；睡眠信念及態度；公務員；潛在剖面分析

Heterogeneity and mediating effect in beliefs and attitudes about sleep of cadres： a latent profile analysis

CHEN Zihao1， YAO Ailun1， FAN Xinwei1， LIU Cuiling1， SUN Qian1 ， LI Guangming2

（1.Department of Psychology， Guangzhou Cadres and Talent Health Management Center， Guangzhou 510530， China；2.School of Psychology，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1， 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 LI Guangming， E-mail： Lgm2004100@m.scnu.edu.cn； SUN Qian， E-mail： sunqianjiti@163.com

【Abstract】 Objective To categorize civil servants’ sleep beliefs and their effects on sleep quality to inform tailored interventions. Methods A total of 507 employed civil servants from Guangzhou were selected and surveyed using the Dysfunctional Beliefs and Attitudes about Sleep Scale （DBAS-16）， 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 （PSQI）， and Self-Rating Anxiety Scale （SAS）. Latent profile analysis was conducted on cadres’ sleep belief types based on the DBAS-16， and regression mixture analysis was used to explore the factors influencing cadres’ sleep quality and the moderating role of sleep beliefs. Results Analysis identified three sleep belief types： Good Sleep Beliefs （15.2%）， Consequence Bias （57.0%）， and High Worry-Exaggerated Consequences （27.8%）.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gender， PSQI， SAS， and stress scores were noted across types（all P lt; 0.05）. Anxiety and night shifts significantly affected the sleep quality of the High Worry-Exaggerated Consequences type， but not for Good Sleep Beliefs. Conclusion There is heterogeneity in the sleep beliefs of cadres， and sleep beliefs moderate the impact of anxiety and night work on sleep quality，" those with fewer biased beliefs are less affected.

【Key words】 Insomnia； Sleep quality； Beliefs and attitudes about sleep； Cadres； Latent profile analysis

公務員群體由于工作壓力大、工作時間長且工作內容復雜，極易遭遇睡眠問題。國內公務員睡眠相關研究顯示，公務員群體睡眠障礙檢出率在19.80%～50.39%之間，高于國內常模人群［1-3］。可見睡眠障礙已經成為公務員群體突出的健康問題。包含公務員在內的群體研究表明，睡眠認知、焦慮、壓力等心理因素，均會影響睡眠質量。大規模睡眠調查顯示，中國居民睡眠指標中得分最低的是睡眠信念和行為，表明居民有較多不良睡眠認知和習慣，比如對睡眠狀況的預測和對失眠后果的過度擔憂［4］。睡眠的不良信念及態度會對睡眠質量產生負性影響［5-6］。焦慮及其敏感性、抑郁情緒和睡眠質量與睡眠信念均存在相關性［7-9］。存在更多不良睡眠信念的公務員在工作壓力［10］和壓力性生活事件［11］影響下更容易失眠，而正念水平高的民警睡眠質量更少受到壓力知覺的影響［12］。因此睡眠信念有可能在公務員的焦慮情緒、壓力知覺與睡眠質量的關聯之間發揮保護作用。

目前國內研究大多聚焦在睡眠質量的調查及影響因素上，或者以睡眠質量作為異質性的指

標［13-15］，尚未有研究探討我國公務員群體睡眠信念及態度的潛在類別，及其對睡眠質量的具體影響機制。因此，本研究采用潛在剖面分析，對公務員的睡眠信念進行分類，探究公務員群體睡眠信念的異質性，并構建回歸混合模型，檢驗睡眠信念在睡眠質量與其影響因素之間的調節作用，為亞臨床服務中提升公務員群體的睡眠質量提供一定的理論依據和實證支持。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2022年7月至2023年6月，采用便利抽樣法，抽取廣州市在職公務員，在其年度體檢時施測。共計536人通過電腦端心理測評系統上機作答，剔除缺失數據后，獲得有效問卷507份，作答有效率94.6%。本研究經廣州市干部和人才健康管理中心倫理委員會批準（審批號：K2022-16），所有參與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研究工具

1.2.1 一般情況調查表

包括被試的人口學變量（性別、年齡）、社會地位變量（學歷、婚姻狀況、職級）、飲食和運動習慣（吸煙、飲酒、咖啡或飲茶、宵夜、葷素搭配和每周運動時間）以及與睡眠相關的值夜班和自評壓力水平。

1.2.2 簡式睡眠失功能信念及態度量表

16項簡式睡眠失功能信念及態度量表（Dysfunctional Beliefs and Attitudes about Sleep Scale-16，DBAS-16）由Morin于1993年編制并于2007年修訂為簡版，信效度經過驗證［16］。該量表共由4個分量表、16個項目構成，采用5級評分。4個分量表分別為失眠所致后果、關于睡眠的擔憂、對睡眠的期望以及藥物。總分范圍16～80分，分數越低表示關于睡眠的不合理信念和態度越嚴重。本研究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78。

1.2.3 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量表

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量表（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PSQI）廣泛用于睡眠質量的臨床評估，信效度經過驗證［17］。PSQI共18個條目，由主觀睡眠質量、入睡時間、睡眠時間、睡眠效率、睡眠障礙、日間功能障礙和催眠藥物使用7個因子組成。每個因子按0～3分計分，總分范圍0～21分。分數越高，睡眠質量越差。本研究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734。

1.2.4 焦慮自評量表

焦慮自評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由Zung于1971年編制，用于評估被試者的主觀焦慮感受，信效度良好［18］。該量表共20題，采用4級評分，總粗分乘以1.25取整數后得到標準分，分數范圍25～100，臨界值50分，分數越高表示焦慮主觀水平越高。本研究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53。

1.3 統計學方法

使用SPSS 21.0和Mplus 8.3處理數據。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表示。使用Mplus 8.3進行潛在剖面分析（latent profile analysis，LPA）和回歸混合分析，用BCH法進行潛類別調節效應檢驗。模型擬合指標包括：①信息評價指標，赤池信息準則（Akaike information criterion，AIC）、貝葉斯信息量準則（Bayesian information criterion，BIC）、調整后的貝葉斯信息量準則（adjusted Bayesian information criterion，aBIC）數值越小模型擬合度越高；②熵值，Entropy指數，越接近1表示分類準確率越高；③似然比指標，LMR、bootstrap似然比檢驗（bootstrap likelihood ratio test，BLRT）用于模型比較，P lt; 0.05時表示第k個模型擬合優于第k–1個模型。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用Levene統計量檢驗方差齊性，Brown-Forsythe法進行統計量校正，事后多組比較采用Bronferroni法。計數資料以n（%）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 2檢驗。相關性采用積差相關分析。以雙側P lt; 0.05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計數資料組間兩兩比較采用Bronferroni法校正。

2 結 果

2.1 一般資料

本研究共納入市直機關公務員507名，其中男性297名（58.6%），女性210名（41.4%），年齡為（40.82±8.84）歲；學歷為大專及以下11名

（2.2%），大學本科305（60.1%），碩士及以上191名（37.7%）；已婚和再婚386名（76.1%），未婚

95名（18.7%），喪偶和離異26名（5.1%）；職級

為科員或其他79名（15.6%），科級272名（53.6%），

處級及以上156名（30.8%）。

2.2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采用Harman單因子法檢驗共同方法偏差，結果顯示第一主成分方差貢獻率為30.79%（lt; 40%）。驗證性因子分析顯示，單因子模型擬合指標χ 2/df為10.02（gt; 5.00），比較擬合指數

（comparative fit index，CFI）為0.526（lt; 0.900），Tucker-Lewis指數（Tucker-Lewis index，TLI）為0.498（lt; 0.900），近似誤差均方根（root mean square error of approximation，RMSEA）為0.095（gt; 0.080），SRMR為0.09（gt; 0.080），擬合狀況不佳，提示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3 主要變量相關分析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及相關分析結果見表1。DBAS-16的4個因子之間呈正相關，除了“藥物”和“對睡眠的期待”之間，其余相關系數均具有統計學意義（均|r| gt; 0.200，均P lt; 0.05）。除了“對睡眠的期待”，其他3個子維度及DBAS-16總分均與SAS和PSQI呈負相關，且具有統計學意義（均|r| gt; 0.200，均P lt; 0.05）。SAS和PSQI呈正相關

（r gt; 0.500，P lt; 0.05）。

2.4 公務員睡眠信念的潛在剖面分析

2.4.1 最佳分類模型

以DBAS-16的4個因子得分進行LPA，探索1～5個類別，模型擬合指數匯總見表2。結果顯示，隨著類別數增加，Log值增大，AIC、BIC和aBIC值減少，Entropy值增大。LMR顯示4類別模型的方差解釋率與5類別模型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 gt; 0.05）。在類別概率上，4類別模型存在人數比例較少的類別（8%），且3類別和4類別之間擬合指數的減少幅度下降，綜合考慮模型的簡約性和可解釋性，本研究選擇3類別模型為最佳分類模型。

2.4.2 睡眠信念維度

3個潛在剖面在“失眠所致后果”和“關于睡眠的擔憂”兩個維度上條件均值差異相對較大，在“對睡眠的期望”和“藥物”維度上差異較小。可見前兩個維度是潛在分類的主要依據。C1在各個因子上均值都最低，且對失眠所致的后果有過分的夸大，對睡眠有高水平的擔憂，因此將C1命名為“后果擴大-高擔憂組（27.8%）”；C2在“失眠所致后果”均值較低，將其命名為“后果偏差組（57.0%）”；C3在各個因子上得分最高，將其命名為“睡眠信念良好組（15.2%）”。見圖1。

2.4.3 3種潛在剖面的一般資料比較

為檢驗睡眠信念潛在分類的有效性，對3種類型在人口和社會學變量、主要研究變量進行差異檢驗。χ 2檢驗顯示，性別比例差異存在統計學意義（P lt; 0.05），兩兩比較顯示，后果擴大-高擔憂組女性占比高于后果偏差組（P lt; 0.017）；在其余社會和生活習慣變量上，3組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 gt; 0.05），見表3。單因素方差分析顯示，在PSQI及其各個子維度上，3組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均

P lt; 0.05），多組比較顯示后果擴大-高擔憂組在大部分維度上得分最高，后果偏差組得分次之，睡眠信念良好組得分最低。在SAS和壓力自評上有一致的結果（均P lt; 0.05），但在年齡上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 gt; 0.05），見表4。

2.5 回歸混合模型及睡眠信念的調節效應檢驗

以睡眠信念的潛在剖面作為調節變量，PSQI為因變量，將焦慮和其他可能影響睡眠質量的社會及生活習慣變量作為自變量納入回歸混合模型。結果顯示，對于后果擴大-高擔憂組，焦慮和夜班會降低睡眠質量（均P lt; 0.05）。對于后果偏差組，焦慮仍然影響睡眠質量（P lt; 0.05），但夜班對其已經沒有影響（P gt; 0.05）。對于睡眠信念良好組，焦慮和夜班均不對睡眠質量產生影響（均P gt; 0.05）。這顯示睡眠信念在焦慮和夜班對睡眠質量的影響中發揮了調節作用，睡眠信念越良好，則睡眠質量越不容易受到焦慮和夜班的影響。見表5。

3 討 論

3.1 公務員睡眠信念的3種潛在剖面

LPA將公務員睡眠信念分為3種潛在剖面，顯示其睡眠信念存在群體異質性。其中睡眠信念良好型占比15.1%，在4個因子上均有相對最高的均值。后果偏差型占比57.0%，主要表現為擴大化睡眠質量對第二天活動效率的負面影響。后果擴大-高擔憂型占比27.8%，在4個分量表中均出現相對最低的均值，表現為對失眠后果的擴大化焦慮以及對入睡的高度擔憂，喪失對睡眠的掌控感。前人采用聚類分析對失眠門診患者的睡眠信念進行分類，符士翔［19］將睡眠信念分為4個聚類，其低認同組在4個因子上均接近健康人群，占比10.0%，相當于本研究的認知良好型。其擔憂組和擔憂及后果關注組，在“擔憂”和“后果”因子上有較低得分，相當于本研究的后果偏差組，合并占比77.8%。其高度認同組在各因子上得分均最低，占比12.3%，相當于本研究的后果擴大-高擔憂型。Montserrat等［20］同樣分為4類，但各類構成比和癥狀表現均有差異。本研究的3類人群構成比與前人不同，可能是研究群體和分類方法不同造成。公務員群體教育程度較高，工作壓力大，在思維的認知活動上可能強于普通人群。本研究中后果偏差型占比最高，顯示公務員群體存在較高比例的不合理睡眠信念。聚類分析的依據是數據點的距離，采用不同的距離算法可能出現不同的聚類結果，而LPA能提供個體分類的后驗概率，可以較為穩定和準確地揭示潛在的群體結構和特征。此外，本研究與符士翔［19］均發現不同類別在“期望”因子上均值較低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與美國人群［20］的結果存在跨文化差異性，這可能與國內早期籠統的睡眠科普“每天要睡夠8個小時”有關，加之中國人普遍有午睡補覺的習慣，強化了對睡眠時間的過高期望。

3.2 不同睡眠信念類別的差異特征

單因素方差分析顯示，不同睡眠信念類型的公務員在性別、PSQI總分及其各維度得分、SAS和自評壓力得分上均存在差異，并且在得分上基本符合后果擴大-高擔憂組gt;后果偏差組gt;睡眠信念良好組，這一定程度上驗證了潛在剖面的區分效度。本研究發現睡眠信念和態度偏差越大的類別，睡眠質量越低，與前人結果一致［5-6， 21］，其焦慮和壓力也越高［7-8］。

3.3 睡眠信念的調節作用

回歸混合分析顯示，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條件下，焦慮和夜班提高了后果擴大-高擔憂組的PSQI，但卻不影響睡眠信念良好型。這提示如果存在較多不合理睡眠信念，公務員群體更難以抵擋焦慮和夜班對睡眠的“侵襲”。檢視3個類型的焦慮和夜班水平，焦慮水平存在統計學差異，但是后果偏差型及后果擴大-高擔憂型的睡眠質量均受其影響，且3組人群上夜班的比例沒有統計學差異，因此睡眠信念可以認為在焦慮和夜班與睡眠質量之間發揮了一定的調節作用。焦慮和睡眠信念被認為是失眠的維持因素［22］，前人研究常將睡眠信念作為睡眠質量的直接影響因素［13-14］，較少關注到睡眠信念是一種認知因素［23］，可能在影響機制當中發揮間接調節作用。本研究探究了調節機制，并且符合前人的失眠認知模型，即個體的睡眠偏差信念如對失眠所致后果的過度擔憂和思考，容易引發焦慮等消極情緒，這些情緒使個體對外在刺激更加敏感，進一步導致睡眠質量

惡化［23］。

對于后果偏差組公務員，第一，針對其失眠所致后果的信念進行睡眠衛生教育，對照DBAS-16的題目進行糾正［24］。例如“當我白天感到疲勞、無精打采或是狀態很差時，通常是因為前一晚我睡得不好”體現出對白天疲憊感的不合理歸因，可重點糾正。第二，進行正念練習，也有助于調整睡眠信念，對睡眠質量有一定保護效果［12］。對于后果擴大-高擔憂組，其不良睡眠信念除了后果維度，還有關于睡眠的擔憂，例如“我對睡眠紊亂所導致的負面影響無能為力”體現其對于睡眠節律失控的無助感，可重點幫助其找回掌控感。此類型中有夜班的崗位如公安、獄警等，應該被重點關注。其中失眠嚴重患者，建議采用失眠的認知行為療法進行干預，該療法短期和藥物相當，長期療效更優［25-26］。

綜上所述，本研究發現公務員群體睡眠信念存在異質性，可以分為后果擴大-高擔憂型、后果偏差型和睡眠信念良好型。3種類型在性別、PSQI、SAS和壓力自評得分上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睡眠信念在焦慮和夜班對睡眠質量的影響中發揮了調節作用。結果提示，要提升公務員的睡眠質量，不能忽視睡眠信念在其中的重要作用。對于具有較高焦慮水平和夜班工作的公務員群體，幫助其建立科學、健康的睡眠信念，消除不合理的睡眠信念，尤其是對于失眠后果的恐懼、對于睡眠的過分擔憂等，能夠有效保護其睡眠質量進一步降低。本研究樣本量較小可能會存在分類的偏差，尚需擴大樣本做進一步驗證。其次設計為橫斷面研究，而焦慮與睡眠質量之間具有較為復雜的相互作用［27-28］，需要縱向設計對睡眠信念的作用機制做進一步的探究。

利益沖突聲明：本研究未受到企業、公司等第三方資助，不存在潛在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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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燕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