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高水平開放是涉及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方面的全面開放,而自主開放則是實現高水平開放的實踐方案。自主開放既是應對國際環境變化的具體策略,也順應了國內經濟發展和體制變革的要求。自主開放的原則是以我為主、合作互利,自主開放過程中要把握好節奏與范圍。具體而言,開放策略應實現由削減關稅轉向破除非關稅壁壘、由貨物貿易獨大轉向貨服并重、由引進外資轉向雙向投資、由對等開放轉向單邊開放。應進一步深化自主開放的前沿探索,包括深化自貿試驗區(港)制度型開放創新、積極探索安全與效率并重的資本賬戶審慎開放、實現數字貿易規則的雙向突圍等。此外,自主開放的過程也是構建新型國際經貿關系的過程:對于美國,要在競爭中尋求合作機會;對于歐盟,要在穩定存量基礎上拓展新的增長點;對于南方國家,則聚焦于構建規則共同體。
[關鍵詞] 自主開放" " 高水平開放" " 制度型開放" "開放節奏
[中圖分類號]" F125"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4-6623(2025)02-0024-10
改革開放40余年來,我國對外開放的廣度與深度不斷拓寬和加強。進入經濟高質量發展階段,我國面臨的外部政治經濟環境日趨復雜,對外開放的內容、深度、方式也隨之進行調整。黨的二十大報告和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完善高水平對外開放體制機制”,2024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則進一步提出“有序擴大自主開放和單邊開放”。由此可見,中央將自主開放作為下一步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應對外部環境變化的重要抓手。
當下,我國經濟正面臨新舊動能轉換的關鍵節點。一方面,經濟發展方式從規模速度粗放轉向質量效率集約,另一方面,經濟結構從增量擴產轉向調存量優增量。在對外貿易上,就體現為從出口驅動型開放向市場引領型開放的戰略轉型。因此,在穩固傳統的貿易方式、貿易結構和貿易聯系的基礎上,亟須轉向依托超大規模市場和超全的供應鏈配套優勢,探索新的貿易方式,開拓新的貿易市場、建立新的貿易聯系,通過自主開放激活外貿增長新動能。在國際環境趨向保護主義、地緣政治和意識形態干擾自由貿易的形勢下,進一步促進和完善高水平開放體制機制要求我們進一步解放思想,在尊重遵守多邊貿易規則的前提下,大力推動自主開放和單邊開放,以務實和互惠的開放措施打開突破口,團結擁護多邊貿易體制的發達國家和大多數全球南方國家。
一、擴大自主開放的必要性
自主開放不僅是中國應對貿易保護主義、地緣政治風險、供應鏈重構等外部挑戰的戰略舉措,更是擴大對內開放、實現高質量發展、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要求。厘清高水平開放的總體要求,能為精準把握自主開放實踐的節奏與范圍提供戰略指引。
(一)自主開放是高水平開放的實踐方案
自主開放與高水平開放是辯證統一的體用關系。高水平開放是涉及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方面的全面開放戰略,是中國在新時代背景下所追求的發展目標。自主開放則是“以我為主、合作互利”為原則的實踐路徑和方案,體現出中國在開放進程中的主動性和策略性。
自主開放是在沒有國際條約和承諾約束下,立足中國自身國情和發展需要、考慮全球和區域政治經濟局勢,結合不同行業和領域特點,有節奏、有范圍、分步驟地主動開放(陳大鵬,2024)。自主開放的雙重原則體現為:在主體性維度,立足中國式現代化的建設需求,通過分領域、分層次的“以我為主”的開放實現揚長避短、風險可控;在互動性維度,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旗幟,以合作互利為目標拓展合作共贏空間,堅決反對某些國家以關稅對等為名,行貿易保護之實。
實踐中,高水平開放為自主開放提供方向指引,明確中國開放的愿景目標;而有節奏的自主開放則是推進高水平開放的具體行動方案。自主開放范式既能突破被動履約的約束性,又能避免盲目單邊開放的風險,通過在開放進程中與國際高標準接軌,引入外部競爭機制,推動國內制度改革創新,為高水平開放奠定基礎。如自貿試驗區建設,通過自主開放方式探索與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銜接的制度安排,并逐步將經驗推廣至全國,推動實現高水平開放。
(二)自主開放是應對國際環境變化的具體策略
1. 以自主開放對沖貿易保護主義
當下,全球經濟格局深刻調整,貿易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抬頭。部分西方國家為維護自身經濟利益,頻繁采取加征關稅、設置非關稅貿易壁壘等措施,嚴重干擾全球正常貿易秩序。如美國政府對中國加征高額關稅,引發持續性貿易摩擦,嚴重影響中美兩國正常的經貿關系,也對全球其他國家的利益造成損害。與此同時,全球經濟不確定性和外部需求萎縮導致企業經營壓力增大,亟須尋找新的貿易增長點。通過自主開放,可以更好地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有效對沖外部需求不足,提升經濟韌性和抗風險能力。近年來,我國進出口國別結構分化趨勢明顯,美國等主要發達經濟體在中國進出口總額中占比顯著下滑,東盟成為我國第一大貿易伙伴。順應這一趨勢,自主開放的具體措施可以通過深化RCEP等方式打開局面,例如通過原產地累計規則逐步穩定和強化區域產業鏈供應鏈,重塑亞洲工廠,打造亞洲市場。
地緣政治風險加劇是全球經濟面臨的另一重要挑戰。地緣政治沖突導致能源供應中斷、產業鏈波動和市場信心受挫,嚴重影響全球經濟穩定運行。如俄烏沖突造成能源、農產品和金融市場的劇烈波動,中東地區局勢緊張對石油市場的巨大沖擊等。通過自主開放,能夠降低對特定市場或特定產品的依賴,規避地緣沖突對中國經濟穩定運行的影響。同時,通過參與國際治理,提升中國的國際事務話語權,以爭取在國際規則制定中的調整空間,構建更加公平合理的國際經濟秩序。如“一帶一路”建設開辟了與沿線大量南方國家展開經濟合作的新空間,當前我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總值已經超過對美、歐、日等發達經濟體的出口總值。又如通過多線路中歐班列規避航道風險,開拓新市場,發現新資源。總之,面對地緣風險,各國立場分化,更應該以自主開放爭取更多開放伙伴,將單邊主導的規則競爭轉化為多方共贏的合作網絡。
2. 以自主開放應對供應鏈重構風險
全球價值鏈、中間品貿易和任務貿易是過去20年全球貿易的主流形式和發展方向。然而,近年來,保護主義和安全顧慮推動全球貿易區域化、短鏈化、碎片化。許多國家與企業為降低風險重新布局供應鏈,或將過去集中的供應鏈分散化,以適應追求效率的“just-in-time”模式向追求穩定的“just-in-case”模式轉型,或將生產環節與核心供應商向國內或鄰近地區轉移,產生“友岸外包”“近岸外包”等現象。這些新趨勢對我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合作和確保供應鏈安全構成了挑戰。2018年以來,跨國企業的全球布局加速調整,外資撤出和產業外遷風險加劇,新興市場積極謀劃取代中國核心供應商地位。從貿易數據上看, 2017—2023年,外資企業出口在總出口中占比從43.2%下滑到28.6%,同時,外資企業進口在中國總進口中占比也從2017年的46.8%下降至2023年的32.4%①。 從投資上看,2017—2023年,中國FDI流入占GDP的比重從1.1%下滑到0.9%②。而印度、東盟、日本、韓國、巴西吸納外商直接投資金額快速增長(秦若冰等,2025)。
相較于被動適應外部規則或轉向內向型發展,自主開放能夠充分發揮我國超全供應鏈配套和超大規模國內市場的優勢,在維護多邊框架的同時提升供應鏈主導權。近年來我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向上游攀升,對跨境供應鏈、產業鏈體系的把控能力逐步增強。在全球供應鏈格局上,一方面美國對我國發起了“脫鉤斷鏈”式的貿易摩擦,另一方面我國與東南亞國家垂直一體化進程卻在加快,與全球南方國家貿易互補性也在進一步加強。未來應著力于強化供應鏈鏈主地位,將韌性的本土產業鏈優勢轉化為彈性的區域供應鏈保障。
自主開放在實踐上可以通過規則—技術—產業的協同機制引導供應鏈運行邏輯重塑。在規則層面,以國內自貿試驗區為載體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形成供應鏈治理的“制度接口”;在技術層面,依托工業互聯網與數字孿生技術構建智能供應鏈中樞,強化對全球生產網絡的動態調控能力;在產業層面,通過創新鏈與產業鏈的垂直整合,培育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產業集群。自主開放實踐引導供應鏈重構不僅能鞏固中國在全球供應鏈中的“錨點”地位,更通過技術外溢與規則互認形成正向循環,維護多邊體系下的全球供應鏈穩定。與此同時,通過自主技術標準輸出引導全球價值鏈重構方向,避免陷入“規則脫鉤”陷阱。
(三)以自主開放順應國內發展需要
1. 自主開放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需要
目前中國經濟正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強調增長的質量和效益,要求經濟從依靠物質資源消耗的粗放型增長,轉變為依靠技術進步和提高勞動者素質的集約型增長,高質量發展還要求我國提升在全球產業鏈、價值鏈中的地位。
自主開放有助于實現以高質量的開放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時紅秀,2024)。首先,高質量發展需要激發外貿新動能。當前,中國對外貿易發展正處于新舊動能轉換的關鍵時期,中間品貿易、服務貿易、跨境電商、綠色貿易成為新增長點,不僅在貿易增速上顯著領先于總體貿易額,其貿易結構也呈現出一些重要的新特征:一是中間品在中國總出口中占比持續上升;二是服務貿易出口規模快速增長,占全球比重顯著攀升,可數字化交付服務出口增速領先全球;三是跨境電子商務高速增長,成為外貿新亮點,2017—2023年,中國跨境電商出口額從336.5億元增加到1.8萬億元,相比2017年增長53倍,年均增速高達94.6%③;四是綠色產品出口規模快速攀升,2023年占全球綠色產品的出口比重達到23%④,已成為全球綠色產品出口第一大國(秦若冰等,2025)。通過自主可控開放環境下的商品和技術的交流與合作,能夠揚長避短,更好地形成和發揮我國在新增長點上的比較優勢。
其次,高質量發展需要提高對外資的吸引力,而自主開放一方面可以深化外商投資改革,實現從注重外資數量向提升外資質量的轉變,特別是對戰略新興產業和創新型外資企業的吸納,另一方面能有效促進國內市場統一,展現市場潛力,通過負面清單制度建設優化營商環境,實現對外資和技術的吸引。
再次,高質量發展需要推動經濟結構轉型,而自主開放有助于推動服務貿易和數字貿易的發展,特別是過境文旅、中醫藥、數字技術和可數字化交付業務等服務貿易新的增長領域質量和效益提升明顯,繼而實現從以制造業為主以向服務業為主的后工業化時代邁進。
自主開放不僅能幫助中國提升自身經濟韌性、抗風險能力,還能讓中國更好地融入全球經濟體系,優化資源配置,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性和競爭力。通過吸引外資和技術,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動力,引入競爭促進國內企業創新發展,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
2. 自主開放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選擇
中國式現代化是開放的現代化。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需要堅持和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自主開放是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的工作抓手,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最新探索實踐。首先,中國式現代化需要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通過自主開放,中國能推動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提高經濟運行效率,穩外資、穩外貿,促進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其次,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需要創新源動力支撐。自主開放一方面通過引入國際上的優秀企業加劇市場競爭,對標國際先進的制度、規則,激發國內企業創新動力,另一方面通過吸引國際高端人才和先進科技資源,與世界各國進行科技交流合作,加速知識流動與共享,了解國際科技前沿動態,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再次,中國式現代化是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代化。通過自主開放,中國與世界各國分享發展經驗和發展機遇,如擴大對最不發達國家的單邊開放,推動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等,中國以自主開放的方式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設,推動多邊貿易體制完善,發揮負責任大國的作用,推動構建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
要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目標,必須依賴于自主開放實踐。自主開放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和必然選擇,它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強勁動力和廣闊空間。
二、把握自主開放的節奏與范圍
精準把握自主開放的節奏與范圍、施行適應發展需要的漸進式開放,是新時代對外開放實踐的重要課題。
(一)漸進式開放的若干要點
1. 從削減關稅到破除非關稅壁壘
貨物貿易是對外開放的基本盤,中國的貿易自由化水平不斷提升。中國加入世貿組織(WTO)后,總體關稅水平持續削減,2025年中國總體關稅水平延續2024年7.3%較低的關稅水平,低于9.8%的入世承諾,接近于發達國家的總體關稅水平①。在總體關稅水平較低的前提下,仍需根據實際發展情況對細分領域商品的關稅進行微調優化,對于脫離幼稚產業的優勢行業,如光伏、新能源等,應繼續降低關稅。
同時,中國的自主開放策略正從關稅調整逐步轉向破除非關稅壁壘。非關稅壁壘相較于關稅,形式上更加多樣,也更為隱蔽,其中包括技術性貿易壁壘、綠色貿易壁壘、社會責任標準貿易壁壘、產品標準的一致性、保障措施等。其對于貿易的阻礙作用不容忽視,造成了貿易成本的普遍增加,甚至限制了部分商品的進出口。如技術性貿易壁壘的技術標準和認證要求可以標準不一致為由限制產品進入對應市場,綠色貿易壁壘則是通過環保標準和碳排放要求施加額外的進口限制。中國通過推動國內標準與國際標準的銜接,試圖破除此類非關稅壁壘障礙,提升貿易自由化水平,并且嘗試建立預警機制和應急體系,加強對非關稅壁壘的監測和應對能力。
自主開放下的非關稅壁壘破除仍需進一步深化拓展。首先,應進一步推動國內規則、規制、管理、標準與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的對接,通過與國際標準接軌,讓企業更好地適應國際市場需求,降低貿易成本,減少因標準差異導致的貿易摩擦。其次,應鼓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高產品質量和環保水平,從根源上杜絕陷入技術性貿易壁壘或綠色壁壘的困境。再次,政府應提供更有針對性的技術指導和信息服務,幫助企業了解和應對非關稅壁壘。復次,應積極參與國際組織和多邊貿易機制,加強與貿易伙伴的溝通協商,通過多邊或雙邊機制解決貿易爭端,將非關稅壁壘對貿易的負面影響控制在最小范圍內。
2. 從貨物貿易獨大到貨服并重
中國是全球貨物貿易第一大國,服務貿易還存在較大發展空間,貨物貿易與服務貿易的結構性失衡問題突出(黃先海和虞柳明,2024)。中國的自主開放策略正從以貨物貿易為主逐步向貨物貿易與服務貿易并重的發展模式轉型。
中國在服務貿易開放方面已做出了諸多積極嘗試,國務院印發了《關于以高水平開放推動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提出一系列推動服務貿易制度型開放、促進資源要素跨境流動、推進重點領域創新發展、擴展國際市場布局和完善支撐體系的任務舉措和具體政策措施,包括建立健全跨境服務貿易負面清單管理制度、發揮對外開放平臺引領作用、加強規則對接和規制協調、提升服務貿易標準化水平等。但中國服務貿易發展面臨諸多挑戰的基本情況并未改變,如規模偏小、區域失衡、結構不合理、開放程度有限等問題。
服務貿易亟須通過自主開放來實現突破和發展。首先,應繼續推動服務貿易制度型開放,加強規則對接和規制協調,建立健全跨境服務貿易負面清單管理制度,減少不必要的行政審批和許可,優化審批手續,健全服務貿易統計監測體系,提升服務貿易的透明度和可預見性。其次,發揮不同地區的自貿試驗區/港等開放平臺的先行先試作用,探索“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開放路徑,強化服務貿易區域合作,建設區域性服務貿易發展公共平臺,穩步推進全國跨境服務貿易梯度開放。再次,優化服務貿易促進體系,推進重點領域創新發展,如依托外國人過境免簽政策大力發展過境文旅、支持文化服務貿易發展、允許創辦外商獨資醫院等。復次,保障安全高效的資源要素跨境流動,如便利化專業人才跨境流動、數據跨境高效便利安全流動、技術成果的交易等。
3. 從引進外資到雙向投資
國際投資是對外開放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在引進外資方面成效顯著,實現了外資從無到有,規模從小到大,成長為全球引資大國;同時,中資出海也在“走出去”戰略下不斷擴張其全球影響力。不可忽視的是,當前,外資進入仍面臨一些困難,如市場準入限制、政策透明度不足、“準入容易準營難”等;中資出海同樣存在挑戰,部分西方國家以“國家安全”為由限制中國企業在當地的投資經營。中國的自主開放策略亟須實現從以外資引進為主,逐步轉向外資引進和中資出海并重的“兩翼齊飛”模式。
中國在國際投資領域的一系列積極嘗試足見開放之誠。開放外資準入方面,2024年《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再次修訂,實現了制造業領域外資準入限制措施的“清零”,為外資企業進入中國市場提供了更廣闊的空間。營商環境建設與《外商投資法》出臺旨在提升市場化法治化水平,以及外資企業的投資信心和滿意度。鼓勵中資出海方面,共建“一帶一路”為中資企業在沿線國家投資經營提供了窗口,工信部開展的中小企業出海服務專項行動,為企業提供政策入企、市場開拓、國際人才、管理提升、跨境金融、權益保護等多方面服務。這些嘗試為國內外企業創造了更多的發展機遇,增強了外資企業投資中國和中資出海的信心。
但中國仍需在自主開放實踐中,為優化營商環境和保障中資出海制度建設方面做出更多努力。首先,應持續優化營商環境,簡化行政審批流程,明確服務外商投資部門的職責劃分,避免“準入容易準營難”的窘境損害外資企業投資信心。其次,需要建立完善的外資企業爭端解決機制,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有效保障外商投資權益,避免維權困難,提供更加公平透明的市場環境。再次,通過建立風險預警機制和應急管理體系,幫助中資企業應對海外的各種風險挑戰,適應目標國家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特征,增強目標國民眾對中資企業的認同感。復次,繼續推動雙邊和多邊貿易協定的談判及簽署,為中資企業出海向資本密集型、知識密集型產業發力提供保障,實現中資出海的可持續發展。
4. 從對等開放到單邊開放
美國越來越強調雙邊開放的對等性,要求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承擔同等的開放義務,這種機械對等是用形式平等掩蓋實質不公,不符合“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原則。對等開放是考慮不同發展階段后的對等開放,強制要求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機械對等開放會造成對發展中國家事實上的不公平。然而,當前的對等開放面臨諸多困難。國家間的發展差距越來越大使得對等開放缺乏基礎;而部分國家甚至采取對中國封鎖圍堵的策略,隨意加征關稅、制裁中國實體,缺乏對等開放的客觀條件。在這種情況下,我國始終堅持互利互惠的開放原則,單邊開放是符合互惠互利原則的開放實踐,自主開放則為單邊開放提供了前提保障。中國的自主開放策略正從對等開放逐步轉向單邊開放。
單邊開放作為中國自主開放的重要實踐方式,不尋求對等開放,基本不受協議約束,不違反現行規則,向國際社會提供開放作為國際公共品,與發展中國家共享開放成果。這種開放方式具有主動性和靈活性,允許根據中國自身發展需要和國際形勢變化,自主決定開放的節奏和領域。
貨物貿易方面,中國是最早給予最不發達國家零關稅待遇的發展中國家之一(鄭永年,2024),同中國建交的最不發達國家享受95%—98%稅目產品的零關稅待遇。中國應進一步擴大對最不發達國家的單邊開放,率先向東盟單邊開放,利用3—5年時間實現自東盟進口消費品零關稅全覆蓋,降低非關稅壁壘,加快中國—東盟產業鏈供應鏈深度融合;以RCEP全面實施為契機主動讓利,自主對部分不發達國家實施比RCEP更深入的開放承諾,如其中某些條款為柬埔寨、老撾等成員國設立5—15年接軌過渡期。
服務貿易方面,中國實施的單方面免簽入境政策是單邊開放的又一項重要實踐,免簽過境擴大了中外人員交流,更進一步地,中國可以考慮在更多領域實施單邊開放政策,如進一步擴大單邊免簽國家范圍、優化入境政策,自主延長免簽入境最長停留時間,以及建立單邊免簽國家名單動態調整機制,壯大知華友華力量,有效提升中國國際形象和影響力。同時,推動教育、科技、人才領域的單邊開放,通過優化留學簽證政策、建立更加開放的科技人才簽證制度,吸引全球優秀人才和資源為我所用,主動單邊開放面向全球的科技應用市場,加大國際交流合作,主動開展更廣泛的科技創新合作。
(二)進一步深化自主開放的前沿探索
1. 深化自貿試驗區(港)制度型開放創新
自貿試驗區和自貿港等自主實驗平臺承擔先行先試的試點作用,是制度型開放的前沿陣地。與早期依賴稅收優惠和審批簡化的1.0模式不同,制度型開放2.0階段的核心在于如何將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轉化為適配中國國情的制度體系,并通過壓力測試將首創式、集成式探索形成可復制的改革經驗。如上海自貿試驗區臨港新片區試點跨境數據流動“白名單”制度等。全國已設立22個自貿試驗區,形成了覆蓋東西南北中的改革開放創新格局(羅雨澤,2023)。2024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六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實施自由貿易試驗區提升戰略的意見》,旨在實現自貿試驗區(港)制度型開放水平、系統性改革成效、開放型經濟質量全面提升。
首先,自貿試驗區應聚焦“邊境后”規則,對知識產權、政府采購、環境保護等重點議題,加大“壓力測試”力度,突破碎片化探索局限。根據不同自貿試驗區的開放程度,差異設計梯度推進機制分散改革風險,構建“基礎型—拓展型—突破型”三級測試體系,實現政策間的銜接配合,確保開放措施相互支撐。基礎型聚焦審批流程簡化制度化,學習先進自貿試驗區貨物貿易開放經驗;拓展型試驗新型開放措施的區域聯動,如推動粵港澳大灣區合作示范區的跨境金融監管沙盒聯動;突破型則探索國際高標準開放要求的實現路徑,如建立長三角生態綠色示范區的環境產品零關稅與碳足跡追溯系統。通過壓力測試推動區域融合發展強化產業協作,以基礎設施、規則銜接、利益共享的方式破解行政區壁壘,構建超大規模自貿經濟圈,如長三角自貿試驗區、粵港澳大灣區自貿試驗區。
其次,自貿試驗區開放進程需要考慮數字技術深度滲透的作用。杭州等數字貿易樞紐提出的“數字貿易港”構想是以數字技術對傳統海關特殊監管區功能的顛覆性升級。通過立法賦權機制的突破,賦予自貿試驗區、數字貿易港省級立法機關對國際條約保留條款的臨時豁免權、跨境服務貿易清單自主調整權等特殊權限,從而有效提升制度創新的響應速度,如建立跨境數字資產信托架構,允許工業設計圖紙等數字產品“登記確權+跨境直通”,有效破解跨境電商規則碎片化困局,也為中國主導數字原產地認證標準提供基礎。
再次,自貿試驗區制度型開放的動態迭代能力尤為重要。在自貿試驗區內建立政策效能評估矩陣,對制度創新度、經濟帶動力、風險可控性等指標實施月度、季度量化評估,建立政策創新的自我糾偏機制,如對連續兩年綜合評分低于基準值的保稅維修目錄啟動自動退出程序,對海南自貿港進口藥械特許政策等制度創新建立全國推廣清單。以政策效能評估建立制度創新篩選機制,避免低效政策長期滯留占據政策空間,同時加速成熟經驗向全國溢出,確保制度型開放的可持續性。
2. 探索安全與效率并重的資本賬戶審慎開放
資本和金融賬戶開放要朝著安全與效率并重的開放體系演進,構成自主開放實踐的重要組成部分。傳統資本賬戶開放存在“管制放松即風險上升”的困局,而有管理的審慎開放核心在于構建風險內嵌式制度框架——既非簡單復制發達國家金融自由化路徑,也非退回資本管制舊模式,而是通過精準風險定價與對沖工具創新,在筑牢金融安全堤壩的基礎上實現資本賬戶開放。
中國當前的資本賬戶開放實踐亟須戰略升級。首先,資本賬戶開放需要向分層分類的精細化管理轉型。雖然中國引入了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QFII)和合格境內機構投資者(QDII)安排,放寬了保險、基金、銀行等金融機構境外證券投資和代客理財等限制,拓寬了跨境資本流動渠道,但額度審批制與資金閉環管理仍有明顯過渡性特征。未來應對長期股權投資實施負面清單管理,允許符合國家戰略的新能源、半導體等領域的外資并購享受“綠色通道”;對證券投資則建立波動率調節機制,當跨境資金流動偏離基準區間時自動觸發交易成本梯度調整,如征收跨境資本流動累進稅(鞠建東,2024)。這種“流量閥”設計既可抑制短期投機性資本大進大出,又能保障戰略性產業的資本要素供給。
其次,資本賬戶開放需要重新定位人民幣離岸市場功能。當前香港、倫敦等離岸中心更多承擔人民幣結算職能,而缺乏風險緩釋工具創新。構建一個高水平、全開放、包含境內和境外兩部分的較大規模的“雙核驅動”人民幣離岸金融體系,可在上海自貿試驗區臨港新片區創設離岸人民幣風險對沖市場,推出基于一籃子貨幣的匯率期權產品;同步在海南自貿港試點離岸在岸市場聯動機制,允許合格境外機構通過特別賬戶參與境內國債期貨交易。以“境內離岸”市場制度創新避免傳統離岸市場對貨幣政策獨立性的沖擊,同時依托本土監管優勢培育人民幣資產定價權。
再次,資本賬戶開放依賴數字貨幣技術的突破。基于區塊鏈構建的跨境支付平臺不應局限于技術替代,更應承載規則重構功能。如在“一帶一路”經貿合作區試點數字貨幣走廊,通過智能合約自動執行外匯頭寸平衡、反洗錢合規審查等監管要求,實現資本流動“通道透明化”。同時,探索央行數字貨幣(CBDC)在跨境證券結算中的應用,利用可編程性特征設定資金用途限制,如限定外資購買地方政府債券的資金不得用于衍生品投機,為在“管得住”的前提下提升資本賬戶開放程度提供技術解決方案。
3. 實現數字貿易規則雙向突圍
數字貿易作為貿易新業態,展現出對貿易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是對外開放的新窗口。中國的數字貿易規則重構既要突破美歐主導的“數字俱樂部”規則壁壘,又需在發展中國家陣營中構建兼容性制度框架,實現“雙向突圍”,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數字貿易規則雙向轉化機制,既對國際高標準規則進行本土化改造,又將國內創新實踐升華為國際規則提案。
首先,數字貿易發展應聚焦于制度本土化賦能轉型。《中共中央辦公廳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數字貿易改革創新發展的意見》提出,到2029年實現可數字化交付服務貿易占比45%以上的目標,不能僅依賴傳統跨境電商流量優勢,更需通過數字自貿港等制度載體重構價值鏈分配。如在杭州等數字貿易樞紐城市試點“數字保稅研發”模式,允許跨國科技企業在海關特殊監管區域內開展算法訓練、數字建模等業務,其產生的數據資產可享受數據跨境傳輸“白名單”待遇。以“前研后貿”的產業鏈整合提升數字服務附加值,為中國參與數字貿易規則本地化談判積累經驗。
其次,數字貿易規則引領的關鍵在于“硬規則”與“軟聯通”的協同。除積極參與WTO、G20、APEC等國際組織的數字貿易相關規則制定外,還需要在區域合作中建立數字貿易規則試驗田。如中國與東盟推行共建“數字貿易標準互認示范區”,在電子支付領域推行二維碼兼容,實現銀聯與東南亞國家支付系統雙向互掃;在數字證書領域建立“一碼通”認證體系,使用中國的電子簽名標準覆蓋東盟成員國80%以上的數字合同場景。通過技術標準先行、規則跟進固化的策略,破解美歐在數字貿易規則上通過互操作壁壘實施的技術鎖定。
再次,“絲路電商”國際合作平臺需要承擔好數字貿易規則輸出平臺的戰略價值。“絲路電商”是推進“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電子商務合作、搭建數字貿易走廊的重要嘗試,但當前合作多停留在物流清關便利化層面,尚未觸及數字貿易核心規則。未來可嘗試在哈薩克斯坦、阿聯酋等節點國家建設“數字貿易規則創新實驗室”,試點三項突破性制度:一是建立基于區塊鏈的數字原產地認證系統,將農產品溯源數據自動轉化為原產地證明;二是創建跨境數字服務增值稅“目的地征收”系統,通過智能合約實現稅款自動劃轉;三是構建數字知識產權跨境快速保護機制,允許外觀設計專利在72小時內完成多國同步備案。通過以上創新以解決沿線國家數字化痛點,輸出區別于美歐規則體系的中國方案。
三、在自主開放中推動國際關系重構
二戰以來形成的全球治理體系正面臨意識形態和大國博弈的重大挑戰。基于效率優先和市場導向的“新自由主義”市場經濟共識被棄之如敝屣,保守主義和逆全球化思潮在全球各主要國家都變得更加流行。一方面,自2018年開啟的全球最大的兩個經濟體之間的貿易摩擦仍在持續。2025年2月1日,美國政府在接近25%的簡單平均關稅(包含最惠國關稅以及貿易戰新征關稅)的基礎上,再對從中國進口的全部貨物產品加征10%的關稅①。同時,貿易摩擦也進一步向科技博弈擴展,美國顯然將中國視為其經濟、科技、軍事等領域最大的競爭者。未來一段時間我國也必將面臨更加復雜惡劣的外部政治環境。另一方面,美國現政府對加拿大、墨西哥、歐盟等傳統盟友也頻頻發起關稅等威脅,打破了戰后形成的基于共同價值觀和安全承諾下的自由貿易和投資格局。為我國加強對外合作,引領多邊經貿格局重建創造了空間和機遇。目前,中國對外開放和合作的步伐正在加快。截至2025年1月,中國與30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23個自貿協定,自貿伙伴覆蓋亞洲、拉丁美洲、非洲和大洋洲②。在自主開放進程中,如何處理好與全球主要經濟體之間的關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議題。
(一)以競合共生處理好中美關系
中美作為全球前兩大經濟體,經貿關系復雜交織。2024年,中美貿易額超6600億美元,7萬多家在華美企的年利潤達500億美元,僅對華出口就支撐美國93萬個就業崗位③。但美國仍對3700億美元中國商品維持高關稅,14類關鍵技術出口管制清單動態更新,嚴重影響中美經貿關系穩定;而且美國對中國高科技企業進行技術封鎖制裁,涉及半導體、人工智能等關鍵領域,試圖遏制中國科技發展。中美經濟利益深度交融,合作空間巨大。長期來看,中美道路之爭的大方向不會變,美方對中國的科技遏制不會變,但這并不意味著中美之間沒有合作空間。相反,處理好中美關系需要以自主開放統籌與美方的競爭和合作關系。
首先,擴大市場開放與經濟合作。中國應進一步擴大市場開放,尤其是要擴大在中美貿易摩擦下的單邊開放,繞過煩瑣的談判流程,對美國經濟實體開放,如特斯拉超級工廠帶動寧德時代、拓普集團等多家中國供應商進入全球供應鏈體系,嘗試以此為基礎自下而上地構建制度性合作機制,促進雙邊貿易和投資穩定增長。
其次,建立關稅爭議快速響應機制。針對受高關稅沖擊的機電、紡織等商品實施分類協商,建立分級稅率過渡期,推行中美海關AEO互認計劃縮短特定類型企業通關時間;對于新能源汽車、云計算等戰略新興領域,則致力于推動中美供應鏈標準互認,如采用技術授權模式,通用汽車和寧德時代在密歇根州共建動力電池超級工廠。
再次,強化自主創新,打破美國技術封鎖。加大科技研發投入,尊重市場和企業的自主單邊開放能力和創新能力,實現攻關—替代—反制的良性科技創新循環,如DeepSeek開源平臺吸引各國參與大模型聯合研發。重點攻關“卡脖子”的核心技術,如突破浸沒式光刻機雙工件臺、12英寸硅片外延生長設備等核心部件的生產,支持華為與中芯國際在深圳、北京建設28nm國產化芯片產業集群,保障成熟制程的芯片產能。
(二)加強中歐攜手擴容合作
中歐關系穩定與發展是當前國際形勢下的全球經濟的強心針。首先,拓展新增長點上的新合作。中歐在數字經濟和人工智能領域合作潛力巨大,雙方可以加強在大數據、人工智能、跨境電商等領域的協作,共同制定符合雙方利益的數據跨境流動規則和數字貿易標準。如在漢堡港試點中歐跨境數據流動“可信走廊”,涵蓋新能源汽車電池管理系統、光伏電站智能運維等工業數據集交換。同時,中歐在應對氣候變化上有共同目標,雙方可以在清潔能源、節能降碳先進技術、綠色交通等領域開展更高水平的合作。如共建“中歐碳中和聯合創新中心”,中方開放內蒙古庫布齊沙漠光伏治沙數據,歐方提供碳捕捉與封存(CCS)技術專利池等。
其次,穩定存量經貿合作。持續優化營商環境,精簡審批,提升服務效能,逐步拓展金融、教育、醫療等服務業領域開放,吸引歐洲優質資源,促進技術與管理經驗的雙向交流。如德國巴斯夫在廣東湛江投資100億歐元建設化工一體化基地;中國廣核集團入股西班牙Naturgy公司風電業務等。中歐還可以通過學術、文化和藝術交流活動增進民眾互信,穩固中歐合作民意基礎,化解潛在的矛盾與誤解。
再次,反脫鉤斷鏈合作。嘗試將停滯的《中歐全面投資協定》(中歐CAI)拆分為新能源、生物醫藥、金融三個專項協議,中歐合作可以增強歐洲的供應鏈韌性和經濟安全,確保供應鏈的穩定性和可靠性。如波蘭羅茲物流中心實現汽車零部件72小時全歐極速配送;推動寧波舟山港與比利時安特衛普港共享航線,提升艙位利用率,解決關鍵節點卡脖子問題,降低中歐班列單箱運輸成本。
(三)促進與全球南方國家發展共興
中國與全球南方國家的關系日益重要,中國通過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和中國—東盟合作框架,促進了與南方國家的經濟合作,將中國的工業化經驗轉化為可復制的制度公共產品,實現從發展援助向構建規則共同體的轉型升級。
一方面,推進“一帶一路”建設需要突破物理聯通主導的路徑依賴。如中老鐵路、印尼雅萬高鐵不應局限于運輸效率提升,更應將運營經驗轉化為“海外鐵路建設中國標準”。未來可以在樞紐節點推行技術標準協同、數據流動協同、爭端解決協同。一是聯合“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制定《高速鐵路實施》等國際鐵路聯盟(UIC)標準;二是建立跨國物流數據交換平臺,實行區塊鏈存證與分級授權;三是設立跨境商事糾紛在線仲裁中心,適用中英雙語智能合約裁決。通過推進制度型基建,使共建“一帶一路”從工程承包模式升級為規則輸出載體,特別是在數字基建領域,推行中國主導的5G+工業互聯網標準在沿線國家以項目形式落地,塑造發展中國家數字化轉型的替代性方案。
另一方面,中國—東盟自貿區3.0的突破口在于制度架構深度一體化。首先,繼續積極推進向東盟的單邊開放,降低關稅、開放市場,推動雙方經貿合作深化,建設中國—東盟共同市場(鄭永年和何冬妮,2024)。如未來幾年內實現自東盟進口消費品零關稅全覆蓋,在昆明、南寧試點“跨境電商+邊境倉”和“1210保稅出口”模式,在中老泰跨國經濟合作區推行“智慧海關” “一單制”通關改革,提升貨物周轉效率,壓縮生鮮貨物通關時間。其次,加強與東盟的產業鏈供應鏈合作,推動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通過“中國研發+東盟組裝+中國市場”等模式開展廣泛合作。如比亞迪泰國工廠引進浙江銀輪、均勝電子等數家零部件企業,形成“動力電池—電驅系統—智能座艙”本地化配套網絡,“中國—東盟新能源汽車產業走廊”初具規模。
此外,化解南方國家合作疑慮需要創新利益平衡機制。傳統“資源換貸款”模式易引發債務可持續性質疑,可創新“發展權質押”融資工具:將基礎設施項目的就業創造、技術溢出等社會效益量化為可交易的可持續發展債券,吸引國際機構投資者參與中國拓展的第三方市場合作。針對產業鏈競爭擔憂,中國企業在南方國家的產業布局應轉向“生態賦能者”角色,通過推行技術開源平臺,向本地企業開放部分設計專利,通過“技術共享+標準協同”模式緩解南方國家的產業替代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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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moting and Improving High-level Opening-up through Autonomous Opening-up
—Necessity, Scope of Rhythm and Reconstruction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bstract: High-level opening-up is a comprehensive opening-up that involves rules, regulations, management, standards, and other aspects, while autonomous opening-up is a practical approach to achieving high-level opening-up. Autonomous opening-up serves as both a specific strategy to respond to changes in the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 and a response to the requirements of domestic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institutional reform. The principle of autonomous opening-up is self-reliance and mutual benefit through cooperation, and it is essential to grasp the pace and scope in the process of autonomous opening-up. Specifically, the opening-up strategy should shift from tariff reduction to eliminating non-tariff barriers, from a focus on goods trade to giving equal importance to goods and services, from attracting foreign investment to promoting two-way investment, and from reciprocal opening-up to unilateral opening-up. We should further deepen the frontier exploration of autonomous opening-up, including deepening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in free trade pilot zones (ports), actively exploring the prudent opening-up of the capital account that balances safety and efficiency, and achieving a breakthrough in digital trade rules in both directions. In addition, the process of autonomous opening-up is also a process of building new international economic and trade relations: with the United States, we should seek opportunities for cooperation amidst competition; with the European Union, we should expand new growth points on the basis of stabilizing existing ties; with Southern countries, we should focus on building a community of rules.
Key words: Autonomous Opening-up; High-level Opening-up; Institutional Opening-up; Open Rhyth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