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神話：悟空》回到《西游記》：發掘整本書閱讀中的“創造思維”之樂

［摘要］聚焦“創造思維”，基于《黑神話：悟空》對青少年“創造思維”調動的優勢與不足，從以豐富語料淬煉思維路徑、以結構化內容指引思維方向、以多維主題承載思維任務等多角度出發，探討《西游記》整本書閱讀如何圍繞培養學生掌握“創造思維”這一思維方式，以期提升學生閱讀高階思維能力。

［關鍵詞］《黑神話：悟空》；《西游記》；整本書閱讀；創造思維

［作者簡介］程涵悅（1992），女，華中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博士研究生，從事語文思維研究。

［中圖分類號］G63333［文獻標志碼］A

2024年8月，《黑神話：悟空》（以下簡稱“游戲”）發布后，引發了眾多青少年的關注。同時，近年來不少媒體報道青少年群體與包括游戲原著《西游記》在內的經典名著之間存在明顯認知隔膜。教學者在警惕學生游戲成癮的同時，也應該從游戲吸引學生注意力的機制中獲得啟示，以此為學生的《西游記》整本書閱讀提供更具吸引力的體驗。本文聚焦“創造思維”，從游戲對青少年“創造思維”調動的優勢與不足出發，通過《西游記》整本書閱讀培養學生掌握“創造思維”這一思維方式，提升“獨創性”這一思維品質。

一、從思維定式到思維拓展：以豐富語料淬煉思維路徑

游戲被認為在諸多方面取得了不可忽視的突破，因而獲得了游戲玩家廣泛的認可。比如，玩家可以以更為多樣化的招式與妖怪對戰、觀賞更為豐富精彩的情節。這對于教學者而言具有啟發意義，在進行《西游記》整本書閱讀教學的過程中，教學者需要強化學生學習過程中的參與感、成就感并加強學習內容本身的吸引力，以此激發學生興趣。

而另一方面，在游戲中，玩家經歷一系列打斗，思維模式主要為在對抗中爭取獲勝，較為單一。因此，在《西游記》的整本書閱讀教學中，教學者既要充分發掘學生的主體性、梳理學習資源的價值，也要豐富學生的認知方式，進而開發其智力，豐富其精神世界。

培養學生的“創造思維”恰能達成這一目標、實現這一愿景。PISA2021將創造思維定義為“能夠有效地參與想法的產生、評估及改進，從而形成有創意和實效的解決方案、知識進步以及對想象的表達能力”［1］。

需要注意的是，雖然整本書閱讀教學的培養目標不只是培養創造思維，但在整本書閱讀中培養創造思維是未來人才最重要的思維方式之一，也契合語文課程目標中對發展學生思維水平的要求，因而需要被重視。整本書閱讀的教學者樹立培養創造思維的意識，既能夠立足學生的思維發展，優化教學內容、教學方式，而且能夠借助創造思維原生的機制激發學生閱讀的積極性，還能夠充分運用整本書經典的文本資源與閱讀體驗刺激、深化、豐富學生的思維。

在整本書閱讀教學中培養創造思維，首先要訓練基本的思維路徑，整本書恰能提供充分的語料作為訓練素材，在這一過程中，學生能夠主動參與對語料價值的挖掘，同時也能夠拓寬思維的邊界。教學者可以從如下創造思維的基礎思維路徑入手：

（一）聯想

聯想是指將以往的觀念、情緒、過去經驗、表征、相關的情景線索有機地聯結起來，在腦海中涌現出大量新穎、奇異的想法［2］。在《西游記》整本書閱讀教學中，多樣、精彩的藝術手法是學生直面語言、深入文本的鑰匙，而游戲中呈現的是直接具有張力的畫面。比如，《西游記》描述孫悟空的金箍棒時，作者寫道：“好似夜貓驚宿鳥，飛灑滿天星”。這里將金箍棒的快速移動比作夜空中飛散的星星，讀者能夠在心中形成生動、獨特的畫面，通過這種聯想，學生能以個性化的方式感知金箍棒的力量感。

（二）頓悟

頓悟的發生需要兩步：首先，要想到對眼前問題有啟發作用的某個已知事物，即原型；其次，要想到原型所隱含的某個關鍵信息，如原理、規則、方法等，對眼前問題解決有啟發作用［3］。《西游記》整本書的每一個細節都為學生提供了深度思考的空間，并非如游戲僅僅提示需要完成的任務。比如，閱讀“三打白骨精”這一章節時，學生困惑于孫悟空為何反復攻擊看似無辜的人，就能想到“偽裝者”，這啟發他理解火眼金睛的孫悟空疾惡如仇，即便唐僧誤解也要保護他、捍衛正義。而唐僧之所以對孫悟空動怒，在于他作為凡人沒有分辨的能力，他基于自己的所見堅持仁愛良善。在這一過程中，學生不是被動地閱讀文本，而是積極地思考孫悟空和唐僧的行為背后的深層原因，由此對文本進行深入理解和主動探索，同時，學生的思維跨越了文學和社會學的界限，不僅從文學角度分析角色行為，還從社會學角度理解角色動機，這種跨學科的思考方式有助于拓寬思維的邊界。

二、從被動接受到自主探索：以結構化內容指引思維方向

游戲的故事從《西游記》的結尾開始，講述了取經成功后師徒四人命運的巨變，以及孫悟空心魔幻化成的“天命人”尋找真相以及命運轉機的經歷。《西游記》整本書閱讀的教學者可以發現，受眾樂于接受具有延展性、縱深感、充滿轉折的新奇故事。

不過，在游戲中，玩家在游戲創作者設定的程序中以線性的順序觀看、接受劇情，并沒有對于內容再處理、再組織的過程。因此，在《西游記》整本書閱讀過程中，教學者既要挖掘閱讀內容的廣度、深度，也要促成學生思維靈活、多維度地推進。

在整本書閱讀教學中培養創造思維，還要明確思維的方向，整本書高度結構化的內容為思維的發散與收斂提供了空間與支撐，在這一過程中，學生能夠在廣闊的文本空間中探索，同時也能夠提升思維的靈活性、敏捷性。教學者需要鍛煉學生的思維方向，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一）發散思維

思維發散過程是指對同一事物形成的多角度、多層次的觀點和看法，從多個方面看待問題，從而形成多而廣的獨特觀點［4］。整本書的內容編織、延展，學生的思維可以自由穿梭，而非如游戲提供指向明確的路徑以及有限的反應空間。比如，分析人物時學生可以從多角度分析角色的性格特點和成長變化，如孫悟空的叛逆與忠誠、唐僧的執著與軟弱、豬八戒的貪婪與善良，從而全面地認識角色。又如，探討三打白骨精、真假美猴王等情節時，學生可以思考這些情節背后的深層含義，以及它們如何反映社會現實和人性的多面性。此外，學生還可以研究《西游記》所反映的社會文化背景，包括社會制度、文化思潮等，從而理解作品的文化內涵和歷史價值。如此，學生可以圍繞一個研究對象，在書中尋找信息、佐證思考、獲得新知，使思維得以擴展。

（二）收斂思維

思維收斂的過程是指依據具體任務要求，對發散過程中產生的觀點進行評價、篩選，從而在眾多觀點中選擇一個最佳的問題解決方案［4］。在整本書閱讀中，作者的意圖貫穿飽滿的內容，這為學生提供思維的聚焦點，但并不似游戲直接給出結論。比如，在人物分析時，學生深入研究角色的性格、動機和成長，并討論這些角色如何影響故事的走向。在此基礎上，通過比較和對比，讓學生可以分析每個角色最核心的特質和對故事的貢獻。又如，在情節梳理時，學生選擇《西游記》中的一個或幾個關鍵情節，詳細描述情節的發展和結果，討論這些情節如何推動故事發展，以及它們對主題和角色發展的影響，在此基礎上，學生可以總結出這些情節對于理解整個故事的價值。如此，學生可以對眾多信息進行篩選、整合，鍛煉思維能力。

（三）發散思維與收斂思維交替

在創造思維活動過程中，發散過程與收斂過程是交替進行的，在篩選與對比觀點的過程中，個體的靈感可能會被再次激發，促進新想法的產生，這兩種類型思維之間的轉換有助于創造思維更好地發展［4］。整本書為這兩種思維提供了豐厚的土壤，而非如游戲僅僅提供有限維度的思維通道。比如，學生先以收斂思維把握故事主要事件的發展過程，分析主要人物的性格特點和成長變化，理解他們如何克服困難，實現自我人格發展。其后，學生運用發散思維進行主題討論，學生從不同角度思考這些主題在故事中的體現，學生也可以以發散思維自主發現比喻、擬人、夸張等文學手法和整本小說的結構設計，并探討它們如何增強故事的表現力。如此，學生在這些學習資源中實現思維的進階。

三、從固定結論到創新表達：以多維主題承載思維任務

游戲為每個小角色設置了觸動人心的情感與欲念的糾葛，展現獸性、人性、神性的交織，關注其困境與掙扎，引起玩家內心的共鳴。此外，游戲還蘊含了個體尋找自我、認識生命、追求自由等主題，故事雖脫胎于原著但是進行了全新演繹，賦予其現代性，貼合現代受眾的價值觀。對《西游記》整本書閱讀的教學者而言，應該正視學生學習過程中的情感訴求、深度思考的期望。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游戲受限于自身的容量，其主題指向過于明確，玩家只能接受創作者的價值觀。事實上，在《西游記》整本書閱讀教學中，教學者應該給予學生與小說內容情感互動的空間、給予其解決挑戰性的思維任務的機遇，同時也要使其能夠發掘原著的多重主題并且進行個性化的解讀。

在整本書閱讀教學中培養創造思維，最終指向的是一個個問題的創新解決方案，經典作品多維的主題為思維的多層次、多向度運作提供了舞臺，在這一過程中，學生能夠進行綜合性實踐，同時也能夠刺激思維的新生、迭代、趨向復雜化。教學者可以按照以下步驟激發學生的創造思維：

（一）突破舊模式

學生要打破組成問題情境的各種關系結構［5］。在整本書閱讀中，學生可以不斷發掘經典作品的深意，而非如游戲中全然接納設定。在探討《西游記》主題的過程中，首先要做的是突破傳統的閱讀模式，不再僅僅將故事視為簡單的冒險旅程。學生可以將《西游記》視為一個豐富的文化載體，它融合了哲學、歷史和社會等多個層面的內容。通過這種方式，學生可以發現和引入新的視角，比如從心理學角度分析角色行為，或者從社會學、歷史學角度探討作品與當時文化思潮之間的關系。如此，為思維提供廣袤空間。

（二）發現新關系

學生還需進行超越時空的多維聯想和發散生成，增添新的要素、質料或新的結構方式，為重建問題表征發現和引進新因素，也可以是新形式的聯結、綜合與分解，從而產生更多新信息［5］。在整本書閱讀中，學生可以不斷搜集新的思維素材，而在游戲中學生僅能運用游戲提供的有限信息。在探討《西游記》主題的過程中，學生可以發現和引進新的因素，進行文化、社會、心理等多維度的解讀，比如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論來探討孫悟空的自我、本我和超我之間的關系，探討作品中可能隱含的社會批判意識，從東方哲學的角度來理解師徒四人的精神成長。也可以以新形式將新舊問題進行連結，將情節與現實生活相聯系，比如將取經路上的困難與現代人在追求目標過程中遇到的挑戰相比較，從而提煉其啟示意義，這能使學生的思維觸角得以延展。

（三）形成新組合

學生要聯系創造目標，對聚集在大腦意識中的信息及其關系進行系統綜合操作：選擇、變換、重組、改造，選擇有價值的、符合需要的與創造目標一致的信息，在有方向的發散基礎上重新綜合，產生出一種嶄新的、在思考者頭腦中原本不存在的聯結信息元素的組合模式［5］。在整本書閱讀中，學生可以完成各種類型的具有創新意義的任務，而非如游戲中僅僅完成設定的要求。

在探討《西游記》多重主題的過程中，學生可以先選擇與主題相關的關鍵信息。比如成長與修行的主題貫穿全書，孫悟空從一只桀驁不馴的猴子，通過一系列的冒險和挑戰，逐漸成長為一位智慧與德行并重的斗戰勝佛，唐僧和他的三個徒弟在取經的路上，不斷面對困難和誘惑，通過克服這些難關，他們的精神都得以升華。

然后，學生可以變換視角深入理解。比如，學生可以從心理學角度來看待師徒四人的精神成長過程。同時，也可以從社會學的角度分析取經團隊如何通過合作和相互支持來實現共同的目標。

接著，學生需要重組信息構建新的理解。比如，將孫悟空的成長視為一個由無知到有知，由自我中心到為團隊、為真理奉獻的轉變。又如，唐僧的固執、豬八戒的貪欲等都是人的成長過程中必須面對的弱點。還比如，環境帶給人挫折，但是也給人自我磨礪的機會。

繼而，學生可以改造信息形成新的見解。學生可以將《西游記》中的成長主題與自我成長結合起來，探討如何通過自我修煉來促進個人的成長和發展，正如孫悟空的自我約束和不斷學習，可以被看作是不斷探尋實現理想自我的體現。

最后，綜合創新產生新的組合模式。學生可以將這些分散的信息和新的見解相融合，形成關于《西游記》中“成長與修行”主題的全面理解，這些理解不僅包括了個人成長的心理過程和環境作用，也包括了成長過程中精神境界的提升，將這一主題的理解和闡釋與現代的成長理念相關聯。

（四）在實踐中驗證、評估創造思維產品

在整本書閱讀中，學生可以修正自己的思維，而在游戲中僅僅需要達成關卡通過的標準即可。在探討《西游記》主題的過程中，教學者可以組織課堂討論或小組交流，學生分享他們對《西游記》多重主題的理解，學生可以聽到不同的觀點，從而拓寬自己的視野，并學會從不同角度思考問題。教學者也可以引導學生進行反思，思考討論是否真正體現了《西游記》的多重主題，以及他們在這一過程中學到了什么。教學者可以提供反饋，幫助學生評估他們的理解和創作是否準確和有深度。

《黑神話：悟空》與《西游記》看似是不同時代、不同領域的文化產物，卻都對于青少年教育與思維培養層面有所影響。游戲在吸引青少年注意力上有其獨到之處，但其思維模式的單一性也給我們敲響警鐘。反觀《西游記》整本書閱讀，它為培養學生的創造思維提供了豐富且優質的資源。

以豐富語料淬煉思維路徑，讓學生在聯想與頓悟中感受文學語言的魅力，從不同角度理解文本，拓寬思維邊界。結構化內容指引思維方向，無論是發散思維的多元探索、收斂思維的精準提煉，還是二者的交替進行，都助力學生在復雜的文本世界中靈活思考，提升思維的敏捷性與邏輯性。多維主題承載思維任務，學生得以突破舊有模式，發現新關系，形成新組合，并在實踐中驗證、評估思維成果，實現思維的創新與升華。

我們應充分借鑒游戲的吸引力機制，將其融入《西游記》整本書閱讀教學中。引導學生深入挖掘經典名著的內涵，鼓勵他們大膽聯想、積極思考、勇于創新。這不僅有助于學生更好地理解《西游記》這部經典之作，更能培養他們的創造思維，提升閱讀高階思維能力，為未來發展奠定堅實基礎。希望未來的教育能進一步挖掘經典與現代元素的結合點，讓學生在知識的海洋中盡情遨游，在思維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真正實現知識學習與思維發展的協同共進，讓經典閱讀成為培養創新人才的有力助推器。

［參考文獻］

［1］安奕，任玉丹，韓奕帆，等.PISA2021創造性思維測評及啟示［J］.中國考試，2019（11）.

［2］駱方，孟慶茂.中學生創造性思維能力自評測驗的編制［J］.心理發展與教育，2005（04）.

［3］張敬威，于偉.非邏輯思維與學生創造性思維的培養［J］.教育研究，2018（10）.

［4］李靜，李建生.國際經驗：創造性思維測量方法的理論與實踐［J］.現代遠距離教育，202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