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民族聲樂作為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其藝術價值不僅在于音樂形態的呈現,更在于對民族精神的凝練表達。《牛郎織女》作為中國民間傳說改編的聲樂作品,在音樂語匯與審美意蘊層面展現出獨特的民族特質。下面將聚焦該作品的藝術解析,通過探究其音樂創作與民族文化符號的互文關系,揭示民族聲樂在旋律設計、節奏處理及意境營造中的美學規律。本研究突破單一技法分析模式,將音樂本體與服飾、舞美等視覺元素納入整體觀照,力求多維度展現作品承載的文化記憶與情感共鳴,為當代民族聲樂創作提供理論啟示。
一、《牛郎織女》在民族聲樂作品中的地位
作為中國民族聲樂創作的典范,《牛郎織女》以民間傳說為根基,成功構建了音樂敘事與民族文化深度融合的藝術范式。其地位不僅源于對傳統題材的創造性轉化,更在于通過聲樂語言實現民族審美與現代藝術表達的平衡。作品將農耕文明孕育的樸素情感升華為人文關懷,使神話原型煥發出跨越時空的生命力。在音樂形態上,它既延續了戲曲唱腔的線性美學,又融入了民歌的即興特質,形成兼具戲劇張力與抒情特質的獨特風格。其核心地位的確立,源于作品在保持民族音樂基因的同時,成功構建起跨越時空的情感共鳴機制一一牛郎織女的愛情悲劇早已超越具體的歷史語境,升華為中華民族集體記憶中的情感原型。這種藝術升華不僅體現在音樂本體的創作層面,更反映在作品對民族審美心理的精準把握上,那些流淌在旋律中的五聲性音調、鑲嵌在節奏中的勞動韻律、滲透在歌詞中的比興手法,共同織就了具有東方美學特質的聲樂圖景。
二、民族風格在《牛郎織女》中的體現
(一)地域方言與音調特點
《牛郎織女》作為民族聲樂作品的典范,其藝術魅力根植于方言與音調的深度融合。作品以特定地域的方言為語言載體,通過方言獨特的語音韻律與聲調變化,構建出原生態的音樂敘事空間。方言中特有的聲調起伏與咬字方式,不僅為歌詞賦予鮮活的口語化質感,更通過語調的自然頓挫與旋律的婉轉行進形成微妙呼應。在音調體系方面,作品延續了中國傳統音樂的五聲性特征,以五聲音階為基礎框架,通過音程的跳進與回旋式進行,既還原了民間音樂的質樸底色,又通過調式色彩的明暗對比,暗合人物命運的悲歡離合。這種方言語音與民族音調的有機共生,使旋律既扎根于地域文化的土壤,又超越了單一地域的局限性,形成一種審美共鳴。方言的“土味”與音調的“雅化”在此達成平衡,既是對民族聲樂本真性的堅守,也是對傳統音樂語言現代性表達的探索。[1]
(二)民族樂器與演奏風格
《牛郎織女》在民族樂器與演奏風格的運用上,展現出對傳統音樂語匯的深刻理解與創造性轉化。作品通過民族樂器的音色特質與演奏技法的交織,構建出兼具敘事性與抒情性的聲音圖景。在樂器選擇上,以絲竹類樂器為核心載體,通過古箏的清越、二胡的綿長、笛子的悠揚等音色對比,既強化了音樂的層次感,又暗合人物情感的起伏脈絡。演奏技法上注重傳統韻味與現代審美的平衡,例如弦樂器的揉弦與滑音技法,既保留了民間音樂的即興表現力,又通過精準的力度控制賦予旋律細膩的情感張力;彈撥樂器的輪指與掃弦則通過虛實相生的節奏處理,營造出星河流動般的空間意象。值得注意的是,作品并未局限于單一樂種的表現程式,而是通過不同地域演奏風格的有機融合,形成“和而不同”的音響效果——北方音樂的剛勁爽利與南方音樂的婉轉柔美相互滲透,既凸顯了牛郎織女故事跨地域傳播的文化特性,又使音樂語言在傳統基因中煥發新的生命力。這種對民族樂器音色潛能的深度挖掘與演奏風格的多元整合,既是對傳統音樂審美內核的延續,亦為民族聲樂作品的當代演繹提供了富有啟示性的實踐路徑。[2]
(三)民族服飾的運用與審美
《牛郎織女》中民族服飾的運用不僅是視覺符號的堆砌,更是對民族文化基因的深層解碼。作品通過對服飾形制、紋樣與色彩的精心設計,將傳統的審美意象轉化為可感知的舞臺語言。在人物造型上,織女服飾以絲綢質地為主,通過飄逸的廣袖與流云紋飾的配合,既暗合其“天女”身份,又以流動的線條勾勒出神話敘事的空靈特質;牛郎的粗麻短衫則采用靛藍與赭石色系,借助扎染工藝的自然肌理,強化農耕文化中質樸堅韌的精神內核。在服飾審美體系構建中,主創團隊注重傳統符號的現代轉譯——例如將漢代曲裾的層疊結構與苗族銀飾的鏤空技法相融合,既保留東方服飾的含蓄之美,又通過金屬光澤的碰撞增強戲劇的張力。色彩語言方面,以青、赤、黃、白、黑五正色為基調,通過漸變暈染技法模擬銀河的璀璨光暈,使服飾成為情感外化的載體。尤其在“鵲橋相會”場景中,群舞演員身披羽狀披風,通過藍白漸變的羽毛紋理與動態光影相結合,既延續了傳統“羽衣”的浪漫想象,又以抽象化手法重構了天人合一的哲學意境。這種服飾設計既不是對博物館藏品的簡單復刻,亦非當代時尚的強行嫁接,而是在把握民族服飾形神關系的基礎上,通過材質、工藝與色彩的創造性組合,讓靜態的服飾成為動態的文化敘事媒介。
(四)舞臺設計的民族元素
《牛郎織女》的舞臺設計通過多層次的空間解構與意象化表達,建構出具有東方美學特質的敘事場域。整體布景以傳統建筑中的“天圓地方”哲學為內核,通過弧形臺框與方形地臺的幾何呼應,暗喻天地相隔的戲劇沖突,同時借助榫卯結構的鏤空屏風形成虛實相生的空間層次。「3]舞臺符號系統深度融合民間藝術基因,例如以剪紙鏤空技法呈現的云紋背景墻,既保留了北方剪紙藝術的粗韻味,又通過光影投射營造出銀河流動的視覺隱喻;而臺口兩側懸掛的竹編燈籠,則巧妙地化用江南園林的框景手法,將觀眾視線引導至舞臺縱深處的“鵲橋”意象。在色彩體系上,主創摒棄了寫實性的場景還原,轉而提取青花瓷的鈷藍與月白色作為主基調,配合絲質幕布的漸變染色工藝,使“天河”意象在冷色調中透出朦朧的詩意。燈光設計中融入傳統戲曲的“虛擬性”原則,如用追光模擬月光傾瀉的路徑,以定點光斑暗示星辰方位,通過明暗對比強化神話敘事的時空跳躍感。動態裝置方面,借鑒皮影戲的平面運動邏輯,設計可升降的紗幔裝置模擬云霞聚散,其褶皺肌理隨氣流自然擺動時,既形成“織女紡云”的視覺聯想,又賦予靜態舞臺以生命律動。
三、民族聲樂作品《牛郎織女》的藝術賞析
(一)旋律的優美與抒情性
《牛郎織女》的旋律創作植根于中國民族音樂的基因庫,以五聲音階為骨架構建起兼具敘事性與歌唱性的音樂語言。[4]其核心樂思通過“起承轉合”的線性發展,形成如織錦般綿密的旋律織體:上行四度的主題動機模仿民間山歌的呼喚式音調,既暗含牛郎質樸深情的性格特質,又在重復與變奏中延伸出銀河相隔的悲愴感。旋律線條的書寫打破了西方作曲技法中規整的樂句結構,轉而采用戲曲“散一慢一中一快—散”的彈性節奏思維,使抒情段落如流水般自然舒展,高音區的裝飾性顫音借鑒古琴吟猱技法,將織女哀婉的心緒轉化為可聽可感的聲腔形態。調式色彩的轉換亦承載著情感張力,主調在徵調式的沉穩與羽調式的柔婉間游移,通過清角、變宮音的適時介入,既保持民族韻味,又形成明暗交織的戲劇性對比。尤為重要的是,旋律的抒情性并非停留于技術層面,而是與文學意象深度吻合——描繪“耕織”場景時采用平穩級進的田園音型,而在表現天河阻隔時則以大跳音程制造情感的斷裂與升華。
(二)節奏的鮮明與韻律感
《牛郎織女》的節奏設計恰似天宮云錦的經緯交織,在規整與自由的動態平衡中構建出獨特的韻律美學。[5]作品以傳統戲曲的板式變化為根基,通過散板與流水板的交替運用,既保留了民間敘事歌謠的吟誦特質,又賦予音樂以戲劇性的呼吸感。牛郎主題中連續十六分音符的密集排列,模仿田間勞作的鋤地節奏,配合切分重音的錯位處理,形成農耕文明特有的“穩中求變”;織女唱段則采用舒展的復合拍子,以三拍子的綿延呼應織布機的往復運動,將勞動韻律升華為情感的綿長流轉。全曲最精妙的節奏處理在于“天河阻隔”段落的戛然休止一驟停的打擊樂與拖長的聲腔形成強烈對比,將物理空間的斷裂轉化為聽覺上的懸置感,而后續密集的鼓點漸強則如喜鵲振翅,以節奏的加速度推動情節走向高潮。這種節奏編排并未機械復刻傳統模式,而是通過強弱交替、疏密相間的動態設計,使板眼規律與自由即興形成對話:快板段落中裝飾音的靈巧點綴,如同星光墜入急流;慢板部分延音記號的使用,又似銀河在寂靜中延展。正是這種根植于民族審美又超越程式化框架的節奏創造,讓作品既承載著土地般厚重的文化記憶,又煥發出鮮活的時代韻律,最終在“形”與“神”的辯證統一中,完成民族聲樂藝術從技術層面到精神維度的升華。[6]
(三)歌詞的文學性與表現力
《牛郎織女》的歌詞創作扎根于民間文學的沃土,在質樸中透射著詩性光芒。創作者巧妙地運用比興手法,將銀河喻為“月老錯系的銀絳”,星辰化作“王母撒落的戒珠”,使神話意象與生活圖景水乳交融。方言詞匯的嵌入尤為精妙,“犁鏵翻起土地的私語”“梭子穿不過相思的線頭”等表述,既保留了鄉土語言的鮮活肌理,又在虛實轉換間構建起超越時空的隱喻空間。「7]歌詞結構暗合戲曲唱詞的起承轉合,四句體段落通過平仄相諧的聲韻鋪陳,形成回環往復的情感張力,如“天河寬不過思念的掌紋,云錦織不完離人的淚痕”中,對仗工整的句式與雙聲疊韻的運用,使文字本身具有了音樂的流動感。在情感表達層面,創作者摒棄直白宣泄,轉而借助物象寄托情思:老牛角上纏繞的紅綢暗示命運羈絆,織機經緯里藏匿的星輝暗指未實現的諾言,這種“以物載情”的敘事策略,既延續了《詩經》“托物言志”的傳統,又賦予現代聲樂作品以含蓄蘊藉的東方美學品格。更值得注意的是,歌詞在保留故事原型忠貞愛情內核的同時,通過“鵲羽鋪就的橋是心尖的路”“簪子劃開的不是河是人心”等哲理性升華,將個體情感升華為對封建禮教的文化反思,使傳統題材煥發出當代藝術的精神穿透力。
(四)意境的深遠與民族特色
《牛郎織女》的意境構建如同一幅水墨長卷,以聲樂為載體將民族審美精髓暈染于虛實之間。作品將神話原型中“銀河阻隔”的悲劇意象升華為天人對話的哲學場域:星河不再是冰冷的天象,而是被賦予“流淌著思念的河床”“倒映著人神悲歡的明鏡”等詩性解讀,使自然景觀與人文情感渾然一體。這種意境的營造深植于中國傳統美學“以景寓情”的創作觀,通過“月影徘徊”“鵲翼低垂”等意象的疊加,既勾勒出神話時空的蒼茫遼闊,又暗含“聚散無常”的生命喟嘆。在民族特色的彰顯上,作品巧妙化用七夕民俗中的“乞巧”“觀星”元素,將其轉化為聲樂語言中的情感符號——織女的機杼聲與牛郎的牧笛遙相呼應,形成跨越銀河的音樂對話,既延續了農耕文化中“男耕女織”的集體記憶,又以音韻的流轉消解了時空的阻隔。[8]尤為重要的是,創作者并未止步于愛情敘事的表層,而是借“簪劃銀河”的傳說隱喻封建禮教對人性的桎梏,用“鵲橋重逢”的瞬間綻放詮釋中華民族對自由與真愛的永恒向往。這種將個體命運融入民族精神譜系的敘事策略,使作品既保有民間故事的質樸底色,又煥發出超越具體時代的藝術生命力,最終在聲樂藝術的維度,完成了一次對民族文化基因的當代藝術轉譯。[9]
結束語
《牛郎織女》作為民族聲樂藝術的典范,深刻詮釋了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的交融共生。從方言音韻的細膩處理到民族樂器的匠心編排,從舞臺美學的意象營造到歌詞意境的詩性表達,其藝術價值不僅在于技法的精湛,更在于對民族文化基因的活態傳承。這部作品的成功實踐表明,民族聲樂的創新并非對傳統的背離,而是以當代視角重構文化根脈的審美探索。「10]它提醒創作者:唯有扎根民族土壤,提煉藝術語言的表達,才能在全球化浪潮中守護文化的獨特性,讓民族聲樂既承載歷史的厚重,又煥發時代的生機。這或許正是《牛郎織女》給予當代藝術創作的核心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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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南女子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