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政府與“士”對疫病的防治措施與歷史借鑒

【關鍵詞】宋代；政府；士大夫；防治【中圖分類號】K244 【文獻標識碼】A【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09.003【文章編號】2097-2261（2025）09-0012-03

本文深入探討了宋代在疫病防治方面的具體措施，以疫病為切入點，不僅分析了宋人不同方面的應對策略，并涉及宋代政治、經濟和軍隊制度的背景和特點。文章特別強調了“士大夫”階層在疫病防治中的重要作用，他們不僅在政策制定和執行中發揮領導作用，還以身作則，積極參與救治工作，體現了宋代士大夫的責任感和擔當。通過對宋代防治措施的研究，本文揭示了士大夫階層在維護社會穩定和推動政治進步中的積極影響，為我們理解宋代社會提供了一個視角。

一、官僚士大夫的防疫措施

宋政府在對疫病的防治措施和過程方面，政府在其中處于主體地位，發揮最大的力量，士大夫多富有責任感，并且也有能力抗疫救災，體現出宋朝新型士大夫的鮮明特點。同時也建立了監察和信息傳達機制，防止官員隱瞞不報。

大多數情況下是中央施行命令，地方貫徹執行。從宋代中央來看，建立疫情信息渠道與疫情督查制度是極有必要的。皇祐四年春正月，諸路暴發疫病，而上報的奏章中關于疫情的甚少，宋仁宗對此不正常現象立即采取措施，《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十七三載：

（皇祐四年春正月）丁亥、詔日：“比諸路饑疫相仍，朕念徭賦科調之煩，百姓未獲休息，廬巷疾苦，或不得聞。轉運、提點刑獄親民之官，其思所以救治之術，條以聞。”庚寅，上謂輔臣日：“比日上封言政事得失者少，豈非言路壅塞所致乎？其下閣門、通進、銀臺司、登聞理檢院、進奏院，自今州縣奏請及臣僚表疏，毋得輒有阻留。\"

建立信息渠道首先是為了疫情能夠及時上達天聽，讓中央能及時進行救濟，撥款減賦、派醫診治；再者是為了防止某些官員為了官吏考核績效而欺上瞞下，從而導致尸橫遍野，造成民眾暴亂。其次是建立避疫制度，宋政府規定，朝臣之家如發生疫病，且染及三人以上，百日不得入宮、曾任秘書監敕令所刪定官、秘書省正字、秘閣修撰等職的朱翌（1097-1167年）在《猗覺寮雜記》記載：“舊制，朝臣家有時疫，染易三人以上者，身雖無疾，百日不得入宮。國家且如此，況民間乎！此令一下，至今成風。\"[2]

宋代中央政府各部官吏對疫病發生的病因病癥等多有觀察和記載，并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崇寧元年（1102年）八月二十日，權知開封府吳居厚奏：

“乞諸路置將理院，兵馬司差撥剩員三人、節級一名，一季一替，管勾本處應干事件，并委兵馬司官提轄管勾，監司巡按點檢。所建將理院，宜以病人輕重而異室處之，以防漸染。又作廚舍，以為湯藥飲食人宿舍，及病人分輕重異室，逐處可修居屋一十間以來，令轉運司計置修蓋。”[3]

吳居厚提出根據疫病流行性及病人患病輕重，進行異室隔離治療。在疫病席卷全國各地時，宋徽宗采納其建議，在全國諸路建立安濟坊，以便疫病隔離救治與防控。

對于時氣病的預防與治療方面，宋朝中央與地方政府各有行動，中央一方面向受疫病影響的地區專門撥調錢糧，派遣官員至現場指揮和慰問，一方面會減收賦稅。如：

淳化中，三吳歲饑，疾病，民多死，擇長吏養治之，命（宋）檔知蘇州。瑪體豐碩，素病足，至州地卑濕，疾益甚，人或勸其謝疾北歸，檔日：“天子以民病俾我綏撫，我以身病而辭焉，非臣子之義也。”[4]

甚至不久之后他也染病身死，宋太宗聞之嗟嘆。

“適大旱，饑疫并作，公（蘇軾）請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故米不翔貴。復得賜度僧牒，百易米以救饑者。\"“韓（緯)振濟有方，郡人賴以全活，因揭榜鄰竟，諭以救恤之意，使來就食，鄰竟之民襁負而至者不可勝數，倉廩既竭，又乏寬閑之居以處之，因感疾疫，死者相枕藉，韓亦以疾亡。\"[6]

由此可見，中央政府對發生疫病的情況十分重視，派出的官員也多有責任與方法，他們的種種行動，對減輕疫病災害、恢復人口與經濟和維持地方穩定都起到重要作用。并且對于因此染病而死的官員，政府也多有褒獎，世人也給予很高評價。但從這些記載中我們也可以看出一些問題，臨境之民也到韓緯治地來尋求救助，造成人員流動，這樣很有可能會導致疫病的再度傳播，同時過多的人數也導致救災壓力增大，外地難民的涌入導致地方缺少錢糧與安置難民的地方，致使疫病更加嚴重。而這不是難民為了得到救助自發的行為，是政府的引導，可見政府沒有考慮到人員流動造成的疾病再度傳播以及地方對難民的承載力。

地方官吏采取的措施也是多管齊下，建立病坊，興建住房，收留、隔離病人，收埋尸體，賑粥施藥，《富鄭公神道碑》中多有記載，基本代表了地方官吏應對突發事件的措施。

歲余，饞不驗，加給事中，移知青州，兼京東路安撫使。河朔大水，民流京東，公擇所部豐稔者五州，勸民出粟，得十五萬斛。益以官廩，隨所在貯之，得公私廬舍十余萬區，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闕、寄居者，皆給其祿，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廩之，山林河海之利有可取以為生者，聽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7]

具體來看，富弼在應對疫病時采取了一系列靈活措施，這些措施不僅緩解災情，還為世人提供寶貴借鑒。富弼注重預防與救助并重，事先勸導治下的民眾拿出糧食，保障災民有足夠的物資供應。為防止疫情擴散，將災民分散安置到各地，避免大規模聚集帶來交叉風險，通過隔離措施減少疾病傳播的可能性。富弼充分調動各級官員的積極性，發動補缺官員參與救助工作，并給予相應的俸祿與獎勵，激勵機制激發官員的責任感與主動性。富弼要求官員詳細記錄救助情況，將報告上呈朝廷以便朝廷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表彰與獎勵，此舉提升官員的工作效率，還在民眾中樹立了良好形象。此外，富弼放寬禁令，允許民眾自謀生計，鼓勵民眾通過合法途徑自行解決生活問題，以減輕政府負擔，激發民眾自救意識，形成“人人皆盡力”的良好局面。

縱向對比韓緯與富弼二人對抗疫病的種種方式來看，首先肯定的是二人都很有責任心，韓緯更是因公殉職。富弼作為與范仲淹等人同時期的士大夫，也有責任與擔當。從不同的措施來看，仁宗時期的富弼顯然比太宗時期的韓緯更有方法與經驗，明顯避免或者解決了韓緯抗疫時糧食短缺和流民無處安置這兩個問題。同時富弼的手段也更多樣化。總而言之，宋代政府或官僚在抗疫救災的認識上和具體方式上也在積累經驗，不斷進步。

二、軍隊中士大夫的防疫措施

由于宋朝軍隊和地方軍政長官受到文官轄制影響的制度，同時宋朝“新型士大夫”很多都是擅長多領域的復合型人才，如曾公亮、丁度等人，兼善文學、官僚與軍事理論，在這些方面的影響下，軍隊中的防疫措施也很有特點。

軍隊對于時氣病的防治措施是在軍隊擇選營地、改革駐守邊關制度、兩年一代、當地土人駐守。其中與前代較為相似的是前兩項，而后三項則具有宋代的獨特智慧。

在選擇營地方面首先要避免將人群密集、疫病高發地區選擇作為軍營駐地，曾公亮、丁度撰《武經總要》和許洞撰《虎鈴經》，都有記載過擇選營地的相關規定。

慶歷年間官修軍事學著作《武經總要》前集卷六《下營擇地法》載：

夫下營之法，擇地為先。地之善者，左有草澤，右有流 泉，背山險，向福廈銀之法則地位先帝之善者左右草澤又有 劉全平易，通達樵木，謂之四備。大約軍之所居，就高去下， 向陽背陰，養生處實，無以水火為慮。居山在陽，居水避卑。①

景德元年（1004年）均州參軍許洞撰《虎鈐經》卷10《疫氣統論》亦載：

結營須象山川卑濕之地，其濕燥毒氣襲人口鼻者，則山瘴之瘧病生焉。又若寒暑之氣不節，夏寒冬燠，或夏傷于大暑，熱氣盛藏于皮腹之間，加以士卒之眾，氣相蒸為溫臭，則時疫生焉。抑又所營之地，士卒不便水土之性，溫涼之氣，致陰陽二氣紊亂于腸胃間，則霍亂吐瀉生焉。斯之三者，眾氣生疾之地，十有五六焉。②

曾公亮和許洞均不約而同地強調營地選擇的重要性，選擇應避開潮濕地帶，保障通風良好。同時，二人指出氣候異常、飲食不潔和人口密度過大是疫病流行的三大誘因。宋政府為此制定了嚴格的軍營衛生制度，規范飲食供應，加強疫情監測，以防止疫病暴發。

上述提及的第一種防治措施更多的是針對軍隊中已經出現時氣病的情況，擇選優良營地，以下三種防治措施更多是為了降低時氣病感染與傳播的概率，也是宋朝有所創新的防治措施。

一是改革駐守邊關制度。南方瘴疫導致每年駐守的士兵死傷慘重，南方將士們輪換到北方后又難以忍耐北方的嚴寒。宋史中有載：“近年置諸路安撫，添屯禁軍，自京西、江南東西、廣南東西、福建等駐泊禁軍皆是北人。南方風土異宜，水行不知舟之利，山行不堪阻厄之險，一往三年死亡殆半。\"“一往三年死亡殆半”可見死亡率之高，更多士兵的死亡也引發了官方高度重視。為了改變這種局面，軍隊改革了駐守邊關的輪換制度。王安石變法時，一度縮小了邊關駐守范圍，并且換防駐守時也是就近州縣相互調換，不再把南軍北調、北軍南調。這樣做一來避免了軍隊將士們水土不服引發疾病而造成的傷亡。其次保證了軍隊的戰斗力，土生土長于一處的軍隊更能適應當地的氣候、地形，便于作戰。

二是“二年一代”制度。駐守南方的瘴疫地區是無可避免的，該地區總需要派遣軍隊去駐守。可瘴疫危害不可小，駐守南方軍隊的因病傷亡率亦不容忽視。故而采取了“二年一代”制度。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正月己巳，宋真宗下詔“黎、雅、維、茂四州官以瘴地二年一代\"9，就是首次宋政府明確規定“兩年一代”。《宋史·周沆傳》載：“他道兵來戍（潭州）者，率兩期乃代，多死，沆請以期為斷，成人便之。\"[10]周沆于宋仁宗時期任荊湖南路轉運使，知潭州，上書請求政府嚴格執行“兩年一代\"制度。

三是當地土人駐守。南方土人長居當地，適應當地的氣候，熟悉當地的地形，因此瘴疫帶給他們的影響也遠比駐扎士兵受到的影響小。宋仁宗年間開始組織和任用“峒丁”或“土人”駐守。皇祐元年（1049年）九月，儂智高（1025-1055年）與廣南西路起兵反叛政府軍隊戰斗力不足，再加上疫病傳播甚廣，死傷慘重。十一月，廣南西路安撫使、知桂州余靖（1000-1064年）在軍隊中“招九溪峒蠻愿助王師者”，因而受到宋政府的防備，仁宗當即下令，調查九溪峒蠻的任用升遷。《續資治通鑒長編》載：“詔余靖所招九溪峒蠻愿助王師者，恐畜奸謀陰為賊用，其與狄青、孫沔察訪之。\" 由此可見朝廷對于征用南方當地土人仍持有非常謹慎的態度。但不可否認的是南方土人在對于駐守瘴疫之地有著其他軍隊難以比擬的優勢。故而，于皇祐五年（1053年），依智高叛亂被平定后，宋政府同意藉左、右江溪峒之民為“壯丁”，至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編制峒丁組成軍事組織。

三、結語

通過借鑒宋人在時氣病防治方面取得的有效成就與不足之處，我們可以更深刻地體會到宋朝政治制度“與文人共治天下”的特點。這種制度不僅體現了士大夫的責任與擔當，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對治理能力的高度重視。士大夫精神在防治疫病中的深度影響，強調了知識分子在國家治理中的重要作用。

注釋：

① 曾公亮：《武經總要》前集卷6，明萬歷二十七年金陵書林唐富春刻本，第240頁。

② 許洞：《虎鈐經》卷10，清道光二十九年至光緒十一年南海伍氏刻粵雅堂叢書匯印本，第253頁。

參考文獻：

[1]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73皇祐四年十月條[M].北京：中華書局，2004:4176.

[2]朱翌.猗覺寮雜記[M].鄭州：大象出版社，2019:155.

[3]徐松，輯.劉琳，刁忠民，舒大剛，等點校.宋會要輯稿：食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5866.

[4]脫脫，等.宋史：卷276[M].北京：中華書局，1985:9391.

[5]脫脫，等.宋史：卷338[M].北京：中華書局，1985:10812.

[6]蘇頌.王同策，等點校.蘇魏公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8:1147.

[7]蘇軾.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18[M].北京：中華書局，1986:523.

[8]曾棗莊，劉琳.全宋文：卷1003[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381.

[9]脫脫，等.宋史：卷7[M].北京：中華書局，1985:135.

[10]脫脫，等.宋史：卷331[M].北京：中華書局，1985:10643.

[11]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73皇祐四年十一月條[M].北京：中華書局，2004:4179.

作者簡介：

何益君（2004.7-)，女，漢族，人，本科在讀生，研究方向：宋史。

張麗（2004.1-)，女，穿青人，貴州畢節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宋史。

許國濤（2004.12-)，男，漢族，河南新鄉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