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理論邏輯與實踐路徑

一、問題的提出

2005年8月15日，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首次提出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科學理念。2021年4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建立健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的意見》指出，堅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加快完善可持續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強調，必須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劃發展。[2]當前，人民對優美生態環境和優質生態產品的需求更加強烈，生態產品的生態價值、經濟價值、社會價值日益凸顯。鄉村地區是我國生態資源的富集區，蘊藏著豐富的生態產品。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助推“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轉化的重要實踐抓手，更是貫徹落實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重要內容，對推動鄉村振興和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義。近年來，學界圍繞生態產品的涵義、價值及其實現路徑與模式等進行了深人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3-5]鄉村生態產品可以理解為在充分保護鄉村生態環境以及尊重鄉村發展規律的基礎上，通過開發利用鄉村生態資源所提供的綠色、環保、健康、可持續的一系列產品和服務。但從目前來看，在推動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過程中仍面臨一些問題，如權屬不明、核算評估方法不一、生產經營不善、交易變現不便等，制約著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要依靠技術創新破解綠色發展難題”。伴隨著互聯網和移動通信技術的迭代更新，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等數字信息技術推動著傳統的生產經營方式、管理與服務模式的改革重塑。2023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指出：“推進數字技術與生態文明建設深度融合，建設綠色智慧的數字生態文明，加快數字化綠色化協同轉型。\"[6]2023 年12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家數據局聯合出臺《數字經濟促進共同富裕實施方案》，強調推動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讓全體人民共享數字時代發展紅利。[7這一系列相關文件和規劃，為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創造了良好的政策環境。在理論上應如何認識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在具體實踐中又該如何依托數字技術來推動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對此進行嘗試性分析具有重要意義。

二、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理 論邏輯

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加快了經濟社會各個領域的數字化轉型。在數字化轉型的浪潮中，鄉村生產生活發展也亟須數字賦能，并在可預見的未來使之成為鄉村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

（一）順應數字經濟發展的時代要求

在以數字技術為核心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推動下，全球經濟迎來數字化轉型的浪潮，人類社會進人了數字經濟時代。作為農業經濟、工業經濟之后的新型經濟形態，數字經濟是以數據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移動網絡通信作為載體，以數字技術的運用作為生產效率提升與產業結構優化的驅動力進而賦能產業發展的現代經濟活動，[8]其核心是實現產業的數字化、信息化和智能化，利用新技術對傳統產業進行改造升級，培育新型業態。當前政府、企業、非營利組織等社會主體支持并積極參與鄉村產業數字化轉型建設，持續加大力度提供制度、技術和資金保障，為鄉村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良好條件。鄉村生態產品生產、倉儲、流通、消費等環節依托數字技術賦能，充分整合數據資源，能夠化解分散化、碎片化的鄉村生態產品所帶來的生產經營難題，實現生產者、經營者、消費者等各利益相關方的數據共享，能夠有效推動生態農業智慧種養以及農村電商、投資融資等新業態在農業農村領域不斷拓展，既促進了生態產品溢價，實現生態產品經濟價值，也為數字經濟向鄉村地區縱深發展提供廣闊的市場空間。特別是，當前越來越多的鄉村居民通過移動智能終端將鄉村美食美景等拍攝上傳到短視頻平臺供人欣賞觀看，不僅達到宣傳推廣的目的，還可以換取瀏覽量和點擊率直接獲得經濟收益。數字技術作為通用技術，具有廣泛的滲透性，在鄉村地區具有廣闊的應用場景，能夠催生新產業、新商業模式，極大地改變各類要素生產及創造價值的方式。數字經濟已經成為新的發展趨勢，必須要順應時代發展要求，把握好數字經濟發展的新趨勢和新機遇，讓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成為促進鄉村經濟發展的強勁動力。

（二）加快數字鄉村建設的應然之舉

鄉村振興是一項復雜繁重的系統工程，離不開人才、技術和資金等多項要素的支撐。2018年，國家正式提出實施“數字鄉村建設”，最大程度發揮數字技術的普惠性和共享性，使農村農民充分享受數字社會發展紅利。2019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強調推動數字技術在農村地區的普及和應用，統籌推進鄉村經濟、社會、生態等各領域的信息化、數字化建設。[9隨著農村數字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農村電商以及快遞物流業逐漸發展壯大，完善的電商與快遞物流體系可以使鄉村生態產品在國內外市場流通售賣，大大減少鄉村生態產品的流通時間，降低流通成本。農村數字普惠金融、移動支付等數字化產品的出現，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融資和投資的壓力，使鄉村居民享有了更多的投資機會與成本，為鄉村生態產品生產、經營提供資金支持。數字賦能鄉村產業發展是建設數字鄉村的重要一環，要大力推進數字技術在實現鄉村生態產品價值中的廣泛應用，進一步發揮產業數字化對鄉村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

（三）促進鄉村產業融合的有效途徑

鄉村要振興，產業發展是重中之重。推動鄉村產業融合發展，是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實現鄉村振興的必然要求。在數字化、信息化的背景下，鄉村各經濟要素加快流動，鄉村生產關系發生重構，需要運用新技術、新模式來整合鄉村產業各要素。以數字化帶動鄉村產業發展逐漸成為鄉村產業振興的重要方式，數字賦能可通過技術和數據的廣泛滲透性、創新性實現與其他產業的融合發展。以前，在數字化、信息化不夠普及的農村地區，生態農業產業難以與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實現融合。隨著互聯網和智能移動終端等數字信息技術在農村廣泛應用，加速了農村各產業之間信息互融互通、協同共享，鄉村新業態和新商業模式發展迅速，推動了鄉村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對實現鄉村產業融合發展和促進農民增收具有重要作用。

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符合數字信息技術助力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目標追求，將鄉村經濟產業和數字動力源相結合，有益于鄉村經濟實體的高質量發展。依托數字信息技術使鄉村生態產品生產、加工、銷售以及其他服務業得到充分整合，全產業鏈得到進一步延伸，鄉村一二三產業深度融合，推動了鄉村現代化產業體系的發展，提升鄉村生態產品附加值和品牌效應，加快了鄉村生態產業發展步伐。數字賦能還可以推動生態農業的制造業化和服務業化轉型。例如，康復養老、智慧環保、生態文旅、生態民宿、數字農林牧副漁業等鄉村經濟新業態在廣大的鄉村地區發展起來，并在數字信息技術的支撐下，精準匹配生態服務的需求與供給，助推鄉村產業的全面高質量發展。

三、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實踐進路

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在進行鄉村生態產品調查監測、核算評估、生產經營、交易變現的基礎上，通過綜合運用市場化和非市場化途徑將生態產品供需中的各利益相關者間的關系確定下來，[10]以促進生態資源轉化為生態產品進而形成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的過程。技術創新與應用是經濟發展的主要驅動力，社會的發展進步也離不開數字化、信息化的強力支持。在國家“十四五\"期間全面推動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以及加快數字鄉村建設的大好環境下，必須充分利用數字技術的優勢，構建生態產品調查監測、核算評估、生產經營、交易變現全鏈條數字賦能閉環路徑，以期能夠破除制約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難點、堵點，更好推動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一）數字賦能信息普查與確權登記

鄉村生態產品生產經營的前提與基礎是需要摸清生態產品的底數，做到產權明晰、權責明確，才能合理、充分地挖掘鄉村生態資源，給老百姓提供優質的生態產品。但是目前，我國生態資源統計和調查監測體系尚不完善，鄉村生態產品開發和綜合利用缺乏數據支撐，面臨管理、技術等多重挑戰，導致鄉村生態產品基礎信息不清、權屬不明，各相關主體義務與責任模糊，無法形成長效的激勵作用，難以激發鄉村地區提供優質生態產品的內生動力。[]

在新的技術革命和產業革命的推動下，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信息技術為鄉村生態產品信息普查與權屬登記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首先，可以利用大數據、衛星遙感和可視化技術等開展鄉村生態產品基礎信息調查，對空氣、水源、氣候、森林等生態資源狀況實施測量和精準分析，摸清生態資源所在位置、面積大小、數量多少、質量如何等基本信息，并以“一張圖”“一個庫\"的可視化形式呈現，為生態產品確權登記、開發經營提供數據支持。例如，江西省在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實踐中，通過建設大數據技術建立信息化管理平臺，摸清縣域生態資源資產家底，并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分別采取轉讓、贖買、租賃、人股等方式對生態資源進行多途徑利用，很好地維護了各方利益。其次，依托數字化技術進行調查測量后，還需要建立全天候的生態產品監測和預警系統，借助數字化、信息化的智能感知可以進行圖像化實時動態監控，掌握鄉村生態產品開發利用、功能特點等基本情況。

（二）數字賦能核算評估與合理定價

開展生態產品價值科學核算和有效評估是對鄉村生態資源進行修復、開發經營和多元化實現的必然要求。在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過程中，各地積極對區域生態資源的服務價值進行核算工作，但當前的鄉村生態產品價值核算面臨著核算方法不一致、核算指標不相同、核算數據質量參差不齊的難題，部分基礎數據缺失或無法獲得，導致核算結果缺乏區域可比性和市場認可度，加大了價值核算評估的難度。并且，生態產品價值核算規范各有其適用范圍和局限性，核算范圍、核算指標、數據來源等技術要素的選取還可能會受到主觀偏好影響。因此，在探索鄉村生態產品價值核算評估模式時，首先需要考慮不同類型鄉村生態產品屬性；其次是要建立反映生態資源保護與開發成本的價值核算方法，明確核算指標的內容、算法；最后還要核對基礎數據的來源以及統計基準，確保生態產品價值核算評估的標準化、規范化和可比性。通過以數字化智能設施設備采集的數據為基礎，依托大數據算法模型和算力支撐等，推動構建數字化生態資產核算體系，可對采集到的生態資源數據進行整理分析、加工轉換、計算檢驗，具有更加高效、便捷和準確的優勢，極大提升了鄉村生態產品核算評估的數智化、標準化水平。例如，浙江德清縣建立全國首個縣域GEP（生態系統生產總值）核算決策支持系統，依托數字技術，構建數字化生態資產價值核算體系，采用一整套全面化、規范化的核算標準，草地、森林等生態資源都有了相應的價值。加快“生態資源\"向\"生態產品\"轉化，有益于建立體現市場供需關系的鄉村生態產品價格形成機制。

（三）數字賦能產業化與規模化發展

對于經濟落后的鄉村地區來說，生態資源開發整合利用的難度較大，鄉村生態產品生產經營具有明顯的分散化、碎片化特征。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生產經營，可以將生態產品生產、加工、銷售等各個環節連接起來，進而轉變以往效率不高、成本過大、風險性強的分散經營方式，既能夠保障供應鏈、延長產業鏈，在供給側產生規模效應，也能在需求側滿足消費者與生產者之間直接進行高效的信息反饋和良性互動的需求，最大程度減輕在供需匹配上消耗的成本，從而實現鄉村生態產品的規模經營效益。

將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等數字技術運用到鄉村生態農產品生產過程，一方面，能夠有效提高鄉村生態農產品生產的自動化和信息化水平，也有利于提升鄉村生態農產品生產率和市場競爭力，進一步激發鄉村地區提供更多優質生態農產品的內生動力。另一方面，生產者可以通過大數據平臺了解生態產品的市場供需狀況及其他相關信息，既有利于提高生產決策的準確性，避免盲目減產或增產帶來的不良影響，也有利于降低生態產品生產成本，提高鄉村生態產品的抗風險能力。區塊鏈技術具有數據可溯源、可追查以及不可更改等顯著優勢，將區塊鏈技術應用到鄉村生態產品生產經營當中，銀行和投資者以交易數據作為授信依據，可以為鄉村生態產品生產者和經營者提供貸款和資金支持，能夠有效解決鄉村生態產品產業化發展面臨的融資難題，進一步提升生態產品的規模化、產業化和專業化經營水平。

（四）數字賦能市場流通與消費變現

數字化、信息化、智能化已經滲透到經濟社會發展各領域，即使在偏遠的鄉村地區，移動設備及互聯網的普及為鄉村生態產業生產者和經營者提供了聯系接觸國內外消費者和投資者的可能，有效克服鄉村生態產品進人市場的信息問題。縮小信息差、降低交易成本、擴大交易范圍，實現供需精準對接，滿足消費者對優質生態產品的需要，生態產品交易平臺的數字化、智能化是大勢所趨。其一，在數字交易平臺上，供需雙方可進行無障礙交流，生態產品的生產者也可以通過互聯網向消費者展示生態產品的生產過程，讓消費者能夠在線監督，提升消費者對鄉村生態產品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有利于提高鄉村生態產品的交易數額。依托電商平臺、網絡直播等數字化渠道，作為鄉村生態產品供給端的鄉村居民，越來越多地利用微信、抖音、快手等新型數字社交平臺進行直播帶貨，大力宣傳鄉村生態產品，并根據市場的需求及時改進鄉村生態產品的銷售路徑，有利于準確把握市場行情，最大可能地減少生態產品生產和交易的滯后性和盲目性，為生產適銷對路和鄉村生態產品品牌建設提供有益保障。其二，借助大數據、互聯網、區塊鏈、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建立鄉村生態產品線上云交易、云招商等平臺，擴大產品銷售維度，讓鄉村生態產品供需雙方實現有效對接。其三，通過拼多多、淘寶等電商平臺以及抖音、快手等直播平臺打破傳統銷售模式，加快鄉村生態產品交易變現。為方便消費者獲取有關生態產品的信息，增進消費者的消費需求，還應加快建設開放共享的生態產品信息云平臺并確保生態產品信息有效性和可信度，實現部門與地區之間的數據共享和信息流動。

總而言之，鄉村高質量發展，數字化和生態化是大勢所趨。實踐證明，數字化和生態化不是相互獨立、相互排斥的，而是相互作用、相互依存，滲透于鄉村生產生活、經濟發展、文化服務等各方面。以數字化賦能生態化，以生態化牽引數字化，能夠創造“ 1+1gt;2 ”的良好效應。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國家政策的支持，數字技術在鄉村生態文明建設中將會不斷拓展，應用的領域將會不斷深人。在鄉村振興和共同富裕的戰略目標下，一方面要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立足鄉村發展實際，鼓勵和支持生態資源豐富的鄉村地區依托自身生態優勢，開發優質生態產品和服務，推動形成鄉村生態產業化和產業生態化發展。另一方面還要著力補齊數字化賦能的短板弱項，找準數字賦能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契合點和著力點，充分發揮“數字力量\"和“數字優勢”，助推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切實增強人民對優美生態環境和優質生態產品的獲得感、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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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南嶺民族走廊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富民效應及提升策略研究”（編號23BMZ078）的階段性成果。

（阮冠輝南寧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王惠琴系南寧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易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