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申遺時代運河保護新智慧

線性文化遺產概念

在單霽翔2006年發表的《大型線性文化遺產保護初論：突破與壓力》一文中，最早出現了“線性文化遺產”一詞。線性文化遺產是指“擁有特殊文化資源集合的線形或帶狀區域內的物質和非物質的文化遺產組群，往往處于人類的特定目的而形成一條重要的紐帶，將一些原本不關聯的城鎮或村莊串聯起來，構成鏈狀的文化遺存狀態，真實再現了歷史上人類活動的移動，物質和非物質文化的交流互動，并賦予作為重要文化遺產載體的人文意義和文化內涵”。

王吉美（2016）等人將各國學術界對這一概念的研究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歐洲對文化線路開展的保護運動和研究；第二類是美國對遺產廊道系統進行的構建與研究；第三類是尚無線性遺產核心概念的中國對線性遺產進行的廣泛研究。研究表明，“文化線路”“遺產廊道”“線性遺產”三種稱謂同源而生，是國際上對這一概念的主流表述。

后申遺時代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保護研究

2014年，中國大運河被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國內相關研究逐漸增多。王秀偉（2020）采用熵值法評價大運河文化帶文化和旅游相關產業發展水平，發現其存在文旅產業協同性弱和融合水平低問題，提出應統一管理并重組生產要素，形成大運河文化帶文旅融合的內在動力。范周等（2020）提出從政策、人才、科技、資金和制度五個角度構建協同創新平臺，促進大運河的文化活用。張飛等（2020）為了構建大運河科學合理的游憩利用模式，采用層次分析法，對大運河27段遺產河道的游憩利用適宜性進行評價。賀嘉霖等（2024）以京杭大運河沿線地區城市為例，綜合運用熵值法、耦合協調度模型、核密度估計分析以及灰色關聯度模型對2005—2019年大運河沿線地區城市韌性與科技創新的耦合協調關系及其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張書穎選取京杭大運河沿線的北京、聊城和揚州為案例地，研究線性文化遺產旅游產業時空格局及影響因素。

后申遺時代，大運河自身文化價值及衍生價值逐漸被重視，專家學者通過分析大運河遺產線性、活態、多元的特性，主要從活態展示、動態保護、適應性利用三個層面，探討其保護方法與利用路徑。例如，可打造開放式的運河博物館；對沿線遺產的歷史價值進行研究，分析其展示利用現狀，并對其進行價值評估；基于遺產廊道視角構建古鎮旅游價值評價體系；以大運河文化治理和文化規劃方法論，構建大運河歷史環境可持續保護目標；以大運河不同區段為例，對活態遺產的保護利用提出共性思考及建議。

大運河作為“活態”線性文化遺產，需要在保持“使用中”的歷史功能真實性和完整性的基礎上，將反映大運河文化的相關水體類、水工和交通設施類、文物古跡類、運河聚落、景觀環境、非物質文化遺產等納入遺產構成體系，盡可能實現遺產類型齊全、要素完備、數量充足、時間連續的可持續保護，明確契合大運河“活態”特征的系統性保護方法和可持續保護路徑。

從系統性保護的角度看，需要保護已成型的文化積淀，讓大運河的歷史環境能夠持續維持；從可持續保護的角度看，大運河作為貫穿中國南北的線性廊道，除了為數眾多的遺產點，更多的是與城市及大眾關聯的日常空間環境，如何引導這些空間朝著遺產價值可持續保護方向發展是大運河遺產價值延續的關鍵。目前，我國線性文化遺產面臨的最大困難是缺乏建立一套完整的、科學的、適合我國國情的可持續遺產保護體系。

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路徑

現將視野置于“后申遺時代”大背景下，站在可持續保護的角度，對大運河的“活態”存在特征，提出可持續保護的理念（見圖1）。針對地理空間，提出數字化、生態化、智能化的保護新思路，通過保持和修復自然要素，延續和統一人工要素，改造和利用復合要素，實現數字化保護、生態化修復、智能化管理；針對經濟空間，提出文化產業、旅游開發、公園文化三個發展方向，傳承大運河文化產業，實現大運河文化消費，并活化利用文化遺產，營造大運河可持續保護氛圍，提供文化福利；針對文化空間，提出通過在地居民、游客、政府部門、投資者及其他相關者的共同力量，實現制度文化、物質文化、精神文化的塑造，激發社會各界的積極性和創造力，提供支持度保障、法規保障、資金保障及技術保障。從地理、經濟、文化三個空間維度綜合施策，通過數字化、生態化、智能化的保護手段，結合創意產業、旅游開發、公園文化建設等經濟策略，以及多方參與的文化塑造與保障體系，實現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的日常空間環境與可持續保護的深度融合，使保護范圍和保護領域更加具體化、細致化，為大運河的可持續發展奠定基礎。

保護

1.數字化

大運河沿線城市群展現了不同的運河文化，涵蓋景觀類型、風俗民情、文化特色、建筑特色等。因此，可以對大運河沿線的文化遺產進行系統調查與梳理，包括物質文化遺產，如古建筑、碑刻、雕塑等，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如傳統技藝、民俗活動、節慶等。利用數字化、三維激光掃描、攝影測量等技術手段，獲取文化遺產的高精度三維模型和圖像數據后，對數據進行分類整理，建立權威、統一、動態的大數據庫，從而為文化遺產的保護利用提供數據支撐，有助于還原城市特色及相關運河物質文化遺產的真實性，保持或修復部分遺產點，與城市的保護發展配套，助力城市名片的有效展示。例如，古鎮、古村落、古街區的3D建模，各種橋梁、閘壩等水工設施的3D復原，文學作品、手工藝品、民間小調的數字化傳播，在大運河沿線的重要點、段、帶構建具有文化意義的數字化解說系統，利用虛擬現實技術提供歷史事件、人文故事的沉浸式體驗，以及文化遺產點的實時監測和預警一體化平臺等。這些數字化方式可以有效挖掘文化基因，加強部門間的信息共享和聯動管理，為保護與可持續發展路徑提供有效載體。

2.生態化

綜合考量大運河河道及堤岸所承載的社會、文化、技術、經濟價值。對于仍具備運輸或休閑功能的河道，應發揮其正常效用；已喪失航運功能但保存良好的河道，應展現其旅游開發價值；被廢棄的河道，應著重保護以維持大運河的水生生態系統，并建設生態廊道。將大運河遺產納入城市的開放空間體系，深入公眾生活，并與綠色城市、智慧城市相結合，以延續運河文化、打造綠色空間、深耕生態化保護。通過科學規劃、合理布局等方式，實現大運河區域經濟、社會、生態效益的協調發展，自上而下形成政府主導、社會參與的可持續保護理念。

3.智能化

對于大運河沿線仍在使用的水利工程，應采用智能化手段，如生態修復與保護、智能監測技術、遙感技術、智慧水利服務等，以優化其結構、形態及使用功能，在保護的基礎上，使其更好地服務周邊民眾，同時發揮其歷史文化價值及使用價值。對于已喪失功能的水利工程，則利用智能化手段維持其真實性，或結合數字化技術，如虛擬現實技術，重現歷史場景并開發數字化文化產品。對于部分復合性較強的遺產點，可以進行適地化、智能化改造，為周邊城鎮的智能化發展及居民的智能化設施設備體驗提供機會。

發展

1.創意產業

有效保護并使大運河文化遺產得以發展，需要結合當下社會發展現狀進行適應性再利用。其中，發展創意產業是一個很好的方向，如創意產業園、大運河博物館、生產工藝流程展示與體驗等，均可依托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的獨特性和文化內涵，開展與大運河文化、歷史、自然風貌及民俗風情相關的產業，打造一批具有地方特色的創意產業品牌。在保護與發展大運河文化的同時，為當地居民提供就業崗位，通過文化創意實現歷史價值與商業附加值的雙重提升，推動創意產業與制造業、服務業等領域的深度融合，進一步拓展產業發展空間。

2.旅游開發

大運河水利設施及其周邊的自然環境具有極高的旅游開發價值。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作為空間紐帶，可以由遺產點、交通線、城鎮或湖泊等周邊環境構成“點一線一面”的旅游開發路徑。結合沿線水利樞紐與周邊自然條件開發大運河風景區，打破原有遺產點零星分布的局面，開發具有特色的文化旅游線路。在旅游開發的同時，改造歷史建筑、更新城市面貌，為公眾提供有文化底蘊的旅游打卡地。同時，運用AR、VR等智能技術，為公眾提供沉浸式的體驗，使其更加了解運河文化，豐富旅游產品形態。此外，還需提供優質的餐飲服務以及特色的住宿服務設施等。風景區的打造可以使公眾在休閑的同時，提升對大運河文化的認知，感受文化遺產的魅力。

3.公園文化

如何從文化傳承、文化消費到文化福利，最便捷、有效的路徑在于慢行游憩體驗的公園文化。具體而言，可利用大運河的空間特性與文化價值建立運河文化公園和運河體育公園。將運河兩岸的遺產點與周邊城鎮的自然景觀相結合，如濕地、森林、農田等，進行公園的空間規劃與設計，并在公園內劃分不同的功能區域，如文化展示區、休閑娛樂區、運動健身區等。同時，配備游船、商店、濱水步道、自行車道、運動場所、商店餐飲等，將自然美景與文化遺產融為一體，將文化遺產融入居民生活，營造既具有歷史韻味又充滿自然氣息的環境。此舉能夠為城鎮發展助力，促進當地文化旅游產業的快速發展，并為當地居民謀福利，也能夠為喜歡慢生活節奏、體育運動的公眾提供感受大運河文化底蘊的場所。

保障

1.支持度保障

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作為世界性的物質與非物質遺產，在申遺成功后，需要構建完善的體系，以有效支持其整體保護與發展。后申遺時代，需要構建專門的管理規劃與體制機制，對大運河的整體保護與發展進行指導，從根本上重視并支持大運河文化空間的完善。另外，也應加大力度支持專家、學者或對大運河感興趣的人員對大運河進行持續性研究，從研究、保護、發展等角度形成整體、系統的方略。

2.法規保障

大運河的保護與發展離不開政府的總體謀劃，也離不開法律法規的保障。因此，需要建立健全水資源管理、生態環境保護、文化遺產保護、航運交通等方面的配套法規制度，構建完善的遺產法律體系，為大運河等線性文化遺產的整體性保護標準、程序、要求及利用發展提供依據與出發點。

3.資金保障

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是全民瑰寶，需要多方協同保護與發展。在挖掘大運河物質、精神文化的同時，旅游開發項目也是必不可少的市場運作。因此，在政府支持的基礎上，利用社會捐贈、產業融合等渠道籌集資金，并從旅游開發企業、當地居民、旅游者等角度，深化公眾參與機制，從而提供有力的資金保障，形成和諧共贏的局面，促進大運河文化遺產保護與開發的高效推進。

4.技術保障

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元素復雜，涵蓋河道、堤岸、古代水利工程、景觀帶、周邊自然環境及所處城市等。在對其進行真實性、整體性保護與開發時，面臨的技術問題也必然錯綜復雜。因此，需動態地針對自然、人工及復合要素采取適宜的保護與利用方式，并靈活開展運河文化的挖掘、傳承與發展工作。在此過程中，亟須數智化、信息化等先進技術的加持，如數字化采集與建模、數字化管理平臺、智能監測預警系統、微環境控制技術、無損檢測技術、文物保護修復技術、智能導覽與交互技術、大數據分析與應用等，以保障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的可持續發展。

后申遺時代，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可持續發展路徑仍需不斷探索，形成完整的體系。不僅要研究大運河沿線的城鎮、遺址區、遺產點，還要加強對民間鄉土遺產發掘、保護和利用的探討，加強對自然、人工、復合要素的綜合保護與發展。同時，對不同類型遺產的保護方法提出建議，確保文化遺產的真實性和完整性；鼓勵創新和創業，為大運河沿線地區注入新的活力和動力；關注線性文化遺產與當前新形態、新現象、新技術的結合，合理開展創意產業、旅游開發，推動其獨特文化的品牌化、普適化和現代化發展。結合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日常空間環境的構成，應采用多手段保護、多路徑發展、多角度保障，使大運河文化遺產能夠動態、可持續地生存與發展。

2021年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后申遺時代大運河線性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路徑研究——以高郵段為例”（編號：2021SJA1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