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研究

【摘 要】 耐心資本作為一種長期愿景資本，在提升企業ESG表現領域扮演著關鍵角色。以2011—2022年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探究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潛在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機制檢驗發現，耐心資本可以發揮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即耐心資本通過緩解企業融資約束、抑制大股東私利行為，進而提高企業ESG表現。在異質性分析中，發現在非國有企業、東部地區企業、高科技企業以及衰退期企業中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研究結果對于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因素和外部機制探討具有一定理論意義，同時為企業提升ESG表現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 耐心資本； 企業ESG表現； 資源效應； 治理效應； 新質生產力

【中圖分類號】 F27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5）08-0009-09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綠色化、低碳化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環節”。ESG（Environmental Social Governance，ESG）作為一種平衡財務績效與非財務績效的責任投資理念，是協調環境與社會價值和企業即時利益之間關系，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重要途徑。近年來，企業愈發重視對ESG的管理，普華永道在其報告中稱全球資產管理公司在環境、社會和治理（ESG）相關領域的投資組合規模將呈現顯著增長，預計到2026年將達到21.5%[1]。隨著“雙碳”目標的深入推進，企業在環境、社會和治理方面的表現日益成為社會各界密切關注的議題。現有文獻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因素展開了豐富的研究，主要包括制度壓力[2]、投資者主體[3-4]、輿論監督[5-6]等外部因素以及企業資源特征[7]和董監高團隊特征[8-9]等內部因素。然而在實際情況中，企業開展ESG實踐通常面臨資源困境、技術和創新障礙、短期目標與長期目標沖突以及人才和知識短缺等致使驅動力不足的難題[4]，對ESG發展形成了阻礙。因此，探尋影響企業ESG表現的源頭，對于推動ESG發展行穩致遠、促進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和價值。

耐心資本（Patient Capital）注重企業長期成長性和總體收益性的特征與ESG所傳達的經濟、社會、環境效益協同發展的理念不謀而合[4，10]。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鼓勵和規范發展天使投資、風險投資、私募股權投資，更好發揮政府投資基金作用，發展耐心資本”。2025年3月，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加快發展創業投資、壯大耐心資本。可見，我國對于發展壯大耐心資本，助推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視和決心。已有文獻顯示，耐心資本對于企業績效[11]、投資收益[12]、創新效率[13]以及新質生產力[14]等經濟后果會有顯著的提升效果，但目前鮮少有文獻基于非經濟后果視角，探究耐心資本與企業ESG表現之間的關系。鑒于此，本文以2011—2022年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考察耐心資本與企業ESG表現之間的影響關系，從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視角分析其作用機制，并就企業的產權、地區、科技屬性以及所處生命周期進行異質性分析，為發展壯大耐心資本以及提升企業ESG表現提供新的經驗證據。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主要有：第一，以往文獻就耐心資本的經濟后果展開研究，卻鮮少探究其對ESG表現等非經濟后果產生的影響，而本文對耐心資本非經濟后果研究進行了一定的補充。第二，鮮有文獻研究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故本文擴展了ESG前因研究。第三，本文從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視角切入，對耐心資本影響企業ESG表現的具體作用機制進行了探究，打開了耐心資本與企業ESG表現之間關系的“黑箱”，并拓展了耐心資本與企業ESG表現相關理論研究。

二、文獻綜述

（一）企業ESG表現影響因素的研究

現有學術界圍繞企業ESG表現展開了豐富研究，其中，關于ESG表現影響因素方面的研究主要是基于外部因素和內部因素兩個角度。一方面，外部因素方面主要包括制度壓力[2]、投資者主體[3-4]、輿論監督[5-6]。從制度壓力視角來看，制度壓力會對ESG表現產生影響[2]。具體而言，《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稅法》的出臺以及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頒布可以發揮統籌經濟效率和社會效益的積極作用，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非正式制度的社會道德感也會促使企業積極踐行ESG行為。從投資者主體視角來看，國有資本參股[3]、外資持股以及機構投資者持股[4]均可以提升企業ESG信息披露質量，提高企業ESG表現。從輿論監督視角來看，分析師關注[5]和媒體關注[6]作為公司重要的外部利益主體，可以有效提升企業ESG信息披露質量。另一方面，內部因素方面主要包括企業資源特征[7]和董監高團隊特征[8-9]。從企業特征來看，企業規模、黨組織參與公司治理以及企業數字化轉型[7]均對企業ESG表現有顯著提升作用。從董監高團隊特征來看，企業內部的高管和董事均會對ESG表現產生影響。董事會網絡中心度越高、高管團隊女性比例越高，企業ESG表現越好[8-9]。

綜上，現有文獻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因素展開了豐富的研究，主要包括制度壓力、投資者主體、輿論監督等外部因素以及企業資源特征和董監高團隊特征等內部因素，然而對作為外部影響因素的耐心資本缺少研究，因此本文擴充了ESG前因研究。

（二）耐心資本影響后果的研究

“耐心資本”的概念源于比較政治經濟學，泛指能夠承受較高風險并期待在較長時間范圍內獲得資本增值的資金[10]。自我國表示要發展壯大耐心資本以來，不少學者開始探討耐心資本的影響后果。已有研究多考察了耐心資本對企業績效[11]、投資收益[12]、創新效率[13]以及新質生產力[14]方面的經濟后果研究。從企業績效來看，耐心資本可以激勵企業增加研發投入，進而提升企業績效[11]。從投資收益來看，耐心資本可以為投資者帶來超額投資收益，特別是在發生系統性風險的時期，耐心的投資策略更為有效[12]。從創新效率來看，耐心資本可以通過緩解信息不對稱和代理問題，促進企業創新效率提升[13]。從新質生產力來看，一方面，耐心資本增加能夠提高勞動者素質、改善勞動資料、拓展勞動對象，從而直接提升新質生產力水平；另一方面，耐心資本還可以通過改善企業的內外部環境，如緩解融資約束、降低信息不對稱、促進創新、激發長期導向等，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14]。

綜上，目前關于耐心資本的研究正處于上升期，且研究內容集中于耐心資本對于提升企業績效、投資收益、創新效率以及新質生產力方面的經濟后果研究，缺少對非經濟后果的研究。因此，本文從耐心資本視角切入對ESG表現展開研究，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和價值。

三、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ESG活動作為一項以可持續發展為前提的系統性工程，面臨著投資回收期較長和收益不確定性較高等難題，它們會成為阻礙ESG發展的桎梏。而耐心資本是一種投資周期長、風險承受能力強的資本形式，能夠跨越經濟的周期性波動，為企業投資ESG項目提供長期穩定的資金和技術支持[13]，促進企業開展ESG活動，有利于提高企業ESG表現。同時，耐心資本與企業ESG發展的初衷相吻合，作為一種戰略資本，耐心資本的長期持有、風險容忍體現出其更加關注未來的回報[10]，可以承受ESG發展中因收益不確定導致的市場波動性風險，而且具備更強的專業能力和監督動機，通過與企業建立長期伙伴關系，積極在企業經營與治理過程中施加影響，尋求與企業的共生共榮，推動企業ESG發展行穩致遠。

具體而言，本文認為耐心資本可以發揮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提高企業ESG表現。

在資源效應方面，根據資源依賴理論，企業需要與耐心資本的提供者保持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以使其能持續得到關鍵性資源。耐心資本可以發揮資源效應，通過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提升企業ESG表現。對于企業ESG實踐而言，融資約束是制約其發展的重要因素[15-16]，而耐心資本作為企業獲取關鍵性資源的投資主體，可以幫助企業減少對股東的依賴，避免短期利益目標對ESG表現的負面影響。首先，耐心資本可以為企業的研發環保技術、改善員工福利設施、加強公司治理結構建設等ESG項目提供長期的資金支持，緩解企業所面臨的融資壓力，讓企業能夠順利實施ESG相關的發展規劃。其次，耐心資本的介入可以改善企業的融資結構，降低企業對短期借款、短期債券等融資工具的依賴[17]，使企業能夠將更多的精力和資源投入ESG相關的業務和項目中，從而提高企業的ESG表現。最后，耐心資本基于自身建立的投資者網絡優勢，充分利用其社會資本，并發揮自身的專業實力以幫助企業進行供應鏈上下游資源整合[18]，拓寬企業融資渠道，吸引更多外部投資者，提升企業融資能力，為企業ESG建設和投資提供豐富的資源，有利于提高企業ESG表現。

在治理效應方面，基于委托代理理論，管理層與股東之間的代理問題不可避免地會影響企業的日常經營決策與長期戰略目標制定，股東通常會以委派董事、“用手投票”“退出威脅”[17]等方式對企業管理層進行有效監督，減少大股東私利行為[18]，使得企業的行為更加符合全體股東的利益。耐心資本可以發揮監督治理作用，抑制大股東私利行為，進而提升企業ESG表現。一方面，耐心資本具有較強的甄別能力，能有效監督大股東私利行為，促使企業將資源積極投入ESG實踐。耐心資本的主要來源為機構投資者和銀行，不僅匯聚了散戶投資者的持股力量，強化了其“退出威脅”或提高其“用手投票”的話語權，還可以發揮其專業優勢，通過對企業財務狀況的監督，防止大股東通過關聯交易、資金占用等方式侵占公司資產，降低了信息搜尋成本，使其有更強的動機和能力監督大股東行為[18]，促使企業將資源積極投入ESG實踐以改善其ESG表現。另一方面，耐心資本作為一項戰略資本，可以與企業建立長期伙伴關系，積極在企業經營與治理過程中施加影響，例如通過明確董事會、監事會和管理層的職責和權限，加強內部審計和風險管理，建立ESG績效評估體系以及為管理層提供長期激勵機制等方式提高公司決策的透明度和公正性[7]，減少大股東操縱公司的機會，確保企業的發展戰略符合ESG理念和長期利益，進而推動企業ESG發展。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假設2。

H1：耐心資本可以提高企業ESG表現。

H2：耐心資本通過發揮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提高企業ESG表現。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基于數據可得性原則，本研究以2011—2022年A股非金融上市公司為初始研究樣本，對數據樣本進行了以下篩選：首先，剔除了金融行業的上市公司；其次，剔除了被特別處理的*ST、ST上市公司；再次，剔除了關鍵變量數據不完整的樣本；最后，為了減少異常值的干擾，對連續性變量進行了1%和99%分位數的截尾處理。經過這些步驟，研究最終納入了18 816個有效觀測值。數據來源主要是CSMAR數據庫和Wind數據庫。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

企業ESG表現（ESG）：參考王禹等[2]的方法，采用華證ESG評級體系來評估企業的ESG績效。華證ESG評級體系將評級分為AAA至C共九個等級，分別對應數值9至1，其中數值越高，代表企業的ESG表現越優秀。

2.解釋變量

耐心資本（PC）：參考劉京軍等[19]的研究，根據過去兩年機構投資者的加權平均換手率來劃分其投資的長期性，將這些投資者按照換手率從高到低排序并分為三個不同的組別，其中換手率較低的組別屬于長期機構投資者。采用長期機構投資者的持股比例衡量耐心資本。

3.中介變量

（1）融資約束（FC）：本文借鑒何瑛等[20]的研究，采用FC指數衡量企業融資約束，該值越大，融資約束程度越高。

（2）大股東私利程度（Occupation）：本文借鑒王葒等[21]的研究，使用兩權分離程度/（控股股東持股比例+兩權分離程度）衡量控股股東與上市公司的利益不一致程度作為大股東私利的代理指標。Occupation值越大，大股東私利程度越高。

4.控制變量

參考陳曉珊等[4]的研究，本文在分析企業ESG表現時，納入了多個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總資產收益率（Roa）、凈資產收益率（Roe）、現金流比率（CashFlow）、成長性（Growth）、董事會規模（Board）、獨董比例（Indep）、兩職合一（Dual）、股權集中度（Top1）、企業年齡（Age）、審計質量（Big4）。

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三）模型設計

為了檢驗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本研究構建模型1：

ESGi，t=α0+α1PCi，t+α2Controlsi，t+∑Industry+∑Year+

εi，t" "（1）

為進一步了解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影響的作用機制，本文構建模型2和模型3，分別從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探究耐心資本影響ESG的作用機制。

Mediatori，t=β0+β1PCi，t+β2Controlsi，t+∑Industry+∑Year+

εi，t" "（2）

ESGi，t=？漬0+？漬1Mediatori，t+？漬2Controlsi，t+∑Industry+∑Year+

εi，t" " （3）

其中，被解釋變量為企業ESG表現（ESG），解釋變量為耐心資本（PC），Mediator為機制變量，Controlsi，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Industry表示行業固定效應，Year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i，t為殘差項。

五、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2展示了模型1中核心變量的描述性統計數據，其中，企業的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表現評分（ESG）的均值為4.140，最小值為1.500，最大值為6.000，這反映出上市公司在ESG表現上呈現出明顯的差異性，上市公司整體ESG表現尚存在提升空間。耐心資本（PC）的均值為0.014，最小值為0.000，最大值為0.120，說明耐心資本在上市公司中占比相對不平衡。其他主要變量均位于合理范圍，本文不再贅述。

（二）回歸結果分析

1.基準回歸分析

表3展示了模型1的基準回歸分析結果。列（1）結果顯示，在未加控制變量時，耐心資本（PC）的系數估計值為4.571，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列（2）結果顯示，在加入控制變量后，耐心資本（PC）的系數估計值為1.2160，同樣在1%的水平上顯著。回歸分析結果表明，耐心資本顯著提升了企業的ESG表現水平，二者之間呈現顯著的正相關關系，H1得以驗證。

2.作用機制檢驗

（1）資源效應

表3列（3）和列（4）展示了機制檢驗結果，其中列（3）中耐心資本的系數為-1.2060，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耐心資本可以有效緩解企業所面臨的融資約束。列（4）將融資約束加入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回歸中，結果顯示耐心資本的系數為0.9798，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耐心資本發揮了資源效應，通過降低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提升企業ESG表現水平。

（2）治理效應

如表3列（5）耐心資本的系數為-0.001，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耐心資本可以抑制大股東私利行為。列（6）的回歸結果顯示耐心資本的系數為1.1978，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耐心資本可以發揮治理效應，通過抑制大股東私利行為，進而提升企業ESG表現水平。

（三）穩健性檢驗

1.內生性檢驗

（1）Heckman兩階段回歸

ESG表現好的企業本身就是資本市場上的優質股，比較受投資者青睞，可能導致本研究存在樣本的自選擇偏差問題，因此，本研究參考溫磊等[14]的研究方法，采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進行內生性檢驗。初始步驟中，本文創建了一個關于企業ESG表現的二元變量，該變量以當年該公司所在區域和行業的ESG表現中位數為基準，超過中位數的值被標記為1，未超過的標記為0。在第一階段，使用企業ESG表現的二元變量作為因變量，并將控制變量納入多元概率比（Probit）模型進行估計，從而計算出逆米爾斯比率（IMR）。第二階段，將IMR納入模型1進行回歸分析。根據表4列（1）的結果顯示，IMR的系數為-1.219，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樣本選擇存在自選擇偏差。在將IMR作為控制變量后，耐心資本（PC）與企業ESG表現（ESG）之間的相關度為1.255，且這一結果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在控制了自選擇偏差后，本研究結論仍然有效。

（2）工具變量法

為減弱內生性對實證結果的干擾，在使用面板數據模型的基礎上，本文還采用工具變量法進行內生性檢驗。參考宋競等[7]的研究，使用滯后一期耐心資本（L.PC）作為耐心資本的工具變量，進行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計，結果如表4列（2）、列（3）所示。在第一階段的回歸分析中，工具變量的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且為正，F統計量高達1692.84，遠超經驗閾值16.38，這表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的問題。在第二階段回歸中，LM統計量為734.77，P值接近于0，這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支持了所有工具變量均為外生的原假設，由此證實了本文選用的工具變量是恰當的。由表4列（3）可知，在考慮內生性問題之后，耐心資本（PC）的系數為2.047，仍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與前文主效應回歸結果一致，進一步支持H1。

（3）傾向得分匹配

本文可能存在樣本偏差導致的內生性問題，為解決這一問題，采用PSM法控制樣本選擇偏誤問題，以進一步驗證耐心資本與企業ESG表現之間的關系。根據耐心資本的中位數作為分組變量構造處理組和對照組（大于中位數為處理組，小于中位數為對照組），本研究還利用控制變量作為匹配依據，對這兩組數據實施核匹配方法，結果顯示ATT差異值（Difference）為0.109，且T值為6.87，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同時本文對所有匹配變量均進行平衡性檢驗，檢驗結果表明標準化誤差均小于10%。然后使用匹配后的樣本分別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4列（4），耐心資本（PC）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顯著為正，證明本文的結論具有穩健性。

2.穩健性分析

（1）替換被解釋變量

企業ESG表現評價標準的不一致可能會對研究結果造成一定影響。為了檢驗結果的穩健性，本研究參照謝紅軍等[22]的方法，調整了ESG評級的打分方式，將華證ESG年度評級中的C-CCC、B-BBB和A-AAA分別賦予1、2、3的分值，并重新進行回歸分析。如表4列（5）所示，耐心資本的系數在5%的水平上保持正向顯著，這表明即便在改變解釋變量的度量方法后，回歸結果與初步結論依然保持一致。

（2）替換解釋變量

參考姜中裕等[13]、吳■佳等[11]的研究，從關系型債務占比角度衡量耐心資本（PC1），即銀行長期貸款/（銀行貸款+應付債券+應付票據），回歸結果見表4列（6）。可以看出，無論是否添加控制變量，耐心資本的系數都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研究結論穩健。

（3）改變樣本區間

參考楊仁發等[23]的研究，較短的調查年限有助于更清晰地捕捉到變量之間的趨勢和規律，更有利于準確地判斷因果關系。本文選取2016—2022年作為新樣本時間區間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列（7）所示。結果顯示，在更換樣本時間區間后，耐心資本依然能夠顯著提升企業ESG表現。

（4）更換回歸模型

前文基準回歸模型采用一般固定效應回歸，本文參考王禹等[2]的研究，采用Ologit多元有序回歸模型重新對模型1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4列（8）。由回歸結果發現，無論是否添加控制變量，耐心資本與企業ESG表現的相關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進一步驗證了結論的穩健性。

（四）異質性分析

為了進一步考察地區、行業以及企業特征在耐心資本與企業ESG表現之間所發揮的作用，本研究選取企業的產權性質、區域屬性、科技屬性以及企業所處的生命周期進行異質性分析。

1.產權性質

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在獲得銀行信貸、稅收政策和政策扶持等方面具有差異性，導致企業在面臨融資壓力，尋求外部資源時，所處的境遇不甚相同。國有企業具有一定的優勢地位，使得國有企業在ESG發展中能夠更有效地獲取和利用資源，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耐心資本對ESG表現的正面影響。相反，對于非國有企業而言，耐心資本作為一種重要的持續性外部資源，對其ESG表現的提升作用可能更為顯著。分組回歸中，本文將樣本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進行檢驗，結果如表5列（1）、列（2）。在國有企業中，耐心資本的系數為0.7229，不顯著；在非國有企業中，耐心資本的系數為1.6397，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通過Chow檢驗表明兩者系數有顯著差異，兩組系數對比分析是有意義的。因此，結果表明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積極作用在非國有企業中更為明顯。

2.區域屬性

考慮到企業所處區域在經濟發展水平、環境政策支持力度、產業結構以及環保觀念等方面的異質性，本文將研究樣本分為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進行分組回歸，結果如表5列（3）、列（4）所示。結果顯示，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所發揮的促進作用僅在東部地區顯著，而在中西部地區不顯著。原因可能在于：相較于東部地區而言，中西部地區經濟水平欠發達，部分地區對ESG政策支持力度不夠，以傳統制造業、重工業為主的產業結構使得企業在轉型升級過程中面臨較大的挑戰，企業獲得耐心資本支持的機會也較少，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耐心資本對ESG表現的提升作用。

3.科技屬性

數字技術是企業獲得核心競爭力的關鍵因素。現有研究發現，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與ESG發展水平密切相關，因此，本文認為耐心資本對ESG表現的促進作用會因技術水平不同而有所差異。本研究根據《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管理辦法》，將樣本分為高科技企業和非高科技企業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列（5）、列（6）。回歸結果顯示，耐心資本對高科技企業ESG表現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對非高科技企業ESG表現作用不明顯。原因可能在于：相較于非高科技企業，投資者對高科技企業所具有的前瞻性和戰略性更感興趣，認為發展空間較大，因此，會注入更多的耐心資本，與企業建立互信互利共生的關系，進而提升企業的ESG表現水平。

4.企業生命周期

企業發展的約束性條件隨著生命周期所在階段的不同而改變，相應使其投資決策、創新意愿以及ESG表現等方面呈現出差異。故本研究將樣本公司分為了成長期、成熟期和衰退期進行回歸，以進一步探討耐心資本對所處不同生命周期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回歸結果見表5列（7）—列（9）。結果顯示，耐心資本對于不同生命周期的企業ESG表現均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通過組間系數差異化檢驗，發現耐心資本對衰退期企業ESG表現的促進作用更明顯，成熟期次之，成長期再次之。原因可能在于：首先，成長期企業往往更專注于市場份額的迅速擴張，這可能導致它們在短期內將更多的資源和注意力投入到業務擴張上[24]，而非ESG相關的長期投資，導致耐心資本對其ESG表現的促進作用不是特別明顯。其次，對于成熟期企業而言，它們已經占據了相對穩定的市場，且具有一定規模和穩定的現金流，往往更重視企業聲譽和品牌價值的維護[24]，耐心資本的介入可以推動企業在ESG方面的表現，進而有效提升企業ESG責任履行。最后，對于衰退期企業而言，它們面臨較大的市場競爭和生存壓力，這促使它們更加迫切地尋求轉型和創新的途徑以提升競爭力。同時，企業管理層可能更愿意接受變革，包括在ESG方面的改進，以期扭轉企業的不利局面。因此，基于多方共同愿景下，耐心資本可以更有效推動ESG表現的提升。

六、結論與啟示

本文通過對2011—2022年A股上市公司的研究，深入探討了耐心資本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耐心資本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的ESG表現，并且通過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兩個途徑發揮作用。具體來說，耐心資本能夠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抑制大股東的私利行為，從而提高企業的ESG表現。異質性分析進一步揭示了在非國有企業、東部地區企業、高科技企業和衰退期企業中，耐心資本對ESG表現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本文結論豐富了耐心資本非經濟后果領域的研究，為推動企業ESG平穩健康發展提供了經驗證據和參考借鑒。通過本文的研究，得出如下啟示。

（1）政府層面。政府在培育和壯大耐心資本、提升企業ESG表現方面扮演著關鍵角色。一方面，政府應通過政策引導和投資者教育強化長期投資理念，鼓勵長期投資，為耐心資本提供良好的投資環境。另一方面，政府應傾力彌合資源不平衡差距，充分發揮耐心資本在不同類型企業中的積極作用。

（2）投資者層面。投資者在推動企業ESG表現提升中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投資者應基于國家事業發展的前瞻性和戰略性目標，堅持長期主義、專業主義，打造長期投資文化。同時，投資者需要提升專業投研水平，積極參與企業治理，與企業建立互信互利共生的關系，共同助力推動企業ESG事業的蓬勃發展。

（3）企業層面。企業作為ESG實踐的主體，需要設定清晰的長期發展目標，優化公司治理，提高企業融資能力，充分激發企業活力。企業應鼓勵創新研發，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并與投資者保持良好溝通，以吸引耐心資本，促進企業的可持續成長和長期價值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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