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博物館教育理論、中學歷史教育理論的發展,館校合作中以學生為本的課程意識不斷加強。這一合作形式也得到國家的重視。2020年教育部、國家文物局聯合發布《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中指出:建立館校合作長效機制,開發一批立德啟智、特色鮮明的博物館研學精品線路和課程。[1在學界研究方面,學者宋嫻將館校合作定義為:“博物館與學校在國民教育活動中,基于各自的目標,主動調整各自的行為策略,所采取的共建共享的互動行為”同時,宋嫻根據館校合作涉及主體的復雜性,將館校合作劃分為微觀、中觀和宏觀這三個層次。[2基于此,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具有先進的理論支撐和鮮活的實踐意義。校本課程開發有不同的模式。筆者認為,環境分析模式是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較為適宜的模式,它由斯基爾貝克提出,包括了分析環境、擬定目標、構建課程方案、解釋與實施、追蹤與重建這五部分。[3在本文中,筆者著重于課程實施的環節,結合館校合作參與者的數量、活動場地的范圍、合作持續的時間和產生的影響這幾個方面從微觀、中觀和宏觀三個角度分析不同合作層次下歷史校本課程開發的實施路徑。
一、微觀層次:個體與個體的合作
微觀層次下的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是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合作,即博物館的管理人員和歷史教師進行合作。這種合作模式的靈活性強,在課程實施中能夠利用文物針對某一個歷史事件進行深入地聚焦和分析,對博物館管理人員和歷史教師的課程開發能力有較高的要求。廣州市執信中學劉琴老師與辛亥革命紀念館曹霞老師共同開發的校本課程《朱執信和他的時代》就是典型的代表。執信中學歷史悠久,校內的校史館、朱執信先生墓為校本課程的開發提供了充足的課程資源。執信中學的劉琴老師是歷史教育名師,有多年開發歷史校本課程的經驗;辛亥革命紀念館的曹霞老師為本次館校合作提供私人收藏的文物、設計教學材料。綜合以上分析,執信中學和辛亥革命紀念館兩位老師合作進行微觀歷史校本課程開發具備良好的前提條件。
《朱執信和他的時代》這門課程由十個部分構成:東渡、中國同盟會、論戰、馬克思主義、法政學堂、會黨與新軍、黃花崗起義、民軍與光復、中華革命黨、援閩粵軍,借助史料研習、實地參觀、匯報這三種主要形式實施課程。實物是進行史料實證的依據,但是實物本身承載的信息量大,需要教師結合問題情境來引導學生進行探究。如在課程實施中,借助中國同盟會入會證書這一份文物,學生結合“中國同盟會的發展歷程是什么?一中國同盟會的資金來自哪里?一你認為中國同盟會的性質是什么?一你對中國同盟會有什么認識?”這條問題鏈,通過小組合作梳理同盟會發展的歷程并分析其歷史地位,掌握提取文物信息的技巧。此外,課程實施中還策劃了實地參觀。學生在學習單的指引下,從展覽的構成、博物館選用的文物、文物的外觀、功能、價值等角度,或觀察實物直接得出結論,或通過不同類型的史料(文字和實物)相互印證得出結論,在親身實踐的過程中真切體會史料實證的魅力。
二、中觀層次:單位與單位的合作
中觀層次下的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是單位與單位之間的合作,博物館和學校作為獨立的組織主體進行合作。這種合作模式下,博物館的專業人員和學校教師集思廣益,利用豐富的資源,開發出形形色色的課程群,具體可以分為單一合作和“傘狀”合作兩種方式。[4
北京市第六十五中學與故宮博物院屬于單一合作的方式,即學校和博物館單線合作開發校本課程。館校雙方基于首都文化中心的核心定位,構建以故宮文化為主的中華傳統文化課程群。[5故宮課程群從學生能力發展水平上分為基礎、拓展和融合三個層次,從涉及的課程知識內容上分為人文與社會、科學與技術、藝術與審美、生活與健康四個領域,形成了23門課程。在《故宮歷史》、《故宮中的歷史文化》、《故宮中的書法》、《故宮與中華文化》、《故宮與世界文化遺產》等歷史校本課程中,以歷史學科課程為生長點,以故宮資源為載體,彼此之間相互關聯、有序銜接、特色鮮明。
中觀層次的“傘狀”合作模式在實施過程中形成了博物館主導下的“傘狀”合作、學校主導下的“傘狀”合作兩種模式。(如圖1所示)博物館主導下的“傘狀”合作指的是一個博物館和多個學校合作共同開發歷史校本課程。湖南省博物館與長沙市各中學開發的各類課程屬于“傘狀”合作。湖南省博物館在館校合作中立足楚文化為主、多元文化并存的定位,與長沙一中、雅禮中學、湖南師大附中、長沙市第六中學開發課程群,利用青銅器、瓷器等文物資源開展教學和體驗活動、策劃書寫竹簡活動、排演楚漢爭霸歷史劇、重返考古現場、探秘長沙窯等多種方式組織課程內容。學校主導下的“傘狀”合作則與之相反,指的是一個學校與多個博物館合作,共同開發歷史校本課程。廣東省廣州市荔灣區四中聚賢中學的《發現廣州》課程便采用這種方式。該校以“感受廣州古城的歷史與魅力”作為目標開發課程,精選了南越國歷史、嶺南建筑、海上絲綢之路、嶺南藝術這四個主題,與廣東省博物館、西漢南越王博物館、廣東民間工藝博物館等博物館進行合作,開展了實地參觀、剪紙、印章制作、展覽策劃等活動。[7]這兩種“傘狀”合作有助于博物館資源的多樣化利用,調和博物館教學的直觀性與中學歷史教學系統性的關系,為今后博物館與中學歷史校本課程開發做出了較好的榜樣。

三、宏觀層次:系統與系統的合作
宏觀層次下的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是系統與系統之間的合作,以博物館系統、教育系統為主,加入政府行政部門、博物館學和歷史學研究組織、家長等主體。比較典型的是研學旅行課程,即館校雙方通過旅行的方式,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地帶領學生集體到校外進行參觀、體驗。這種合作模式有豐富的資源和有利的政策保障,成為近年來較熱門的合作模式。近兩年,廣東省東莞松山湖未來學校和東莞博物館基于項目式學習理論,設計了“尋找莞城”的研學課程。學生在學習單的指引下,對莞城實地和東莞博物館《古代東莞》展覽進行探訪,形成了手繪莞城地圖、手藝人口述史等學習成果。[8這一課程具有很強的理論和實踐意義。廣東省博物館的“驛路同游”研學項目起步早、影響廣,被列入《廣東省2023年度博物館事業高質量發展報告》中,下文將以此為例進行分析。[
在國家和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廣東省博物館與廣州市第十六中學結合古驛道主題開設《驛路同游—一南粵古道尋跡》研學課程。[]在課程開發前期,館校雙方進行課程方案的完善和實地考察。研學旅行的首站在郁南磨刀山遺址與南江舊石器地點群。這一站著重引導學生考察海上絲路的文化遺產,以彌補中學歷史教材的不足。除了尋訪古跡,在研學旅行中,學生參觀羅定博物館的蔡廷錯將軍展廳,通過文物和戲劇表演,學生了解蔡廷鍇人物性格和生平經歷,真切地感知抗戰歷史。值得一提的是,廣東省博物館借助廣州市第十六中學的科技文化節對研學旅行的成果進行鞏固。一方面,廣東省博物館通過送展到校的方式,普及南粵古驛道的研究情況;另一方面,參與研學活動的同學們在科技文化節上通過親手制作的剪報和海報展出自己的研學成果。[]
從廣東省博物館與廣州市第十六中的研學課程《驛路同游一一南粵古道尋跡》這一案例中,可以歸納出館校合作開發研學旅行型課程的三個特點:第一,課程資源豐富:有國家政策的支持;有地方政府提供資金、場地上的幫助;有廣東省博物館積累的古驛道展覽的新研究成果;有多個學科教師合作,豐富學生的知識體系。第二,課程活動多樣。
尋訪活動、參觀活動、情景劇排練、定向越野等課程活動寓學于樂。第三,課程評價靈活。研學旅行可以根據不同的活動設置相應的評價方法。本次課程除了在排練情景劇時對學生進行評價,還通過科技文化節上展示海報、向同學講解的方式,引導學生對自己的學習成果進行搜集和評價。
四、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的實施路徑特點
在微觀、中觀、宏觀三種層次的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的實施中,可以歸納出三個突出特點:統整型的課程組織、文物和問題情境為主的課程內容、體驗式學習的教學手段。首先是采用統整型的課程組織。館校合作開發的歷史校本課程涉及歷史學、博物館學、考古學等多門學科,采用統整型課程組織來打通不同學科的限制,以便進行高效合理的內容安排。如南京博物館與南京外國語學校開發的文物修復(陶瓷方向)課程中的STEAM實踐課“研究銅著色劑在不同條件下的顯色原理”,依托南京博物院的清代瓷器,利用歷史學科與化學學科的交叉融合,通過調整溫度、濃度等變量,探究不同條件對著色劑顯色的影響,理解銅紅釉的形成。[12統整型的課程組織能夠打通不同學科的知識和結構,在課程實踐中實現學生知識與外部世界的連結,幫助學生解決實際問題。
其次,在課程實施中利用文物設置問題情境。學生借問題作為學習的“腳手架”,更好地融入學習氛圍,提高學習效率。如廣州市執信中學與辛亥革命紀念館合作的校本課程《朱執信和他的時代》在策劃參觀活動時,便結合博物館的展覽和課程內容設置參觀思考題(如下)。題目以廣州為中心,按照時間的順序來設問,幫助學生將所學知識與博物館展覽關聯在一起,滲透史料實證和歷史解釋的核心素養。
思考一:找到與鴉片戰爭、太平天國運動、康梁維新運動這三個歷史事件相關的文物(每個事件對應一個文物),寫下這個文物的名稱并談談你對它們了解。
(學法指導:可以從文物的外部特征、功能、在具體歷史事件中發揮的作用等角度來說出你的想法。)
思考二:為什么博物館的展覽稱廣州是“民主革命的策源地”?
(學法指導:可以看看展覽是從哪幾個方面來展現這部分內容、展出什么文物來證明這些內容。)
最后,體驗式學習是博物館學習的常用教學手段。課程實施中可以依托博物館中的精品文物和與文物相關的歷史人物,開展講解活動、歷史劇扮演、口述史撰寫、歷史海報制作等活動,拉近學生與歷史的距離,在體驗和實踐中建構歷史認知。在南京博物院和南京市第二十九中學合作開發的《中國造紙術和紙文化實踐探究》課程中[13],通過傳統抄紙體驗、制作修復工具、制作線裝書、學習拓印技藝和古籍修復技藝等實踐活動,學生體驗造紙術的技藝特點,感知紙文化的歷史魅力。
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時,可以結合環境分析的結果,適當地選用微觀、中觀、宏觀課程類型以更好地服務于學生的全面發展。館校合作開發歷史校本課程在實踐過程中有更為廣闊的活動空間和豐富的課程資源,以體驗和實踐的教學方式給學生提供感知歷史的機會,學生在親身體驗和動手實踐中加深對鄉土歷史文化的認同,進而培養學生的家國情懷。隨著科技的進步,館校雙方還可以通過“云課堂”、線上研學等方式為歷史校本課程開發的實施路徑注入活力。
【注釋】
[1]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國家文物局:《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2020年10月12日,http://www.m0e.gov.cn/srcsite/A06/s7053/202010/t20201020_495781.html,2024年10月21日。
[2]宋嫻:《博物館與學校的合作機制研究》,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16年8月,第9頁。
[3]詳見王斌華:《校本課程論》,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37一50頁;黃甫全主編:《現代課程與教學論》(第二版),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291—293頁;黃光雄、蔡清田:《課程設計一—理論與實際》,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55—75頁。
[4]王樂:《協同論視角下的館校合作研究》,《基礎教育》2017年第2期,第34—39、47頁。
[5]錢衛東、吳萬春:《館校合作視角下故宮課程群的開發與實踐—一以北京市第六十五中學為例》,《中小學信息技術教育》2022年第4期,第94—96頁。
[6]根據陳良根、胡軍哲:《博物館課程資源在歷史教學中的開發與利用—一以湖南省博物館歷史教育資源開發合作項目為例》,《中學歷史教學》2017年第3期,第8一10頁;周寬、胡婷:《博物館資源在高中歷史課程中的利用和開發—一以長沙市高中歷史教學為例》,《中學歷史教學》2017年第3期,第14一15頁;羅伊潔:《博物館資源在高中鄉土史校本課程中的開發與應用——以湖南省博物館為例》,《文史博覽(理論)》2013年9月,第51—54頁;胡偉矗:《開展館校合作,打造歷史教學新平臺——湖南省博物館歷史教師沙龍成立十周年簡記》,《中學歷史教學》2017年第3期,第74頁等資料整理。
[7]根據2019年2月28日廣州市教研活動中廣州市荔灣區四中聚賢中學歷史科組的匯報文本;歷史教學工作交流站:《歷史博物:行走廣州,執銳四方—一廣州市中學歷史博物教育特記(二)》,2018年3月22日,https://mp.weixin.qq.com/s/UpwY2gjlxuTZcc47wi5sEg,2025年1月14日等資料整理。”
[8]陸虎、楊畦:《基于項目式學習的館校共建課程實踐》,《中學歷史教學參考》2024年第7期,第26—29頁。
[9]根據《廣東省2023年度博物館事業高質量發展報告》https://whly.gd.gov.cn/attachment/0/550/550451/4423942.pdf等資料整理。
[10]南粵驛道網:《行走千年驛道尋蹤嶺南文化——“驛路同游—南粵古驛道”課程開發小記》,2018年1月7日,http://www.nanyueguyidao.cn/viewmessage.aspx?columnid=18amp;messageid=4858,2025年1月14日。
[I1]根據南粵驛道網:《行走千年驛道尋蹤嶺南文化—“驛路同游—南粵古驛道”課程開發小記》,2018年1月7日,htp://www.nanyueguyidao.cn/viewmessage.aspx?columnid=18amp;messageid=4858,2025年1月14日。
[12]鄭晶:《分眾化理念下雙主體館校合作模式的構建—一以南京博物院為例》,《博物館》2021年第1期,第65—72頁。
[13]鄭晶:《分眾化理念下雙主體館校合作模式的構建—一以南京博物院為例》,《博物院》2021年第1期,第65—7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