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監測技術在心理健康領域的應用探究

[中圖分類號]R-0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565（2025）06-0751-07

DOI：10.12026/j.issn.1001-8565.2025.06.11

Research on theapplicationof remote monitoring technology inthe field of mental health

LIU Haoyang1，DENG Qigang2

（1.Department ofSociological Studies， UniversityofSheffeld，SheffieldS10 2AH，UK; 2. Institute of Psychiatry，Psychology amp; Neuroscience，King's College London，London SE5 8AF，UK）

Abstract：With the advancement of the“healthy China” strategy and the shift from a disease-centered approach to a people's health-centered philosophy，smart healthcare，as an emerging technology，has entered the public view and is gradually being applied to address practical health issues. As a key component of smart healthcare，remote monitoring technology，carred by wearable devices and smartphone sensors，has been widely applied in numerous countries worldwide for the entire process of mental health monitoring，prevention， andtreatment，demonstrating huge development potential. Taking the European digital health platform RADAR-base as an example，through remote data collction and analysis，remote monitoring technology has not only become a bridge connecting doctors and patients，enabling remote real-time assessment of patient's health status，but is also becomingan important driving force for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European healthcare systems.However，this technology still faces several issues such as low accuracy of monitoring data， ambiguousequipment classification，and induced potential technology anxiety.Using thestrengths， weaknesses，opportunities，and threats （SWOT）model for systematic analysis，this paper explored the potential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of applying remote monitoring technology to mental health issues， providing a referenc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smart mental health technologies.

Keywords：remote monitoring technology;smart healthcare;mental health

心理健康疾病呈現高患病率、高致殘率、高自殺率、高復發率及高疾病負擔的特點，心理健康已經成為公共衛生領域的重要議題。對此，《“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明確提出加強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設和規范化管理。

在傳統的醫療過程中，心理疾病的評估與治療主要以實體的醫療機構為依托，由醫生提供問診、隨訪、咨詢等綜合性服務。由于公眾對心理健康問題認知不足，或存在“病恥感”等問題，多數患者未到專業機構尋求幫助。心理健康疾病的治療流程耗時長、費用高，僅有少數患者能得到充分治療。此外，心理疾病的臨床觀察和診斷需要依靠患者或監護人報告，存在一定的主觀誤差，且無法精確、客觀地測量患者在后續治療中的藥物反應，以及面對社會環境因素變化時心理健康狀態的變化[1]。因此，需要嘗試更多方法和技術，更有效地評估和追蹤心理健康。

隨著人工智能和大數據技術的迅猛發展，醫療行業正迎來一場空前的技術變革。微型傳感器、物聯網、5G技術的發展使大量小型化、輕量化移動醫療設備相繼涌現。遠程監測技術（remotemeasurementtechnology）以智能設備為依托，與醫療監測功能逐漸融合并廣泛應用于日常生活。通過GPS定位、藍牙連接、社交網絡活動、屏幕使用時間和通話數據等信息，智能設備可以評估個體在其日常生活環境的行為表現，以建立一種新型的、客觀的與個人心理健康的聯系，最終幫助完善心理健康檢測的全流程。智能設備可以提供包括癥狀的早期發作以及用藥依從性等相關數據，對治療結果進行評估，并預測舊病復發，從而在數據層面上提供個性化醫療。從醫患層面來講，智能設備所記錄的大量數據將提供豐富、全面的患者健康總覽，推進更加全面精準的疾病信息預測分析，改善患者的就醫體驗，降低醫療成本，為尋找一種更加客觀、有效的心理健康檢測和治療方法提供可能。

目前，遠程監測技術在心理健康領域多處于試驗階段。本文以RADAR-base疾病和復發遠程評估數字健康平臺為例，采用SWOT分析法，即以態勢分析法為分析框架，提出了遠程監測技術應用于心理健康研究實踐中面臨的優勢（strengths）劣勢（weaknesses）、機遇（opportunities）和挑戰（threats）。

RADAR-base成立于2019年，是歐洲創新藥物計劃（InnovativeMedicinesInitiative）的重要依托，是由歐洲制藥工業協會聯合會（EuropeanFederationofPharmaceuticalIndustriesandAssociation）和歐盟合作資助的移動醫療數字化平臺。旨在實時收集和管理來自可穿戴設備、智能手機的傳感器數據以及來自用戶自我評估（self-report）的數據，包括但不限于問卷填寫和音頻測試。目前，RADAR-base已用于多種研究場景，其中包括重型抑郁障礙（majordepressivedisorder）和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等心理健康問題[2]。

SWOT分析法，是一種廣泛應用的結構化分析方法，將分析對象所具備的資源和能力與外部競爭環境相匹配，為項目決策提供依據。使用SWOT模型對當前遠程監測技術在歐洲實踐案例中的結構進行分析以及潛在風險進行預警，將為遠程監測技術在中國心理健康領域的應用發展和臨床護理實踐提供一定參考依據。

1遠程監測技術在醫療領域的發展與應用

在智能傳感器、人工智能、5G網絡和機器學習技術的支持下，遠程監測技術正在被積極應用于醫療的各個領域。智能設備通過對患者癥狀和日常行為的監測、數據網絡上傳、平臺存儲分發及分析可視化，能夠將患者數據綜合應用于醫療領域與生活情景[3]。

從廣義上講，遠程監測技術的載體包括任何具備實時遠程數據接收與分析能力，能夠實時收集并量化個體在其日常生活中產生的活動數據的智能設備，包括智能手機、手表，無創或微創的生化和多模態監測裝置，如微針、注射器等。數據收集可以通過用戶主動輸入，例如生態瞬間評估（ecologicalmomentaryassessment）和記錄情緒日志，也可以通過嵌入式傳感器與設備交互，記錄例如心率、皮膚電導、睡眠和運動，及設備元數據一屏幕使用時間、應用使用情況和通話日志等，進行被動的數據收集，然后提取數據特征以輔助判斷個體的心理狀態[1]。

通過跟蹤、存儲和共享患者數據，遠程監測技術為臨床病情評估提供了更多的參考依據。目前，借助可穿戴設備，遠程監測技術收集的大量數據蘊含豐富的病理信息，可建立對于臨床判斷有巨大價值的疾病預測預警模型。在心肺相關領域，遠程監測技術在移動監測心力衰竭（heartfailure）方面取得重大進展。隨著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在吸收和整合多維多模態數據以及創建準確預測模型方面的積極應用，患者的血壓、心率變異性、呼吸模式和其他生理參數都可以通過可穿戴和植入式設備進行實時收集，現有研究顯示部分平臺算法檢測心力衰竭的靈敏性可以達到 76%～88% ，特異性可以達到85%^[4] ，可以幫助識別心力衰竭的早期癥狀，減少急性事件的發生，并為治療團隊提供參考。以遠程監測技術為依托的設備不僅可以提供智能提醒，還可以提供個性化健康建議，優化患者的自我管理，改善整體就診治療流程。

人體是一個動態變化的整體，對關鍵生理指標的理解不能局限于靜態孤立地解釋，而需要進一步進行動態的相關性分析，量化人體的整體狀態，給出具有臨床意義的指標。遠程監測技術極大提高了醫療保健和康復領域獲取信息和診斷的能力，為縱向量化健康和疾病，提供了一個基于臨床、數學、動態數據分析等多維方法的新研究范式，成為連接醫生與患者的新橋梁。目前，在心理疾病及康復領域，有關遠程監測技術應用與倫理的探討有限，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人們生活節奏不斷加快，公眾心理和精神障礙問題日益凸顯。然而，大部分存在心理疾病的患者并沒有明顯的外在變化，部分患者未能認識到自己的心理健康問題，或選擇逃避，因此積極推動心理健康監測和評估勢在必行。

2基于RADAR-Base遠程監測技術在心理健康領域的應用

臨床常用的心理測評方法包括觀察、唔談和心理成套測查，其測評結果不僅需要經過專業醫生進行分析，且容易受到被試者主觀因素和患者自述影響。目前，歐洲各國正在進行智慧醫療的實踐，以彌補傳統診療方式的局限。RADAR-Base疾病和復發遠程評估數字健康平臺通過遠程監測技術持續的數據收集，為心理疾病的評估和診療提供了參考。

2.1優勢：便捷、全面的健康監測

根據不同心理疾病類型，基于RADAR-base的遠程監測技術提供了個性化的健康監測方案。

抑郁癥是全球范圍內發病率最高的一類精神疾病，重度抑郁癥（majordepressivedisorder）是全球殘疾、自殺和疾病負擔嚴重的重要原因[5-6]。抑郁癥患者經常需要面對一系列消極社會因素，如生活質量下降、職業功能喪失、社會融入差，并伴隨其他共發精神問題，如焦慮癥和酒精或藥物依賴。第一次重性抑郁發作后復發的風險為 50% ，且后續二次復發風險很高，抑郁癥的臨床診斷，目前主要依靠醫患面對面的溝通和量表評估，并且一般要求患者回憶較長時間內的精神狀態，容易受到患者當前精神狀態的影響1；個體對于藥物治療的反應也存在很大差異，迫切需要增加精準的個性化定量評測指標來輔助臨床診斷，并關注后續的復發問題。當前RADAR-base正致力于通過更頻繁的健康追蹤評估，識別用戶潛在的抑郁復發信號，如行為、晝夜節律、壓力或癥狀變化，及時干預預防復發。

注意缺陷多動障礙（ADHD）是一種常見的心理疾病，發病率為 4.9%～6.6% ，核心癥狀包括注意力缺陷、多動及沖動，大多數患者伴有額外的共發精神健康問題，表現為焦慮、抑郁和睡眠不良。成人ADHD有廣泛的功能損害，在個人安全方面，成人ADHD可能導致危險駕駛、冒險行為、藥物濫用以及增加工作場所事故的風險，給個人學業、職業、社會經濟地位帶來嚴重影響。但目前ADHD作為一種神經發育障礙，其病因、發病機制尚未完全清晰。遠程監測技術可以收集大量ADHD用戶的健康數據，這些數據包括ADHD和其共發障礙的癥狀以及健康行為，如運動、睡眠等，通過長期、詳細、頻繁地記錄8，不僅可以幫助臨床醫生更輕松、高效地分析診斷，還可以幫助研究者從不同角度探索ADHD的生理病理變化以及相互作用機制。

相較于傳統的就診流程，即患者需要到專業機構就醫診斷，數字健康平臺與遠程監測技術為患者自我評估提供數據參考，有助于心理問題自測和預防。從心理疾病的評估檢測來看，遠程監測技術的優勢在于，可以全天候實時收集患者在日常情景下的行為模式以及生理指標，以記錄患者全面的患病軌跡，輔助醫生作出更準確的臨床判斷。

此外，遠程設備能夠監測日常行為活動。有研究[9-10]使用遠程監測技術對2O名ADHD患者與20名未患有ADHD的個體進行為期十周的主動（包括填寫問卷和認知任務）與被動（使用手機傳感器反饋數據）監測，包括睡眠、飲食、工作時長等情況。通過行為活動反映用戶心理健康狀況，將數據上傳至大數據中心，以供科學評估。遠程監測技術可以輔助體征信息的收集，實現精神壓力的早期監測。當情緒波動時，人體器官受到神經系統和激素影響，會在呼吸、血壓、脈搏等方面產生不同反饋，這種直觀的生理監測數據信號有助于評估個體的身體健康狀態，預防復發。這些優勢為遠程監測設備在中國的研發和使用提供了理論和實踐參考。

2.2劣勢：監測數據精確度存在問題

根據RADAR-base平臺目前的數據來看，遠程設備收集數據的準確度受用戶影響大；監測技術收集數據依賴于患者對設備的高頻率使用，但心理疾病本身可能會引起患者設備使用困難。對于抑郁癥患者來說，因疾病所導致的持續情緒低落和快感缺失等癥狀可能會嚴重影響其設備使用與互動程度[1]。患有ADHD的個體通常很難保持注意力，表現為組織困難，跟進指令、記住日常任務等困難。當前遠程監測技術可以實現連續、實時的數據收集，但仍然需要患者以一定頻次操作設備，比如定期填寫問卷，定期充電和解決可能的設備故障。此外，意大利和英國的患者報告了病恥感對于數據準確的影響，患者可能會因為恐懼、羞恥等情緒，減少記錄發病情況，影響數據采集的準確性[12]。遠程監測數據是否精確、有效，也會影響患者使用設備的頻率。癥狀監測的準確度越高，患者越愿意使用測量設備，如果患者持懷疑態度，他們的設備使用頻率往往較低[1，從而進一步降低數據的準確性。

整體來看，遠程監測技術仍然處于發展階段，集中于生理健康監測和識別；在心理健康監測方面，主要關注心理疾病的表征預警，輔助評估和診斷。盡管新技術已在歐洲產生一定的影響力，但更多集中于學術研究和設備研發。RADAR-Base在歐洲實踐中遇到的問題為中國發展遠程監測技術提供了經驗。

2.3機遇：智能時代的技術支持

智能設備在歐洲的廣泛應用為行為數據的收集提供了重要支持。當前，基于RADAR-base的遠程監測技術在心理健康檢測中主要通過智能手機的通話模塊、加速度傳感器、揚聲器、藍牙模塊和GPS系統采集語言、行為和體征信息，如心率、睡眠質量、有氧運動水平等；應用（Apps）和內置傳感器的配合可以在用戶沒有任何技術技能支持的情況下，完成數據的上傳回收并通過授權劃分的安全域進行存儲和管理[2。通過RADAR-base，研究人員可以得到患者的原始數據，進而通過統計學的特征分析，以及大數據模型建立對于特定心理健康病癥的評估模型[1]

當前，中國人工智能技術和大數據技術的快速發展，為心理健康的遠程監測提供了強大的技術支持。通過智能算法，系統能夠從大量數據中識別用戶情緒、壓力等心理狀態的變化。2024年，中國人工智能產業規模已接近6000億元，涵蓋多個領域的數據采集和智能化分析，可以為中國的心理健康監測，在歐洲研究基礎上提供前所未有的數據支持和算法創新。此外，中國已建成全球規模最大、技術領先的5G網絡，5G技術極大地提升了數據傳輸速度和穩定性，可以為心理健康遠程監測中的實時大量數據傳輸提供堅實保障。

近年來，由工信部、國家發展改革委等八個部門聯合頒布的《“十四五\"智能制造發展規劃》《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強調了加快數字社會建設步伐，為遠程智能設備的發展提供了政策依據；科技部等六部門印發的《關于加快場景創新以人工智能高水平應用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推進智能技術應用于更多場景；《“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與“互聯網 + ”的概念融合，提出讓群眾在家門口能享受優質醫療服務，這些政策的支持進一步為遠程監測技術在公眾健康和心理健康領域的應用提供了機遇。

2.4挑戰：設備兼容與臨床應用有待完善

基于心理健康領域疾病的不同特點，患者對于遠程監測技術的適應與使用至關重要。在臨床應用中，患者的依從性及設備使用規范會影響設備的實際效果，這對遠程技術的實際應用提出挑戰。當前，RADAR-base的支持設備對用戶有一定的技術要求。心理疾病所涉及的人群范圍廣，年齡差異大，受教育背景不同，老年和兒童患者往往難以掌握復雜的操作機制，繁瑣的使用要求客觀上導致了用戶退出率的增加[13]。因此，在遠程技術推廣的同時，需要加強宣傳和教育，通過培訓提升患者的數字化技能，幫助患者更好享受新技術所帶來的便利。

目前患者可穿戴設備主要包括智能手環，需要與智能手機以及相關的手機應用進程配合，在實際推廣過程中，設備型號繁雜，兼容性和集成性差，無法多平臺共享；不同智能手機和穿戴設備之間的傳感器精度也不同，所產生的數據無法融合使用，給后續的數據處理和應用帶來諸多阻礙，碎片化的數據也難以成為臨床判斷的直接參考[13]。由此可見，在遠程醫療的發展初期就應該設立統一的標準，確保設備和系統之間的兼容性，同時推進數據共享，加強不同企業與醫療機構之間的合作互通，形成完整的生態鏈條，在實現科研價值的同時，實現臨床價值，造福患者。

3遠程監測技術在心理健康領域實際應用中的倫理問題

近年來，關于智能設備在健康監測領域應用的倫理問題在全球范圍內獲得廣泛關注。設備歸類、影響、管理、應用等方面的倫理問題值得進一步探討。

3.1遠程監測設備的歸類問題

遠程監測技術設備的歸類模糊。以RADAR-base為例，其所依托的遠程設備在提交研究倫理委員會審核時，就因其歸類問題廣受爭議。其研發團隊認為設備不屬于醫療器械，但根據歐洲聯盟醫療器械法規（EUno2017/745，MDR），用于診斷、預防、監測、預測、預后、治療或緩解疾病的相關設備都應按照醫療器械標準審核，關于遠程設備的歸類在歐洲各國仍然沒有達成一致，導致其在進一步的臨床應用中飽受爭議。

中國法律意義上的智能穿戴設備與醫療器械之間的區別，主要以《醫療器械監督管理條例》《醫療器械注冊與備案管理辦法》和《移動醫療器械注冊技術審查指導原則》為參考。目前還沒有相關法律對遠程心理監測技術平臺和相關設備進行歸類。在發展遠程醫療技術時，還需積極完善法律法規，從法律層面明確遠程醫療的定義、責任劃分、服務質量標準等，確保其在合法合規的框架內推進。

3.2引起并發心理問題

可穿戴設備可能會引起并發心理問題。研究顯示，癲癇患者對于智能設備的使用意愿較高，80% 的癲癇患者愿意使用遠程監測技術追蹤病情，但對于癲癇的偏見和污名化增加了患者的焦慮[14]。在歐洲案例中，有患者提出，佩戴遠程監測技術設備如同“給自己打上標簽”，仿佛在時刻提醒自己是一位心理疾病患者。這種擔憂不僅涉及他人對個體狀況的判斷，還包括患者對于自身的認知和感受，即自我污名化，這可能增加患者在社交時的壓力。中國患者也面臨心理疾病引發的病恥感問題，部分患者因心理健康問題感到羞恥，擔心歧視，不希望透露自己的治療經歷與身體狀況[15]。因此，遠程監測產品的設計應該努力更貼近日常生活，例如使用市場常見的穿戴類型產品模型，如智能手環、手表等。同時也應倡導大眾對于心理疾病的認識，提高心理健康問題的社會重視度和接受度，消除對于心理疾病的歧視和偏見，減少患者在心理健康管理中使用技術的焦慮。

穿戴設備預警對于部分心理疾病癥狀預防來說至關重要，甚至可以避免嚴重后果。設備預警可能是一把雙刃劍，就RADAR-base的支持設備而言，其預警的準確性仍然有待提高，有時甚至會發出虛假警報。這不僅不能減輕患者痛苦，反而增加了患者的“數值焦慮”和恐懼情緒，因為他們害怕收到來自監測設備的負面信息[12]。關于穿戴設備的使用反饋指出，部分患者傾向于在特定時間內接受反饋，與此同時，部分患者期待收到實時反饋8。這些患者需求為穿戴設備可增加的個性化功能提供了參考。在涉及監測設備的提示和反饋的過程中，可以嘗試將信息反饋的主動權轉交至患者手中，或提供更溫和的預警方式，減少患者焦慮。在應用設計方面，可以適度對發放的問卷進行針對性地改進，例如隱去問卷標題，調整詢問方式以及在問卷中提供積極的情緒反饋，從而降低患者因信息反饋導致的消極情緒，也可以在用戶使用界面上采用日常化的語言避免患者聯想到臨床情景。另外，也可以考慮將設備預警轉人醫生的數據系統，由專業人員進行判斷，減少錯誤預警的同時，防止過多的提醒干擾患者的正常生活，減少患者焦慮。

3.3隱私保護與數據安全問題

遠程監測技術帶來的便捷背后，是互聯網與大數據的支撐，復雜的智能架構極易出現漏洞，數據的泄露和濫用將對患者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部分歐洲國家的患者同意數據與家人和醫生共享，但英國的一項調查反映了患者傾向于更嚴格的數據保密[12]，因此遠程技術設備必須在遵守嚴格技術規范的同時，考慮患者對隱私保護與數據安全的要求。

中國關于個人健康醫療數據隱私安全保護的基本制度框架已經形成，有關健康醫療大數據發展相關的規范相繼出臺，包括《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促進和規范醫療大數據應用發展的指導意見》《國家健康大數據標準、安全和服務管理辦法（試行）》等。從制度體系結構來看，當前關于患者隱私數據保護的政策多為原則性、倡議性表述，但關于患者隱私數據的內涵、適用、違法處罰等具體細節表述不足。此外，對于心理疾病患者隱私數據的分享范圍和使用邊界應非常謹慎，可以嘗試開展先導性實驗，獲得患者對于數據收集的反饋并作出改進。在進行遠程監測技術數據研究時，應明確向參與者說明哪些數據會被收集，數據將被如何使用，以及誰有權訪問這些信息。并從國家層面建立適用于遠程監測技術行業特征的數據安全法律法規，不斷規范數據使用，讓患者使用無憂。

3.4人的主體性與技術迷思問題

技術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是人類有意識有目的的創新成果，但技術的“兩面性”特征也提醒人們，以批判的眼光去看待技術的發展，探索出一條技術服務于人的科學道路。智能設備的使用固然減少了主觀因素在心理疾病診療中的影響，但加劇了人類對算法技術的依賴。意大利和英國的數據反饋了移動醫療技術有可能在某些日常活動中增加患者的獨立性，但也會增加其對技術本身的依賴性[12]，導致用戶過度關注數據變化而忽略了身體的直觀感受。

馬克思在《188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點明了人的異化，即人被自己所創造出來的東西所奴役。技術產品與人的主體性背離，削弱了人的主體性特征，逐漸成為控制人的工具。這提醒人們，在遠程監測技術發展應用過程中，應引導患者在數據監測與身體直觀感受之間找到平衡。例如：在設備設計中增加提示，在用戶使用前或在監測界面提供簡易的教育內容，提醒用戶不僅關注數據，還要重視自身的身體反應。在應用中加入記錄身體感受的日志功能，用戶可以寫下每日的身體狀態或情緒感受。通過日志記錄，用戶可以不斷探索數據與身體直觀感受之間的關聯，增加對身體信號的敏感度。鼓勵用戶與醫療健康專業人士交流，減少對數據的依賴，在關注數據的同時根據醫生建議進行健康管理。在遠程監測技術發展實踐的過程中，只有明確人的主體性，秉持技術服務于人的初心，技術才能真正實現“促進人的健康”的目標。

4結語

健康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必然要求，而技術的迅猛發展則為實現這一自標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本文通過對歐洲遠程監測技術在實際應用中的SWOT分析，以他山之石為心理監測設備和平臺在中國的研發應用提供了一定參考。遠程監測技術在心理健康領域的市場前景廣闊，未來潛力巨大。目前，遠程監測技術尚處于發展階段，共享平臺建設尚不完善，需要明確的法律保障。針對新技術引發的心理健康問題、隱私保護與數據安全性問題，以及數據依賴問題，都需要更加嚴謹的技術設計和考量。在發展遠程監測技術的同時，關注技術帶來的倫理問題，才能推動其在心理健康領域的高質量發展，確保其在未來走向個性化與智能化的同時，真正服務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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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5-20修回日期：2024-12-28編輯：張茜，吉鵬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