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生困境與破解策略

摘 要：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順應了現代意識形態敘事方式圖像化轉變的趨勢，是視覺文化時代進一步提升主流意識形態傳播與認同實效性的應然之舉。圖像敘事的產生是視覺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傳播邏輯耦合的結果，相較于傳統敘事方式，圖像敘事能夠更好地引起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的情感共鳴與思想認同。但圖像敘事具有“二重性”，其再創性、隱喻性、感性化敘事在增進主流意識形態吸引力的同時，可能導致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重構、意義指涉的含混以及理性價值的遮蔽等內生困境。為此，必須從提升圖像敘事能力、建構圖像敘事語境以及注重情理結合敘事等方面著手加以破解。

關鍵詞：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圖像創作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25）04-0059-07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新時代黨的意識形態工作的重大成就與基本經驗研究”（23BDJ039）；西南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在困境與破解策略研究”（SWUS24175）。

作者簡介：王永友（1971—），男，重慶人，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羅心怡（2000—），女，江西吉安人，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要“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1］，為新時代新征程我國主流意識形態工作指明了方向。主流意識形態“在內容上是精神的，在形式上卻不得不是物質的”［2］，作為觀念上層建筑，主流意識形態必須通過特定的物質載體為大眾所感知、接受。圖像自古以來就是承載意識形態的重要物質載體，發揮著價值傳播的重要作用。進入視覺文化時代后，圖像敘事更是成為主流意識形態的新型敘事方式，對人們的價值觀念產生深遠的影響。基于這一現實境遇，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已然成為當前意識形態研究領域的重大理論與實踐命題。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而言，圖像與外部因素疊加帶來的風險不僅需要注意并積極防范化解，而且圖像敘事內在特征造成的主流意識形態敘事內生困境亦不容忽視，甚至后者是更具有決定性和根本性的問題。因此，分析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耦合邏輯，在回答“主流意識形態何以能用圖像敘事”這一前提性問題的基礎上，進一步把握圖像敘事的內在特征，直面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生困境，并提出切實可行的破解策略，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

一、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在邏輯

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是圖像視覺與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相契合的結果。正是圖像文化主因地位、含蓄意指系統以及具象敘事特質與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目標要求的耦合，構成“圖像何以能成為主流意識形態敘事方式”的內在邏輯。

（一）圖像的文化主因地位推動了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化的轉型

文化主因是指“構成這一文化特征的最為重要的支配性因素”［3］。視覺文化時代以前，人們往往通過語言文字進行文化的溝通和交流，意識形態滲透也主要通過語言文字的方式實現。進入視覺文化時代后，圖像的生產、流通和消費開始盛行，人們用以理解、表征和解釋世界的方式日益呈現出圖像化的趨勢，圖像逐漸成為文化的支配性要素，占據了文化主導地位。圖像成為新的文化主因不僅影響了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知方式，還對主流意識形態敘事提出了新的要求，推動了主流意識形態敘事由語言文字為主導向視覺圖像的轉型。主流意識形態具有最廣泛占領思想文化陣地的內在要求，以全體社會成員為塑造對象。因此，主流意識形態需要借助最普遍的文化形式來傳播特定的價值觀念，以達到規訓全體社會成員的效果。視覺文化時代，圖像占據文化主因地位意味著面向全體，將圖像信息平等地傳遞到不同文化背景的社會成員面前，并為他們所理解、接受，使之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大眾文化”。因此，主流意識形態受最廣泛占領思想文化陣地的內在需求驅動，勢必要求與圖像結合，將圖像納入自身的知識體系與權力體系之中，將圖像作為塑造全體社會成員的有效手段。由此，圖像以其文化主因地位，推動了當代主流意識形態生存樣態發生圖像化轉型。

（二）圖像的含蓄意指系統滿足了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特定價值觀念的需要

圖像的含蓄意指系統是指圖像在直接傳達其表面信息之外，還蘊含并傳達了更深層次的意義，承載了更為復雜和抽象的價值觀念，這是圖像能夠成為主流意識形態敘事方式的直接原因。根據羅蘭·巴特所構建的符號二級意指系統，圖像作為意指符號，包括直接意指系統和含蓄意指系統，直接意指系統形成圖像符號的外延意義，含蓄意指系統構成圖像符號的內涵意義。直接意指系統是對真實世界的引申，通常指向圖像所代表的具體事物或概念，這種意指是客觀存在的，不依賴于社會文化背景的變化；含蓄意指系統則超越了圖像符號的直接指代關系，“同文化、知識、歷史密切交流”［4］，意指更深層次的內容，并反過來影響真實系統，因此，“含蓄意指的所指具有意識形態功能”［5］。圖像在提供視覺欣賞的同時，通過含蓄意指系統承載了一定的文化價值、社會信仰、情感色彩等內涵意義，并借助適宜的視覺元素與藝術手法不斷引導觀眾的情感傾向，潛在地建立觀看秩序，提供解讀圖像的認知框架，以難以察覺的方式將大眾引入其所構建的觀念世界中，使之把觀看圖像中習得的情感、價值映射入現實世界，從而影響人們對現實世界的價值判斷，獲得對現實世界的解釋權與話語權。可見，圖像含蓄意指系統潛藏的內涵意義不僅滿足了主流意識形態傳遞特定價值觀念的需要，是主流意識形態構建特定文化價值空間的有效載體，還為主流意識形態塑造全體社會成員提供了契機。

（三）圖像的具象敘事特質適應了主流意識形態日常生活化的展開

主流意識形態日常生活化展開是指主流意識形態深入社會成員的日常生活，成為人們思維方式、價值觀念以及社會互動中的自然組成部分，影響和指導人們的價值判斷與價值選擇。主流意識形態內蘊強烈的生活化指向，日常生活不僅是主流意識形態產生的現實土壤，也是主流意識形態發生作用的重要場所。從主流意識形態的產生根源來看，“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最初是直接與人們的物質活動，與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實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6］。主流意識形態作為觀念上層建筑也不例外，主流意識形態源于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物質生產實踐和物質交往活動，具有日常生活化展開的內在需求。從主流意識形態的表現形態而言，主流意識形態不只表現為哲學、政治、法律思想等理性形態，也保留著感性的生活化氣息，表現為“以非概念、非理論形式呈現出來的表象性、體驗性的感性形態”［7］，這使得主流意識形態需要借助日常生活中自在的文化形式來完成其感性形態的有效呈現。圖像與人們感性的日常生活具有高度關聯性，是典型的生活化敘事媒介，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依循圖像具象化特質，將較為抽象的主流意識形態觀念變成可供主體視覺器官直接把握的圖像，以直觀性和具象化的視覺圖像實現了主流意識形態理論的生活化表達，適應了主流意識形態日常生活化展開的內在需求。

二、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生困境

內生困境是指由于事物內部因素相互作用、相互影響而產生的難以解決或克服的復雜問題。實現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轉型，需要將主流意識形態理論傳播置于視覺圖像的表達框架之中，遵循圖像敘事的內在邏輯與運行規則，以推動主流意識形態從“文本”到“圖像”的躍遷，這一過程易產生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生性困境。

（一）圖像再創性敘事引發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重構

圖像再創性敘事是指通過圖像這一媒介對文本已有概念、故事進行重新敘述的過程，不僅涉及“可見”的敘事媒介改變，還包含著異質媒介中“不可見”的敘事邏輯轉變。異質媒介之間敘事邏輯的差異要求在文字敘事向圖像敘事的轉變過程中必須對“原本”進行重新解碼、編碼，在此過程中，難免造成對“原本”的曲解。

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意味著要對主流意識形態文本中所蘊含的本質意蘊重新編碼與解讀，是對主流意識形態文本的再次創作，即對“原本”形式上的具象化呈現與內容上的主動改造，在一定程度上可降低主流意識形態認同的成本。但不能否認，在圖像再創性敘事過程中，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必然會受到“文字”與“圖像”兩個異質媒介敘事邏輯轉變的約束。具體來說，文字敘事通常采用線性的方式，按照時間邏輯展開敘事，具有完整性、連續性和流暢性特征，且文字符號具有明確的指稱性和約定性，能夠準確地體現文本的本質意蘊。圖像敘事則是一種非線性的敘述形式，遵循著空間并置邏輯，其敘事結構不是平鋪直敘的，這在一定程度上擱置了對敘事完整性和連續性的要求，導致異質媒介轉變過程中圖像敘事的不完整性。因此，主流意識形態在從文字敘事到圖像敘事的轉換過程中，不僅外在表現為敘事樣態的改變，更潛在地存在異質媒介敘事邏輯轉化困境。在轉化過程中，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難免落入被權衡取舍的境地，從而導致圖像敘事中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重構風險。此外，圖像再創性敘事還面臨過度融入個人意識的風險，無論是圖像創作者還是圖像觀看者，他們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創作與解讀離不開自身原有的知識經驗、情感意志、價值取向等因素的影響，一旦個人化的心理結構與主流意識形態的本質意蘊發生沖突，其對于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創作與解讀就會偏離主流意識形態的本意。

（二）圖像隱喻性敘事導致主流意識形態意義指涉的含混

隱喻作為一種修辭手法，通常是指基于某種相似性或聯想關系，用一個事物暗示另一個事物。隱喻對于圖像來說，不僅僅是修辭手法，還是其構成和表達的基本方式，“任何圖像的本質都是隱喻”［8］。圖像隱喻性敘事是指圖像通過形狀、色彩、構圖等一系列視覺元素來暗示或象征某種概念、情感或意義。借助圖像隱喻性敘事，主流意識形態實現隱性化傳播，以隱而不宣的方式對人們思想與行為產生影響的同時，也難避免導致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的含混。

圖像敘事的隱喻性特質取決于其結構形態，即圖像能指和所指的結構方式。圖像的結構形態與語言的結構形態有著根本不同。語言的能指和所指之間遵循著任意性的原則，盡管所指和能指是任意的，但是一旦這種任意性被社會廣泛接受和認可，所指和能指之間就會形成一種約定俗成的關系，從而生成穩定的指涉結構，保證語言交流的準確性和有效性，表現為向心性的實指。而圖像作為隱喻符號，所指和能指之間遵循著相似性的原則，正是相似性的原則，圖像符號呈現出羅蘭·巴特所說的“浮動的所指鏈條”樣態，導致圖像的意義傳遞模糊，難以固定和明確，表現為離心式的虛指。受制于圖像能指與所指的相似性結構，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中圖像符號的能指與所指之間的聯結是不穩定的，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深層意義的指涉也是浮動的、不明確的，這無疑加大了受眾精準把握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深層意義的難度。更進一步而言，圖像敘事的隱喻性特質意味著要通過聯想與想象來把握主流意識形態圖像背后的意義，而聯想式認知是一種迂回式的意義再現過程，它不同于文字敘事那樣直接通過語言符號來傳達意義，而是通過暗示、隱喻或象征等修辭手法來傳達意義，賦予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更多的層次和深度，需要受眾通過深入的解讀和思考去發現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真正含義，這使得受眾在明確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時面臨更大挑戰。

（三）圖像感性化敘事造成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的遮蔽

圖像的感性化敘事是指通過圖像這一視覺媒介，運用感性化的元素和手法來傳達信息、構建故事或表達情感的敘事方式。這種方式強調圖像的直觀性、情感共鳴力和感染力，旨在通過視覺形象直接觸動受眾的內心以實現情感認同。得益于圖像敘事的感性化特征，主流意識形態實現了從抽象的思想觀念到具象、感性的視覺圖像的轉變，但與此同時，也潛藏著圖像感性介質遮蔽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的風險。

圖像敘事的感性化主要通過直觀性呈現、柔性化表達以及情感化觸動實現。一是直觀性呈現。圖像以視覺元素直接呈現信息，通過可直接感知的視覺符號化抽象為具象，以無形塑有形，這種直觀性使得觀眾能夠迅速捕捉并理解圖像中的內容和情感，從而更好地融入圖像的敘事情境之中。在圖像直觀性敘事之下，主流意識形態從抽象的意識形態體系轉變為可供主體視覺器官直接把握的圖像，使得人們對主流意識形態的理解與接受變得更為容易。但在快速的圖像消費中，人們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理性思考與深入分析的空間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壓縮，導致其只停留于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表面信息，而忽視對其背后理性價值的探索。二是柔性化表達。柔性化表達是圖像表達方式的獨特魅力。與語言的剛性結構不同，圖像往往通過色彩、線條、構圖等元素的靈活運用，以更加柔和、多變的方式傳達信息。圖像敘事能夠以一種更加溫和、自然的方式引導受眾理解和感受主流意識形態，更加貼近人們的接受心理。柔性化表達意味著圖像生產者要適當從娛樂的角度迎合受眾需求，而一旦娛樂過度，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就會被“泛娛樂化”，陷入非理性、無秩序的境地，從而阻滯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的有效呈現，束縛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傳遞。三是情感化觸動。情感化觸動是圖像敘事最為核心的力量所在，圖像以其獨特的視覺沖擊力，能夠迅速激發受眾的情感共鳴，使其產生瞬間的情感認同。然而這種情感共鳴與認同往往具有很大的隨機性、瞬時性與不穩定性［9］，如果僅僅停留于圖像的情感化觸動，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將很難實現從瞬間的情感認同向持續的價值認同的轉化，圖像感性的視覺消費最終會消解理性價值的有效發揮，造成感性介質解構理性價值的困境。

三、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內生困境的破解策略

習近平在全國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會議上指出，要“著力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10］。破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生困境，提升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凝聚力和引領力，必須通過提升圖像敘事能力、建構圖像敘事語境、注重情理結合敘事等策略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實效。

（一）提升圖像敘事能力以強化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度

圖像再創性敘事將主流意識形態從抽象的價值觀念轉化為切實可感的視覺圖像，有效推動了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廣度與認同深度不斷拓展。在圖像再創性敘事過程中，異質媒介敘事邏輯的轉化不當可能會導致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重構，影響主流意識形態敘事效果，為此要通過提升圖像敘事能力，提高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度。

其一，提升對主流意識形態理論的理解能力。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核心目標在于傳達特定的政治立場、理論內容和價值觀念，深化對主流意識形態的理解與把握是提升圖像敘事能力的基石。因此，只有掌握主流意識形態的政治立場、理論內容和價值觀念，才能確保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準確性和權威性，提高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度。具體而言，一要系統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特別是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以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為指導，將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貫穿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創作的始終，從而更好地提升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度。二要學習黨的創新理論，特別是要深入學習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最新理論成果，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導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創作實踐。三要密切關注國家政策與方針，了解國家發展的戰略目標，更好把握主流意識形態在社會生活中的實踐性表達，為在圖像創作中提高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度奠定堅實的實踐基礎。

其二，提升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創作能力。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作為一種特殊的視覺語言，其本質是在對主流意識形態文本蘊含解碼的基礎上，通過視覺元素對主流意識形態的本質意蘊重新進行視覺編碼，實現其圖像化傳遞與交流，這就內在要求圖像創作者要具備相應的圖像創作能力。具體而言，可以通過強化圖像敘事的修辭與表達、創新圖像敘事的技術與手法，確保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在解碼與編碼過程中的準確性和有效性。一方面，圖像創作者可以通過在精心設計的角色形象和細節呈現中嵌入相關政治話語，以表達主流意識形態的政治立場和價值導向。這要求創作者在角色塑造和細節描繪上注重真實性和典型性，使受眾能夠更好地捕捉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傳遞的本質意蘊。另一方面，圖像創作者要掌握現代化的圖像制作和處理技術，利用數字視覺處理技術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進行后期加工和優化，以便更好地提升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度。除此之外，還要充分發揮人工智能的技術優勢，通過人工智能的信息處理技術與圖像智能生成技術，在人工智能深度學習和分析處理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基礎上，智能生成與其高度契合的圖像。

其三，提升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闡釋能力。圖像敘事的隱喻性旨在調動受眾的聯想式認知，這是一種迂回式的意義再現過程。聯想式認知雖然賦予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更多的層次和深度，但也加大了理解的難度，增加大眾了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的困難。因此，有必要通過提升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闡釋能力，以強化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度。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闡釋能力源于個體在觀看圖像前業已形成的知識結構、審美素養與表達能力，三者在不同程度上影響著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闡釋效果，進而影響圖像闡釋與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契合程度。首先，從知識結構來看，樹立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是正確理解與把握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前提。其次，從審美素養來看，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是眾多視覺符號的集合體，審美素養是主流意識形態圖像闡釋能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要通過一系列的審美教育和訓練，提高個體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敏感度，使其能夠更準確地捕捉主流意識形態圖像中的細節和元素，并掌握分析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結構、色彩、構圖等要素的能力，理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中不同的視覺要素傳遞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的內在機制。最后，從表達能力上看，提升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闡釋能力不僅僅要求個體精準解讀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理解圖像背后的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還要求個體進一步將其用條理清晰、邏輯嚴密的語言表達出來，最大程度還原圖像彰顯的主流意識形態本質意蘊。

（二）建構圖像敘事語境以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的確定性

語境是“敘事作品賴以完成的全部規定”［11］，任何敘事都要接受語境的規約，圖像敘事也不例外。要通過建構圖像敘事的互文語境、情景語境與文化語境，引導受眾精準解讀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從而增強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意義指涉的確定性。

互文語境為圖像表意提供了具象化的物理空間，以物化的結構架設了語境規約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生產的基層形式，體現為語、圖、聲之間復雜的符號表征關系［12］。建構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互文語境，可以從搭建多圖互文語境、“語—圖”互文語境、“圖—聲”互文語境三個方面入手。其一，搭建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多圖互文語境。該互文語境是在相對同質化的圖像符號環境中，通過多幅圖像的排列組合搭建具有象征意義的故事情節。多圖互文敘事能夠利用多個圖像之間相互補充、相互闡釋的關系形成相對完整的邏輯鏈條，構建起理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的特定語境，幫助受眾更全面、準確地理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深層意義，從而提升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意義指涉的明確性。其二，搭建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語—圖”互文語境。該互文語境主要側重于發揮語言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的錨定作用，需要圖像創作者既精準“引導”又有效“抑制”，引導受眾以準確的認知來解釋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同時限制無關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的生產與解釋。其三，搭建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圖—聲”互文語境。該互文語境注重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的確定性，即通過發揮聲音的情感錨定功能引導受眾關注圖像中特定的情感線索，使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的傳達更加明確。這就需要圖像創作者根據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深層意義，選擇適合的背景音樂、旁白解說和音效等聲音元素，把握好聲音的節奏、音量和語調，促使圖像和聲音之間形成和諧的敘事氛圍，確保它們能夠準確地傳達情感，清晰地引導受眾把握主流意識形態的深層意義。

情景語境指圖像發生的具體環境，它是一個時空系統，強調在既定的發生場景中把握釋義的法則［13］ 。情景語境不僅包括圖像文本中直接可見的物體、人物和地點，還涵蓋了圖像文本之外與圖像內容緊密相關的社會背景、情感氛圍以及受眾對圖像可能產生的聯想和預期等。任何圖像意義的生產都是特定情境規制下的產物［12］，不同的情境具有不同的釋義規則，圖像符號也會呈現出不同的意義。因此，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的確定性，就要建構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情景語境，立足圖像產生的既定情景展開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釋義實踐。一方面，要在明確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主題的基礎上，在圖像文本中盡可能還原圖像內容發生的具體時空場域，充分提供理解和把握主流意識形態意義指涉的背景信息，通過特定時空之下獨有的圖像符號，完成主流意識形態在圖像中具體時空場域的構建。另一方面，要在圖像文本之外，通過主動設置與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深層意義指涉緊密相關的議題，引導受眾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進行深入的思考與討論。合理的議題設置能夠營造積極向上的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解讀情景氛圍，為受眾提供理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的思維框架。

文化語境是在長期歷史實踐中生成并世代沿襲的特定的民族習慣、文化心理、生活經驗等具有公約性特征的思維慣式。文化語境主要利用圖像符號“縱聚合”的象征結構來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的確定性。基于縱聚合關系，圖像符號能夠與其他符號相互關聯，展現出更深層次的象征意義，這種象征意義往往超越了符號的直接所指，指向更為廣泛的文化、社會或心理內涵。因此，在利用文化語境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的確定性時，要關注特定文化語境中長期形成的共享性認知框架對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意義指涉確定性的重要作用。具體而言，在進行主流意識形態的圖像編碼過程中，可以充分利用中華民族共建、共享的文化符號，構建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文化語境。文化符號是能超越事物本身的形式并代表某種意義與價值的事物的物質實體，共同的文化符號是民族身份的重要標志，承載著民族的集體記憶和文化傳統，將共同的文化符號引入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元素之中能夠更好地形成共享性的“文化空間”，有利于促進圖像符號、圖像創作者、圖像觀看者之間的交流與理解，以引導人們提升精神境界、培養高尚的道德品質。

（三）注重情理結合敘事以構建通“情”達“理”的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體系

保障圖像敘事中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的有效傳達，需要突出情理結合敘事，以此構建通“情”達“理”的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體系。“情”是指通過情感催動來感化人心，引起人們感性的情感共鳴；“理”即通過準確、深刻和邏輯嚴密的闡述，發揮主流意識形態理論的真理性力量，引起人們理性的深層心理認同；“情理結合”敘事則是將情感共鳴與理性認同有機融合起來，以“情”為切入點，以“理”為落腳點，保證感性圖像與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形成良性互動，增進人們主流意識形態認同的深刻性與持續性。

一是要以“情”為切入點，由情催動，以情動人。情感是連接人心最直接的橋梁。具有情感共鳴的人物、場景或故事能夠迅速拉近圖像與受眾的距離，激發其內心深處與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情感共鳴，為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的發揮奠定良好的情感基礎。一方面，要促進圖像表現形式與受眾的情感需求之間形成有效聯結。要在明確主流意識形態所要傳達的核心內容的基礎上，把握不同受眾的心理特點和情感訴求，因人而異地選擇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表現形式，使圖像的表現形式更加貼近受眾的實際生活和情感體驗，從而更有效引發受眾對主流意識形態的共鳴與認同。另一方面，要將圖像創作者的情感表達和受眾的情感體驗聯系起來。在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創作的過程中，圖像創作者不僅要捕捉和呈現視覺元素，還要傾注相應的情感，挖掘自身與受眾共同的情感體驗。共同的情感體驗是聯結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生產者與受眾的紐帶，能夠延長受眾關注主流意識形態圖像的時間，促進圖像創作者和受眾之間形成對主流意識形態更深層次的情感交流，強化受眾主流意識形態認同，為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的發揮奠定堅實的情感基礎。

二是要以“理”為落腳點，由情至理，以理化人。人的認知發展是從感性認識到理性認識的過程，感性認識是理性認識的基礎，感性認識要上升到理性認識。因此，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要在情感認同的基礎上，通過條理清晰、邏輯嚴密的表達，系統化呈現主流意識形態的核心內容、價值理念，加深人們對主流意識形態的理性思考和認同。一方面，要注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中“情”與“理”之間的貫通性。情感能夠激發受眾的共鳴和興趣，而理性則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和邏輯支持，當情感與理性自然銜接、相互支撐時，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說服力就會大大增強，并能夠較好地避免因情感與理性之間的割裂而造成對主流意識形態理性價值的遮蔽。另一方面，要注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由“情”到“理”的躍升。“人的認知發展順序就是由情入理的過程，情的最終歸宿在于理的真理性力量的發揮，情只是理得以實現的重要方式方法。”［14］這就要求不僅要在主流意識形態圖像中展現情感共鳴的瞬間，更要通過邏輯嚴密的論證、深入淺出的解析，幫助受眾理解主流意識形態的深刻內涵和現實意義，將受眾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感性、瞬時的情感認同上升到理性、持續的價值認同，并引導受眾將主流意識形態內化為自身的價值觀念、外化為自己的自覺行動，增進受眾主流意識形態認同的穩定性、深刻性與可持續性。

結語

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既是一個理論問題，也是一個實踐問題。視覺文化時代，視覺文化不僅深刻影響人們的生活方式與認知圖式，還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提出了新的要求，推動著主流意識形態表達方式向圖像化敘事轉變。作為一種兼具時代性和創新性的敘事方式，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化敘事范式的生成，是圖像敘事與主流意識形態相契合的結果。正是圖像的文化主因地位、含蓄意指系統以及具象敘事特質與主流意識形態目標要求的耦合，構成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在邏輯，并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主流意識形態認同的效果。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具有一定的能動性，強調在新的視覺媒介下以新的編碼范式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與視覺圖像之間的良性互動。因此，要主動順應視覺文化時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化轉型的趨勢，并以積極的心態面對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通過提升圖像敘事能力、發揮語境錨定作用以及強化情理結合敘事來破解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內生困境，更好地提升主流意識形態圖像敘事的實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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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