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經過多年的實踐,我國全民閱讀推廣工作取得了積極進展,但同時也在很多方面有待深化。我們必須深刻理解全民閱讀作為出版強國根基的價值意蘊,把握出版與閱讀的互構和統一關系。當前,深化全民閱讀工作應堅持成風化人,引領出版創新的價值目標,從而豐富閱讀選擇、拓寬閱讀場景、形塑閱讀風尚。依托出版強國建設有力保障全民閱讀權益,為多元讀者有針對性地提供高質量的出版物,進一步鞏固全民閱讀的人民主體性。堅持將全民閱讀融貫于從建設出版強國到助推實現文化強國的進程中,引領出版業守正創新,講好中國故事,持續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切實發揮中國特色全民閱讀的基礎性力量。
【關鍵詞】全民閱讀 出版強國 出版業 出版公共服務 文化強國
【中圖分類號】G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5)4-009-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5.4.002
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我國是一個有著悠久閱讀歷史的國家,閱讀是人類文化保存和傳播的重要途徑,是傳承文明、更新知識和提高民族素質的有力手段,一個民族的思想基礎和核心價值體系的建設離不開閱讀。[1]黨的十八大以來,推動全民閱讀對于打造出版強國、提升國民素質、推動文化建設的重要基礎性作用日益受到關注。
追根溯源,我國的全民閱讀實踐活動始于1982年由上海市總工會、解放日報社、共青團上海市委、上海市出版局共同籌劃的“振興中華”讀書活動,之后這一讀書活動逐漸推廣至全國。而把全民閱讀作為一項有目的的活動進行推廣,則始于2000年全國知識工程小組決定每年12月舉辦“全民讀書月”。自2006年起,中宣部和國家出版總署等部門每年都專門下發通知,部署全國各地各部門共同開展全民閱讀活動。[2]自2014年提出“倡導全民閱讀”,到2025年強調“深化全民閱讀活動”,“全民閱讀”已經連續12年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在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下,全民閱讀已從一項倡議成為全社會的共識,依托其成風化人的深刻價值,全民閱讀漸成風尚。
從文化的流向看,出版實踐自始至終要為閱讀活動提供服務。全民閱讀是提升國民素養的根本途徑,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有力抓手,也是建設文化強國的基礎和底座。新時代,出版強國建設意義深遠。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錨定2035年建成文化強國的戰略目標,必須加快推進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積極推動建設出版強國。在人工智能等新興科技以及各類數字閱讀平臺層出不窮的當下,知識組織模式與全民閱讀形態出現更多新的變化。因此,需要我們重新審視并把握閱讀與出版的互構和統一關系,深刻理解全民閱讀作為出版強國根基的價值意蘊,肩負新時代的文化使命,更好地推動建設出版強國和文化強國。
一、協同:出版與閱讀的互構和統一
《說文解字》中解釋“閱”為“具數于門中也”,也就是在門內清點物品數目;“讀”為“誦書也”,即出聲朗誦書文。時移世易,閱讀的意涵和對象不斷豐富。而究其本質,閱讀是指人運用感覺器官主要是視覺器官對一套編碼系統的認讀和破譯,亦即解碼過程。[3]如今,“全民閱讀”所指涉的“閱讀”,雖非阿爾維托·曼古埃爾在《閱讀史》開篇中所談及的包羅萬象的宏觀層面的閱讀,[4]但也不局限于觀覽書籍這一微觀層面的閱讀,而是一種對經由多元媒介呈現的文化內容(編碼信息)的獲取、接受(解碼)與欣賞的思維活動,也就是中觀層面的閱讀。歷史經驗表明,出版與閱讀是互構和統一的關系。出版試圖喚醒、滿足或統治閱讀,閱讀會熱烈、冷漠或虛偽回應,二者在共舞和博弈中達成統一。[5]出版與閱讀分立于出版物的兩端,以出版物為中介,二者彼此建構,其內里因供需而協同,遵循著供給與需求相統一的關系。
1. 出版供給決定社會閱讀水平
出版活動影響閱讀實踐,出版業的發展狀況決定閱讀內容和社會閱讀規模。[6]從閱讀的形式秩序來看,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里,由于出版業尚未成熟、出版物供給不足,閱讀僅是上流階層、知識分子的私人文化活動。而印刷術的出現和社會經濟的發展,使得印刷一躍成為傳統出版活動“編輯—印刷—發行”的基礎環節之一,促進了普羅大眾的閱讀參與,閱讀開始從私人走向公共,社會閱讀規模擴大。
隨著電子出版、網絡出版、數字出版的迭進,印刷出版物的優勢逐漸減少。面對新興數字技術的發展和互聯網平臺信息傳播優勢持續擴張的新形勢,出版業也日益融入數字化浪潮。從出版生產模式,到出版傳播與流通機制,再到出版消費途徑,日益全面的數字化不斷提升社會閱讀水平。技術與媒介的革新同步帶來出版載體形態與閱讀方式的變化。紙質閱讀在物質技術上相對簡單自然,它存在的全部本質規定性在于為人類提供智識上的幫助。[7]而互聯網、移動終端設備和數字出版技術的發展使人們能夠通過各種尺寸的屏幕閱讀文章、瀏覽資訊,計算機、平板電腦、手機、電子閱讀器等日漸成為內容呈現的重要載體,屏讀這一閱讀形式蔚然成風。誠如羅杰·夏蒂埃所言:“文本脫離了我們習慣的載體(書籍、雜志),從今后,它托身于電子形式:用電腦寫文章,文字數字化,遠程電子通信,讀者在熒屏上進行閱讀。”[8]
2. 閱讀需求影響出版活動實踐
閱讀是實現出版物價值的途徑。[9]盡管此前閱讀活動也影響著出版實踐,但總體協商周期長且影響范圍有限。而從網絡出版的擴大到數字出版產業的興起,改變了閱讀的內容與形式,也改變了知識生產與傳播的方式,[10]以“出版什么就閱讀什么”為主導的單向度時代一去不返。讀者與市場需求不但直接影響出版選題策劃,也關乎出版經濟營收狀況。如按需印刷、按需出版的出現和探索應用,正反映了閱讀需求對出版實踐的影響,能否達成對市場需求的敏捷響應成為出版業經營中的重要關切。
新時期,人民群眾的閱讀需要持續倒逼出版業守正創新。讀者能動的閱讀主體性不斷增強,對閱讀產品的內容水準和整體質量有了更高期待,文本內容的知識價值和思想價值成為閱讀選擇中關鍵的考量因素。同時,讀者在新媒體環境下的數字媒介使用偏好和閱讀內容偏好的差異,促使出版主體依據不同平臺用戶畫像和閱讀趨勢生產內容、創新出版形態,并以多元營銷發行方式對接分眾化的閱讀需要。當然,新的出版形式并非直接取代傳統出版物,而是優化重組出版業態格局,塑造供需匹配的多元出版生態。如羅伯特·達恩頓所說:“電子書將充當古騰堡的偉大機器的補充物,而不是替代品。”[11]
如今,出版與閱讀已然互為表里,彼此協同,出版影響閱讀,閱讀也反作用于出版,形成了基于供需的統一關系。全民閱讀的核心是閱讀,閱讀的基礎是出版物。[12]全民閱讀的深入是出版業發展的持續動力,能否有效地推動全民閱讀高質量發展,對出版業至關重要。全民閱讀的深化將帶動更多人民大眾喜愛的閱讀產品出版,大眾出版、教育出版、專業出版等層出不窮,以出版內容為核心IP的跨媒介轉化和傳播延伸也將進一步擴大出版增量,推動出版業高質量發展。
二、成風:全民閱讀作為出版強國根基
從2006年中宣部等11個部門聯合發出《關于開展全民閱讀活動的倡議書》開始,近20年來,我國全民閱讀進程穩步推進。錨定建成出版強國目標,出版業需基于全民閱讀的價值引領,在技術浪潮下積極推進自身角色轉變,從出版大國向出版強國邁進。歷史經驗表明,出版符號、出版載體、出版技術是人類出版的三元素。[13]以之為視角,全民閱讀賦能出版強國建設的根基性地位和支撐性作用更加明確。
1. 為出版符號凝練厘定價值取向,豐富閱讀選擇
人類從硬質出版時代走進軟質出版時代,再邁入虛擬出版時代,出版符號也呈現由圖像符號、象形文字符號,到表音、表意、綜合性的文字符號,再到虛擬出版符號的迭變。如今,出版符號類型從文字出版符號朝非文字出版符號的轉向凸顯。誠然,出版技術更新與出版載體升級為出版符號轉向奠定了結構基礎。而從閱讀維度來看,公眾的閱讀對象選擇為出版符號凝練厘定了價值取向,出版符號轉換只有適應閱讀實踐才能實現穩定性的存在。
中華文化符號和中華文化基因刻印在浩如煙海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中,代代相傳的中華文化經典訴說著中華民族的歷史文明和精神品格。自古以來,我國就有好讀書、勤讀書、勸讀書的閱讀傳統。愛國、勤勞、孝順、友善、惜時等特質凝練為文明符號依托于文本,隨著時光流轉,深植于讀者心中。新時代出版強國建設亦需要個體激發文化自覺、厚植文化自信、堅持文化自強,而全民閱讀正打開了大眾以閱讀行動和主體性實踐感知中華文化符號、品悟優秀傳統文化、觸摸中華文脈的窗口。
閱讀是個人文化認知與知識習得的活動。閱讀是思考的過程,是一種高度個人化且受文化影響的、對書寫或印刷符號等諸多元素的解釋。[14]正如曼古埃爾所言:“閱讀要求讀者進入文字的迷宮,披荊斬棘,開辟一條又一條小徑,自行勾畫路線圖,一路超出頁面之外。”[15]如此來看,無論是作為當代出版基礎的文字符號,還是賦能融合出版的聲音符號、視覺符號抑或多模態符號,其符號凝練應以豐富全民閱讀選擇為價值取向,從而有效促進大眾文化認知與知識習得。
全民閱讀是一個全社會的知識發掘與文化創新的過程,多元出版符號既能激發全社會的閱讀熱情,又能調動讀者新的閱讀需要,處于動態更新的文化知識訴求將帶動多元主體發掘并推動優秀傳統文化符號重新步入大眾生活日常,促進創新文化與知識的生成,形塑社會知識體系,推動社會進步。故而全民閱讀是廣泛的主體思考與出版符號再造的過程,人們通過閱讀這一能動的信息接受和思考轉化的過程建構個人的價值判斷,從向內的閱讀到自發向外為社會文明進步貢獻力量,不僅更好地營造閱讀文化氛圍、推進社會精神文明建設,也進一步形塑社會價值體系,促進全社會文明程度的提高。
2. 為出版載體擴展指示價值訴求,拓寬閱讀場景
今天,人們基于閱讀活動獲取知識,離不開以紙張、存儲器、顯示屏幕以及數字設備等多元組合作為出版載體的中介,出版載體擴展帶來閱讀場景的拓寬。在這一過程中,全民閱讀正為出版載體擴展指示價值訴求。
一是突破私人閱讀與公共閱讀的場景邊界。麥克盧漢指出,儲存信息并加快信息傳輸是媒介的基本功能。[16]從閱讀的媒介秩序來看,閱讀活動是遠早于口語傳播與文字書寫的文化現象,直到紙張的發明才使“閱讀”與“讀書”畫上等號。因此,在漫長歲月中承擔信息儲存任務與加快信息傳輸的書籍一直作為閱讀的首要對象。紙質閱讀相對便利,并以其儀式性和沉靜感備受青睞。2023年我國成年國民圖書數字化閱讀方式(電腦端網絡在線閱讀、手機閱讀、電子閱讀器閱讀、Pad閱讀等)的接觸率達80.3%。[17]可以說,人類的閱讀進化史也是一部媒介迭代史,其中最大的躍遷就是紙質閱讀向數字閱讀的轉變。
二是協同知識獲取與閱讀休閑的場景轉換。與數字化屏讀相應,數字出版形式使得更多知識內容能夠以數據形式存在于數字平臺與數字存儲器中,解決了書籍紙張載體版面空間限制的問題。通過各種媒體設備的屏幕呈現或以音視頻形式輸出,極大地擴展了相同時間內的知識傳播量,基于移動設備隨身攜帶和實時在線獲得的便捷性,進一步突破了以往閱讀活動常常限制于教室、書房、圖書館等固定學習閱讀空間的情境,人們的閱讀參與時長持續增加。與此同時,因出版載體的擴展,互聯網時代的圖書電商、網絡知識社區、自媒體平臺、讀書平臺以及讀書社群等共同搭建起讀者與內容、作者、出版人的互動渠道,閱讀互動反饋的時效性逐漸增強。從4G的成熟到5G應用的鋪開,基于視頻媒體實時性的知識服務開啟了閱讀的強互動階段。如今,從在地的書店、城鄉書房、圖書館,到在線的社群、播客、視頻直播,再到在場的書展簽售、讀書會、閱讀沙龍,越來越多元的內容傳播與閱讀互動形式已然建構起全新的閱讀休閑場景。
3. 為出版技術創新對齊價值愿景,形塑閱讀風尚
盡管閱讀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過程中有著重要作用,但是閱讀對人的文化熏陶與價值塑造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個嵌入日常、潛移默化、日漸成風的動態過程。社會發展需要閱讀產生的文化力量,出版業更要主動承擔起這一職責,推動出版技術創新有效銜接新形勢下的多元閱讀場景,形成推廣全民閱讀的合力。因此,出版技術開發必須有的放矢,要圍繞出版行業新變,基于出版生產端、傳播端、消費端的多元需求,以高質量出版生產實踐和高水平出版公共服務對齊全民閱讀的價值愿景。
首先,推進全民閱讀要求實現出版生產技術創新,尤其要明晰人工智能技術在出版生產鏈條上的賦能路徑,實現AI參與選題策劃、AI智能編校、AI生成書籍封面、AI參與內容創作、AI輔助有聲出版和視頻融合出版等多元應用,積極以新興技術賦能出版。其次,推進全民閱讀要求實現出版傳播技術創新,既要在出版物發行流通維度上引入新技術,又要在出版物的內容傳播、營銷傳播上開發新模式,促進出版物的跨媒介敘事和多模態展演。最后,推進全民閱讀要求實現出版消費服務技術創新,拓展讀者和用戶的閱讀消費形式與途徑。出版消費與閱讀參與緊密相連,以技術創新推動出版消費服務質量升級,有利于吸引和擴大大眾參與閱讀實踐,提高群眾的閱讀積極性。
總的來說,推進全民閱讀要求出版技術創新對接多元主體的價值愿景,讓技術“為我所用”的理念貫穿于出版生產、傳播、消費全流程,協同閱讀條件、時機、場合與氛圍的綜合提升,形塑全民閱讀風尚。信息技術和傳播媒介的升級與出版理念的進步及發行模式的創新協同,為人們依照個人偏好進行更具私人化的閱讀提供了可能。與此同時,新型公共文化空間和網絡數字平臺的公共閱讀活動也不斷鋪開,越來越多元的內容傳播與閱讀互動形式建構起全新的閱讀景觀。不同的需求與場景之下,閱讀秩序動態流變,而基于閱讀行為營造的閱讀風尚與文化場域更趨穩固。當然,讀者的能動性和獨立性不僅源于個人選擇,而且需要有利的結構——一種穩固的閱讀文化,確保閱讀基礎設施、公共領域書籍達成其可用性、可見性以及參與機會的平等性。[18]全民閱讀工作需要積極借助新興技術的多維創新,以持續的全民閱讀推廣和全民閱讀活動的深化,促進閱讀文化在全社會的形成和傳播,構建起良好的全民閱讀氛圍。
三、化人:出版強國作為全民閱讀保障
判斷出版強國建設水平的核心指標不僅是碼洋增長、產業升級,更重要的是有序的知識傳播與穩定的社會文化建構。因此,要以出版業的發展服務于全民閱讀,積極推動建設出版強國,為深化全民閱讀提供堅實保障。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19]全民閱讀概念中包含了倡導全社會、全民族乃至全人類參與閱讀并保障其閱讀權利的內涵, [20]因此,在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中,中國特色的全民閱讀必須回應超大規模人口的文化需要,全面貫徹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應以豐富的高質量出版讀物和公共閱讀服務供給,以及數智技術賦能下閱讀推廣與知識傳播的綜合優化,鞏固全民閱讀的人民主體性,發揮出版強國與文化強國愿景中全民閱讀的基礎性力量,提升文化建設的實踐成效。
1. 以豐富出版讀物保障人民基本文化權益
開展全民閱讀工作,是為了滿足人民大眾的讀書需要。全民閱讀的本質是人民群眾應當享受閱讀帶來的樂趣,應該享有自身的文化權益。[21]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截至2020年11月,我國文盲人口(15歲及以上不識字的人)為3775萬余人,與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相比,文盲人口減少1690多萬,文盲率由4.08%下降到2.67%。[22]這與改革開放以來圖書出版發行所帶來的知識傳播和大眾閱讀參與是分不開的。數據顯示,2023年我國成年國民人均紙質圖書閱讀量為4.75本,人均電子書閱讀量為3.40本;未成年人人均圖書閱讀量為11.39本,[17]大眾綜合閱讀率和閱讀量均在走高。當然,我們必須看到,在全民閱讀中,老少邊窮地區、鄉村居民的閱讀和弱勢人群的閱讀還需加強。中國特色的全民閱讀是以人民為中心、面向全體人民的閱讀推廣,是基于不同區域、不同人群主體的閱讀需求進行考量的閱讀供給實踐,需要以豐富的出版讀物和閱讀產品來保障人民群眾的基本文化權益。
深化全民閱讀工作,要著力補齊短板。青年群體媒介接觸頻繁、文化素養較高,是閱讀文化消費的主力軍,更容易自主獲取閱讀產品,也有機會反饋需求,帶動閱讀目標內容的編輯出版。當前,面向青年群體的閱讀出版服務有較大的市場供給。而對于青少年、老年群體以及特殊群體的無障礙閱讀供給等成為全民閱讀推廣效果全面提升的關鍵。青少年是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近年來,家校共讀、經典閱讀、整本書閱讀以及分齡閱讀、分級閱讀得到更多關注。同時,特殊群體的閱讀主體性和基本文化權益也越來越受到重視,盲文出版、有聲讀物生產、虛擬現實技術的應用持續改善閱讀環境和條件,促進無障礙閱讀產品供給和服務不斷優化。另外,積極應對老齡化,優化老年群體的閱讀文化服務也被寫入中央和地方政策文件中并持續推動落地。如國務院辦公廳2024年1月印發的《關于發展銀發經濟增進老年人福祉的意見》中,將“豐富老年文體服務”列為“發展民生事業,解決急難愁盼”的重要條目,其中明確指出,要“鼓勵編輯出版適合老年人的大字本圖書”,“發展面向老年人的文學、廣播、影視、音樂、短視頻等內容行業”。[23]全民閱讀,從根本上說,就是全體人民的閱讀。[24]因此,在推進建設出版強國的進程中,理當堅持有“讀”無類,為多元讀者有針對性地提供高質量的出版讀物,讓人人執卷,處處書香。
2. 以出版公共服務滿足人民精神文化需要
推動出版強國建設要實現滿足人民文化需求和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的統一。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不僅源于物質層面,而且源于精神文化層面。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閱讀是一條獲取知識的途徑、一個自我提升的工具、一種娛樂的資源和一個獲得意義的媒介,[25]做好全民閱讀工作是推動實現全體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有效形式。因此,要充分發揮出版強國建設對全民閱讀的保障作用,加強出版公共服務體系建設,促進全民閱讀持續深化,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要。
一是加強公共出版閱讀資源的有效配置,建立優質文化資源直達基層機制。作為精神文化消費過程的閱讀活動持續給人以多樣的文化感知和怡情體驗,書籍、報刊和圍繞內容拓展的電子書、有聲書、在線視頻等多元閱讀形態,豐富了公共出版和閱讀資源觸達人民群眾的形式和渠道。但內容和形式的豐富并不代表資源配置效率會隨之提高。必須高度重視城鄉公共閱讀服務的均等化、標準化發展,加強邊遠地區、少數民族地區、經濟欠發達地區鄉村閱讀基礎設施建設、優質閱讀資源供給和公共閱讀服務普及,通過對口幫扶、送書下鄉、經典導讀等多種形式,滿足不同區域人民的閱讀文化需求,著力縮小知識溝。與此同時,還應注意到,國際化都市特別是外籍人士聚居的區域要加強外文閱讀產品和閱讀資源供給、優化閱讀場所的雙語導覽,滿足外籍人士的日常閱讀需要,擴大中國特色全民閱讀的國際視野。
二是優化升級公共文化基礎設施,推動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提升出版公共服務效能。與閱讀活動相關的書店、圖書館、文化綜合體以及不同程度的嵌入式公共文化空間等,共同構成滿足新時期人民精神文化需要的重要現實力量。深化全民閱讀要帶動相關城鄉公共文化基礎設施和公共文化服務的進一步優化升級,通過政府、高校、企業、志愿組織等多元力量的協同參與,共同打造“可閱讀城市”和“書香鄉村”。積極推進圖書館、文化館、檔案館、城市書房、農家書屋等的社會化運營,拓展實體書店的公共文化服務功能,不斷創新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方式與場景,持續擴大全民閱讀活動場域,提升社會化閱讀參與規模。總之,深化全民閱讀工作必須始終以人民為中心,面向城鄉全體人民開展高質量的閱讀推廣和公共文化服務,以全民閱讀實踐助力城鄉融合,更好地推動實現全體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
3. 以數智技術應用賦能全民閱讀深入開展
在凱文·凱利看來,各種技術都具有超越純機械性能的社會屬性。[26]對新技術的合理采用是其與人類社會有序銜接的關鍵方式,同時也為大眾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展開新的圖景。全民閱讀既要保障廣大人民群眾的基本閱讀需要,也需適應信息技術迅猛發展和媒介革新趨勢,推進數智技術在知識傳播與閱讀推廣服務中的應用與賦能。
一方面,技術與媒介在出版、閱讀中互相交織,從文本、圖片到音頻、視頻等多種呈現形式,再到圖書、報刊、游戲、數據庫等多種出版產品,以及知識互動、問答、直播等各類知識服務形態,技術媒介化與媒介技術化共同促進了知識的生產、呈現與傳播,建構起日益豐富的全媒體閱讀產品體系。無論是對于實體書刊、音像產品的傳統線下發行,還是基于網絡電商的線上發行,又或是開展短視頻營銷和圖書直播購物,都能夠使讀者從線上線下多種渠道獲取閱讀產品,以隨處可見的營銷界面實現對閱讀內容的“一鍵觸達”。 數據顯示,2023年我國數字閱讀作品總量為5933.13萬部,同比增長12.54%,數字閱讀用戶規模已達5.7億。[27]數字閱讀融合產品的跨平臺分發和“出版+影視”“出版+文創”“出版+文博”等出版融合模式及閱讀推廣形態,持續豐富和延伸讀者在多元消費場景下的閱讀文化體驗。
另一方面,閱讀作為知識來源,既是傳遞性的,又是生成性的。[28]無論是圖書雜志、電子書、音像產品還是知識服務平臺,都是知識內容外在呈現的承載物,越來越多的社交媒體平臺如微信、微博、今日頭條、抖音、小紅書等也已成為知識傳播的中轉站,讓浩如煙海的知識實現全媒體聚合,數字交往的遍在極大地便利了知識傳播和閱讀接觸。值得關注的是,人工智能介入出版將進一步豐富知識生產與傳播呈現,擴展全媒體閱讀推廣的服務網絡。從ChatGPT到文心一言、Kimi、DeepSeek等大語言模型的興起以及應用于出版業,再到作為“世界模擬器”的Sora的出現,它們匯聚海量信息,成為一個智能化、強互動、可溝通的知識體,其將持續參與內容生產,介入知識傳播與閱讀推廣,持續擴大大眾閱讀場域。可見,大數據分析、智能書單推薦、AI伴讀和導引,以及數智化傳播等對于全民閱讀推廣的積極作用,將推動更好地實現面向分眾人群進行精準化的閱讀供給、最大限度覆蓋人們更多元的個性化閱讀偏好與知識獲取需求,從而充分釋放并有效提升出版和閱讀對人民群眾文化熏陶與精神品格塑造的重要效能。
結語:人文化成,闊步邁向文化強國
立足新時代,全民閱讀作為出版強國根基,與出版強國建設共同服務于文化強國建設。文化興則國運興,文化強則民族強。深化全民閱讀、建設出版強國既要讓全體人民獲得智識上的提高,也要推動人民與社會更全面地發展,基于出版與閱讀的可持續互動,從強產業、強事業、強對外傳播三個維度實現出版強國的戰略目標, [29]以文明的人和文明的社會來共同推動文化建設,闊步邁向文化強國。
首先,推動出版產業創新增長,從出版大國向出版強國邁進。目前全國有580余家出版社,年出版圖書約50萬種。實現出版強國,既意味著出版經濟總量的增長,也體現在出版業的創新發展水平方面。要以全民閱讀作為我國出版業高質量發展、出版強國建設的一項行動指南,為主題出版、大眾出版等錨定時代坐標、指明融合創新的生產方向,大力推進出版與科技的雙向互動,促進出版融合創新,建構協調、可持續的出版生態。與此同時,實現出版強國的關鍵是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道路。向出版強國邁進,要立足文化自信,堅持內容為王,促進高質量出版供給,實現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相統一。將出版作為知識生產、文化傳播的基礎渠道,充分發揮全民閱讀涵養人民精神力量的重要作用,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
其次,以內容出版講好中國故事,提升中華文化國際傳播效能。內容價值是出版業不變的價值主張。出版一方面連接古今、傳承歷史、賡續文明;另一方面融通中外、搭建橋梁、文明互鑒。要高度重視出版作為講好中國故事窗口的作用,發揮出版在營造優良的國際輿論生態環境方面的獨特優勢,[31]強化出版“走出去”能力,擴大中國出版的國際影響力,增進出版傳播力,提升中華文化國際傳播效能,樹立真實、鮮明的國家形象,讓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更加深入人心。同時,全民閱讀推廣成效的普遍提高,意味著人民大眾更加全面地意識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時代價值,能夠在全民閱讀實踐中不斷提升自身科學文化素質和媒介素養,個人與組織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內涵的理解更加深刻。這有助于激發廣大人民以多渠道、跨媒介的傳播形態講述、傳播中國的文化故事、價值理念,讓文化強國建設既有全民閱讀的深厚基礎,也得以不斷提升國際影響力。
最后,持續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推動建設文化強國。文化強國是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提高國家競爭能力、增強民族凝聚力與維護國家安全的一項有力措施,是符合現階段我國全方位高質量發展導向的戰略部署。要緊緊圍繞全民閱讀的核心價值準繩,推動出版業高質量發展,以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繁榮發展賦能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提升。值得一提的是,文化強國離不開全民閱讀這一基礎性工程和出版強國這一重要構成,但文化強國建設、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提升還需要多方面舉措和能力的強化。必須著力建構中國自主的知識體系與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加強國家文化數字化建設,構建更有效力的國際傳播體系,持續提升中華文化的傳承力、傳播力和影響力。依托出版與閱讀互構下成風化人的文化實踐,持續更新出版樣態、提高出版質量、擴大閱讀參與,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得以傳承賡續、創新表達,深化多元文明交流互鑒,推進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共同推動建成文化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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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ivating the Social Ethos and Nurturing People: National Reading as the Foundation of Being a Publishing Power
DENG Xiang-lian1,2, LIN Yi-min1,2(1.School of Communi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2.School of Publishing,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Abstract: China's promotion of national reading has made positive progress, but it still needs to make further development. It is essential to deeply understand the value of and implications for national reading as the foundation of being a publishing power and to grasp the interplay of mutual construction and unity between publishing and reading. Currently, deepening the efforts of national reading should adhere to the principle of cultivating the social ethos and nurturing people to ensure that reading will play the leadership role in establishing the value and goals for publishing innovation, which will enrich reading choices, broaden reading scenes and shape reading culture. Relying on the construction of a publishing power,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national reading should be effectively safeguarded to provide high-quality reading materials and satisfy the needs of diverse readers, further consolidating the people's subjectivity in national reading. It is necessary to integrate national reading into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China into a publishing power and to further fulfill the purpose of building China into a cultural power. Therefore, all these concerted efforts will guide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to uphold innovation while maintaining core values, tell China's story well through content innovation, continuously enhance our nation’s cultural soft power, and effectively exert the fundamental power of national reading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 national reading; publishing power; publishing industry; public publishing service; cultural po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