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兒一起看電影《青春變形記》時,我感慨:美美變身紅熊貓可不僅僅是情緒波動的結果,更是傳統的“說服教育”撞上“自我意識覺醒”的矛盾。正如《如何說孩子才會聽,怎么聽孩子才肯說》書里說的:“孩子不愿意合作,是因為他們和我們在需求上存在矛盾。”進入青春期的孩子與父母需要共同面對這種陌生而澎湃的自我意識,需要一種有效的雙向奔赴的代際溝通。
當女兒找我談新學期學校課后服務班的選擇時,我的感慨變成了現實的迫切需要。
女兒說她想要退出足球隊。
我第一反應很想問為什么:練了三年現在放棄不可惜嗎?運動不應該堅持嗎?忽然,我意識到這些問題都是反問的句式,與其說是期待回答的提問,不如說是命令應該怎樣、必須怎樣的變形而已。美美為變身感到驚恐的時候,她媽媽的反應是“你必須控制住自己”。命令式的語言,像一堵無形的墻阻斷了情感流動,仿佛孩子是一段等待被調試的程序。真正的傾聽需要父母放下成見,用“我理解你的感受”代替“你不該這么想”,用描述代替評價。當孩子感受到情緒的共振,他們才更愿意敞開心扉,分享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于是我說:“哦,不想練了啊。”
女兒說:“不喜歡,感覺不是特別有意思。”
我說:“你好像很少自己玩球。”
女兒說:“我還有好多事呢。上次買的折紙書還沒學完,還要給我們貓咪俱樂部每個成員設計動漫形象。”
女兒小時候常常感冒,又有些內向。足球隊是學校里唯一的運動團體,我希望女兒能通過參加球隊活動鍛煉身體、磨煉意志、交朋友。如今看來,這些目標仿佛都達到了。球隊每周訓練兩次,每次兩個小時,女兒很少叫苦,外出比賽遇到烈日暴雨也毫不嬌氣。三年練下來,她體能大增,在學校運動會跑四百米和百米接力都拿了獎牌。隊友紛紛來祝賀她,也向她展示自己的獎牌,小伙伴們聚在一起拍照,笑容十分燦爛。
但是,她很少主動練球,而是選擇把時間花在其他更感興趣的活動上。當女兒用行動表達她沒有享受到踢球樂趣的時候,我沒有充分傾聽和理解,現在她用語言清晰地表達,我聽到了。
我又問自己,我清晰地表達過自己的感受嗎?女兒了解我為什么看重運動嗎?溝通是雙向的密碼破譯過程,我需要了解她的訴求和壓力,她也需要了解我的思考和期望。互相了解需要時間的積累,一起閱讀、玩樂、聊天,才是真正的交流。
我看了看書柜上貼著的家庭計劃。每年元旦我們都開家庭會議,盤點去年的收獲,提出新年的小目標。我們的計劃里運動含量很高,去年女兒完成了學蛙泳的計劃,我完成了一百次健身;今年她提出要繼續學自由泳,我則打算練滑冰,目標是學會前后交叉步。家庭會議也是一種增進了解的好方法,記得討論的時候,我們聊過多巴胺和內啡肽的區別。雖然同樣給人帶來愉悅感,與美食、游戲帶來的即時多巴胺快感不同,運動促進內啡肽釋放需要一定時間的努力,而努力的過程使得愉悅感更加持久。
這么看來,女兒和我已經有共識,運動是一種可獲益終身的習慣。于是我問:“不踢球的話,運動量不夠怎么辦?”這是有關解決方案的提問。
女兒顯然已經想過了,她迫不及待地說:“上次我們去體育中心比賽的時候,看見有教練在帶小孩練跑酷,我跟著他們試了金剛跳,很有意思。”她挑著眉毛,眼睛亮亮的,又重復了一遍:“很有意思。”
在興趣班的選擇上,我們有很多失敗或者我更愿意稱之為需要調整的經驗,有些是她聽了我的建議去試試的,有些是她自己想試試的。這些沒有練出技能的嘗試都是浪費嗎?我想并不是。
家長培養孩子的一個重要的目標,就是幫助他們成為能獨立思考的個體。比起說服孩子接受一個推薦的結果,我更希望能幫助她建立如何選擇的思考模式,找出心底真正想要的,讓她親身經歷各種問題帶來的掙扎,得到屬于自己的成長。親子溝通是一門藝術,更是一種責任。只有通過有效的溝通,親子之間才能建立起牢固的情感紐帶,共同面對成長中的挑戰和困難。
作為一部以代際溝通為主題的影片,《青春變形記》最有意思的場景是電影最后送返七只紅熊貓的大場面——孩子們和偶像男團投入地唱著流行歌,長輩們投入地唱著念經一般的歌,盡管各唱各的,竟也有種奇特的和諧。電影的設定是只有發自內心的歌唱才能打開送返紅熊貓的門,原來唱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感情足夠投入,聲音足夠大,就能成功啟動那扇門。
溝通不是說服者與被說服者的角力場,而是兩個靈魂相互碰撞,是勇敢地做自己并且尊重對方做自己的權利。這樣的溝通,終將讓每個孩子都能帶著完整的自我,走向屬于他們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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