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集組態視角下游客漂流安全事故的致因、類型及理論模型研究

[中圖分類號］F5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784（2025）04-0069-15

0 引言

漂流旅游是一種以漂流為主要活動的旅游形式，是游客借助自然或人工動力，乘坐各類水運工具，在江河湖海等水域中所進行的水上游憩活動[1]。漂流具有觀光、休閑、探險和親近自然等諸多特點[2]，在國內外的發展歷程不盡相同。早在1938年，世界上第一次商業漂流活動就在美國誕生[3]，爾后經過約40年的發展，漂流活動逐漸受到各國游客的青睞[4]。我國漂流旅游的起步相對較晚，直至1986年，張家界茅巖河才開發了我國第一個漂流景區[5]，此后，漂流旅游在我國逐漸興起，相關景點數量與日俱增，目前已達700處左右[6]

隨著漂流旅游的蓬勃發展，相關的學術問題已引起部分學者的關注并形成一系列研究成果。動機方面，游客參與漂流的動機主要包括親近自然、追求刺激和逃避日常生活；體驗方面，游客的漂流體驗會隨著周遭自然環境的變化而變化[8]，并且，游客在克服了漂流過程中的障礙后，會獲得極佳的暢快體驗[9]；景區管理方面，工作人員與游客之間準確無誤的信息溝通，是漂流活動順利進行的重要保障；目的地影響方面，漂流旅游雖然能為沿岸居民帶來經濟效益，但也可能給當地的社會文化造成了負面影響[10]。此外，資源開發[11-12]、項目發展[13-15]、游客滿意度[16-18]等方面，亦得到過一定的關注和探討。漂流旅游安全，是指游客在漂流活動過程中身體和心理不受風險影響的安全狀態。通過梳理文獻可知，部分研究已涉及漂流旅游安全問題，例如對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特點的分析：漂流事故不僅發生頻率高[19]，[20]167-170，還具有風險因素復雜[21]27，[2]15091514、傷害類型多樣且傷亡程度嚴重等特點[23]398-402，[24]。盡管如此，針對漂流旅游安全的研究仍稍顯薄弱，面對漂流旅游安全問題的復雜性，研究的深度和廣度都仍有提升空間。加強對漂流旅游安全的研究，不僅是學術研究的需求，也是實踐管理的緊迫任務。近年來，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頻發引發了人們的擔憂，例如，2019年4 鉛山劃艇漂流側翻事故”和‘ 7 ? 2 8 霍山大峽谷漂流事故”。據統計，僅2020 年的7 ～ 8 月就發生了3起較為嚴重的漂流事故，造成5人溺亡的慘痛后果①。此外，諸如彭水阿依河景區在2008年至2014年曾連續發生多起游客漂流事故②，南召寶天曼景區在2018年和2022年也接連發生漂流安全事故③。這些事故不僅嚴重危及游客的人身安全，還對相關旅游業態造成了極大損害，對此應當采取具有科學性的安全措施加以管理。綜上所述，加強對漂流旅游相關的安全問題研究，對其長遠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旅游安全的影響因素來自多個維度，旅游安全事故的致因亦呈現多元化，且致因之間的聯系與嵌套具有獨特性[25]542-545，而漂流旅游兼具了涉水、探險、生態和體育等多類型要素[13]42，[26]，進一步增加了其事故的復雜程度。對此，模糊集組態方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發揮優勢，例如，突破傳統的研究視角對因果關系進行剖析和闡釋，有助于解決多種因果復雜性問題[27]155-159?；诖?，本研究基于模糊集組態視角，探究游客漂流安全事故的致因和類型，以期對相關研究成果進行補充，并為實踐提供啟示。

1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1.1 數據來源

本研究于2022年10月1日至10月7日期間，以“漂流”“旅游”“安全”“景區”“事故”“游客”“受傷”“失蹤”和“死亡\"等為關鍵詞，交叉組合后在網絡中進行搜索。在搜索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收集和整理游客漂流安全事故的相關信息。本研究選取的案例必須滿足2001年1月1日至2022年9月30日的時間限定，案例的信息來源須為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新聞媒體報道。為保證案例的典型性，案例的選擇還須遵循以下標準：1）事故報道具備較高的曝光度、社會關注度和權威性；2）事故的構成要素、事故類型以及事故結果具有多樣性；3）案例須有豐富的文本資料，可最大限度地還原事故的來龍去脈，具有完整性；4）不同媒體對于同一案例關鍵信息的敘述不存在較大出入和爭議，具備可靠性和一致性。

本研究共收集149起事故案例，作為研究數據的主體部分。在收集事故信息的過程中，研究人員發現部分新聞媒體對事故官方通報的傳播（21起），以及對個別事故親歷者口述或撰寫的轉述（35起）也具有相當可觀的信息量，能夠從不同視角豐富案例內容，因此將這些案例作為研究數據的補充部分。經比對，主體部分與補充部分不存在重復的事故案例。此外，通過梳理案例信息發現，盡管小部分事故案例發生較早，但仍具有研究價值。較早的事故案例通常對應漂流旅游相對初級的階段，而當前仍有許多漂流旅游的相關活動處于不成熟狀態，例如非合理規劃區域的野外漂流和非專業的自發性漂流，早期的事故案例可以在研究中對此有所呼應。故本研究所有事故案例共計205起，研究人員將其編號為C1—C205，并對案例文本中與事故無關的信息進行了剔除。

1.2 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

定性比較分析（qualitativecomparativeanalysis，QCA）是由美國社會科學家Ragin基于集合理論和布爾代數思想提出的一種結合定量與定性分析的研究方法，是解決等效性、非對稱性、并發因果等復雜因果關系的新思路[27]154。QCA方法以案例為導向而非以變量為導向[28]1313，適用于探索性、歸納式的研究，也與檢驗性、演繹式的研究相匹配[29]，目前已在多個領域得到了廣泛應用。QCA共有3種類型：清晰集定性比較分析（crispsetQCA，csQCA）、多值集定性比較分析（multi-valueQCA，mvQCA）以及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setQCA，fsQCA）。

本研究的核心問題是基于組態視角探究游客漂流事故的致因及類型。一方面，事故案例的數量為205起，案例數量相對較大，分析具有一定規模的案例數據是QCA所擅長的領域，有利于QCA有效整合定性研究與定量研究的優勢[27]156；另一方面，QCA 所提供的不同解為條件（致因）的分類提供了基礎，通過對解的比較能夠直觀地判斷條件（致因）所屬的類型[28]1317-1318，從而了解不同條件（致因）對事故發生的影響程度；與此同時，QCA所提供的組態路徑分析能夠深度呈現事故發生的內在邏輯，并根據不同的路徑情況判斷事故的類型和地位；此外，相較于csQCA和mvQCA，fsQCA在處理連續變量時具有獨特優勢，能夠更為精準地劃分案例數據?；谝陨峡紤]，采用fsQCA符合本研究的要求與目的。

2 變量的賦值

2.1 前因條件的選擇

前因條件的選擇是fsQCA中的重要環節，張明等通過梳理國內外的相關研究，將QCA前因條件的主要確定方法歸納為5種：問題導向法、研究框架法、理論視角法、文獻歸納法和現象總結法，方法之間可以相互補充并在特定研究中綜合應用[28]1315

游客漂流安全事故屬于旅游安全的研究范疇，因此，在前因條件（即事故致因）的選擇方面，本研究借鑒了旅游安全領域中普遍認可的旅游安全“人-機-環-管\"理論[30]91-96，即旅游安全的影響因素為：人員因素、設備（機械）因素、環境因素和管理因素，該理論在漂流旅游的安全研究中亦曾得到良好的運用[21]25，[31]，具有較高的適配度?？紤]到這些影響因素的數量較少且相對籠統，直接套用不利于后續的QCA分析，也難以得出具有啟示性的結論。因此，本研究在結合旅游安全“人-機-環-管\"相關理論的基礎上，參考了以原國家旅游局旅行社責任保險出險記錄為數據的漂流事故成因分析[21]24-27，對前因條件進行了細化和明確。為確保前因條件的適度抽象性，并保持案例數量與前因條件數量的合理比例，本研究對事故的部分影響因素進行了相應的調整。例如，將人員因素中游客相關的安全意識缺乏、身體素質差和準備不充分合并概括為游客不安全行為；將設備因素中的設備配置不足、設備未達標和設備故障按照是否為游客可攜帶或可穿戴的貼身物件，區分概括為漂流設備安全隱患和隨身裝備安全隱患。此外，本研究將管理因素基于時間維度，即事故發生前（日常管理階段）與事故發生后（救助援助階段），劃分為管理失職和救援不力。同時，本研究發現當地居民的不安全行為在以往研究中較少被關注。在所收集的205起事故案例中，雖然當地居民的不安全行為出現頻率較低，但是對于特定事故的發生具有較大的關聯性（如案例C39和C63）。因此，本研究引入了當地居民不安全行為這一維度，并基于游客群體與非游客群體這一思路，將其與工作人員不安全行為進行合并，概括為與游客不安全行為相對應的當地人不安全行為。最后，本研究還通過對案例信息的反復梳理和推敲，結合漂流運動的特點及實踐經驗，選擇并確定了8項前因條件（表1）。

為進一步確保前因條件選擇的科學性和匹配性，即能夠在充分涵蓋事故要素的前提下貼近事故發生的現實情況，本研究對所選的前因條件進行驗證。具體做法為從205起事故案例中隨機抽取21個案例（約為總案例數的 10 % ），將案例文本中涉及事故影響因素的內容提煉為“事故語句”，并根據內容將其與前因條件進行逐一匹配（表2）。提煉得到“事故語句”共74條，通過匹配結果發現，所有語句皆囊括于8項前因條件之中，表明前因條件的選擇符合要求。

2.2 變量的賦值

條件變量的賦值主要基于8項前因條件，根據事故案例中各項前因條件的危險性進行逐級賦值。賦值規則的制定結合了漂流活動的現實特征和案例信息的文本特點，并經過多次修改和完善。結果變量的賦值主要以事故結果的嚴重程度作為考量并進行相應的賦值。一方面，參考漂流活動的特點，即游客參與漂流時通常是由 2～4 人同乘一艘筏艇，雖然事故的發生通常會給當事人帶來較為嚴重的傷害，但是單次事故所涉及的傷亡人數普遍相對較少；另一方面，通過梳理事故案例中的“失蹤”情況可知，當漂流事故導致游客失蹤時，往往以游客的死亡告終；同時，本研究也綜合考慮了事故案例的實際傷亡情況以及數據的分布特點，確定結果變量的賦值規則。為確保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賦值規則的科學性和合理性，本研究征詢了2名專業人士的意見，分別為1名漂流運動愛好者和1名資深旅游業從業人員，并根據他們的意見對規則進行了修改和完善。此外，fsQCA對所賦數值的劃分有多種方式，本研究采用較為常見的四分賦值法（ 1 - 0 . 6 7 - 0 . 3 3 - 0 ） ，四分賦值法不僅能夠相對明確地表現變量的不同程度，還能有效避免“0.5\"這一最為模糊數值的出現，從而防止對數值的簡單歸類和案例信息的丟失。各變量的類型、名稱、賦值規則以及所對應的數值，如表3所示。

3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

3.1 數據的校準

對案例數據進行科學有效的賦值是fsQCA的校準方式之一，其本質是賦予案例集合隸屬分數的過程，校準也使得案例的數據符合fsQCA運算的要求?；谧兞抠x值規則，本研究對205起事故案例的條件變量及結果變量進行了相應的賦值。因為所收集的案例皆為實際發生的漂流事故，所以不存在結果變量賦值為0的案例。初步賦值后邀請了2名具有旅游管理學科背景、曾參與漂流運動且從事旅游行業工作10年以上的專業人士參與賦值工作。2名專業人士基于理論知識并結合自身的實踐經驗，審查了案例相關的賦值情況，對存在較大異議的部分進行了討論和修改，最終確定了所有案例的相關賦值。部分案例的賦值結果如表4所示。

3.2 單一條件必要性分析

fsQCA在校準后需要對單一條件進行必要性分析（necessarycondition），以便判斷單個條件變量能否成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如果某個條件總在結果存在時出現，則該條件是結果的必要條件。一致性（consis-tency）是用于衡量條件變量必要性的指標，當滿足consistency數值 ? 0 . 9 時，條件變量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32]90-92。覆蓋率（coverage）可用于判斷條件變量對結果變量的解釋力度，coverage數值越接近1，條件對結果出現的解釋力越強。通過fsQCA3.0軟件對案例賦值數據進行必要性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所有條件變量的覆蓋率均超過了0.8，表明皆具備較好的解釋力。8項條件變量的一致性均未超過0.9，因此不存在單一必要條件，需要通過進一步的組態分析，從而判斷條件組合如何引致事故的發生。

3.3 真值表和組態路徑

案例數據校準后的模糊隸屬度分數矩陣借助fsQCA3.O軟件生成真值表（truthta-ble），真值表呈現了所有可能導致特定結果的條件組合。本研究將真值表中的頻數閾值設定為2，一致性閾值設定為較為嚴格的0.85，以進行必要的篩選。PRI（proportionalreductionininconsistency）一致性是體現同時子集關系概率的數值[32]120-130，因此，還需要將PRI一致性閾值設定為符合要求的0.75，以盡可能地規避同時子集關系問題。經過標準分析得到3種解：復雜解、簡約解（吝嗇解）和中間解。復雜解不納入任何邏輯余項，較為繁瑣冗長；簡約解納入了全部邏輯余項，雖簡潔清晰但容易導致不合理情況的出現；中間解納入了部分符合理論和經驗的邏輯余項，能夠將理論、經驗和分析結果妥善串聯[33]，因此成為分析闡釋時最常見的選擇。核心條件（corecondition）是同時存在于簡約解和中間解的條件變量，對特定結果的關聯性較強，可被理解為事故的主要致因；邊緣條件（peripheralcondition）或稱為輔助條件，是僅存在于中間解的條件變量，對特定結果的關聯性相對較弱，可被理解為事故的一般致因。

通過對比發現，漂流事故的核心條件（主要致因）為：游客不安全行為（TU）、河道安全隱患（RH）和管理失職（MN）。其余的5項條件：當地人不安全行為（NU）、漂流設備安全隱患（RS）、隨身裝備安全隱患（PS）、惡劣天氣（BW）和救援不力（IR）是漂流事故的邊緣條件（一般致因）。這些條件與事故發生的因果關系相對較弱，但會協同導致漂流事故的發生。漂流事故共有15條組態路徑，可以有效解釋超過 7 5 % 的漂流事故案例（總覆蓋率為0.752），且具有較強的解釋力（總一致性為0.992）。中間解的路徑信息如表6所示。

3.4 穩健性檢驗

穩健性檢驗對于fsQCA而言至關重要，缺少必要的穩健性檢驗可能導致研究結論受到質疑[34]。在這一步驟中，集合論特定的穩健性檢驗方法因具有相同的理論基礎而受到推崇，例如改變案例頻數閾值、調整一致性閾值和增刪部分案例數據等[28]1318-1319 。

本研究對案例數據進行了2次穩健性檢驗。第一次檢驗將真值表中的一致性閾值降低至較為寬松的0.7，其余參數不變，經過相同運算后所得的結果未發生改變。第二次檢驗從中隨機刪減了10個案例數據，并遵循原有的各項閾值要求進行標準運算，所得到的解亦未發生明顯變化，僅一致性及覆蓋率的數值出現輕微調整，例如中間解的總覆蓋率由0.752微調至0.750。綜上所述，研究結論具有較高的穩健性。

4 漂流旅游安全事故分析

4.1 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類型及其路徑

根據組態路徑中各事故致因的狀態（存在與否或與結果無關），以及各致因之間的組合情況，能夠從中提煉出游客漂流事故的類型。通過對15條組態路徑所含主要致因的比較，并結合事故案例的實際情況，可將游客漂流事故分為5種類型：以游客不安全行為為主的游客致因型（TU）、以游客不安全行為和河道安全隱患為主的游客河道雙致因型 、以河道安全隱患為主的河道致因型（RH）、以河道安全隱患和管理失職為主的河道管理雙致因型 R H+ M N） 、以管理失職為主的管理致因型（MN），具體事故類型及其對應的組態路徑如表7所示。

游客致因型事故是以游客不安全行為作為唯一主要致因的事故類型，例如，案例C91，游客在漂流過程中盲目站立，不慎跌倒落水，造成右手臂骨折；案例C81，2名游客脫下救生衣，在無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私自入水游泳，導致溺亡。游客河道雙致因型事故，主要由游客不安全行為與河道安全隱患的共同引致，例如案例C169，17名游客自行組織在非規劃區域進行漂流活動，并在漂流過程中臨時調整筏艇分配。由于該區域水流湍急且通道狹窄，4艘筏艇在漂流約1小時后先后撞上浮橋，共有10名游客落水，最終造成1名游客死亡。河道致因型事故以河道安全隱患為唯一主要致因，例如案例C86和C94，前者由于水位落差過大，水流沖擊力過于強勁，筏艇劇烈撞擊河道造成游客的頸椎嚴重扭傷；后者是在漂流過程中突遇山洪暴發，導致5名游客死亡、3名游客失蹤。河道管理雙致因型事故以河道安全隱患與管理失職為主要致因，例如案例C141，景區管理方未能有效監測水位變化，在可能出現洪水的情況下依舊安排游客進行漂流活動，導致游客在漂流過程中遭遇洪水襲擊，造成4名游客落水和受傷。管理致因型事故主要由管理失職導致，例如案例C21，漂流景區舉辦漂流節事活動，因游客較多且景區管理方經驗不足，未設置筏艇的合理安全距離，導致筏艇之間相互猛烈碰撞，造成至少4名游客不同程度受傷。

4.2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主要類型及其特性

在游客漂流事故的5種類型中，河道致因型事故所包含的路徑最多（共5條）；游客致因型事故和河道管理雙致因型事故包含的路徑相同（各3條）；游客河道雙致因型事故以及管理致因型包含的路徑相對較少（各2條）。此外，通過觀察組態路徑可知，河道致因型事故不僅包含的路徑最多，且所包含路徑的原覆蓋率普遍較高（原覆蓋率高于0.3的路徑皆屬于該事故類型）。由此可見，河道致因型事故是游客漂流事故中最常見且最主要的事故類型。相較于其他的事故類型，河道致因型事故具有包含路徑多、路徑覆蓋率高和所涉及的致因要素相對較多但主要致因單一等特點。

為進一步聚焦河道致因型事故這一最主要的事故類型，本研究在事故相關路徑的基礎上，結合案例所呈現的具體信息，對河道致因型事故的特性進行提煉。漂流河道大致可分為自然型漂流河道、人工型漂流河道以及自然人工兼顧型漂流河道。自然型漂流河道通常較為原始，河道地形和水流情況相當復雜，人為干預程度有限，安全保障十分薄弱，從而容易導致危險的發生；人工型漂流河道雖然人為干預程度較高，但時常存在規劃不合理、過于追求驚險刺激和風險排查不夠徹底等問題，使得漂流游客處于危險當中；自然人工兼具型漂流河道介于上述二者之間，是在自然河道的基礎上加以較大程度的人工改造，其兼具了自然型與人工型漂流河道各自的部分特點。3種漂流河道均曾發生過事故（如案例C198、C29和C180），可見河道致因型事故具有場景多元性。游客在參與漂流活動時會置身于漂流河道的“小環境”中，河道的不安全因素直接威脅游客的人身安全，這體現了河道致因型事故的傷害直接性。例如案例C176，由于河道內地勢起伏較大，水流較為湍急，導致一名游客及其乘坐的筏艇撞擊河道邊的巨石，游客嚴重受傷。漂流河道的不安全性常會導致高處墜落、沖撞巖石、落石砸傷和堵塞滯留等嚴重后果，進而造成較為嚴重的人員傷亡情況。由此可見，河道致因型事故具有表現多樣性和結果嚴重性。例如案例C162，游客在漂流的過程中遭遇洪水暴發，數十名游客被河道內的急流沖往下游，碰撞、劃傷和溺水等情況頻發，最終造成超過15人傷亡的慘痛結果。

5 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理論模型

5.1 理論模型的要素

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理論模型應至少包含4項旅游安全因素，即人員因素、設備因素、環境因素和管理因素，以及各自對應的事故致因：游客不安全行為、當地人不安全行為、漂流設備安全隱患、隨身裝備安全隱患、惡劣天氣、河道安全隱患、管理失職和救援不力。這8項事故致因還可以分為主要致因與一般致因，兩種類型的致因共同引致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發生。漂流游客作為漂流旅游活動的主體，只有當事故致因作用于游客時，才會導致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發生。因此，在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理論模型還應包括游客以及事故發生這2個要素。

張西林在海因里希事故因果連鎖理論④的基礎上提出了旅游安全事故因果連鎖分析模型[25]542-543，該分析模型認為，旅游安全事故主要源于環境的不安全狀態和游客的不安全行為在同時同地交叉相遇，且二者之間存在互為因果的雙向關系，而旅游管理失誤會加劇環境和游客的不安全性。這一模型可以針對旅游安全事故問題進行有效解釋，并多次得到驗證，因此本研究借鑒了該模型。在漂流旅游安全事故中，管理因素不僅能夠獨立引致事故的發生，還會加劇人員因素、設備因素和環境因素的不安全性，從而進一步導致事故發生。這一點在漂流事故案例中也有所體現，例如因安排不當導致游客沖突或筏艇傾覆堵塞河道等情況屢見不鮮。此外，人員因素、設備因素和環境因素三者之間也存在雙向影響和互為因果的關系。例如，所收集的漂流事故案例顯示，曾有多起事故是由于河道巔簸導致游客身上的裝備脫落，游客貿然撿拾時失足跌入水文情況復雜的河道而受傷。

5.2 理論模型的建構

基于上述要素及其相互聯系，本文構建了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理論模型（圖1）。模型中，4項影響因素各自包含2項事故致因，單向的虛線箭頭表示管理因素會加劇人員因素、設備因素和環境因素的不安全性，雙向的虛線箭頭表示人員因素、設備因素以及環境因素之間相互影響，導致不安全情況的出現。8項事故致因所對應的箭頭中，粗線表示該事故致因為主要致因，對事故發生的引致力較強，細線表示該事故致因為一般致因，對事故發生的引致力相對較弱。8項事故致因會協同作用于漂流游客，并最終導致漂流事故的發生。

6 結論及啟示

6.1 研究結論

游客漂流安全事故的致因共有8項，分別為：游客不安全行為、當地人不安全行為、漂流設備安全隱患、隨身裝備安全隱患、惡劣天氣、河道安全隱患、管理失職以及救援不力。這8項致因除了當地人不安全行為中的當地居民這一維度，其他的在過往相關研究中已得到驗證[21]24-27，[2]1510。其中，游客不安全行為、河道安全隱患和管理失職這3項是游客漂流事故的主要致因，對事故的發生具有較強的引致性，這一結論呼應了涉水旅游事故[20]172和官方通報漂流事故[22]1514 的相關分析結果。其余5項致因：當地人不安全行為、漂流設備安全隱患、隨身裝備安全隱患、惡劣天氣以及救援不力屬于游客漂流事故的一般致因，對事故的引致性相對較弱，但仍會協同導致事故發生。

在組態視角下，共有15條路徑會引致游客漂流安全事故的發生，可以解釋超過 7 5 % 的漂流事故，且具有較強的解釋力。游客漂流安全事故可分為5種類型，分別為游客致因型、游客河道雙致因型、河道致因型、河道管理雙致因型以及管理致因型。其中，河道致因型是最主要的事故類型，且具有場景多元性、傷害直接性、表現多樣性以及結果嚴重性等特征，這與Bentley等的觀點有共同之處[23]395-403?；谘芯拷Y果，本研究參考相關理論成果 [ 2 5 ] 5 4 2 - 5 4 4 ， [ 3 0 ] 9 1 - 9 7 ，并結合事故案例的具體表現，建構了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理論模型。該模型涵蓋了事故爆發的致因，區分了主要致因和一般致因，并勾勒出不同致因及其所屬影響因素之間的作用關系，直觀地呈現了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的形成機制，為相關問題的分析提供了理論支持。

整體而言，本研究的結論可分為“點一線一面\"3個維度，“點”為事故致因的內涵、致因的差異以及致因間的關系；“線”為將不同事故致因進行有效串聯的事故組態路徑；“面\"為進一步歸納后所得的事故類型和事故理論模型。

6.2 理論貢獻

本研究的理論貢獻如下：

首先，總結歸納了事故致因和致因類型。本研究歸納了漂流事故的8個致因并對當地人不安全行為致因進行了補充，該致因包括了工作人員和當地居民等非游客群體，對于游客安全來說，當地居民行為有時發揮重要作用[35]，但是過往研究對此關注較少，應當引起重視。本研究根據對事故引致力的差異區分了主要致因和一般致因，這一區分能夠凸顯不同致因的特點，并且更直觀地展現致因間的差異。

其次，組態分析了事故路徑和事故類型。本研究基于模糊集組態視角分析得出引致事故發生的15條組態路徑，這與以往主要關注單系列致因的研究有所不同，能夠以更為全面的視角把握漂流安全事故形成的脈絡，并且增加了對致因間關系的深入了解。根據主要致因和組態路徑提煉出5種事故類型，有助于對漂流安全事故進行細分，其中，河道致因型事故作為主要事故類型更應引起重視。

再次，系統構建了致因關系和理論模型。本研究構建的漂流旅游安全事故理論模型，是“人—機—環—管\"理論[30]92-93 和旅游安全事故因果連鎖模型[25]542 在漂流領域的應用與發展。這一模型以相對系統的形式涵蓋了漂流事故發生的諸多因素，并且梳理了不同事故因素之間的區別與聯系，可對未來相關研究的開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6.3 研究啟示

首先，地方政府應加強河道風險治理。研究結果表明，河道致因型事故是所有漂流事故中最為普遍的類型，主要由河道中的多重安全隱患引致。對此，地方政府需做到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應嚴格審查漂流路線的規劃，加強對河道及周邊情況的監管，并對河道重點區域進行巡查；第二，應定期對河道進行風險排查，以便及時發現安全隱患并進行處理，防微杜漸；第三，當安全隱患發生時，應暫停相關的漂流活動，待徹底排除隱患后方可繼續開展；第四，應落實法律法規，明確景區安全管理責任，并定期抽查轄區的安全狀況，對于管理不善的景區要責令及時整改或處罰；第五，應通過頒布政策、設立相應的專項資金等方式補貼并協助景區對存在安全隱患的區域進行改造，并有針對性地增配設施和服務。

其次，游客應遵守漂流安全行為規范。應對漂流安全事故不僅需要政府加強管理，還需要游客規范自身在漂流活動中的行為。對此，漂流游客需做到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應避免選擇未經規劃的河道、手續不齊全的“野漂\"景區、超過自身技能水平的高難度漂流景點等區域，盡可能地規避河道風險；第二，應做好充足的準備，選擇適宜自身情況的漂流項目，不盲目挑戰高難度的漂流項目；第三，應在漂流前對漂流線路的沿途狀況有一定了解，對相關注意事項做到心中有數；第四，應在漂流前寄存非必要物品，不隨身攜帶貴重物品以防掉落水中，并穿戴好可靠的保護裝備：第五，在漂流過程中察覺自身不適時，應及時告知工作人員，并中止漂流活動，盡快就醫。

再次，景區管理方應履行系統保障職責。管理失職是引致漂流安全事故的一大因素，其對應的是管理致因型事故和河道管理雙致因型事故。對此，景區管理方需做到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在日常的經營管理中應自覺接受來自政府、媒體和游客的監督，針對各方提出的安全問題加以整改；第二，在漂流前需加強對游客的安全教育，增強游客的安全意識；第三，需配備數量充足、型號匹配且質量可靠的筏艇、頭盔及救生衣等設施；第四，應當在危險區域設置警示牌，并配備必要的安全救援設施，為游客的漂流活動保駕護航；第五，聘請旅游安全相關的專家對景區進行實地考察，根據專家建議消除安全隱患。目前，部分漂流景區已構建了“景區中心一漂流項目一工作人員”三位一體的監管聯動機制，當出現各類突發狀況或不適宜漂流活動的各類情況時，能夠第一時間將有關信息傳達到位，暫停后續漂流活動的開展，并對已在漂流景區的游客進行保護和疏散。這種聯動機制具有高效、準確、易實施的特點，是防止異常事件對漂流活動造成不利影響的有力舉措，值得借鑒和推廣。

注釋

① 資料來源：騰訊網.慘痛！3起事故溺亡5人！18歲男生玩“漂流\"不幸遇難[EB/OL].（2020-08-10）[2025-03-10].https：//news.qq.com/rain/a/20200810A0M7L400.

② 資料來源：新浪戶外.重慶阿依河漂流又出人命傷亡不斷無舉措[EB/OL].（2014-08-2）[2025-03-10].https：//sports.sina.com.cn/outdoor/2014-08-22/150313390.shtml.

③ 資料來源：搜狐網.寶天曼景區天河沖浪項目四年三次出現安全事故，致多人受傷未被叫停[EB/OL」.（2022-07-01）[2025-03-10].https：//www.sohu.com/a/562886231_100157101.

④ 海因里希事故因果連鎖理論由HerbertWilliamHeinrich于1941年提出，該理論認為事故的發生主要來源于人的不安全行為和物的不安全狀態等要素，并且多個要素之間會產生連鎖反應。該理論為現代事故致因研究奠定了基礎，并得到了廣泛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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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ausality， Types and Theoretical Model of Tourist Rafting Safety Accidents ： A Fuzzy-Set Configuration Perspective

Huang Jiajie，Zhao Yanan，Hu Hongji，Guo Yingzhi （The Department of Tourism，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O0433，China）

Abstract： Rafting，as a popular tourist activity， has seen frequent safety acidents despite its growing popularity.Analyzing the causes and types of rafting safety accidents can deepen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mechanisms behind such accidents，provide guidance for tourism safety management and contribute to the protection of tourists’ safety.Based on an analysis of 2O5 rafting acidents，this study employs 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fsQCA） to explore the causes and types of rafting safety accidents. Eight causal conditions were identified： tourist unsafe behavior， native unsafe behavior， rafting equipment safety hazard，personal equipment safety hazard， bad weather，river safety hazard， managerial negligence and inadequate rescue. Among these，tourist unsafe behavior，river safety hazard，management negligence are the primary causal conditions for rafting accidents，while native unsafe behavior，rafting equipment safety hazard，accompanied equipment safety hazard， bad weather and inadequate rescue are the ordinary causal conditions often acting synergistically to trigger acident. From a configurational analysis perspective，15 causal paths are identified that can explain over 7 5 % accident cases efficiently. The study categorizes rafting acidents into 5 types： tourist-caused， tourist and river dual-cause，river-caused，river and management dual-cause，and management-caused. Among these，river-caused accidents are the most common type，characterized by diverse scenarios，direct injuries，varied manifestations，and severe consequences. The theoretical model of rafting tourism safety accidents can be applied to analyze related issues and provide management insights for the rafting tourism industry. To enhance the safety of tourist rafting activities，a joint effort is needed from various stakeholders，including tourists， site managers，and safety systems，through the implementation of comprehensive measures.

Keywords： rafting； tourism safety;accident causality；accident types；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責任編輯：蔣巖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