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與藝

摘要：造紙術起源于中國，是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在傳承和發展中華文化的過程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由于機制紙和無紙化信息交流的普及，古法紙張已不為青少年所熟悉。博物館作為收藏、研究、展示文物的場所，收藏保管大量古紙材質的文物，由于紙質文物受陳列展示形式的制約，文物資源的活化利用水平相對不足。隨著公眾對博物館教育功能需求的提升，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聯合南京市文化遺產保護研究所，以古紙技藝為內容設計適合青少年的博物館社教活動，介紹古法紙張的歷史內涵和文化價值，通過博物館教育形式傳承古紙技藝蘊含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關鍵詞：古紙；技藝；博物館；教育；傳承；保護

中圖分類號：TS766"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5）02（a）-0114-04

Abstract： Paper-making technology originated in China and is one of the four great inventions of ancient China， playing a pivotal role in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culture. Due to the prevalence of machine-made paper and paperless information exchange， ancient paper-making techniques are no longer familiar to young people. Museums， as places for the collection， research， and display of cultural relics， preserve a large number of artifacts made of ancient paper materials. However， due to the constraints of display methods， the active utilization of paper-based cultural resources is relatively insufficient. With the increasing demand for educational functions of museums among the public， the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History Museum， in collaboration with the Nanjing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Research Institute， designed museum educational activities suitable for young people based on ancient paper-making techniques. These activities introduce the historical connotations and cultural values of ancient paper， and through museum education， they inherit th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represented by ancient paper.

造紙術是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之一，世界各國的造紙術都由我國發端，中國是紙的故鄉。古法紙張，也就是手工抄造的紙，中國古籍善本、書法、繪畫所用的紙均為這種傳統手工紙[1]。古紙作為文獻典籍的重要載體，在傳承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的過程中，發揮了無與倫比的作用。現代人常使用的紙是機制紙，通俗來講就是機器生產的紙，誕生于18世紀的歐洲，在清末傳入中國，后逐漸取代古紙成為日常生活的主要用紙。對于青少年而言，古紙屬于遙遠而又神秘的世界，走進博物館是他們了解古紙的渠道和路徑。

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以下簡稱“太博館”）作為專業收藏晚清和太平天國時期文物的文博機構，館藏豐富的古籍刻本、文獻檔案、名人函札等紙質文物，文獻史料、文物歷史內涵深厚，其中不乏珍貴的《欽定士階條例》《吳煦檔案》《建天京于金陵論》等國家一級文物。建館六十多年來，太博館在紙質文物征集、保管和文物保護等領域，積累了諸多工作經驗和學術成果。2020年，教育部和國家文物局聯合發布《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提出要推動博物館教育資源的開發與應用，促進博物館課程資源融入教育體系[2]。2022年起，為活化館藏紙質文物資源、轉化文保修復科研成果，太博館聯合南京市文化遺產保護研究所，發揮博物館師資力量，策劃開展了一系列以“古紙”為主題的教育活動，深化博物館教育資源融入中小學教育教學思維的路徑。以下就該系列教育活動的主題設計、內容實施和教育效果等方面進行介紹，探討古紙文化資源在文博機構的活化利用。

1" "教育主題與教育內容的設計

對于古紙的產生與歷史背景，新編人教版《語文》三年級下冊《紙的發明》一課，相對詳細地介紹了蔡倫造紙的歷史故事、造紙術的發明過程和紙對文明的貢獻，造紙術故事對青少年而言并不陌生。學校課程是教育機構針對學習者年齡特征具體設計的，教師可以系統地、有規劃地安排教學內容，但是學生主要局限于教材的文字學習，對古紙實物本體缺乏了解。博物館展廳里展示有品類豐富的紙質文物，如古籍、書畫、信函、地圖等，通過“實物教學法”，青少年觀察到紙質文物的具體形制，了解古紙背后的文物歷史價值。博物館里直觀、互動、探究的學習方式，受到7-12歲處于“具體運算階段”青少年的歡迎，以博物館古紙藏品和文物修復中使用的古紙為實物支撐，探索古紙技藝代表的歷史文化內容。

為了全面展示博物館館藏古紙的文化面貌，博物館社教工作者系統梳理了博物館在紙質文物保管與保護方面的相關工作內容，按照古紙的發明、使用、文化傳播和保護修復的邏輯，設計了“古法造紙”“彩箋寄情愫”“古法裝幀”“紙壽千年”等教育活動。手工體驗可以激發青少年多感官的學習，是博物館教育活動中重要的環節，教育過程融合古法造紙、流沙箋制作、印書裝幀、殘紙修復等傳統古紙技藝。為了突出博物館教育活動的專業性，文物修復一線工作者從幕后走向臺前，結合修復工作內容授課，帶領青少年體驗古紙技藝的魅力。

1.1" "古法造紙

課程著重介紹中國傳統手工造紙的歷史和文化。中國的機制紙，最早追溯到1884年由華商開辦的中國第一家機制紙廠——上海機器造紙局，之后古法造紙行業逐漸走向衰落[3]。太博館館藏晚清和太平天國時期的紙質文物，隸屬于中國古紙技藝最后的輝煌時期。課程中，青少年在展廳里觀摩古籍、繪畫、地圖等不同類型的紙質展品，初識古紙。中國古紙的起源可追溯到公元前2世紀的漢朝，古紙因制作材料易得、成本低廉、材質輕便的優點，在魏晉南北朝之后成為主要的書寫載體。博物館教師圍繞字、紙、書三者的關系，補充文字載體甲骨卜辭、青銅器、灞橋紙、秦簡等相關考古與文物知識，引用“結繩記事”“倉頡造字”“蔡倫造紙”等少兒故事，綜合講述造紙術這一偉大發明和古紙的歷史貢獻[4]。

以材質劃分，古紙大致有麻紙、宣紙、藤紙、皮紙、竹紙五大類，博物館教師運用“實物教學法”，讓青少年觸摸皮紙、竹紙、宣紙等不同材質紙張的質感，觀察古法紙張的纖維顯微圖片，從微觀視角了解古紙的結構和區別。為了多角度呈現中國傳統手工造紙的工藝流程，加強青少年對造紙技藝的理解，課程設有古法造紙體驗環節。中國古代造紙方式大致可分為澆造法和抄造法，明代古籍《天工開物》用圖文形式詳細記載了古代竹紙制造的工藝與步驟，這種古法造紙的技藝保留并傳承至今。學生使用較易操作的構皮紙漿制漿，融合澆造法和抄造法造紙工藝，通過抄紙和焙紙等流程在博物館里獨立制作一張古法手工紙。為增加手工紙的美感度，將花草材料放入抄紙簾內，制作出清新獨特、充滿童趣的“花草紙”。

1.2" "彩箋寄情愫

箋者，紙也，通常指幅面尺寸較小、有精美圖案的文書用紙，是古代文人雅士書案的鐘愛之物。箋紙制作工藝從唐、五代開始興起，明代晚期木版水印技術提升，在南京誕生了《蘿軒變古箋譜》《十竹齋箋譜》兩部集大成的箋譜作品，箋紙正式升華為藝術品[5]。清代乾嘉以后，制箋規模空前繁盛，箋紙藝術百花齊放。太博館基本陳列展覽里有左宗棠、李鴻章等晚清大臣的函札，就是箋紙藝術最后時期的作品。

在展廳，博物館教師介紹函札文物的歷史內容，青少年初識箋紙的樣式和函札箋紙中的書儀。在社教活動中心，學生進一步了解古代箋紙的發展簡史，熟悉箋紙藝術發展史。“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為豐富青少年對箋紙技藝的體驗，課程設置“流沙箋”制作環節。流沙箋，也稱流沙紙或斑石紋紙，即利用五色斑斕的加工紙和各種物料的化學性能，使色料在液體表面任意聚合離散，自然形成各種圖案，以紙覆于其上而染于紙面。這是唐宋時期流行于上層社會的書信用紙[6]。正如“造紙術”一樣，“流沙箋”在唐宋風靡以后，“流沙技藝”也傳播到世界各地[7]。流沙箋斑駁陸離的色彩、獨一無二的花紋、神奇的造紙技藝令參加活動的學生嘆為觀止，感慨中國古人用聰明才智創造出來的非凡古紙技藝。

1.3" "古法裝幀

墨香古韻，紙上流年，裝幀是一部書稿在印刷之前，對書的形態、用料和制作等方面所進行的藝術和工藝設計。典籍和書冊是最早的古籍裝幀形制。線裝書是指以線類進行裝訂的圖書形式，是中國獨有的裝訂形式，被譽為“中國書”。太平天國定都天京（今南京）后，為適應文化宣傳和思想教育的需要，專門成立了出版機構，在天京設立了“鐫刻營”和“刷書衙”。宋代以來，南京是全國著名的刻書中心之一，太平天國充分利用當地的刻印技術力量，刊刻印刷書籍。太平天國運動失敗后，清政府對太平天國印刻的書籍極力查禁銷毀，流傳下來的書籍寥寥可數。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藏有珍貴古籍《欽定士階條例》《欽定英杰歸真》[8]。青少年在博物館展廳，參觀太平天國時期的印書，了解太平天國印書的文物信息和裝訂方式。

博物館課堂里，教師向青少年系統介紹中國悠久的書籍出版史、書籍裝幀形制演變。中國古代書籍的裝幀，先后經歷了簡策制度、卷軸制度和冊頁制度三個不同階段，具體包括簡策裝、帛書卷子裝、紙書卷軸裝、經折裝、旋風裝、梵夾裝、蝴蝶裝、包背裝、線裝。青少年通過圖文方式學習中國古籍裝幀形式。課程設置手工裝幀環節，學生可體驗線裝書籍裝幀流程，感受古籍裝幀的奧秘[9]。

1.4" "紙壽千年

清新古雅的紙質文物在歷史長河的沖刷下，難免出現斷裂、殘缺、酸化、污漬等情況，如今能鮮亮完整地展現在眾人面前，全靠“幕后功臣”——紙質文物修復師。他們如醫生一般“望聞問切”“對癥下藥”，讓珍貴的古代紙質作品的生命得以延續。課程邀請博物館文物修復師，科普虎皮宣、水波紋紙、瓷青紙、粉蠟箋等不同紙種的加工方式，介紹紙質文物會出現的不同病害與原因，選擇哪些不同類型的古紙與原文物進行匹配、修復[10]。社教活動中，青少年可以親手觸摸不同產地古紙在紋路、厚薄、韌度方面的區別，初步了解文保修復過程中“望聞問切”的要義。文物修復師結合工作中的案例，向青少年講述文物修復的過程，并展示文物修復前后的效果對比，讓青少年了解脆弱的紙質文物何以“紙壽千年”，培養他們的文物保護意識。

2" "主題教育開展的形式

2.1" "通過講解介紹拓展課程知識

太博館是專題類歷史博物館，觀眾了解博物館展覽內容的首要方式是導覽講解。古紙類文物展品，外觀質樸，藝術觀賞性不高，古紙類型、文字內容、使用屬性都是隱性信息，不為青少年所熟悉。因此，開展博物館“古紙”主題課程，要以社教教師講解為導向，用專業的文物歷史知識拓展學習內容。教師將文物中的古紙知識轉化成學生可以理解的內容，讓學生初識博物館中紙質文物的面貌。

2.2" "以“研學單”輔助教學

“研學單”是博物館學習中的輔助資料，是博物館專業人員參考學校課程內容和青少年認知水平，進行的活動主題設計，包括導言、知識導航、館中發現、拓展思考、合作實踐等內容。不同于學校學習，來博物館參加社教活動的學生和教師彼此之間是陌生的，“研學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觀而不學”的現象。“研學單”作為學習輔助資料，有助于學生快速形成對課程內容的認知，并專注博物館教育活動內容。

2.3" " 以動手操作為導向的實踐體驗

“教、學、做”合一的中心是做，在博物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學生親自動手制作花草紙、流沙箋和線裝書。學生們在動手實踐的過程中，可以加強與同伴間的合作與交流，加深對古紙的了解，體味古紙傳統技藝的價值，還可以聯想到教材中“蔡倫造紙”的故事，完成舊知識的遷移與新知識的建構。

2.4" "以科學探究為導向的深度學習

孩子天然具有好玩心、好奇心和好勝心。利用好玩心，精心設計古法造紙、流沙彩箋等活動，寓教于樂。利用好奇心，引導他們發現皮紙、竹紙和宣紙在紋路、厚度和韌性上的區別；孩子們對“流沙箋”紙張上五彩斑斕的色調、獨一無二的花紋，產生了濃厚的探究興趣。造紙過程化漿為紙，引導學生動手實踐、提升認知，這是一種知識的正向激勵，拉近了學生和博物館教育人員的距離，引導學生繼續深入開展古紙知識的學習。

2.5" "多學科交叉的課程內容

博物館作為社會教育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可為學生提供豐富的學習資源及生動的學習場域。博物館本身就是多學科知識的結合體，征集、保管、展示和保護等不同環節的工作人員共同付出，文物才能順利在博物館中進行展出。“古紙”主題博物館課程，授課教師除了專業的社教工作人員，還有文物保管、保護崗位的工作人員，他們根據各自擅長的工作領域，將文物征集、保管、保護等內容融入課程之中。課程融合藝術、歷史和化學等多學科知識，有助于培養學生發現問題、探究知識的能力，以及多維度認知學習能力，促進多學科知識在博物館課堂中的融合。

3" "主題教育的效果與意義

古法造紙技藝是中華文明的瑰寶之一，其歷史淵源深厚，技藝精湛，不僅具有豐富的文化價值，還蘊含著豐富的道德教育價值。從兩漢之際的萌芽，到蔡倫改進后的廣泛傳播，造紙技藝歷經兩千年的演變，逐漸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紙品，廣泛應用于古籍、字畫、函札等領域，成為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

博物館的古紙教育課程，通過系統講解和實踐，讓青少年得以深入探索古紙的世界。課程從古紙的發明、使用、傳承到保護，全方位地展示了古紙的歷史文化內涵。在這里，青少年不僅能夠了解到古紙的制作工藝和材質特點，還能親手體驗造紙的技藝，感受紙張的質感與魅力。

古紙具有“儉、韌、謙、和”四種美德，起到以紙育人的作用。在唐代以前，紙張作為稀缺的文房用品，價格昂貴。而中國傳統造紙技術巧妙地利用麻草、竹子、樹皮等再生性強的材料作為紙漿來源，降低了制作成本，體現了對自然資源的合理利用，蘊含節儉的美德。古紙看似輕薄柔軟，但具有極好的韌性，能夠承受書畫家在創作中的反復皴擦點染而不破漏，具有堅韌不拔的品質。在書畫藝術中，正是古紙的堅韌才使得字畫作品得以流傳千年，這是一種甘于奉獻的精神、謙虛的品質。書法家在紙上揮毫潑墨，創作出紙落云煙、氣韻生動的作品，古紙流動、潤和的狀態，正是中和之道的體現。博物館古紙課程中，青少年可以學習到中華傳統文化中蘊含的哲理觀和人生觀。

當下是無紙化信息溝通和網絡用語流行的時代，書信已經成為青少年陌生的事物。古人寫信，常常使用質地精美的箋紙，文筆遵循尊師重道的書儀制度。在博物館古紙課程中，青少年親手制作箋紙，學習書儀制度，更加深入地了解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和禮儀規范，傳承中華民族尊師重道的傳統美德和書儀制度，從而增強文化自信和民族自豪感。

4" "結束語

隨著現代工業對手工業的沖擊，古法造紙行業日漸式微，近年來博物館采購到的修復古紙品種也逐年遞減。通過博物館課程這一教育模式，讓更多青少年關注到延續千年、瀕臨失傳的造紙工藝，讓古紙技藝在新時代得以延續、傳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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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南京博物院.中國書畫導則[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7.

作者簡介：巫驍（1990-），男，江蘇南通人，本科，館員。研究方向：紙質文物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