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視角下的戲劇敘述機制研究

在文化與藝術領域中，戲劇作為一種古老而獨特的藝術形式，始終以其獨特的敘述機制和豐富的表意功能吸引著無數學者與藝術家的探索。符號學作為一門研究符號及其意義的學科，為解讀戲劇這一復雜的文化現象提供了有力的工具。由所著的《戲劇：演出的符號敘述學》一書對戲劇的敘述機制進行了深入而系統的剖析，為受眾理解戲劇的本質與魅力提供了全新的理論框架。本書從戲劇演出的文本特征入手，展開對敘述者、敘述時間、敘述空間、敘述媒介等方面的詳細論述。

戲劇藝術本身作為一個復雜的、動態的符號系統，兼具語言藝術符號與非語言藝術符號的性質，其運作機制更是影響了作品的意義生產和大眾傳播。本書闡述了戲劇作為演示性體裁的獨特性，以及符號學在戲劇研究中的重要性，突破了以往傳統戲劇研究將戲劇文本等同于戲劇演出的文本中心主義，將重心轉向了戲劇演出。戲劇作為一種表演藝術，核心在于通過演員的現場表演向觀眾展示一個藝術創作的故事世界。這種表演不僅是簡單的模仿或再現，更是一種符號化的敘述過程。本書指出，戲劇演出的符號學基礎在于其對人類共性的回歸，即通過展示空間來表現逼真的共同情感。這種共同情感是跨越文化和時代的，它使得戲劇成為一種具有普遍意義的藝術形式。

戲劇符號系統的多模態建構。戲劇文學文本與戲劇演出文本之間存在著較大的差異，本書把握了文學文本和演出文本相互影響和相互轉化的關系，著重探討了戲劇演出符號系統的內在構成機制和影響要素。通過獨特的符號系統，呈現戲劇演出的獨特藝術價值。

本書梳理了戲劇演出多重符號系統，為戲劇演出傳播奠定了基礎。結合前人關于戲劇文本符號的劃分經驗，其將戲劇符號系統劃分為語言、視覺、聽覺、空間四大類，并賦予其指涉、表達、建構等三重功能。這種分類不僅涵蓋了傳統劇本的文字符號，更將舞臺上的身體動作、空間布局等動態元素納入分析的范疇，凸顯戲劇演出符號的特殊性。一方面，與文本符號一致，語言符號如臺詞、旁白等直接推進情節和傳達意義。另一方面，演出文本特有的視覺符號如舞臺化妝、戲劇服裝、舞臺裝置等強化了情感輸出。書中還尤其強調了“非特有媒介”的符號價值。如日常物件在舞臺上的藝術化重構，通過實用意義與象征意義的疊加，形成多層次的表意網絡。可見，戲劇演出符號意義構建還依賴于“伴隨文本”，它們生成、解釋戲劇演出文本，揭示了戲劇符號意義的流動性與開放性。

在闡釋戲劇演出符號構建的過程中，作者顛覆了傳統觀眾被動接受的觀念，將觀眾“二次敘述”納入了符號系統，即挖掘了戲劇演出中的敘述者與觀眾互動機制。戲劇演出中，敘述者與觀眾的互動是構建獨特敘事效果和意義生成的核心機制，本書對此進行了探究。首先，敘述者作為敘事主體，既推動劇情發展，又通過多重身份與觀眾建立動態關系。敘述者身份呈現為三種形態：隱身敘述者通過舞臺調度與場景框架構建敘事規則，引導觀眾進入戲劇情境；直接評論者以顯身方式介入敘事進程，通過主觀評價強化觀眾認知導向；次敘述者則借助角色視角展開局部敘事，拓展觀眾解讀維度。其次，觀眾作為接收主體的同時兼具闡釋者與創造者的雙重屬性。闡釋評價功能體現為觀眾基于個人經驗對文本進行差異化解讀，形成多元意義網絡；二次敘述功能是觀眾在觀演后，通過討論、記憶重構等方式對原敘事進行再創作，這使戲劇意義突破舞臺時空限制，在傳播中持續衍生。最后，敘述者通過身份轉換構建敘事框架，觀眾則通過闡釋反饋注入新的意義變量。二者在觀演過程中形成認知對話，敘述策略激發觀眾聯想，觀眾解讀反哺敘事價值。這種雙向交流使戲劇文本呈現開放狀態，形成不斷生長的藝術生命體。

書名：戲劇：演出的符號敘述學

作者：胡一偉

出版社：四川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年3月

定價：65.00元

戲劇時空符號的方法論突破。戲劇演出在語言、聽覺、視覺多重符號系統的交互作用下完成，意味著戲劇演出需要由一定結構形式支配下的單一語言符號系統向聽覺與視覺的多重復合符號系統的轉化。在這個過程當中，符號系統的協同作用將意義組織和編織進特定的時空網絡，形成特有的劇場效應。

本書著眼于時空符號的流通，闡述了戲劇演出空間的時間化與意義建構。在戲劇演出中，空間與時間深度關聯，共同主導敘述節奏與意義表達。其時間化主要呈現在情節、演出場面時間性展開的空間結構上。情節時間性展開的空間化結構，借由舞臺布景更換、燈光變化、演員調度等手段，把不同時間點情節置于同一空間，打破線性時間局限，形成“時間流”。觀眾能借此同時感知情節的多重層次與復雜關系，讓情節發展更緊湊、更具層次感，增強敘述張力。演出場面時間性展開的空間結構，聚焦于場面空間布局與演員表演呈現時間延續變化。在一場戲里，演員肢體、表情、道具運用，以及場面空間布局的遠近、高低、大小對比等，均能營造出不同的時間氛圍與節奏，展現了時間流逝與事件發展的過程。本書指出，戲劇演出中，空白因時間與空間相互作用而產生，導演利用空間布局與時間處理，創造靜默、停頓等空白形式，不僅為觀眾提供想象解讀空間，增強敘述節奏與表現力。空間與時間在戲劇演出中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空間是時間展開的場所與載體，時間賦予空間動態與生命力。

這種分析對于把控戲劇演出的敘述行為大有裨益，同時為戲劇演出提供了具體的時空復合方法論指導，由抽象到具象、從單一到多元。一方面，本書把握了“被展示的空間”與“被感知的空間”的辯證關系，意味著進行展演和意義傳播時需要綜合實體空間和觀眾想象構建的心理空間，通過雙重敘述達到情感共振。這種劃分突破了傳統舞臺空間研究的技術性描述，助力打造情感與觀念的精準投射場域；另一方面，本書提出“敘述時間的空間化”概念，分析戲劇如何將線性時間轉化為空間化的意義網絡。此外，作者還融合現象學理論，關注到了戲劇中的靜默、停頓等“時間空白”。這種“時間空白”形成的“在場缺席”，實際上也是通過戲劇演出符號系統來引導觀眾，激發觀眾進行意義的解讀和填補。戲劇時空符號的交互機制重構戲劇的意義邊界，未來的戲劇符號研究還可進一步探索新技術、新媒介對時空符號的影響，實現戲劇文化的歷史性與當代性的對話。

數字戲劇的媒介化創新。戲劇藝術始終是活著的藝術，其個性化演出還與媒介特性有關。在戲劇演出領域，媒介是塑造敘述形態的核心要素，本書在最后章節對此進行了闡述。不同媒介類型所具備的非特有性、呈現性與身體性，影響著戲劇敘述方式及觀眾感知。首先，媒介的非特有性表明，戲劇所用媒介與日常事物無本質差異。這一特性賦予戲劇利用日常物品與符號的靈活性，舞臺上的桌椅、燈光、服裝等日常用品，在戲劇中被賦予象征意義，促使觀眾基于熟悉符號產生共鳴。其次，呈現性強調戲劇演出的即時與現場特質。戲劇演出不可復制，演員動作、表情、聲音及舞臺布景、燈光等媒介元素的即時呈現，共同構成獨特的敘述形態。最后，身體性體現戲劇與人類身體的緊密關聯。演員身體是重要媒介，其動作、姿態、表情等身體語言傳遞角色情感與內心，服裝、道具等媒介元素也與之配合塑造角色形象，賦予戲劇獨特的感染力。同時，不同媒介系統間的轉換也至關重要。戲劇中各媒介元素相互作用、轉化，演員動作可轉化為語言敘述，舞臺布景營造情感氛圍，音樂揭示角色內心，這豐富了表現手段，使敘述形態更多樣、更動態。

需要注意的是，戲劇史很大程度上是媒介物質性的演變史。媒介持續演進，戲劇演出的符號生成法則和演繹邏輯也隨之變化。雖然本書融合符號學、現象學、敘事學、傳播學等理論知識，精心釋疑戲劇演出符號系統，對戲劇演出涉及的不同表現元素有了更深刻的認知，但其對于數字媒介時代戲劇演出的符號觀照稍有遜色。例如，隨著虛擬現實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交互性、虛擬化、沉浸式體驗融入了戲劇演出環節當中，全新的戲劇演出符號系統、觀眾互動機制和時空關系亟待理論回應。數字媒介時代戲劇的符號創新，本質上是對作者“演示性敘述”理論的時空拓展。換句話說，本書盡管未從具體的媒介革新出發探討數字戲劇類型，但其提出的符號密度、符號層級、二次敘述等理論為理解媒介融合時代的戲劇創新提供了方法論基礎。面對“新劇場”，技術、身體、空間為一體的符號敘述機制傳遞著新的表意。未來，人的一舉一動都可以成為嶄新的符號，完成對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未來的研究需多關注技術哲學與符號學的交叉領域，把握技術與人文之間的強大張力，繼續探索數字戲劇中的跨媒介創新。例如，元宇宙技術正推動戲劇向“全感官符號劇場”演進，虛擬化身的動作捕捉、數據可視化的情感符號、區塊鏈存證的敘事版權等，都將納入符號學分析框架。這種技術滲透不僅重構“演員一觀眾一媒介”的三角關系，更催生“算法敘述者”的新型交互邏輯。

綜上可知，《戲劇：演出的符號敘述學》一書從符號學和敘述學的角度對戲劇演出進行了深入系統的研究，強調戲劇演出符號系統的多模態性和觀眾參與的動態特性，揭示了戲劇演出作為一種演示性敘述的獨特性和復雜性，既追溯了戲劇符號系統的歷史嬉變，又細思了戲劇符號的未來重構。本書提供的不僅是流動的、開放的理論觀念，還是具體的、現實的戲劇演出符號操作指南。在豐富戲劇理論和敘述學理論研究內容的同時，為人們理解戲劇演出的本質和意義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方法。在數字媒介時代，戲劇藝術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變革與創新。交互性、虛擬化、沉浸式體驗等新興技術的融入，不僅為觀眾帶來了全新的觀賞體驗，也賦予了戲劇創作更多的可能性和挑戰。

（作者單位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

【編輯：李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