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5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784(2025)02-0029-13
0 引言
伴隨著新興消費文化及旅游產業的蓬勃發展,攀巖、沖浪、滑雪、潛水、帆板等戶外運動愈發受到青睞[1]15,[2]。越來越多的參與者將這些戶外運動當作自身獨特的興趣愛好,為基于特殊興趣的旅游市場帶來了新的發展契機[3]1-2。在此背景下,國內一些目的地開始因地制宜地將特殊的戶外運動作為創新旅游產品及業態的著力點,以期塑造特色鮮明的地方旅游品牌[4]7。
以特殊興趣戶外運動(如攀巖、滑雪、沖浪等)為導向的旅游活動歸屬于特殊興趣旅游(special interest tourism)的范疇[5]。在特殊興趣旅游的語境中,旅游者通常指的是擁有某項特殊興趣愛好的人,他們圍繞特殊興趣開展旅行策劃,核心動機往往是為了享受活動過程本身,并且追求有一定深度的旅游體驗。
根據在目的地停留的時間,旅游的流動譜系包含了短暫停留的旅游者、季節性或長期移居的旅游移民等不同情形[6]。由于特殊興趣戶外運動的實踐依賴于特定的空間環境,所以愛好者愿意前往具有優良運動條件的地方,進行以相應戶外運動為中心的旅游活動[7]。一些地方還存在著季節性旅居或長期定居的愛好者,他們向往和喜愛一種能夠充分享受和發展特殊戶外運動興趣的生活[8]252,[9]36,并且可能將其作為一種平衡旅游休閑和工作勞動的生計方式[10]212。同時,這種生活狀態也可以給他們帶來反思與成長的體驗[10]247,[11],增進心理健康與幸福感[12],并且幫助其找到真實的自我[13]96。本文將這類群體稱為“特殊興趣旅游移民(specialinterest tourism migrant)”。
以某項戶外運動為導向的特殊興趣旅游移民雖然未必有較大的規模,但是他們可能會圍繞共同的興趣愛好,通過長時間在地的社會交往形成具有集體身份意識的群體[14]。這不僅會對他們的行為實踐產生重要影響[15]3-10,對地方戶外體育旅游行業的發展也具有重要意義[16]。通過聚焦當代社會由情感、審美、興趣等非理性要素維系的群體,新部落(neo-tribe)理論為解析特殊興趣旅游領域中的群體性現象提供了有力的分析視角和概念體系[15]31-32,[17]5。同時,這類旅游移民基于特定興趣活動的獨特交往形式和較長時間在地集聚互動的特點,亦為特殊興趣旅游新部落理論的拓展帶來了新的可能[15]31-32。
陽朔不僅是國內知名大眾旅游自的地,更是世界級的攀巖勝地,被認為是中國野外攀巖運動的發源地之—[18]72。隨著攀巖運動的普及度和流行度快速提升,越來越多的攀巖旅游者和愛好者受到絕佳攀巖條件的吸引來到陽朔[19]。此外,陽朔還聚集了一群以攀巖為核心愛好并長居于此的特殊興趣旅游移民[20]。本文稱之為“攀巖移民”。他們在陽朔的生活與攀巖緊密交織,其中大部分人也將與攀巖相關的旅游服務作為生計方式。陽朔攀巖移民圍繞攀巖開展的社會交往造就了一個在地的“攀巖社區”,對陽朔攀巖旅游的發展起到了關鍵作用。需要說明的是,本文所稱的“社區”指的是由具有共同興趣、價值觀念或利益的人通過社會交往形成的群體,對社區展開研究即是對群體的社會交往狀態進行探討[21]。
本文試圖以陽朔攀巖移民的社會交往為切人點,闡明陽朔攀巖社區的新部落特征及其循環再生產機制,以期補充和豐富旅游新部落及特殊興趣旅游的相關研究,并且為目的地戶外運動和體育旅游的發展和管理提供參考。
1 文獻回顧
法國社會學家Maffesoli最早提出了新部落[22]6這一概念。在他看來,當代社會同時存在現代性的群體和后現代性的群體這兩種不同的群體模式。其中,現代性的群體建立在個體相互分離的基礎之上,并通過理性的制度和契約建立起連接,其維系依賴于個體發揮的工具性功能。后現代性群體亦即“新部落”,與前者不同,其最本質的特征在于個人借助共通的情感紐帶彼此聯接,形成如星云一般環繞著人們的可感觸氛圍和精神狀態,培育著“在一起”的集體感性[22]56。Maffesoli 強調,新部落的形成是高度情境化的,它以流動、短暫、臨時和不穩定為特征[22]72,節慶中的聚眾狂歡[23]、體育賽場中球迷的共同躁動[24]等都指向了Maffe-soli對新部落的理解。可以說,群體成員間的社會交往狀態是衡量一個群體是否為新部落的標準[25]107,[26]。
新部落理論的提出為分析當代社會由情感驅動的群體現象提供了獨特的視角,社會學、消費者行為學、旅游研究等不同領域的學者都嘗試將其與更為細致的社會現實聯系在一起,并且對新部落理論做出了批判性發展[17]5,[27]596。就旅游研究而言,新部落理論讓學者們意識到僅從個體角度出發進行探討的局限性,因為一些旅游現象會受到旅游者群體的深刻影響[28]446,[29]1435。這些群體源于對某種特殊興趣、活動形式、價值觀念、生活方式的共同喜好,具有集體意識和結構、進行密切的社會交往并能夠開展群體性的旅游活動,進而直接影響他們的旅游過程和體驗[15]31-32。新部落中的個人行動帶有鮮明的自目的性,內在的價值追求使他們自愿參與到群體互動之中[25]107。
在特殊興趣旅游的情形下,圍繞某項興趣愛好的共同熱情、特殊興趣本身的理念與活動方式等為旅游者群體的形成及發展提供了土壤,而群體往往也會在參與者的旅游活動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這使得特殊興趣旅游成為旅游新部落研究的重點關注方向[15]11-25。相關研究表明,特殊興趣旅游新部落在時間屬性上未必都短暫易逝,雖然部落成員聚集在一起交往互動的時間是短暫的,但是共通的情感連結、身份認同和集體意識卻能因特定興趣愛好的長期持續而維系[27]604,并且發展出較為穩定的儀式實踐、群體規范、象征符號等新部落特征[29]1441,從而超越了Maffesoli對新部落的原初理解[15]3-10。例如,Asan 等指出,基于自行車騎行興趣的旅游新部落,在長期共同騎行和應對挑戰的過程中形成了團結協作的理念和行動取向,有助于維持集體凝聚力[30]。
同時,這些研究也反映出,空間屬性是理解特殊興趣旅游新部落的另一重要維度。特殊興趣旅游的開展依賴于特定的空間,因而特定空間也成為新部落進行社會交往、展示身份、傳播價值觀和理念的場域[15]31-32,[17]5 。雖然依托網絡的社交聯系可以起到一定的維持作用,但是在地的集聚互動對新部落的培育和延續仍然具有關鍵意義,即便其過程相對短暫。例如,線下空間的暫時性歡聚構成了以迷笛音樂節這一特殊興趣為中心的旅游新部落保持長期凝聚力的基礎[31];以沖浪為核心興趣的旅游者群體之所以能夠形成新部落,離不開對世界各地海浪的共同探索與切身體驗[15]219-240。然而,已有研究大多傾向于將空間/地方當作新部落活動的容器與舞臺,尚未清晰準確地剖析空間/地方本身對于新部落形成或維系所扮演的角色。鑒于此,有學者指出,具有某些特點和屬性的空間/地方可能會促使在此集聚互動的旅游者形成新部落,即充當了支撐新部落的“錨點”[32]73,[33]8,并且呼吁未來研究從空間維度加強對旅游新部落的理論拓展。此外,特殊興趣活動本身的形式、條件和特點,與旅游新部落空間屬性的關系亦有待闡明。
總的來看,新部落理論及相關研究通過將非理性要素納人群體化過程的分析框架,為闡釋特殊興趣旅游活動中的群體性現象帶來了富有洞察力的視角。但是,已有研究缺乏對特殊興趣旅游移民新部落的探討,亦尚未能從理論上對其空間屬性加以把握。本文關注的陽朔攀巖社區是一個特殊興趣旅游移民社群,新部落理論對于解析他們的社會交往特征具有重要參考價值,而其長期在地的空間屬性則超越了以往研究對短暫集聚于同一空間的特殊興趣旅游者群體的解釋范疇。因此,通過闡明陽朔攀巖社區這一長期在地的特殊興趣旅游移民群體的新部落特征并解析其循環再生產的機制,本文有望從實證和理論兩個層面為旅游新部落及特殊興趣旅游研究做出貢獻。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案例概況
陽朔獨特的喀斯特地貌形成了豐富且適于攀巖的山石巖壁,為攀巖活動的開展提供了優良的自然基礎。自1990年陽朔第一條自然巖壁路線誕生至今,攀巖在陽朔經過了30余年的發展歷程。20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陽朔已經成為西方背包客向往的“天堂”18]72。同時期,攀巖活動在西方社會日益流行,一些攀巖愛好者熱衷于到世界各地攀巖[34]13-24。1990 年,美國攀巖者 Todd Skinner 在月亮山的巖壁上開辟」陽朔最早的攀巖路線,這被陽朔攀巖社區認為是陽朔攀巖活動起源的標志。此后,越來越多的西方攀巖者來到陽朔,他們為陽朔初期的自然巖壁考察和路線開發貢獻了主要力量,推動了陽朔攀巖的國際傳播。在西方攀巖者的影響下,陽朔西街幾家主要面向西方游客的餐飲店鋪,轉變為攀巖者社交和傳播攀巖文化的重要據點,吸引了當時來到陽朔的國內旅游者和旅游勞工參與攀巖運動,甚至促使其中的一些人在之后轉變為攀巖移民。20世紀90年代末至21世紀初,一批早期的國內攀巖愛好者陸續來到陽朔體驗自然“野攀”,有少數人選擇移居到陽朔以更好地享受和發展攀巖興趣。陽朔旅游的穩步發展亦使他們得以通過從事旅游服務行業維持生活,而攀巖者經營或工作的場所則為國內外攀巖者提供了交往互動的據點。憑借國際化的交流學習以及持續的攀巖實踐,社區中更多的國內攀巖者被培養起來。進人21世紀,隨著國內攀巖運動普及度的提高和攀巖旅游者的增多,陽朔產生了一些攀巖俱樂部以及主要服務于攀巖者的酒吧、客棧等,攀巖移民數量亦有較大增長。彼時陽朔相對寬松的政策環境以及國內外攀巖者的共同努力,使陽朔的巖場和攀巖路線大幅增加。2017年以來,陽朔攀巖迎來了新的發展階段,陽朔攀巖協會在政府的支持下正式注冊成立,“陽朔攀巖節”被評為\"中國體育旅游十佳精品賽事\"之一。服務產品的多元化、從業資質的規范化、俱樂部之間協調機制的建立等,反映出陽朔攀巖旅游服務行業的運作日趨成熟。目前,陽朔已經成長為國內最好且受到全球攀巖者青睞的攀巖目的地,有約70個巖場與涵蓋不同難度級別和特點的1200余條攀巖路線,有數十家攀巖俱樂部,還提供主要面向攀巖者的住宿、器材維修等服務。
在陽朔進行攀巖活動的人群主要有3種不同的類型,分別是長居陽朔的攀巖移民、季節性旅居于陽朔的攀巖旅行者以及短暫停留于陽朔的攀巖旅游者。其中,長居陽朔的攀巖移民人數為 200~300 人。攀巖這一特殊興趣在攀巖移民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們會將大量時間投人到攀巖愛好上,其中大部分人的生計也圍繞攀巖及其他戶外運動建立,如擔任攀巖及戶外運動教練或向導、經營攀巖俱樂部、經營民宿客棧(主要面向攀巖旅游者)等,以充分發展攀巖這一興趣愛好,實現工作與休閑的融合。
攀巖是一項具有一定專業要求的群體性特殊興趣活動,其開展有賴于參與者之間密切的交往互動[8]261。陽朔的攀巖移民因共同的攀巖興趣聚集在一起并形成了在地的攀巖社區,社區成員的交往互動貫穿于攀巖現場的交流配合、休閑場合的放松娛樂、巖場及路線的開發維護、攀巖旅游服務的經營、協會組織的創辦運作、攀巖資料的整理及傳播、與陽朔其他主體的協商博弈等多個方面。
總之,陽朔攀巖社區是以攀巖這一特殊興趣為中心形成的旅游移民群體,主要由長期移居陽朔的外來人員構成,社區成員之間的交往互動密切且已有成熟的積淀,它作為本文用以解析特殊興趣旅游移民社會交往的研究案例具有典型性。
2.2 研究過程
本研究主要采用深度訪談、非參與式觀察和二手資料收集的質性方法獲取數據,因為這有助于研究者真實深入地了解群體的整體面貌和成員之間的社會交往狀態[35]。研究團隊分別于2023年11月一12月、2024年3月開展調查和資料收集工作。研究團隊借助人際關系網加入了有著較多陽朔攀巖移民的微信群,先嘗試與個別移民建立起線上聯系,再通過滾雪球的方式進一步接觸訪談對象。訪談采用半結構化方式,受訪者共計18人(表1),均為攀巖愛好者和長期居住陽朔的攀巖移民,其中還包括對陽朔攀巖發展歷程和整體情況較為了解的關鍵受訪者(P2、P4)。訪談時長在0.5小時 ~3 小時不等,在征得受訪者同意的情況下對訪談過程進行了錄音。訪談內容涉及攀巖愛好與體驗、遷移的動因、遷移后的生活狀態與社會交往、攀巖社區事務等方面。研究團隊在調研期間考察了陽朔攀巖博物館的展陳并聽取了詳細的講解,對5個巖場(酒瓶山巖場、瑞士墻巖場、雞蛋山巖場、白山巖場、金貓山巖場)巖邦攀巖館以及正值調研期間舉辦的第15屆“陽朔攀巖節”以及這些場景中的活動開展了非參與式觀察,采用攝影、錄音、錄像等手段收集信息。此外,為了補充和豐富研究數據,研究團隊還盡可能全面地收集了與陽朔攀巖相關的網絡及文本資料,包括媒體采訪報道、陽朔攀巖指南、8264論壇的相關帖子、公眾號推文等,并持續觀察陽朔攀巖者在微信群中的互動交流。對于后續分析過程中發現的不清晰信息,則通過線上聯系受訪者的方式加以求證。

在數據分析方面,考慮到研究關注的移民間社會交往是需要在整體上加以準確把握的狀態、風格和氛圍,為確保分析結果真實可靠,研究團隊在反復閱讀和細致分析不同受訪者數據的基礎上進行審慎的多重交叉對比,并且將實地觀察和二手資料的內容融人分析過程之中,從而實現了數據互證和信息飽和。具體的數據分析操作則主要依托Nvivo11.0進行,采取逐級編碼的路徑展開。首先,對原始數據進行初級編碼,接著對初級編碼加以有機整合提升為二級編碼,最終在三級編碼階段完成對陽朔攀巖社區發展歷程、新部落特征及其循環再生產機制的提煉和梳理。編碼和分析過程由研究團隊成員背對背完成,并經過反復修正。
3 陽朔攀巖社區的在地新部落特征
不同的個人可能基于共同的興趣、價值觀、生活方式等建立起情感聯結,由此形成具有集體身份意識的新部落群體,發展出一系列為群體成員所重視和遵循的特定儀式、符號、規范或精神理念[15]31-32,[2]613。共同的攀巖興趣和生活價值觀構成了陽朔攀巖社區作為新部落的情感紐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包括專業圈子、奉獻理念和公共規范在內的在地新部落特征,這貫穿于社區發展歷程的各個階段以及攀巖移民社會交往的不同方面。
3.1情感紐帶:共同的攀巖興趣與生活觀念
陽朔攀巖社區匯聚了有著不同經歷和多元文化背景的攀巖移民。共同的攀巖興趣與相似的生活價值觀讓他們在陽朔這個地方相遇,并且作為超越個體差異的情感紐帶將他們連接起來,構筑起攀巖新部落群體認同和凝聚力的基礎。陽朔的攀巖移民之所以喜愛攀巖,是因為攀巖能夠帶給他們無與倫比的深刻體驗,他們享受攀巖時身體與巖壁的親密接觸、全神貫注投入的心流感以及持續的自我挑戰和突破。“攀巖很好玩,它屬于一個永無止境的感覺它很純粹,在爬這條線路的時候,沒有辦法想其他的東西,只能想當下能不能抓住這個點,能不能爬上去,所以是一種修行的感覺。”(P8)同時,這些攀巖移民致力于追尋逃離現代性桔的理想生活,秉持著注重精神需求與情感滿足、反抗過度物質主義的生活價值觀,他們或是厭倦了以往生活狀態的重復和循規蹈矩,或是想要逃離過度忙碌和競爭給自己造成的身心困境。為此,他們試圖將攀巖這一興趣置于生活的中心位置,達成一種休閑、愛好與生計相融合的攀巖生活方式。“如果把攀巖當作純投資來做的話,投資和回報根本不成正比,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我覺得劃得來自已也喜歡,掙多少無所謂,這樣的話會更開心。”(P4)
陽朔憑借卓越的攀巖條件、設施、氛圍以及繁榮的旅游業和較低的消費水平,成為攀巖愛好者實踐攀巖生活方式的理想地,并與這里的其他攀巖移民產生情感共鳴。作為一項特殊的戶外運動興趣,攀巖挑戰極限和冒險的活動形式難以被社會主流理解和接納[13]98,因而攀巖者在慣常情境下并不容易找到同好。但是,在攀巖者集聚的陽朔,他們不僅可以很容易找到志趣相投的伙伴,還可以實現自己的價值追求乃至人生的轉向,從而感到自己不再是被邊緣化的小眾群體,并逐漸形成對社區身份的認同。“這樣的人群很少·是跟傳統社會完全不一樣的一群人…攀巖就是一個很‘嬉皮士’的事情……·脫離了主流社會,不被主流價值觀認可或者說又不在乎主流價值觀的一群人。”(P7)“陽朔對我的人生轉變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轉變的方向就是從攀巖開始的。”(P5)
3.2專業圈子:特殊的群體邊界與深度信任
作為一項特殊興趣戶外運動,攀巖的開展依賴于專業的知識、技能、經驗以及參與者之間獨特的互動實踐[36]。也就是說,攀巖的技術門檻構成了攀巖社區扎根在陽朔,但又區別于本地居民及其他旅游者群體的特殊標識以及作為新部落的邊界,因而可以將攀巖社區視為一個在地的專業“圈子”[37]
攀巖“圈子”邊界的專業性直觀表現為攀巖社區在其發展歷程中出現了許多主要供成員活動的據點。這些據點為他們提供了相遇、交往和互動的空間,攀巖移民在其中交流攀巖知識和經驗、商討社區公共事務。同時,這也相對隔絕了非攀巖的人群和非長居的攀巖者,前者因缺乏專業知識和技能而難以參與其中,后者因較少涉足社區內部事務而限制了參與的深度。正如研究者通過調研所發現的,陽朔的巖場大多隱藏在農田和樹林之間,進出道路缺乏醒目的標識,場地設施也相當簡易,不會對一般的非攀巖人群產生吸引力,卻能成為攀巖者全身心投人的樂園;攀巖社區在召集成員圍繞某項公共議題進行討論時,通常不會邀請只是短暫停留于陽朔的攀巖旅游者。而且,攀巖移民定居于陽朔的在地特征也能夠有效支撐起專業性設施和場所的長期存續。例如,攀巖社區的成員為巖邦攀巖館(陽朔唯一室內巖館)提供了穩定的客源,讓其在經歷過洪災損毀、新冠疫情后仍得以妥善經營。
攀巖活動本身的專業形式,還使這個“圈子”顯現出難以為一般旅游移民“圈子”所比擬的互動深度[38]。具體而言,攀巖活動通常需要至少兩個人的配合才能開展,巖壁上的攀爬者依靠繩索、保護器等裝備與地面上的保護者相連接,兩者在活動過程中保持密切溝通以調控攀爬節奏、規避潛在危險。盡管這種相互配合與保護已經成為社區成員之間互動的常態,但每一次活動都是飽含承諾與信任、彼此托付生命安全的道德實踐。“如果你的保護員給的緩沖沒那么好從上面直接掉下來就像鐘擺一樣撞到墻上,沖擊力是非常大的,對人體的傷害也是很大的。”(P10)“攀巖有一種很好的特點,它是伙伴合作的一個東西…一定要有人打保護,這種信任是使我很著迷的地方。”(P16)可見,攀巖這種生死攸關的特性無法為一般的日常交往活動所企及,它給社區成員帶來了遠超慣常的深度信任連結。
3.3 奉獻理念:自發的利群行動與良好氛圍
成員自發地為社區的維系、鞏固和發展奉獻力量是新部落凝聚力的重要體現[17]10出于對攀巖的熱愛和對自我實現的追求,攀巖移民愿意為社區而采取一系列自發的利群行動,形成了推崇奉獻理念的良好氛圍。
攀巖移民為陽朔巖場和攀巖路線的開發貢獻了重要力量,這些巖場和路線在被開發出來后就成為免費開放使用的在地公共資源。攀巖移民并不會因為開線工作獲得經濟回報,卻依然愿意為此無償付出,因為他們將之視為能讓自己被社區和世界銘記的方式。例如,受訪者P6在陽朔無償開發過100多條新路線,但由于當時內地能買到的器材質量還不夠好,他只能經常去香港自費購買價值數百美元的材料帶回來。為了表達對開線者勞動的尊重,開線者享有路線命名權和首攀權,攀巖社區也不會輕易更改路線及其難度級別。針對巖場和路線的長期維護問題,社區還會自發組織損耗設施更換、巖場清潔、進出道路修整等活動,成員們通常會積極響應和參與,通過籌集資金、無償勞動等方式,相互協助以保障巖場和路線的安全性與良好使用,盡管大多數巖場并沒有給他們帶來直接的經濟收益。“掛片、頂環用久了就買新的給它換上去,有巖友自費換的,也有攀巖協會換的,每個攀巖者都想為社區做一些貢獻,因為我們都依賴整體的社群·有的時候巖友自發清理巖場的垃圾”。(P12)此外,歷年的“陽朔攀巖節”都需要安排人員承擔組織和服務工作,但是社區自主籌集資金的能力較為有限,難以涵蓋上述人員的聘請費用。即便如此,不少攀巖移民仍志愿參與其中,為社區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陽朔攀巖歷經多年的發展積累了大量的巖場和路線資料,社區成員自發對這些資料進行了整理記錄,編寫出版了一系列攀巖向導指南類讀物并且持續完善更新,這既有助于社區從整體上把握陽朔攀巖的發展情況,也可以向更大范圍的愛好者群體推廣陽朔。還有社區成員致力于記錄和呈現陽朔攀巖發展的歷史,收集了一系列歷史物件、人物故事并自主創辦了以陽朔攀巖為主題的民間博物館,以起到增強成員社區認同的效果。“我一直愿意去做攀巖,愿意去付出,愿意為攀巖做一些無私的事別人經常說陽朔的氛圍好,除了巖壁和線路之外,還有一代一代攀巖者的事跡,要把這些保留下來,繼續傳承下去。”(P2)這些工作本身是社區成員奉獻理念的體現,呈現的內容往往也會突出對社區貢獻者的褒揚,從而進一步鞏固重視利群奉獻的社區氛圍。
3.4公共規范:攀巖條件的保障與秩序維護
攀巖社區扎根陽朔,不可避免地會和陽朔其他主體產生互動,甚至在此過程中遭遇一系列挑戰。得益于共同應對挑戰時的協作配合,社區逐漸確立起旨在保障和維護陽朔攀巖條件及秩序的公共規范,減弱了商業發展對新部落的負面影響。
巖場使用的有限商業化規范已經成為社區的共識。陽朔的巖場散布在鄉村地區,攀巖活動會對本地村民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且村民起初未能從一些巖場的商業帶客活動中獲得收益,導致一些村民產生不滿情緒,甚至阻撓攀巖活動開展。在這種情況下,社區協商成立了陽朔攀巖聯合會,以更好地解決巖場使用的問題。社區成員商定共同出資,以聯合會的名義向商業使用較多的巖場所在村委會承包使用權,但承包后仍繼續向非商業的攀巖活動免費開放。然而,隨著陽朔攀巖名氣的提升,有村民和外來經營者看到了其中的商機,他們將部分巖場承包下來后采取的按人次收費模式引起了攀巖者的強烈反感。社區內部協商采取了共同抵制的策略,號召攀巖活動避免去這些巖場。該行動在一段時間后奏效,上述承包者逐漸退出,巖場開放重新回歸原來的模式。此后,一些俱樂部盡管出于業務需要單獨向村委會承包了巖場,但依然遵循了這一做法。可見,該規范既緩和了攀巖社區與本地村民的關系,又規避了“巖場圈地”這一過度商業化情形的出現,保障了攀巖新部落賴以維系的場地條件。
隨著攀巖旅游規模的擴大,愛護公共設施和重視服務質量的規范也逐漸確立。一方面,攀巖旅游者的增多提升了路線使用的頻率,加速了巖壁及巖壁上公共設施的損耗,社區意識到該問題并號召成員在使用時采取更合理的方式,不應為了商業利益或一己方便而忽視對公共資源的愛護。另一方面,市場規模的擴大和帶客業務的增多還可能造成服務質量下降的問題。其一表現為巖場使用的沖突。對此,社區成員會提前協調帶客活動的時間以保障服務的正常開展,同時也有助于避免成員因之產生齦。其二是安全隱患的出現。為此,社區將帶客服務的安全性擺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甚至將其視為關乎社區生存的大事。可以說,雖然大多數社區成員都從事同一個行業,但是這些規范通過平衡商業運作與社區公共利益,維系著攀巖新部落內部秩序的長期可持續。
4陽朔攀巖新部落循環再生產機制
在陽朔攀巖社區的長期發展歷程中,不斷有新的成員進入社區,外部環境以及社區的規模和成熟度都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但是,它的新部落特征卻能夠保持相對穩定,這歸根結底離不開攀巖移民和攀巖社區之間情感與能力在地的“支持一回饋”循環。
4.1在地的情感循環:社區的情感關照與移民“家”的感覺
攀巖移民來自不同的地方,他們移居到陽朔后需要適應新的環境并重塑自己的人際關系與情感網絡,而他們在陽朔這個地方的相遇、集聚與互動促使了社區的形成,由此建立起的連結則可以使移民個體獲得來自群體的情感關照。陽朔優良的攀巖環境和完善的旅游服務,為他們聚集在一起進行攀巖及其他休閑娛樂活動創造了便利。在攀巖活動中,他們愿意分享彼此個人經歷和身心狀態,為正在挑戰難度的人加油鼓勁,與成功實現突破的人共享喜悅,對一時遭受失敗的人予以寬慰,讓攀巖移民體會到來自社區的友愛。“大家特別包容,氛圍很好···純屬為了攀巖。反正就關注你當下,你想現在挑戰攀爬的巖壁,給你加油什么的。\"(P8)在生活的其他方面,得益于深度互動建立起的情感連結以及利群奉獻的社區氛圍,他們也會相互給予陪伴、關懷和支持,幫助解決在陽朔遇到的實際困難和問題。同時,公共的規范憑借對過度商業化的鉗制,避免了成員之間的情感關系變質。總之,這種源自新部落社區的在地情感關照給攀巖移民帶來了超越個體的感同身受與精神共振,讓人感到移居陽朔后的攀巖生活方式溫暖而不孤獨。“你出門在外,可能除了你的家人會關心你的冷暖吃喝,普通朋友一般很少會這么關心,但是巖友會。”(P16)
盡管攀巖移民原初的家并不在陽朔,但是一個情感共通、包容友愛的在地新部落社區卻讓攀巖移民產生了“家”的感覺,成為驅動他們回饋社區的內在情感力量。隨著時間推移,攀巖移民愈發融人攀巖社區的專業圈子,愈發享受與其他成員的交流互動,對在地社區的歸屬感、依戀感和家園感亦日漸增強。在這種情感驅使下,許多成員都愿意為其他有需要的人提供攀巖保護,自發地為完善在地的交往場所做出努力,從而讓大家更好地體會到“一起在陽朔”的快樂和溫暖。例如,受訪者P18租下了一處院落常住,并且將多余的房間以低廉的價格租賃給攀巖移民或季節性旅居的攀巖者,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在陽朔落腳和活動的新據點,而對社區的歸屬感則是他即便虧本也愿意這么做的主要動力。攀巖移民“家”的感覺還表現為他們主人翁式的責任意識。在他們看來,陽朔攀巖社區作為自己的“家”,理應承擔起責任好好建設與維護,而在公共性事務上的志愿服務以及對規范的自覺遵守都是責任踐行的切實體現。“陽朔就是我第二個家我人生轉變的方向就從陽朔開始、從攀巖開始的,它給我很多東西,我希望回饋過去,我希望讓它變得越來越好。”(P5)如果成員出現了踐踏責任的情形則可能會受到社區的集體遣責,甚至無法繼續在其中立足。此外,不同成員還會圍繞具體的社區議題發展提出相互爭論的主張,但是他們都以對社區負責為出發點,而這恰恰也從側面反映了成員對在地社區的珍視,愿意為了讓它變得更好而積極思考與行動。
4.2在地的能力循環:社區的能力傳遞與移民的逆向轉化
許多攀巖移民未必在遷居之初就擁有較高的攀巖技能,但是陽朔攀巖社區為他們在地的技能提升提供了重要途徑。陽朔吸引了許多國內外技術高超、經驗豐富的優秀攀巖者,而社區對利群奉獻的推崇意味著水平更高的成員也愿意發揮“傳幫帶”的作用。在一同攀巖和互動的過程中,攀巖者得以相互學習、交流與分享,從而有效提升自身的攀巖技能。“一般會認識熟一點的大佬,跟他們一起去爬。爬的時候看到別人怎么樣操作,他有時候會告訴你怎么樣做大多數都是這樣子老帶新的。”(P7)而且,社區成員在巖場及路線開發維護、資料整理記錄等方面的付出以及公共規范對攀巖條件的保障,也為他們磨煉技能提供了優良的條件。由此,移民們得以更好地挑戰各種類型的攀巖路線,在不斷挑戰的過程中意識到自身的潛力。除了實際的攀爬能力,攀巖移民還能在社區中收獲從事攀巖旅游行業、組織協會工作的能力及經驗。一方面,陽朔成熟的攀巖旅游市場使他們得以依靠面向游客的攀巖體驗、教學或向導服務維持生計,據此積累收入、人脈、服務能力及經驗,同時在社區公共規范的要求下謹慎對待從業資質與安全保障問題。另一方面,在參與攀巖協會處理公共事務、舉辦節事活動、與不同主體博弈的過程中,他們開展社區組織工作的能力也得到增強。
社區向攀巖移民傳遞技能,不僅可以讓攀巖移民更好地實現自身的成長和發展,也具有逆向轉化為對社區在地回饋的可能性。技術、能力和經驗的積累,既讓部分成員可以通過自主經營俱樂部、民宿客棧等方式改善在陽朔的生活,從而為社區增加了新的在地交往場所,也使成員們得以為社區做出更卓越的奉獻,因為路線開發、指南編寫等事項有著更高的技能門檻。“一般來說,都是爬到一定程度了之后才去開線·假設你那邊也有巖壁,你把那些線都爬得差不多了,你才會想在自已家這個地方開發一些線路,這樣你自已也爬,也方便別人。”(P10)通過持續的學習和實踐,越來越多的社區成員成功突破高難度的攀巖路線乃至路身頂級攀巖者行列,獲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社區成員組織能力的提高和服務經驗的豐富,則使社區自發舉辦的推廣活動得以逐漸完善。這促進了在地社區整體專業水準的提升,擴大了陽朔攀巖的影響力和知名度,不僅有助于讓更多優秀的攀巖者與優質攀巖資源匯聚于此,豐富社區的發展機遇(如“北面”山地節、“始祖鳥”國際山地課堂等高品質攀登節事相繼落地陽朔,許多世界頂級的攀巖大師亦隨之來到陽朔開展交流),還使社區在與政府、本地村民、景區等主體博奔時有了更多的話語權,有利于強化對攀巖條件的保障。“因為我也是一個政協委員,我提案以后,現在政府慢慢重視這個事情··我們會把現有的1200條線路進行保護··線路已經達到這么大體量其實在這個行業里是有話語權的也希望全國各地人來陽朔學習經驗,讓陽朔成為全國的標桿。”(P4)
5 結論與討論
5.1 結論
本文基于對陽朔攀巖社區的案例研究,揭示出攀巖移民通過相互之間的社會交往造就了攀巖社區的在地新部落特征,這貫穿于社區長期的發展歷程并且實現了循環再生產。共同的特殊興趣和生活價值觀作為情感紐帶將同處于陽朔的他們連接在了一起,奠定了新部落認同和凝聚力的基礎。而且,攀巖“圈子”的專業性賦予了它在地的新部落邊界和成員間的深度信任感,成員自發的在地利群行動培育出了推崇奉獻理念的新部落氛圍,應對在地挑戰過程中形成的新部落公共規范則使攀巖條件及秩序得到保障和維護。
攀巖移民和攀巖社區之間情感與能力的在地“支持一回饋”循環,構成了新部落再生產的內在機制。一方面,在地的新部落社區為成員提供了寶貴的情感支持,讓其生發出了“家”的感覺,而這也成了他們愿意完善社區交往環境并維護社區交往秩序、以主人翁姿態承擔起社區責任的情感驅動力;另一方面,在地的新部落社區促進了多方面能力在成員間的傳遞,助力其成長和發展,而這可能逆向轉化為他們對社區的在地回饋,因為能力增強的個體可以做出更多有益于社區的行動,社區整體能力水平的提升亦有助于吸引優質外部資源并爭取博奔話語權。同時,情感與能力的在地循環是相輔相成、相互結合的,從情感落實到行動需要以能力為依托,而能力的逆向轉化也離不開情感的驅使。
5.2 討論
基于對陽朔攀巖社區的案例研究,本文得以刻畫特殊興趣旅游移民新部落獨特的在地空間屬性以及特殊興趣活動與之的內在關聯,為實現旅游新部落和特殊興趣旅游研究的理論拓展提供了可能。本研究的發現顯示,攀巖這一特殊興趣活動本身對特定場地設施的依賴、對愛好者之間協作配合的要求、對身體實踐和技能練習的重視、充當旅游生計方式的潛能等,既為旅游移民提供了許多可以在情感或能力方面開展深度交往互動的場景,也意味著活動開展牽涉到的要素可以隨時間推移沉淀和累積到地方,從而對新部落在地性的形成起到不可估量的催化作用。而根植于地方的鮮明在地性,也構成了以陽朔攀巖社區為代表的特殊興趣旅游移民新部落,且區別于一般的特殊興趣旅游者新部落的關鍵特質[15]3-10,[28]448[29]1449。也就是說,空間/地方對旅游新部落而言的意義,不僅僅是承載成員活動的舞臺或容器,也未必局限于此前研究所指稱的,可以促使短暫集聚于特定空間的旅游者形成新部落的“錨點\"[32]73,[33]8。就本文的研究案例而言,空間/地方更多地扮演了一種“根基”的角色,即特殊興趣愛好者因受到某些地方獨特條件的吸引而長期居住于此,能夠經常性地集聚在一起進行密切的互動以形成新部落,新部落成員情感或技能層面的社會交往在這個地方向內生長、向下扎根,產生了正向的在地效應,反過來又使這個地方的新部落支撐條件變得更為厚實穩固,達到一種以正循環為主的狀態。從更廣泛的角度看,與攀巖有著類似特征的滑雪、沖浪等特殊興趣活動,以及圍繞這些活動形成的旅游移民社區也可能適用本文提出的解釋機制(圖1)。未來研究可以對其他特殊興趣旅游移民社區(如三亞后海沖浪村、麗江黎明攀巖社區、上海岑卜皮劃艇社區等)開展更加細致深入的考察,從而進一步驗證和完善本文的解釋機制。

從實踐的角度看,正是由于作為新部落的陽朔攀巖社區的長期在地耕耘和行動,陽朔攀巖旅游行業才能取得長足的發展。在旅游消費升級與旅游業態多元化的趨勢下,如今國內很多地方也逐漸將特殊的戶外運動旅游擺在了更為重要的位置[1]15,[4]6。戶外運動旅游的發展固然離不開硬性的自然條件或基礎設施,軟性的在地社區互動同樣關鍵[39]基于對研究案例的分析,本文認為,如果類似陽朔攀巖新部落的在地特殊興趣旅游社區能夠在目的地存續,并以之為基礎支撐起相應的旅游業態,那么這或許有助于相應戶外體育旅游產業的長遠良性發展。而且,本文也從側面反映出陽朔攀巖新部落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愛好者主導且具有自發性,陽朔相對寬松的政策環境為其提供了生長的土壤[4]。目的地管理者在對待特殊興趣群體時,除了實施必要的管控和規范,還應該考慮為他們自下而上的社區構建創造空間。
注釋
信息說明:8264論壇是中國最大的戶外運動論壇之一,于2003年創立,最初名為“中國戶外資料網”。論壇以提供戶外運動資訊、分享戶外經驗、交易戶外裝備為主要內容,吸引了大量戶外運動愛好者和從業者,涉及徒步、攀巖、登山、沖浪、滑雪等戶外運動項目。
數據來源:各拉丹東.“校長\"張勇:二十年,建起一個攀巖的烏托邦[EB/OL].[2024-03-25].https://mp.weix-in. qq. com/s/7G27tjXRA6ucran0J92T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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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cial Interest Tourism Migrants' Neo-Tribe Rooted in the Place: A Case Study of Yangshuo Rock Climbing Community
Li Zhenting', Zou Xiaodan', Li Chaoran', Bao Jigang1'2 (1. School of Tourism Management, Sun Yat-sen Uniuersity, Zhuhai 5l9082, China; Center for Tourism Planning and Research,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Abstract: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emerging outdoor sports and consumer culture has led to the rise of communities for tourism migrants with special interest in particular outdoor sports. Based on a case study of Yangshuo rock climbing community,which consists of rock climbing migrants,this study uses 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s to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cyclical reproduction mechanism of the of the neotribe. The findings reveal that Yangshuo rock climbing community functions as a neo-tribe rooted in the place,deeply connected to the locale and united by shared interests and life philosophies. The community is characterized by professional boundaries within the rock climbing“circle\",a collective etho of contribution,and public norms aimed at maintaining climbing conditions and order. The emotional and capabilitybased“support-feedback\" mechanism between the community and its members facilitates the regeneration of this neo-tribe. The emotional support provided by the community fosters a sense of “home\" among members, which in turn drives their reciprocal contributions. Additionally, the transmission of skills and knowledge from the community to its members supports their growth and development, potentially creating a foundation for members to give back. This study expands the understanding of tourism neo-tribe and special interest tourism, offering valuable insights into the development and management of outdoor sports tourism.
Keywords: special interest tourism migrant; community; neo-tribe; rock climbing; outdoor sports
[實習編輯:肖利慶;責任編輯:呂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