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政策如何更好助力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

中圖分類號：F120;F123.9；文獻標識碼：A

面對新發展階段、新歷史任務、新環境條件，中國提出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新發展格局的基礎支撐和內在要求是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從而實現國內經濟循環流轉和產業關聯暢通。然而，中國經濟自改革開放以來就存在特有的市場分割現象，造成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受限、資源配置效率低下、區域協調發展不力和商品要素流動不暢等現實問題[1-3]，阻礙市場統一。因此，如何緩解國內市場分割現狀已然成為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不可回避的關鍵問題。

關于國內市場分割現象，部分研究認為其本質是政府與市場關系的失衡。例如，改革開放前的趕超戰略就涉及對國內部分企業采取保護措施，避免國際競爭，而這種保護行為后續逐漸演變為地方保護[4]，導致政府與市場關系失衡，形成市場分割。又如改革開放后的行政分權造就了地方政府具有調控主體和經濟利益主體的雙重身份，有利于地方政府為獲取“租金\"設置市場壁壘等分割行為[1.5]，致使政府與市場關系失衡，同樣造成市場分割現象的產生。然而，作為政府調控宏觀經濟重要抓手并發揮政府作用的產業政策，雖然在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被廣泛運用，但是產業政策實施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市場機制的發揮，造成政府與市場關系出現失衡，產生負面影響。例如，產業政策一方面可以有效發揮政府作用，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度化發展，推動經濟提質升級，以及通過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等手段為企業生產經營提供資金支持以緩解融資約束等;另一方面則可能破壞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導致政策效果違背初衷，產生諸如產業結構趨同、產能過剩等問題[7]，進而引發地區競爭，阻礙市場統一。因此，如何準確把控產業政策的實施力度和方向，平衡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促進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是當前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關鍵點和著力點。

遺憾的是，已有研究主要從地區偏袒、地方政府支出、國有企業隱性補貼等角度探討如何平衡政府與市場關系進而緩解國內市場分割問題[8-10]，對于產業政策是否對國內市場分割具有重要影響并未給出針對性的理論論證和經驗檢驗。此外，已有研究顯示產業政策實施力度過大可能造成政策效果邊際遞減乃至負面效果，如地區間產業結構趨同、產能過剩等[1]，而實施力度過小亦可能造成政策效果不足，所以政策力度的“適度區間”也有待進一步探究。鑒于此，本文首先探討地區產業政策實施力度與國內市場分割程度之間的關系，然后采用門檻模型探究產業政策實施力度的“適度區間”，為更好發揮產業政策作用以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提供重要的政策參考。

一、文獻述評與研究假設

（一）文獻述評

統一大市場和市場分割是一對相對的狀態，猶如一枚硬幣的兩面。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地方政府經濟職能和經濟行為隨著改革向地方分權傾斜而發生了變化，宏觀經濟體系逐漸表現出“諸侯經濟”的特征，導致地區之間商品與資源要素的流動開始受阻，市場分割問題日益嚴重。11-12]從制度因素的角度出發，一些主流觀點認為財政分權和官員普升的雙重作用強化了地方利益觀念，導致地方政府為保護本地資源和稅基各自為戰。1，13]例如，從政府個體的角度來看，在財政分權體制之下，稅收是地方政府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地方政府為擴大稅收利益會更加重視本地企業的生產與發展，從而采取多種手段保護本地企業和本地市場制造稅收洼地，導致市場分割程度加劇。13」從官員晉升的角度來看，在財政分權體制背景下，地方官員之間合作空間狹小，本地政府為了實現地區利益最大化不惜采取“以鄰為壑”的方式發展地區經濟，通過設置貿易壁壘、提高準入條件限制外地企業進人本地，從而保護本地產生租金的企業，維護本地經濟的發展，加劇市場分割程度。1.14]此外，改革開放前實施的趕超戰略也是后來造成國內市場分割的重要因素。[4]

從上述市場分割的起源來看，地方保護等政府干預擾亂市場機制的行為是造成國內市場分割不容忽視的關鍵因素。通常而言，當政府遵循有效市場底層邏輯對市場經濟適度干預時，不僅有助于引導市場有序發展，為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創造條件并提供保障[15-16]，而且有利于形成“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相結合的獨特模式，在多個層面實現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有效運行[15]。反之，若政府過度干預市場經濟，則會對宏觀經濟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例如惡化地區間稅收競爭形成稅收洼地、資源分配存在地區偏祖、省際貿易準入限制提高、區域間產業同構現象加劇等[13.8，17，18]，從而不利于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

對此，已有不少文獻提出了針對性的建議，例如：改變官員激勵機制、加強司法獨立、促進官員異地交流、加強稅收調節機制、發展數字經濟等。8，4，19，2.21]但是作為政府調控宏觀經濟的重要抓手以及發揮政府作用的重要手段，產業政策仍缺少系統性研究，對于如何強化地區政策引導、提升地區產業鏈、發展內驅力沒有過多涉及，不利于產業鏈管理體系的建設，導致產業政策在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中難以充分發揮其作用。因此，本文基于已有研究，進一步從產業政策的角度探討如何在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中更好發揮產業政策的作用，完善現有關于實施產業政策推進統一大市場建設的政策體系。

（二）研究假設

產業政策作為政府調整資源配置、克服市場失靈的工具，其實施目的與初衷旨在促進地區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度化調整，優化社會資源效率的配置，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從當前實行的產業政策支持方式來看主要分為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三種類型。其中，創新補貼一方面可以增加企業的創新投入，降低企業創新風險并提升企業研發積極性[22]，從而提高企業生產率，促進地區間市場整合;另一方面可以向市場釋放積極信號，吸引更多的社會資本對該企業進行投資[23]，從而增加區域的創新產出，促進地區經濟發展，弱化地方保護的動機，緩解市場分割程度。稅收優惠可以緩解企業稅負壓力，將稅收優惠資金轉為內部融資，為企業創新活動注入資金，提高企業科技創新能力和全要素生產率[24-27]，從而降低企業生產成本和臨界貿易成本，幫助企業越過現有的貿易成本限制，增加省際貿易流[28]，促進地區間的市場整合。信貸支持可以幫助企業與銀行建立聯系，使企業獲得更多的銀行貸款和債務融資，緩解融資約束問題[7.29]，從而為企業生產經營注入資金，幫助企業擴大生產經營，以及帶動相關配套產業發展，擴大地區市場主體，不僅可以增強商品和要素的流動密度9，促進市場整合，也可以促進地區企業的分工水平和創新能力，弱化地區市場分割動機[10]。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有待檢驗的假設一：地區產業政策的實施有助于緩解國內市場分割程度，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

整體而言，地區產業政策的實施可以緩解國內市場分割程度，但這并不意味著地區持續加大產業政策實施力度就能不斷促進市場整合。在邊際效益遞減規律的作用下，地區產業政策產生的效果會隨著支持力度的增加而減弱，甚至達到某一程度還可能產生負效應，反之若地區產業政策支持力度不夠可能也難以發揮積極效果。例如，地方政府在對被鼓勵行業提供創新補貼、稅收優惠以及信貸支持等方面的產業政策時，由于政策實施初期符合政策支持的企業數量相對較少，難以對整個地區的產業結構或全要素生產率產生影響。但隨著產業政策支持達到一定規模，被支持企業數量增加就會產生規模效應，如促進投資并轉化為地區或產業層面的全要素生產效率提升，從而推動地區市場整合。然而，隨著產業政策實施力度再次不斷加大，大量企業為了獲取政策支持同時涌入被支持行業。受制于政府與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可能造成資源錯配等不利影響，引發企業走向“以投資換補助”的怪圈，造成過度投資現象，形成產能過剩、地區產業同構等現象[30.31]，從而加劇地區市場分割程度。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有待檢驗的假設二：地區產業政策實施對市場分割的影響存在非線性關系，且存在門檻效應。

二、模型設定、變量構造與數據來源說明

（一）模型設定

1.基準模型

根據地區產業政策對國內市場分割的影響機制，本文借鑒陳剛和李樹[20]的計量模型設定形式，對省市維度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被解釋變量 mseg_ijt 表示t期配對省市（省市i和省市j）之間的市場分割程度; Policy_it 表示t期i省市實施的產業政策力度； 表示影響市場分割的相關重要控制變量； u_ij 表示截面固定效應； w_t 表示年份固定效應； ε_ijt 為隨機干擾項。

2.門檻模型

鑒于地區產業政策實施對市場分割程度可能存在非線性關系，不同水平下的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強度對市場分割的影響作用存在顯著差異，故本文構建門檻模型檢驗不同政策支持力度下對國內市場分割程度的影響，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 Policy_it 表示門檻變量，反映的邏輯是創新補貼、稅收優惠、信貸支持對國內市場分割 （mseg_ijt ）的影響（方向或者程度）分別取決于門檻變量 的取值區間； m 是待估計的門檻值； ?（?） 是指示性函數，在指定區間內為1，小于區間為0，大于區間為2。

（二）變量構造

1.被解釋變量

市場分割程度 （mseg_ijt ）。借鑒桂琦寒等基于“冰川成本”理論發展的“相對價格法”[32]，本文采用12類商品①的零售價格指數用于測算省市間的市場分割程度，同時將市場分割指數乘以100，避免出現回歸系數過小的問題。

2.核心解釋變量

地區產業政策實施力度 （policy_it ）。參照趙卿的做法[33]，由于產業政策在實施時主要借助于創新補貼、稅收優惠、信貸支持等各種優惠手段，故本文選取創新補貼（ Sub ）、稅收優惠 （Tax）^D 信貸支持（Loan）三種最為常見的政策工具作為核心解釋變量，詳見表1。

3.控制變量

借鑒已有研究[12.20.34]，本文引人財政分權 （fisdec_it ）、地區經濟差距（ ecogap_ijt ）、市場規模（ mar_it ）、對外開放度 （open_it ）、交通密度 （transport_ijt ）以及地區 j 產業政策實施力度（ Policy_jt ）六個控制變量，詳見表1。

（三）數據來源與說明

本文使用的數據主要來自國家數據庫、《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財政統計年鑒》《中國固定資產統計年鑒》等，時間跨度為2009—2020年，涵蓋中國31個省份。其中市場分割指數采用Wind數據庫中的商品零售價格指數計算得到;稅收優惠、財政分權度、兩地經濟差距、市場規模、對外開放度、交通密度的數據均來自國家統計局國家統計數據庫；創新補貼、信貸支持的數據來源于2009—2020年的《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和《中國固定資產統計年鑒》。本文對各變量進行了統計性描述，如表1所示。

三、地區產業政策影響國內市場分割的實證檢驗

（一）基準結果分析

本文采用依次加入控制變量的方式實證檢驗地區產業政策對國內市場分割程度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從表2的第（1）（3）（5）列顯示的結果可以發現，在沒有加入任何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創新補貼、稅收優惠以及信貸支持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地區實施創新補貼、稅收優惠以及信貸支持的產業政策可以顯著降低地區間市場分割程度，并且在加入關鍵控制變量后，創新補貼、稅收優惠以及信貸支持的回歸系數符號和顯著性仍未發生改變，表明地區產業政策的實施對國內市場分割的緩解作用仍然顯著存在。因此，本文的研究假設一得以證實。

（二）穩健性檢驗

盡管基準回歸結果驗證了本文的假說，但為了確保研究結論的真實可靠，本文對基準回歸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針對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借鑒已有文獻的做法采用以下方法進行處理：第一，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1期;第二，將所有解釋變量滯后1期;第三，采用工具變量法，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1期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①。

根據表3顯示的結果可以發現，考慮到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不論是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1期回歸，還是對所有解釋變量滯后1期回歸，抑或是采用工具變量回歸，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對市場分割的負向影響依然顯著存在，表明地區產業政策顯著削弱國內市場分割程度的作用是穩健的，由此也證明了基準回歸結論的可靠性。

除內生性問題之外，本文進一步采用以下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替換被解釋變量，采用16類商品的零售價格指數計算市場分割指數;第二，對被解釋變量進行縮尾 3% 處理；第三，由于2020年疫情原因可能影響各地產業政策的實施，從而影響結果的可靠性，故剔除2020年的樣本數據。以上三種方式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可以發現，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依然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表明地區產業政策的實施對國內市場分割的顯著負向作用是穩健的。

從以上結果可以看到，不論是替換被解釋變量，還是對被解釋變量進行縮尾 3% 處理，抑或是剔除2020 年的樣本數據，核心變量的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且顯著，表明地區產業政策的實施對國內市場分割的顯著影響作用是穩健的。

（三）門檻效應

為了驗證地區產業政策實施與市場分割是否存在非線性關系，本文采用門檻效應模型從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三個角度予以實證檢驗。表5為門檻變量的門檻檢驗結果，結果顯示地區產業政策實施力度對國內市場分割程度的影響作用在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方面均存在雙重門檻效應。

基于門檻檢驗結果，本文采用模型（2）進行回歸估計，結果如表6所示。其中，第（1）列是以創新補貼為門檻變量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當創新補貼小于第一個門檻值時，其對市場分割的影響作用不顯著；當創新補貼介于第一門檻值和第二門檻值，或超出第二個門檻值時，能夠顯著緩解國內市場分割程度，表明創新補貼型產業政策的確需要達到一定程度的實施力度才會發揮作用，并且隨著創新補貼水平的提升，緩解市場分割的作用在下降，符合邊際效益遞減規律。第（2）列是以稅收優惠為門檻變量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當稅收優惠小于第一門檻值或大于第二門檻值時，會顯著加劇國內市場分割程度，但介于兩個門檻值中間時，能夠顯著緩解市場分割程度，表明稅收優惠型產業政策實施力度只有維持在一定范圍內才能發揮積極作用，這可能是因為維持適當的稅收優惠可以避免稅收洼地的形成，從而減少地區競爭，緩解市場分割程度。第（3）列是以信貸支持為門檻變量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當信貸支持小于第一門檻值或大于第二門檻值時，能夠顯著緩解國內市場分割程度，但介于兩個門檻值中間時，會顯著加劇市場分割程度，表明信貸支持型產業政策對于國內市場分割存在“S型”關系。這可能是由于信貸支持政策實施初期信貸資金的流入促進資本的形成，為企業開展創新研發活動提供資金支持，刺激技術變革，提升地區競爭力，緩解市場分割程度，但信貸資源在配置過程中容易出現信貸歧視和信貸集中的現象，在信貸資源錯配的情況下極易產生產能過剩以及產業結構的錯誤調整，從而加劇地區市場分割程度。對此，當信貸支持政策實施力度進一步加大后，地區內多數企業都能享受信貸支持政策的效益，從而提升本地區企業市場競爭力，降低地方保護動機，緩解地區間市場分割程度。由此驗證了本文的假設二。

（四）異質性分析

1.政府治理能力異質性

政府治理能力是指政府治理行為的水平和質量，是對政府治理模式穩定性、有效性和合法性的直觀度量[5]，其構成要素主要有政府的合法性能力、透明能力、承擔責任能力、法治能力、回應能力和高效管理能力。政府治理能力水平的高低對于產業政策的實施存在顯著差異，而這種差異可能對市場分割的影響具有異質性。對此，本文進一步將全樣本按照政府治理能力水平①高低進行劃分并進行分組門檻效應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梢园l現，對于不同政府治理能力的地區，稅收優惠、創新補貼和信貸支持三大產業政策對于國內市場分割的影響均存在不同程度的門檻效應和門檻值。從門檻效應來看，主要區別在于高政府治理能力的創新補貼政策僅存在單一門檻效應，其余變量均存在雙重門檻效應。從門檻值來看，高政府治理能力地區創新補貼政策的門檻值明顯低于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的第一門檻值，而該地區稅收優惠政策和信貸支持政策的門檻值卻明顯高于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的門檻值，這反映了高政府治理能力地區對稅收補貼和信貸資源的支持力度較大。

進一步從雙重門檻回歸結果來看（詳見表8），不同治理能力地區關于產業政策實施力度對市場分割的影響關系表現出顯著的差異。首先從創新補貼政策來看，高政府治理能力地區的創新補貼政策均能夠顯著緩解市場分割程度，但超過門檻值后創新補貼政策效果會大幅減弱;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存在雙重門檻效應，并且在低于第二門檻值時創新補貼均能夠顯著緩解市場分割程度，但高于第二門檻值時則不會產生政策效果，表明對于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創新補貼政策力度不宜過大。其次，從稅收優惠政策來看，高政府治理能力地區呈現出緩解－增加－緩解的\"S\"型形態，而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卻是倒\"S”型形態，表明對于高政府治理能力地區稅收優惠力度可以適當加大，以發揮較好的緩解市場分割程度的政策效果，但對于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稅收優惠力度需要在適度區間，過大或過小均不利于緩解市場分割程度。最后，從信貸支持政策來看，高政府治理能力地區與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均呈現出“S”型形態，表明信貸支持政策均需要在適度區間才能發揮緩解市場分割程度的政策效果。

2.經濟發展程度異質性

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會影響該地區產業政策的實施，例如經濟發達地區通常擁有更多的財政收入支持產業政策的推廣施行，導致地區產業政策實施效果具有異質性。對此，本文進一步將全樣本按照地區GDP水平高低進行分組門檻效應檢驗，結果如表9所示?？梢园l現，稅收優惠、創新補貼和信貸支持三大產業政策對于國內市場分割的影響均存在不同程度的雙重門檻效應和門檻值。從門檻值來看，發達地區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政策的門檻值均大于欠發達地區，而創新補貼政策的門檻值卻小于欠發達地區。

進一步從雙重門檻回歸結果來看（詳見表10），不同經濟發展水平地區關于產業政策實施力度對市場分割的影響關系表現出顯著的差異。首先，從創新補貼政策來看，發達地區只有在補貼力度越過第二門檻值之后才能顯著緩解市場分割程度，表明對于經濟發達地區實施創新補貼的力度不宜過小，而欠發達地區無論處于哪個門檻區間均能顯著緩解市場分割程度，但隨著補貼力度的加大緩解效果逐步減弱。其次，從稅收優惠政策來看，發達地區稅收優惠政策介于兩個門檻值中間時會加劇市場分割程度，其余區間則沒有顯著影響，表明稅收優惠并不能緩解發達地區的市場分割程度，而欠發達地區稅收優惠力度低于第一門檻值時會顯著加劇市場分割程度，但高于第一門檻值則會顯著緩解市場分割程度，表明對于欠發達地區稅收優惠力度不宜過小，但過大又會造成緩解效果大幅減弱。最后，從信貸支持政策來看，發達地區存在顯著的倒“U\"型關系，而欠發達地區則存在顯著的負向影響，表明經濟發達地區信貸支持力度需要超過第一門檻值才能達到緩解市場分割的效果，而經濟欠發達地區信貸支持政策對緩解市場分割的效果始終顯著，但最大政策效果依然是政策力度處于兩個門檻值之間。

四、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為了更好發揮產業政策在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中的作用，本文基于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深人探討了地區產業政策與國內市場分割的內在關系，研究結果顯示：第一，地區產業政策實施整體上有助于緩解國內市場分割程度，促進市場統一，但具體實施過程中存在門檻效應，而且這種關系在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中均顯著存在，所以更好發揮產業政策促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作用需關注政策實施力度的“適度區間”。第二，創新補貼力度需要達到一定程度才能有助于緩解市場分割程度，但呈現邊際效果遞減特性;稅收優惠力度需維持在“適度區間”才能有效緩解市場分割程度;信貸支持力度或小規模支持或大規模普及才能有效緩解市場分割程度。第三，異質性分析發現，不同產業政策的“適度空間”在不同政府治理能力和經濟發展水平的地區均存在顯著差異，所以優化產業政策助力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積極效益也需充分考慮地區差異?；谝陨涎芯拷Y論，本文為更好發揮產業政策在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中的作用提出如下建議：

全球范圍內，產業政策是否有效一直是有爭議的熱點。當前，全國范圍內正在規范并統籌產業政策的布局，在推進統一大市場建設背景下，更需要注重對產業政策有效性的評估。在產業政策實施方式的優化方面，需把控創新補貼、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三大產業政策實施力度的“適度區間”。例如，創新補貼政策需達到一定程度后才能發揮促進作用，故應優先加大地區創新補貼的支持力度，但過多會降低政策邊際效應也需關注;稅收優惠政策需維持在一定力度區間方能發揮正向效應，故應合理控制稅收優惠政策的支持力度，避免產生負向效應;信貸支持政策的有效實現形式是小規模的特定領域或大規模的平等普及，避免信貸支持的\"選擇性”偏好。

此外，在統籌產業政策布局方面，需要統籌地區經濟發展，因地制宜制定并實施各類產業政策，優化產業政策促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積極效應。對于經濟發達地區應加大創新補貼和信貸支持政策的實施，避免實施力度過小造成負向效應或無效果，同時適當減少稅收優惠政策;對于經濟欠發達地區應側重創新補貼和信貸支持政策，同時避免稅收優惠政策力度過小等問題。

產業政策布局與統一大市場建設，歸結到底是如何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在政府能力建設方面，我們認為提升政府治理能力，構建更加高效、透明和負責任的政府治理體系，將更好助力產業政策促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積極作用。總體而言，高政府治理能力地區的政策實施效果優于低政府治理能力地區，所以加強法治建設、提高透明度與問責制、優化決策機制、提升行政效率、增強人力資源管理、加強社會合作、改進財政管理等應是未來提升政府治理能力的主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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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can Industrial Policies Better Support the Constructionof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SHAO Yujia1，HOU Huayi2，WANG Guang

（1.Chinese Academy of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Economic Cooperation，Beijing 1OO710，China;

Schol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Liaoning11oo36，Chian;

3.Chinese Academy of Fiscal Sciences，Beijing 10o142，China）

Abstract：Industrialpolicyisanimportantwayforthegovemmenttoregulatethemacroeconomyandplayitsrole.Acurately grasping theintensityanddirectionofpolicyimplementationshouldbethekeyisseforgiving full playtotheeffective market and theefectivegovermmentand promoting theconstructionofaunifiednational market.However，existing studies have not given targetedconclusionsand inspirations.In thisregard，this paper explores the impactofregional industrial policyimplementation on domestic market segmentation based on theoreticalanalysisand empirical tests.The resultsshowthattheimplementationofregionalindustrialpolicieshelpstoaleviatethedegreeofdomesticmarket segmentationasa whole，butthere isa threshold efect inthespecific implementation process.Therefore，inorder to beterplaytheroleofindustrialpolicies，itisnecessrytopayatentiontothe\"moderaterange\"ofpolicyimplementation intensity.Heterogeneityanalysisfoundthattherearesignificantdiferencesinthe\"moderaterange\"inregionswith different govemment governancecapabilitiesand economic developmentlevels，which means that theabove factors should befullyconsidered whenoptimizingthe positive benefitsof industrial policiesontheconstructionofaunifiednational market.Thisprovidesanimportantreferencefortheimplementationofindustrialpoliciesatthecentralandlocallevels to helpthe construction of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Key words;national unified market；industrialpolicy；market segmentation；threshold effect；moderate interval

責任編輯：蕭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