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榆生先生曾經給他的學生題寫過一首《浣溪沙》的小詞,下半闋說:“文字因緣逾骨肉,匡扶志業托謳吟,只應不負歲寒心。”我曾把他這幾句改寫了一下,變成“師弟因緣逾骨肉,書生志意托謳吟,只應不負歲寒心”。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這種情誼,有時甚至比骨肉更親近。因為骨肉是天生來的,是血緣的關系,而不在于個人精神、思想上有沒有一種自我的選擇,而師生的情誼,則是他們的理想和志意的一種傳承。所以,很多人都覺得師生的情誼是更為可貴的,這是“師弟因緣逾骨肉”。“書生志意托謳吟”——我們講授古典詩歌,我們的理想和志意都是寄托在詩歌里邊的。不只是我們自己的理想和志意,我們還透過古人的詩歌,把他們的品格、理想,他們的志意、懷抱,他們的情操、修養,傳遞給學生。
2015年10月,南開大學迦陵學舍落成。我的學生就集了我的老師顧隨先生的字,把“師弟因緣逾骨肉,書生志意托謳吟”兩句刻在黃花梨木上,掛在了迦陵學舍的迦陵講堂內。我覺得,師生之間,確實是講緣分的。
張靜先是跟我從事博士后研究,出站后就留在我身邊工作,我們之間“攜手日同行”的日子算來已有20多年了。這期間,我見證了她各方面的不斷成長,而她作為我晚年重要的學術助手,更是給了我極大的幫助。從課題研究到圖書出版,從活動組織到對外聯絡,很多事情我都是在她的大力協助下完成的。特別是我晚年歸國定居、在南開設立“迦陵基金”、籌建迦陵學舍、拍攝文學紀錄電影《掬水月在手》等重大事件的決策與執行,可以說,都與張靜密不可分。她為人正直,做事講原則,我對她十分倚重。
借此機會,我還想向張靜的先生白峰表達一下感謝。這么多年,張靜能跟著我各地奔波,整日忙碌,如果沒有家庭的支持,是很難實現的。
陶淵明曾說“吁嗟身后名,于我若浮煙”。作為一位百歲老人,我知道自己少不了會被人評說。而這本張靜寫我的書《詩詞大先生》,除了學生對老師的溢美情辭我愧不敢當,內容都是可信的。其實我了解張靜,書中字里行間流露的,不僅僅是對我個人的感情,更是對中華詩教當代傳承的一份深情。
最后,我想用自己的一首小詩,作為這篇序文的結束:
天外從知別有天,人生雖短愿無邊。
枝頭秋老蟬遺蛻,水上歌傳火內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