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購買社工服務背景下社工機構和社區的互動關系研究

當前，政府購買服務已成為一種重要的公共服務供給方式。其中，社會工作機構作為社會福利供給主體的一員開始走人公眾視野，承接了大量社會公共服務。由于社會工作服務的專業性和獨特性，政府購買社工服務得到國家政策的大力支持，成為我國政府治理轉型和社會管理創新的有益嘗試和制度化選擇[12012年，民政部、財政部出臺了《關于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的指導意見》[2，明確社會工作服務是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重要內容之一。雖然政府購買社工服務對社會發展起積極的作用，但是也有研究表明，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過程中存在社工服務行政化、內卷化、缺乏健全的制度體系和監督機制以及政府購買中的多元主體之間角色模糊等問題[3]。這意味著將社會工作機構納入福利供給體系，從頂層設計到落地實施還需要解決相當多的實踐問題。具體到項目實施層面，考慮到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最終是在社區這一場域進行運作，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的互動關系對服務開展和服務效果影響重大。

盡管國內學術界對政府購買社工服務的模式、問題以及建議措施等相關研究也是較為豐富的，但是以一個具體項目為例，從微觀視角分析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互動關系的研究較少。本文以政府購買W項目為例，用質性研究方法開展了此項研究，具體探討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的互動關系，分析互動關系中出現的問題，并嘗試探索更為優化處理兩者關系的建議，以更好地服務社區居民、治理社區。

一、研究方法

W項目是從2019年開始，由X區政府出資購買，市、縣級財政按 1：1 的比例，各級政府通過公開招標的方式，由社會組織進行承接和運營，每個項目每年給予7.5萬元經費。該項目要求必須引入至少兩名專業社工，不斷補充和完善服務管理隊伍，豐富社區居民尤其是青少年和老年人的社區生活。2020年 R 社工機構中標，負責X區中四個社區的居民服務并配合社區居委會進行社區治理。筆者以R社工機構實習生的身份入駐X區中的Z社區，開啟為期三個月的實踐與研究，并對Z社區居委會工作人員、駐點Z社區的社工以及積極參與社區活動的居民共計七人進行了訪談（見表1）。

二、W項目進程中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的互動呈現

（一）項目初期：專業服務入場中的公信力資源積極單向依賴

在項目初期，面臨著進入服務場域的問題，社工機構和社區的資源占有情況決定了此過程中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互動中呈現最多的是資源的依賴。對于剛進人社區的社工機構而言，公信力資源尤為不足，不少居民甚至認為社工是“騙子”。

對于社區居委會而言，公信力資源恰恰是他們所具備的，社工想盡快開展服務需要社區居委會的“背書”。

從項目初期雙方的互動可以看到，社區居委會的人力和公信力資源幫助社工與居民建立信任關系，社工所提供的專業服務可以豐富居民的社區生活。但總體來說，主要呈現出的還是社工機構對社區居委會公信力資源的單向依賴，這種單向依賴是積極的，它使社工機構能在最短時間內獲得居民的信任，從而可以開展社工服務工作。

（二）項目中期：行政任務中的人力資源消極單向依賴

項目中期，社區居委會傾向于把自己的行政任務轉移給社工，因為社區居委會行政任務較重，而人力資源有限，就會把社工當成一種人力資源，并依賴這種人力資源來完成自己的行政任務。但是這種依賴帶有強制性意味，而且加重了社工的工作負擔，引發種種沖突和矛盾，呈現出消極的單向資源依賴。

因為目標的一致性，雙方相處表面上仍保持和諧，給社區居民提供服務的步伐保持一致，但矛盾和分歧在這一階段表現得仍然比較突出，并且沒有很好地得到解決。

（三）項目中后期：行政任務與專業服務博弈中的被動雙向資源依賴

在項目中后期，雖然社區居委會有自己的行政任務，社工有自己的專業服務，但是為了雙方共同的工作目標，雙方還是在博弈的過程中形成了一種默契社工需要社區居委會的支持，社區居委會需要社工幫忙做活動，兩者需要經常互動，于是雙方都做了一些改變，逐漸探索出相處之道，適應與對方的相處，便形成了一種被動的雙向資源依賴。

項目中后期社工與社區居委會之間的矛盾逐漸緩和，但是這種緩和很明顯也是社工的一種妥協和退步，社工把自己當成社區居委會的“下屬”，積極主動地選擇接受社區居委會交給社工的行政工作，從而進一步得到社區居委會的支持，以達到更好完成工作任務的目的。

（四）項目后期：專業服務中的資源生產與依賴排斥

項目后期階段，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的工作配合度得到了促進和提升，社區工作人員也變得更加主動去支持社工的工作。但在這個階段，社工經過長時間的社區工作，已經積累了一定的資源，例如公信力資源，對社區居委會的依賴度減少，而社區居委會仍需要社工提供專業服務以及幫助處理行政工作，此消彼長的情況下，社區居委會更表現出對社工資源的依賴，因此社工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了依賴排斥。

三、社工機構與社區的互動關系類型分析

（一）合作

從合作的本質上來說，互動雙方的地位平等，且遵循自愿和互利的原則。從社工機構和區政府正式簽約，社工入駐社區后，社工機構和社區居委會相當于在政府的指導、協調和管理下開始合作，單純看兩者所處地位是平等的。從項目運行的整個過程來看，雙方有共同的目標，都旨在為社區居民提供良好的服務。在本文中，合作關系是基礎。

（二）交換

本文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的交換關系，實際上指的是社工與社區在項目具體運營中會產生資源交換行為。在服務活動正式開始時，社工機構擁有的是社區所不具備的專業能力，社區擁有的是社工不具備的社區人力資源以及所屬社區的有效資源，例如居民對社區的信任等。二者所擁有的這兩種資源都非常重要，只有通過交換才能實現利益最大化，即 1+1gt;2 。即使是社工在自我妥協下完成額外的社區行政工作，這也是一種交換，目的是讓社區居委會對社工滿意度增加，能更加地配合和支持社工的工作，從而順利地完成工作任務。

（三）沖突

沖突是客觀存在的，因為互動雙方始終是具有差異性的。從W項目的運營過程中可以發現，社工與社區居委會的沖突，從始至終都客觀存在著。社區居委會對社工服務的評價會直接影響到政府是否會把機構列人繼續合作的名單里，從這一點看，雙方的關系已經出現不對等。在后續的服務過程中，雙方對社工這一群體的認知存在差異，無可避免地會引發沖突。

（四）順從

順從表現的是一種態度和行為傾向，在行動上依照別人的意愿，在態度上保持不違背，不反抗，是一種滿足他人要求的行為。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在W項目中比較突出的一個互動關系類型是順從。在本文中，通常是社工對社區居委會表現出順從。究其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社區有效資源的重要性，尤其是公信力資源；二是社區評價的關鍵性，這是政府衡量是否繼續和社工機構合作的一個重要條件。通常情況之外，社區一定程度上也會順從于社工，一方面是響應政策要求，符合時代趨勢發展的要求；更重要的一方面是為了滿足社區的內在需要，社工可以提供更加豐富且專業的服務，滿足居民需求。

（五）疏離

本文中社區與社工的疏離關系模式指的是雙方在情感上的故意遠離，從而在行動上表現出的“公事公辦”。由于資源的不對稱性，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任務，社工會表現出順從的一面，但是從情感上來說卻想躲避，社工每次和社區接觸就會給自己帶來額外工作。因此，社工在社區已經立足后，除了必要的公事需要和社區溝通外，會盡量減少主動找社區的次數，而社區也能感受到社工的情感變化，但是社工不歸社區居委會管轄，他也不好強求，于是也就減少和社工除公事外的溝通。雙方雖然目標一致，相互配合，但是從情感上而言，雙方并沒有走進對方內心，存在疏離的關系類型。

五、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政府購買社工服務是我國政府轉變職能、創新社會管理制度上的有益嘗試，在滿足人民多元化需求，促進社會治理創新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社區居委會和社工機構是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背景下涉及具體落實社工服務的重要主體。社工機構開展社會工作服務的落腳點是社區，社區居委會是社區內公信力最高的一個自治組織，因此社工機構需要社區的支持，彼此相互合作，才能順利地在社區開展社工服務，所以能否處理好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之間的互動關系，對于社工提供服務的專業性、服務的成效以及社工機構本身的發展都至關重要。

本文以政府購買的W項目為例，重點探討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在實際項目實施過程中的互動狀況，可以發現在項目初期，雙方都維系著合作的心態，社工機構借助社區居委會的公信力資源進入社區，展開了社工服務的前期工作。在項目中期，社區居委會和社工互動增加，但社區居委會由于行政任務重，便依賴于社工機構的人力資源，在無形中增加了社工的工作量，引起社工不滿，從而產生矛盾和沖突。項目中后期，為了更好地達到彼此的工作目標，完成工作任務，社區增加了對社工的支持力度，社工也默認承擔起部分行政工作，雙方在改變中適應，產生被動的雙向資源依賴。項目后期，隨著社工掌握資源的不斷積累，社工對社區居委會的依賴度降低，社區居委會仍然需要社工的幫助，于是社工在提供專業服務中出現了依賴排斥。在項目運營的整體過程中，社工機構與社區在合作的主線下夾雜著沖突、順從、交換與疏離的互動關系類型。

（二）建議

要想充分發揮政府購買社工服務的作用，必須先處理好社工機構與社區之間的互動關系。從W項目的整個運營過程可以發現社區和社工的互動還存在許多問題，這些問題單靠某一主體的改變是無法解決的，因此促進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建立良好互動關系需要多方主體的共同努力。

政府層面需要加強頂層設計，完善購買體系，明確各主體之間的職責，避免因主體工作不均產生推諉或矛盾現象，為社工機構與社區居委會構建良好互動關系提供制度上的保障。厘清社區職責，減輕社區負擔，讓社區居委會充分發揮自治組織的職能，而不是逐漸加深社區居委會的行政性色彩，為社工服務“行政化”和“內卷化”問題的出現提供機會。

社區居委會層面要分清工作界限，明確主體責任，盡量避免把屬于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職能的工作交給社工處理，明確社區居委會與社工在項目運營過程中的主體責任，有利于減少雙方在互動中產生的摩擦，同時加強支持力度，放寬工作空間，給社工開展服務營造一個良好的氛圍，提高社工的獨立性和參與積極性，讓彼此在合作中成長進步。

社工機構層面要增強社工能力建設，提高服務質量，這是社工立足社會，贏得尊重的根本。社工機構需要對社工進行培訓和指導，不斷提高社工的專業綜合能力。社工機構對社區資源的強依賴性導致社工機構沒有充分獨立的地位和話語權，因此社工機構可以尋找可替代資源，例如向企業募資、公眾捐贈等，減少社工機構對社區的強依賴性。

參考文獻

[1]張興杰，肖小霞，張開云.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實踐檢視與未來政策選項].浙江學刊，2013（05）：198-203.

[2]民政部財政部關于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的指導意見[J].大社會，2019（02）：66-68.

[3]郭仙芝，楊淇.社會工作的行政化現象研究-以廣州市N街道政府購買社工服務項目為例Ⅲ].甘肅開放大學學報，2025，35（01）：36-41.

本文得到以下項目支持：安徽開放大學2024年度老年教育研究課題“老年人力資源開發的影響因素與推進策略——以長三角地區為例”（LNJY2024ZD01）。

（作者系安徽開放大學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