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人口流動遷移是我國工業化、城鎮化進程中最顯著的人口現象,規模巨大的流動人口成為城鎮人口主體構成,職業技能培訓是幫助勞動力實現從傳統農業向工業、服務業轉變的重要舉措。基于2020年“中國家庭動態跟蹤調查(CFPS)”調研數據,通過構建測算模型,研究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以及影響機制等。研究結果顯示,職業技能培訓與技術技能培訓促使流動人口收入有顯著提升作用,文學哲學藝術培訓與思想政治培訓對收入的影響不顯著;職業技能培訓影響收入的中介因素包括通過提升流動人口的互聯網使用、工作滿意度、心理健康和個體效能感;男性、農村戶籍、已婚的流動人口受職業技能培訓的影響更為明顯。為促進職業技能培訓在新型城鎮化建設中的功能發揮,應建立健全政府公共政策及相關制度,細化培訓內容并創新培訓方式,提升城市包容度、開發社會關懷。
關鍵詞 職業技能培訓;流動人口;收入水平
中圖分類號 G72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25)11-0023-09
一、研究背景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大規模的人口流動推進了中國城鎮化進程,其中城鄉流動人口不僅是城鎮化的主要推動群體,更是城鎮就業規模穩定增長的主要動力。當下,大規模人口流動不僅是推動城鎮化發展的重要因素,更是經濟新常態發展的堅實基礎。同時,黨的二十大報告也提出將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
基于2010-2020年的兩次人口普查數據和各省(區、市)公布的流動人口數據分析發現,我國目前的人戶分離人口數量已達到4.93億,約占總人口的35%,居住地與戶籍所在地不一致的現象已相當普遍。其中,流動人口3.76億人,十年間增長約70%[1]。已有研究顯示,我國流動人口正呈現出高文化素養需求、“體力勞動化”轉向為“智力勞動化”發展等結構性改變[2],體現出我國發展正面臨由傳統勞動密集型向技術、資本結合的第三產業結構升級轉變。日益增長的高素養崗位需求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勞動者素質之間的矛盾進一步凸顯。2021年,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教育部、發展改革委、財政部聯合印發的《“十四五”職業技能培訓規劃》,指出職業技能培訓是提升就業創業能力、緩解結構性就業矛盾、促進擴大就業的重要舉措[3]。
基于產業結構優化的趨勢,勞動力市場需要加重對知識型、技術型勞動的偏好。流動人口作為勞動力人口的主要群體,對其開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需要的職業技能培訓具有重要意義,能夠快速促使流動人口成長為符合當下產業結構優化所需的勞動者。已有研究顯示,經濟因素對流動人口留城意愿具有影響顯著,留城意愿隨收入水平的提升而增強[4],可見,勞動收入是激勵流動人口職業技能提升的重要驅動力。在此背景下,明確職業技能培訓對提升收入的影響效應,厘清流動人口對職業技能類型的需求導向及收入提升路徑中的影響機制,將有助于促進政策的設計與實施。因此,本研究基于權威的實踐數據,通過構建模型測算職業技能培訓對提升流動人口收入的拉動效應,分析中介影響機制,以及性別、戶籍、婚姻等對收入的異質性影響,從而提出相關政策建議。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一)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
職業技能培訓是提升勞動力人力資本的重要途徑,采用貝克爾(Becker)等人的劃分,人力資本投資可以分為教育投資、健康投資和勞動力流動投資[5],其中教育投資占據主導地位。迪爾登(Dearden)對職業培訓與勞動力工資水平的關系研究顯示,企業或雇主付給勞動者的工資取決于其邊際生產力,員工可以通過職業培訓提升生產力而增加工資[6]。并且布倫德爾(Blundell)和布魯內洛(Brunello)的研究也發現,通過職業培訓可以將工資收益率提升至5%~12%[7][8]。相比之下,關于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影響的實證研究較為缺乏,且具有一定爭議。根據張曉恒等研究發現,流動的農民工群體接受職業技能培訓后日均工資能夠增加3.157元至3.484元不等,月工資增幅為5.9%,說明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的收入水平具有積極影響[9]。根據王廣慧的研究顯示,職業技能培訓總體能夠提高農民工工資水平,但是否參加職業技能培訓對農民工工資水平提升差異較小,培訓未能使參加職業技能培訓農民工的收入得到顯著增加[10]。據此,提出研究假設H1a。就不同培訓類型看,李寶值等發現在收入低提升中綜合性培訓的收益率為25.3%,高收入提升影響較弱,不同類型培訓的收入效應在不同類型農民之間存在一定差異[11]。由此提出假設H1b。
假設H1a: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的收入提升具有顯著影響;
假設H1b:技術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的收入提升具有顯著影響。
(二)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機制
在研究職業技能培訓對勞動力收入的提升作用時,對職業技能培訓產生的機制影響未進入深層研究,忽視了互聯網、工作滿意度、心理健康、個體效能感等對勞動者收入提升的影響。張家滋等研究發現,互聯網人力資本差異是影響收入差距的重要原因,培育互聯網人力資本,增強互聯網應用能力,是縮小收入差距的重要手段[12]。據此,提出假設H2a。王金水等研究發現,當代青年工作滿意度與工資收入之間存在異質性,工作效率與工作時間上的總體滿意度能夠促進青年工作者提升工作狀態,利于工作收入的增加[13]。據此提出假設H2b。萊亞德的幸福經濟學理論認為,心理健康是增加個體幸福感的最有效的指標之一,能夠提高個體在工作中的積極性,促使收入的提升[14]。據此,提出假設H2c。沈藝、嚴標賓等研究發現,自我效能感在工作壓力對職業幸福感與工作績效關系起部分中介調節作用,能夠有效提升工作效率,從而對提升收入起積極作用[15][16]。由此提出假設H2d。
假設H2a:互聯網使用在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
假設H2b:工作滿意度在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
假設H2c:心理健康在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
假設H2d:個體效能感在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
(三)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影響的異質性
張剛等研究顯示,目前流動人口的收入水平仍存在多種不平等差距,流動人口的收入水平明顯低于城鎮本地人口水平,城市—城市的流動人口收入水平明顯高于城市—鄉鎮的流動人口收入水平,男性流動人口收入水平高于女性流動人口收入水平,東部—中部—西部城市的流動人口收入水平差距呈遞減趨勢[17]。據此,提出假設H3a。屈小博等研究發現,戶籍對勞動力市場效率產生抑制效應,戶籍對低人力資本流動人口的平均工資具有顯著提升作用,但同時也增強了低人力資本流動人口離開的意愿,從而致使勞動力市場供給紊亂,產生工資溢價,引出城市戶籍對勞動力流動市場運行效率及低人力資本流動人口產生能夠產生顯著影響[18]。據此,提出假設H3b。崔玉平等研究發現“婚姻狀況”對農民工收入水平有顯著影響[19]。據此,提出假設H3c。
假設H3a:性別對流動人口接受職業技能培訓后的收入效應存在異質性;
假設H3b:不同戶籍流動人口接受職業技能培訓后的收入效應存在異質性;
假設H3c:不同婚姻狀態流動人口接受職業技能培訓后的收入效應存在異質性。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說明
1.CFPS數據庫選擇
本研究的實證分析數據來自北京大學“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庫。該數據庫通過追蹤個體、家庭、社區層次的多方面數據,從微觀層面系統地反映了我國經濟社會各方面的發展與變遷。由于職業技能培訓的相關變量僅在2020年可得,因此本研究使用2020年數據,以年齡為16~83歲的個人數據為基礎。剔除含缺失值與有效數據小于5戶的區縣的樣本,本研究最后得到的截面數據樣本總量為6693個。
2.變量說明與統計描述
(1)被解釋變量
本研究從CFPS數據庫中獲取個體總收入數據,問卷調查問題為:“請計算過去12個月內您從當前工作中獲得的總收入,包括工資、獎金、現金福利和實物補貼等所有報酬,并扣除五險一金等法定扣款部分。”為提高數據分布的對稱性并增強模型估計的穩健性,在實證分析中對收入變量進行了自然對數轉換處理。
(2)解釋變量
本研究根據CFPS數據庫構建了四個變量來度量個體是否接受職業技能培訓:第一個變量為總體上的度量,即職業技能培訓(在過去12個月內參加的任何不授予學位的非學歷的培訓、進修)。另外三個變量度量個體是否參加具體的技能培訓:技術技能培訓(在過去12個月內參加過的培訓或進修中,以學習專業技術或實用技能為主的培訓或進修);文化哲學藝術培訓(在過去12個月內參加過的培訓或進修中,以培養文化、哲學、藝術修養為主的培訓或進修);思想政治培訓(在過去12個月參加過的培訓或進修中,以黨校、行政學院或單位組織的思想政治為主的培訓或進修)。四個變量均為虛擬變量,0表示“未參加”,1表示“參加”。
(3)控制變量
本研究控制了6個個體層面的變量,包括年齡、性別(男=1,女=0)、婚姻狀況(已婚=1,未婚或離異=0)、城市戶口(城市戶口=1,非城市戶口=0)、受教育程度(文盲=0,小學=6,初中=9,高中=12,大學=16,研究生及以上=18)和民族(漢族=1,非漢族=0)。
(二)模型設定
本研究以明瑟收益方程為基礎,測算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具體方程如下:
Incomeip=β1+β2Trainingip+β3controlip+γp+up" " " (1)
其中Incomeip表示個體i在p省的收入情況,取其對數值作為因變量;Trainingip表示個體i在p省受培訓的情況,包括職業技能培訓、技術技能培訓、文化哲學藝術培訓和思想政治培訓;controlip表示個體層面的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戶口、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民族;本研究以省份層面的固定效應來控制省份層面不變的因素γp,up為隨機擾動項,Cluster至省份層面。
(三)樣本數據描述性統計分析
從流動人口收入的分布情況可以看出,本研究的大部分樣本處于沒有收入和1~20000元的低收入區間。個體工作總收入的核密度見圖1。數據顯示,有86%的調查樣本參加了職業技能培訓,其中參加技術技能培訓的占比為56%,參加文化哲學藝術培訓與思想政治培訓的比例分別是16%與24%,說明流動人口在參加培訓中更為注重培訓的實踐性與變現性,其中技術技能培訓能夠快速變現,短期時間內提高參與培訓者的收入水平,因此得到的青睞度更大;而文化哲學藝術培訓與思想政治培訓更具有長期轉化率,不符合流動人口短期內提高收入水平的迫切性,選擇的傾向度較小。參加培訓的年齡均值在36.89歲,說明流動人口中的大部分人在工作中都遭遇了“中年危機”,迫切希望通過技能培訓應對職業發展危機;其中男性占比58%,女性占比42%,相差不大;城市戶口占比68%,受教育程度的均值年限在11.51年,漢族占比98%。描述性統計分析見表1。
四、樣本數據回歸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2的回歸結果顯示,參加職業技能培訓與技術技能培訓均對流動人口的收入具有顯著影響,分別在5%和1%的水平上顯著。具體而言,參加了職業技能培訓、技術技能培訓分別對個人收入提高了33.8%和48.6%。此外,參加文化哲學藝術培訓與思想政治培訓均沒有顯著影響收入水平。假設H1a、H1b成立。
文化哲學藝術培訓在短期內對收入的影響較小,其影響具有遠期效果,其原因在于該類型培訓對象需要一定的基礎文化、哲學、藝術水平,對于初學者具有一定難度。本研究中的職業技能培訓與技術技能培訓更側重實踐性,通過提升個體自身與工作任務相關的技能而在短期內獲得提升薪資與職位的獎勵,極大激勵參加者的未來期望與自信心。技術技能培訓顯著提升流動人口的收入與王奕俊等研究具有一致性,他們也認為參加技術技能培訓與參加技術技能培訓且獲得證書均對個體收入有顯著的正向影響[20]。與徐家鵬研究也一致,認為月收入與接受職業技能培訓意愿呈正向關系[21]。
(二)影響機制分析
樣本數據回歸發現,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具有正向影響,本部分從互聯網使用、工作滿意度、心理健康和個體效能感四個方面驗證它們對職業技能培訓促進流動人口收入提升的影響。
1.互聯網使用的中介作用
表3展示了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互聯網使用行為的顯著影響。第(1)(3)(5)和(7)列的研究結果顯示,參與職業技能培訓顯著提升了流動人口的互聯網應用能力,具體表現為:移動上網率提高12.8%、電腦上網率提高15.4%、互聯網學習使用率提升90%、互聯網工作使用率提升102%(均在1%水平上顯著)。上述研究結果充分表明,職業技能培訓有效增強了流動人口的數字化技能水平。
第(2)(4)(6)和(8)列的研究結果顯示,互聯網使用能力的提升通過多種路徑促進了流動人口的收入增長。首先,互聯網應用打破了時空限制,使流動人口能夠更便捷地獲取就業信息和職業發展機會;其次,線上學習平臺的普及降低了技能提升的時間和經濟成本,提高了培訓效率;再次,互聯網工作模式的推廣為流動人口創造了更多靈活就業機會。值得注意的是,新生代流動人口作為互聯網原生代,其互聯網學習和工作的參與度尤為突出,這種技術賦能為他們創造了顯著的收入增長空間。這些發現印證了互聯網技能在現代勞動力市場中的關鍵作用。職業技能培訓通過提升流動人口的數字素養,不僅增強了其就業競爭力,還拓展了收入增長渠道,最終實現人力資本增值與收入提升的良性循環。假設H2a成立。研究結果對制定針對流動人口的數字化技能培訓政策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2.工作滿意度的中介作用
表4呈現了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工作滿意度的提升效應。實證結果表明,職業技能培訓顯著改善了流動人口的職場體驗,具體表現為:工作整體滿意度提升17.3%、工作收入滿意度提高17.9%、工作環境滿意度上升20.1%、工作時間滿意度增加12.0%(均達到統計顯著性水平)。這種滿意度的全面提升源于職業技能培訓帶來的多重積極影響:一方面,技能提升拓展了就業選擇空間,使流動人口能夠獲得更匹配自身能力的工作崗位;另一方面,專業技能的增強直接提高了勞動生產率和市場議價能力,進而帶來收入增長。
回歸分析結果發現,工作滿意度的提升通過以下三個路徑促進收入增長。首先,滿意度的提高增強了工作穩定性,降低了職業流動頻率,從而減少就業空窗期的收入損失;其次,改善的工作環境和工作關系提升了勞動效率,為單位時間產出的增加創造條件;再次,收入滿意度的提升強化了工作投入度,形成“技能提升—滿意度提高—績效改善—收入增長”的良性循環。這一發現與王金水等人的研究結論相呼應[22],進一步證實了工作滿意度在連接職業技能培訓與收入增長中的中介作用。假設H2b成立。值得注意的是,職業技能培訓通過提升工作滿意度,不僅直接改善了流動人口的收入狀況,還有助于縮小不同技能水平勞動者之間的收入差距。這種效應對于促進勞動力市場公平和提升工作效率具有雙重意義,為相關政策制定提供了有價值的實證依據。
3.心理健康的中介作用
表5展示了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心理健康的積極影響。研究發現,參與培訓顯著改善了流動人口的心理狀態:煩惱程度降低30%,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比例提升18.6%,“不比別人差”的自我認同感增強43.9%,情緒低落狀態改善7.6%。這些指標的變化表明,職業技能培訓不僅提升了勞動者的專業技能,更重要的是增強了其心理資本。
這種心理健康狀況的改善通過三個關鍵路徑促進了收入增長。首先,負面情緒的減少直接提升了工作投入度和生產效率;其次,增強的希望感和自我效能感激勵勞動者追求更高薪酬的職位;最后,情緒狀態的穩定降低了職業流動的隨意性,提高了就業連續性。這些機制共同作用,使得心理健康狀況的改善能夠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收入增長,與和紅等的研究發現(心理健康良好者年職業收入提升11.8%~12.1%)相互印證[23]。值得注意的是,職業技能培訓對心理健康的改善呈現出“短期顯著、長期有限”的特征。這意味著在產業升級背景下,持續性的職業技能提升和心理支持同樣重要。假設H2c成立。研究結果不僅證實了心理健康作為人力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收入的決定作用,也為制定更具針對性的流動人口職業培訓政策提供了科學依據,建議在培訓項目中納入心理健康輔導模塊,以最大化提升培訓效果。
4.個體效能感的中介作用
表6的研究結果表明,職業技能培訓顯著提升了流動人口的個體效能感。具體而言,參與培訓者在“具備良好品質”“能夠勝任工作”“自我滿意度”和“贏得尊重期望”等效能維度均表現出顯著的正向提升。這一發現印證了班杜拉(A.Bandura)的自我效能理論[24],即個體的認知心理機制在職業發展中起著關鍵作用。
職業技能培訓通過三重機制促進收入增長。首先,效能感的提升直接增強了勞動者的工作自信心和任務挑戰意愿,使其更敢于爭取高報酬的工作機會;其次,強化的問題解決能力和抗壓能力提高了工作完成質量和效率;最后,增強的自我價值認同感促使勞動者更積極地參與職業競爭和技能提升。這些改變共同構成了“效能感提升—績效改善—收入增長”的良性循環。假設H2d成立。研究還發現,培訓帶來的成功體驗具有累積效應:每一次技能掌握和工作成就都會進一步強化自我效能感,形成持續的職業發展動力。這一發現對培訓項目設計具有重要啟示,建議在課程中設置漸進式挑戰和即時反饋機制,以最大化效能感的培養效果。這些結果不僅豐富了人力資本理論中關于心理資本作用的認知,也為提升流動人口職業發展質量提供了實踐路徑。
為了更深入地探討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機制,本研究采用結構方程模型(SEM)進行中介效應分析。模型擬合指標顯示,RMSEA=0.026(lt;0.05,擬合良好)、CFI=0.994(接近1,模型適配度高)、TLI=0.935(gt;0.9,符合標準),表明模型具有良好的結構效度和穩定性。在控制個體特征(如年齡、性別、戶籍等)和省份固定效應后,SEM分析揭示了職業技能培訓通過四條顯著路徑影響流動人口收入。
職業技能培訓通過多維度機制顯著提升了流動人口的收入水平。首先,培訓增強了流動人口的互聯網應用能力,使其能夠更高效地獲取就業信息和技能提升機會,從而拓寬收入增長渠道。其次,培訓有效改善了勞動者的工作滿意度,包括對工作環境、收入水平和工作時間的整體評價,進而提升工作積極性和穩定性。此外,培訓還顯著優化了參與者的心理健康狀況,降低負面情緒并增強自我認同感,這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和職業持久性。最后,培訓強化了勞動者的個體效能感,增強職業自信心和抗壓能力,為其爭取更高薪資和更好職業發展創造條件。這些因素共同作用,形成了職業技能培訓促進流動人口收入增長的完整作用路徑,見圖2。
(三)異質性分析
研究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是否受性別、年齡、婚姻情況等因素的影響,對于優化職業技能培訓政策具有重要參考價值。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收入影響的異質性分析見表7。
1.性別差異
職業技能培訓對流動人口中的男性與女性的收入水平具有異質性影響,男性(40.2%)在職業技能培訓中的收入提升明顯高于女性(25.1%),對男性收入的影響具有正向的顯著性,而對女性收入無顯著性影響。分析其原因在于,生育政策給女性就業及收入帶來較為嚴重的影響,且女性在照顧幼兒與撫養老人的時間花費和責任承擔明顯高于男性,因此給女性就業與收入造成極大的阻礙。根據姜甜等人的研究顯示,周育兒的時間每增加1小時,女性的當期收入平均降低0.4%,兩年后平均降低0.2%,雖然三年后的收入不再受到影響,但仍意味著短期內女性的收入受到育兒的懲罰性效應,30歲以下的城市且具備較高職業技能女性收入受到的影響更為明顯[25]。這表明職業技能培訓能夠促進流動人口的收入增加,但明顯更有利于男性。假設H3a成立。
2.戶籍差異
與城市戶口的流動人口相對比,農村戶口的流動人口在就業選擇、就業穩定性等方面均明顯低于城市戶口,從表7中可以看出職業技能培訓對農村戶口流動人口的收入影響(44.9%)明顯高于城市戶口的流動群體收入(20.8%),且農村戶口流動人口的收入具有顯著性。城市化的進程加快,產業結構不斷升級,農村勞動力面臨轉移就業更具有迫切性,參加職業技能培訓能夠增加農民的一技之長,幫助其在勞務輸出時更易找準適合自己的職業,新生代農村群體更渴望融入城市,但限于自身文化和技能水平限制,在城市就業中不具有穩定,而城市戶口流動人口在面對選擇和改變時更具有渠道和信息廣泛性,能夠及時作出適應調整[26]。因此,職業技能培訓更能短期內更能突出農村戶口流動人口的收入影響。假設H3b成立。
3.婚姻差異
婚姻狀態的不同在職業技能培訓中對收入水平也呈現不同影響。從表7中可以看出已婚的流動人口在參與職業技能培訓后的收入變化(38.8%)明顯與大于未婚流動人口(21.3%),說明已婚流動群體,無論男女受到家庭、小孩、老人的經濟壓力影響,在面對就業和培訓中更具有積極性和責任感,而未婚流動群體的觀念仍受到“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影響,不受到來自家庭的約束,因此受到較小的經濟壓力,從而其參與職業技能培訓意愿不強,則對其收入變化不顯著,王朝明等研究有相似發現,已婚的就業流動人口收入顯著高于未婚就業流動人口收入[27]。因此職業技能培訓對已婚流動群體的收入影響更能發揮重要作用。假設H3c成立。
五、結論與建議
本研究基于“中國家庭動態跟蹤調查”2020年調研數據,構建測算模型研究了職業技能培訓對提升流動人口的收入影響效應,得出以下三方面結論:一是職業技能培訓和技術技能培訓能顯著促進流動人口收入;二是職業技能培訓在促進提升流動人口收入中,互聯網使用、工作滿意度、心理健康和個體效能感均起到中介作用;三是職業技能培訓對男性流動人口、農村戶籍流動人口、已婚流動人口的收入提升作用更為顯著。基于以上結論可知,職業技能培訓是改善流動人口收入水平的關鍵路徑,職業技能培訓應適應社會發展、經濟變動、產業結構升級的需求,對流動人口開展以提高職業技能與職業素養為目的的培訓與教育活動。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提出以下三方面建議。
(一)建立健全政府公共政策及相關制度
推動戶籍制度改革,推出適量居住證制度,拓寬積分落地政策,用于吸引大量優秀流動人口,保障流動人口在就業創造價值的同時享受創造帶來的部分福利和保障。一是實行人才引入計劃,滿足學歷與產業相關需求且具有相關證書的人才,可加入本城市戶籍;或無法滿足學歷,符合技能人才需求且在本城市工作年限滿足5年及以上者可加入本城市戶籍;買房、就業等可實行積分落戶等。二是強化職業技能培訓管理,通過網絡、高校、社區等多種渠道調研勞動者的培訓意愿與企業的用工需求,優化培訓內容與崗位的匹配度;并且明確培訓地點與時間。三是完善企業扶持政策,對于提供學習地點、技能老師、實習崗位、學徒制等培訓支持的企業可給予一定資金補貼和專項貸款及減免稅收的扶持政策。四是加強資源及資金保障,構建職業技能培訓與就業信息一體化的網絡平臺,進行數字化管理;提供國家補助、失業保險基金、鄉村振興扶持資金、民間募捐等多渠道資金保證。五是加強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的落實監督,一方面嚴格監管社會企業對8小時工作制的落實,對違法企業做出嚴厲懲罰,保障流動人口的就業穩定性;另一方面加強監管,確保社會企業對勞動報酬按時發放,鼓勵流動人口在勞動工作中積極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二)細化培訓內容并創新培訓方式
首先,細化培訓內容。基礎培訓內容包含專業知識、職能專業工具應用學習和職業素養學習(職業道德、服務意識、工作態度、團隊協作等);學習前沿技術、數字化轉型課程,如人工智能、云計算、網絡安全等新興技術;針對女性及低學歷的農村戶籍流動人口開展養老、健康、托幼、家政等服務業的專項技能培訓,個性化地提高其技能水平;構建技能培訓案例庫,選擇真實案例分析相關操作技能及需求,根據情景模擬開展實踐學習,學員獨立完成設計方案到成果落地等行為;提供就業導向指導,根據市場動態發展指導學員進行職業規劃、培訓面試技巧等。其次,利用互聯網技術構建線上線下培訓平臺。采用線上直播和錄播的方式,創新學習的時間性與空間性,以增強學習靈活性;線下模擬與案例探討,可通過實踐案例探討—總結—反思,以增強學習的應用實戰能力。最后,創新培訓方式。教學模式多元化開展,實行理論與實操雙軌制,以增強理論學習的深刻性與實操的具體性;分層級培訓,根據不同課程標準及學員能力、資質等進行劃分和設計課程內容及難度,強調因材施教;分職能培訓,根據不同職能工種需求查詢前沿技術與請教專業老師提升職業培訓的專業性。
(三)提升城市包容度與開發社會關懷
流動人口在工作中表現出較常人更為強烈的異質性,流動人口在工作生活中表現出更為消極的欲望表達,他們在生活工作中更能感受到孤獨、焦慮、不安的情緒,因此需要流入地城市發揮積極社會組織的紐帶與聯結功能。首先,拓展包容性培訓體系。開展社區融入型培訓,主要針對失業人員、殘疾人員、家庭主婦等,開展茶藝、家政、手工藝品制作等低門檻培訓課程,同樣實行理論學習與實踐操作雙軌,完成課程后可根據當地崗位需求進行工作;結合心理輔導和人文關懷,提供基礎設施使用、交通安全應急處理、勞動法律咨詢等人文服務,鼓勵就業和排解培訓人員就業恐懼和焦慮,以增強其融入社會的信心。其次,強化基層社區治理。增設“一老一小一新”服務專題,打造老年關懷、兒童保護的弱勢群體兜底社區,減少培訓者的顧慮和提升就業信心;提升居民自治意愿與能力,組織社區活動,提升居民參與治理積極性,優化鄰里關系。最后,聯動當地社會資源,構建基層政府與企業聯合實訓基地。解鎖技能培訓與就業實踐的閉環模式,如商業街、農家樂、小吃街等打造;提高數字化培訓,對營業執照、衛生許可證等線上申請進行培訓,以縮小就業者的數字鴻溝。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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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es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Boost the Income of Floating Population?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CFPS
Wang Qian
Abstract" Population mobility and migration represent the most prominent demographic phenomenon in China’s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process. The vast floating population has become the mainstay of the urban population, and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is a crucial measure to facilitate the transition of the labor force from traditional agriculture to industry and services. Based on the survey data from the 2020 “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 (CFPS)”, this study investigates the impact of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on the income of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and its underlying mechanisms by constructing a measurement model. The findings reveal that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and technical skills training significantly enhance the income of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whereas training in literature, philosophy, arts, and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has no notable impact on income. The mediating factors through which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influences income include improvements in internet usage, job satisfaction, mental health, and individual efficacy among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Male, rural-registered, and married floating population are more significantly affected by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To promote the role of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in the construction of new-type urbanization, it is essential to establish and improve government public policies and systems, refine training contents, broaden training methods, enhance urban inclusivity, and develop social care initiatives.
Key words" vocational skills training; floating population; income level
Author" Wang Qian, associate researcher of Jiangsu College of 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 (Nantong 226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