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科技創新的范式躍遷

[中圖分類號]F124.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6623（2025）03-0079-10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和區域性創新地的路徑與機制探索研究（22JJD790057）；深圳大學研究生自主創新成果培育項目：“雙碳”目標下綠色金融發展驅動制造業綠色轉型升級的效應、機制與對策研究（868-000002020297）。

在中國式現代化推進背景下，科技創新被賦予引領高質量發展的核心地位。深圳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試驗田”，科技創新范式歷經從“三來一補”代工模式到“需求牽引”的市場驅動路徑的蛻變，形成了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的創新體系，創造了“6個 90% ”的獨特經驗（即 90% 以上的創新型企業為本土企業以及 90% 以上的研發機構、人員、投入、專利等集中于企業）（汪云興和何淵源，2021）。這一模式通過市場倒逼機制快速響應需求，推動電子信息、新能源等產業崛起，2023年深圳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達 42.3% ，研發投入強度達 6.46% ，居全國前列。然而，隨著全球技術競爭進入“無人區”階段，傳統需求驅動模式在芯片、量子計算等長周期、高風險領域遭遇瓶頸：市場短期偏好導致基礎研究投入不足，路徑依賴固化技術軌道，應用型創新難以突破“卡脖子”技術封鎖。與此同時，數字文明時代的技術主權競爭、數據要素重構等新規則，倒逼深圳必須超越線性創新邏輯，探索從“解決問題”轉向“定義問題”的范式躍遷（張月鴻，2024）。

當前研究多聚焦深圳“需求牽引”模式的經驗總結，卻未充分回答兩大突出問題：其一，后發城市如何突破“市場倒逼創新”的路徑鎖定，在缺乏傳統科研積淀的條件下實現原始創新？其二，政府與市場角色如何重構，以平衡短期產業需求與長期技術愿景？尤其在中美科技博弈加劇、“中興事件”“華為制裁”暴露供應鏈脆弱性背景下，深圳亟須構建“愿景驅動”新范式。問題本質涉及創新范式的理論重構：需揭示“政府愿景錨定”與“企業動態試錯”的協同機制，解析制度彈性如何支撐“科學企業家”崛起，并回應“巴斯德象限”中應用研究與基礎研究的融合困境。本文旨在通過深圳實踐，提煉后發城市突破創新鎖定的第三條道路，為應對全球技術競爭提供非對稱突圍的理論框架。

一、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的邏輯理路：深層動因與理論價值

深圳科技創新范式從“需求牽引”向“愿景驅動”的躍遷，是全球化技術競合與制度變革雙重邏輯作用下的必然選擇。本文基于“現實驅動一理論突破”的分析框架，系統解構其轉型邏輯：在現實層面，技術斷供危機、數字規則重構與新型舉國體制的協同效應，倒逼創新路徑從被動響應轉向主動布局；在學理層面，非線性創新鏈建構、動態生態系統演化及“技術一制度”共軛驅動機制的突破，不僅重構了后發城市創新理論的核心范式，更揭示了復雜技術經濟情境下創新能級躍遷的普遍規律，為全球創新治理提供中國方案的理論注腳。

（一）從“需求牽引”向“愿景驅動”范式躍遷的深層動因

1.技術斷供危機的倒逼效應

技術斷供危機作為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的核心觸發點，通過外部壓力倒逼創新邏輯的質變。以“中興事件”“華為制裁”為標志的供應鏈斷裂風險，暴露了傳統“需求牽引”模式在技術主權競爭中的致命缺陷一—過度依賴進口技術導致基礎研究空心化、技術軌道鎖定于應用層迭代。這一危機直接驅動深圳的研發強度從2016年的 4.1% 躍升至2022年的 6.46% ，基礎研究投入占比突破 7% ，戰略重心從市場換技術轉向自主定義技術標準的愿景錨定。例如，華為在5G標準制定中突破歐美壟斷，比亞迪通過刀片電池技術重構新能源汽車產業鏈，均體現了危機倒逼下企業從需求響應者向規則制定者的轉型。同時，政府通過耐心資本（如500億天使母基金）和新型研發機構（如鵬城實驗室）的制度性布局，將外部壓力轉化為基礎研究投人的結構性調整，形成“危機驅動一制度重構一技術突圍”的閉環機制。這一過程不僅重塑了深圳的創新基因，更揭示了后發城市在技術斷供情境下，如何通過“創造性破壞”突破路徑依賴，實現創新能級的非線性躍升。

2.數字時代的規則重構

在數字文明時代，數據作為關鍵生產要素的崛起深刻重塑了全球科技創新的競爭規則，深圳正是基于對“規則重構”趨勢的前瞻性回應，推動創新范式由“需求牽引”向“愿景驅動”躍遷。首先，技術標準制定權的爭奪成為重構核心，深圳企業通過突破既有技術生態壟斷，重塑話語權體系。例如，華為鴻蒙系統以分布式架構打破安卓生態壁壘，不僅實現了操作系統自主可控，更通過開源策略構建技術標準新生態，體現了“標準即權力”的邏輯轉向。其次，數字基礎設施控制權的博弈推動深圳布局戰略性科技設施。光明科學城和河套深港科技創新合作區（以下簡稱“河套合作區”）集中建設合成生物、量子信息等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通過算力網絡、科研平臺等“硬基建”搶占數字時代創新基礎設施定義權，形成技術底座與產業應用的閉環支撐。再次，數據主權與制度規則突破成為關鍵變量。河套合作區依托“一國兩制”優勢，探索數據跨境流動規則試點，通過數據空間安全互認、跨境無人車場景測試等實踐，為全球數據主權博弈提供“制度試驗田”，既化解了數據本地化與全球化張力，又推動了數據要素市場化的制度創新。這些舉措共同彰顯了深圳對數字文明時代創新主導權的系統性謀劃，也成為其范式躍遷的重要制度動因與戰略支點。

3.新型舉國體制的“深圳表達”

深圳通過將新型舉國體制的頂層設計與市場化機制深度融合，形成了“國家主導、市場協同、企業主體”的獨特科技創新治理模式。這一模式以國家重大需求為導向，聚焦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同時依托深圳特有的產業生態與創新主體活力，形成了“央地協同、四鏈融合”的實踐路徑（李石勇和劉煜淳，2025）。具體而言，深圳通過新型研發機構打破傳統產學研邊界，實現“樓上創新、樓下創業”的快速轉化機制，將國家實驗室體系與市場化研發需求無縫對接，既承接了國家科技重大專項任務，又通過企業主導的“揭榜掛帥”機制激發創新動力（李欣，2024）。此外，深圳以耐心資本為支撐，通過國資創投基金、天使母基金等金融工具，構建了從基礎研究到產業化的全周期資金鏈，既保障了國家戰略目標的技術突破，又通過市場篩選機制規避了傳統舉國體制可能導致的資源配置低效問題。這一模式本質上是將國家意志的集中性與市場試錯的分散性相耦合，在“后發追趕”與“前沿引領”的雙重目標下，通過制度型開放（如河套合作區）吸納全球創新資源，最終實現了從“需求牽引”的應用創新向“愿景驅動”的原始創新躍遷。

（二）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的理論價值

1.突破傳統線性創新理論，構建“逆向創新鏈”框架

深圳科技創新的范式躍遷顛覆了傳統“基礎研究一應用研究一產業化”的線性創新邏輯，構建了“愿景驅動、市場協同、四鏈融合”的非線性創新模型，為全球后發城市突破路徑依賴提供了理論驗證。傳統創新理論認為，基礎研究是技術突破的必經階段，如硅谷依托斯坦福大學形成“學術一產業”協同創新體系。但深圳通過“需求牽引”模式證明，在缺乏高水平基礎研究資源的條件下，企業主導的“逆向創新”同樣可催生技術突破。例如，2023年深圳研發投人強度達GDP的 6.46% ，其中企業投入占比超 90% ，通過市場需求倒逼技術攻關，華為5G極化碼理論即源于運營商場景需求而非純學術探索。這一躍遷的理論價值體現在兩方面：其一，重新定義了巴斯德象限的實踐邊界。司托克斯四象限理論強調基礎研究與應用目標的平衡，但深圳通過新型研發機構實現了科研與產業的即時互動，將巴斯德象限從實驗室延伸至產業鏈，形成“科學發現一技術驗證一商業轉化”的閉環（李薇和黃霞，2022）。其二，重構了創新要素配置邏輯。傳統理論認為政府主導的“頂層設計”是創新體系的核心，但深圳通過市場化機制實現“四鏈”（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自組織協同。例如，瞪羚企業與獨角獸企業通過風險資本驅動形成技術標準輸出鏈，2024年深圳獨角獸企業達34家，覆蓋半導體、人工智能等前沿領域，證明市場機制可替代行政力量實現要素高效配置。

2.重構創新生態系統理論，提出“網絡化協同”新范式

深圳科技創新的范式躍遷揭示了復雜系統理論視角下創新生態的動態演化規律，為全球城市創新研究提供了“網絡化協同”的新范式。傳統創新生態理論聚焦靜態要素分析，而深圳實踐表明，創新生態是“節點一連接一流量”共同作用的動態網絡。具體表現為：一是主體角色的流動性，企業、高校、科研機構通過“無界之城”理念實現功能互嵌。例如，香港中文大學（深圳）推行“9個月工資+3 個月企業合作”機制，科研人員兼具學者與創業者雙重身份，打破傳統產學研邊界。二是知識流動的多向性，從單向技術轉移轉向多維度知識共創。深圳工程生物產業創新中心通過“概念驗證中心一場景實驗室一未來工廠”三級載體，實現合成生物學基礎研究與醫美原料開發的同步迭代，2023年孵化企業融資超40億元，驗證了“科學一技術一產業”的并行創新路徑。三是制度供給的適應性，政府從政策制定者轉型為生態調節者。深圳通過“沙盒監管”平衡創新風險，如對人工智能企業實施場景化測試而非一刀切管制，同時設立耐心資本基金支持長周期基礎研究，2023年基礎研究投入占比提升至 3% （較2020年增長 200% ），推動創新生態從效率優先向可持續性演進。這一理論拓展的價值在于，突破了“中心一邊緣”生態模型，證明后發城市可通過節點重組與流量優化實現創新能級躍升。深圳的實踐表明，生態競爭力不取決于單一要素優勢，而源于“動態適應能力”，即通過制度彈性、資源彈性與知識彈性等應對外部沖擊。

3.深化“技術一制度”協同演化理論，揭示“共軛驅動”機制

深圳科技創新范式從“需求牽引”向“愿景驅動”的躍遷，通過技術系統與制度體系的耦合演進，構建了“共軛驅動”的創新生態系統（眭紀剛，2013）。這一實踐對“技術—制度”協同演化理論作出三重深化：其一，在動力機制層面，突破North（1990）制度變遷理論中“技術作為外生變量”的單向傳導假設，揭示技術革命與制度創新互為因果的共時性特征。典型如人工智能技術集群突破倒逼《深圳經濟特區人工智能產業促進條例》等制度創新，通過數據確權、算力共享等制度安排形成反饋回路，實現“技術突破 $$ 制度調適 $$ 技術再創新”的螺旋演進。其二，在作用機制層面，創新性提出“制度供給能級躍遷”理論。相較于傳統“制度適應技術”的被動適配模式，深圳通過“顛覆性技術創新基金”與“四不像”新型研發機構等制度設計，構建起具有前瞻性的制度勢能場域。量子計算實驗室與深圳醫學科學院的實踐表明，制度創新通過資源重組、風險分擔等機制，可為0—1原始創新提供“制度擔?！保瑢崿F制度供給從“跟隨型”向“引領型”的范式轉換。其三，在演化路徑層面，揭示“動態適配性”的演進規律。從“三來一補”時期的稅收優惠等補短板政策，到“ 20+8 ，產業集群等愿景驅動下的戰略型市場構建，制度供給呈現從要素驅動向架構創新的能級躍升。這種適配性轉變通過制度冗余設計、制度彈性空間預留等機制，形成技術路線不確定情境下的制度韌性，驗證了Arthur（2009）技術路徑創造理論中“制度框架與技術軌跡協同進化”的論斷。

4.拓展發展中國家技術趕超理論，提出“愿景驅動型趕超”模型

深圳科技創新范式從“需求牽引”向“愿景驅動”的轉型，不僅重塑了區域創新系統的動力機制，更通過“愿景驅動型趕超”模型的提出，拓展了發展中國家技術趕超理論的內涵與外延（Arthur，2009）。這一模型突破了傳統市場換技術、模仿創新的路徑依賴，構建了“戰略預見 + 制度適配”雙輪驅動的動態趕超框架，為后發國家突破全球價值鏈的“低端鎖定”提供了理論工具和實踐啟示。首先，在戰略預見維度，深圳通過前瞻性布局量子信息、合成生物等前沿領域，形成了以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為支撐的“技術制高點搶占”機制。例如，光明科學城通過建設合成生物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集群，吸引117家合成生物企業集聚，形成從基礎研究到產業化的全鏈條創新生態。這種“科研利器先行”的布局模式，使深圳在量子反?；魻栃?、基因編輯等原始創新領域實現突破，重構了技術趕超的時空邏輯一一從被動響應市場需求轉向主動塑造技術軌道。其次，非對稱路徑選擇打破了傳統線性追趕的路徑依賴。華為鴻蒙操作系統通過分布式架構突破安卓生態壟斷，展現了“細分領域顛覆性創新”的戰略價值。這種路徑創新依托深圳特有的“四不像”研發機構（如深圳先進院“樓上創新、樓下創業”模式），通過制度彈性規避技術封鎖，形成“技術突圍一標準制定一生態重構”的躍遷鏈條。再次，更深層的理論貢獻在于生態化趕超范式的建構。深圳以“ 20+8 ”產業集群為載體，通過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的“四鏈融合”，形成技術溢出的乘數效應。例如，河套合作區構建“基礎研究一中試轉化一場景應用”的協同網絡，推動鈣鈦礦太陽能電池等關鍵技術快速產業化。深圳實踐表明，愿景驅動型趕超不僅改變了技術經濟范式的演進節奏，更通過“戰略預見一制度創新一生態重構”的螺旋上升機制，為全球創新地理格局的重構提供了新范式。

二、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過程中面臨的現實挑戰

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雖取得顯著突破，但其躍遷過程仍面臨多重結構性挑戰。這些挑戰根植于范式轉型中效率優先與可持續發展的內在張力：首先，“愿景驅動”下的技術理性失衡可能誘發創新異化；其次，基礎研究領域的快慢變量沖突動搖模式合法性根基；再次，全球創新治理中的角色轉型困境制約國際話語權獲取。三者共同構成后發城市創新能級躍遷的“三重門”，亟待理論解構與實踐突破。

1.愿景驅動下的創新異化風險

深圳在“愿景驅動”范式下，通過前瞻性布局人工智能、元宇宙等未來產業，試圖搶占全球科技制高點。然而，部分領域存在“愿景泡沫化”風險：一是技術成熟度與產業規劃脫節，如元宇宙核心硬件仍受制于光學顯示、算力瓶頸，若盲目投入可能重蹈光伏產業產能過剩覆轍；二是過度依賴資本驅動，導致創新資源向短期高回報領域傾斜，擠壓長期基礎研究空間，例如，2023年深圳全社會研發投人中基礎研究占比僅 3% ，遠低于全球標桿城市（ 15%-25% ），且企業基礎研究投入中的65% 集中于應用導向領域，削弱了原始創新能力。此類異化現象可能使“愿景驅動”異化為“技術幻想”，陷入“科技烏托邦”陷阱。這一風險的根源在于“技術愿景”與“市場理性”的錯配。以元宇宙為例，其底層技術如實時渲染、分布式計算尚未突破“技術奇點”，而深圳已規劃建設超10個元宇宙產業園，資本過度涌入導致部分項目陷入“場景空轉”。類似現象曾在光伏產業爆發期出現：2012年全球光伏產能過剩時，深圳光伏企業破產率高達37% ，暴露出技術成熟度不足與政策驅動型投資的矛盾。當前愿景驅動范式亟須建立“技術成熟度評估一產業政策適配”的動態調節機制，避免重蹈覆轍。

2.基礎研究“深圳模式”的合法性危機

深圳以企業為主體的基礎研究模式雖具效率優勢，卻面臨深層次矛盾：一是企業實驗室偏好“快變量”創新，2023年深圳企業基礎研究投入占比不足 15% ，遠低于華為等頭部企業（約 20% ），導致基礎研究與“愿景驅動”的長期知識儲備需求脫節；二是科研評價體系與基礎研究規律錯配，如政府項目多采用“短周期考核”與“成果轉化率”指標，迫使科研人員追逐短期應用突破，忽視底層原理探索。這一模式雖能快速響應市場需求，但難以支撐“無人區”技術突破，如電子束曝光機等“卡脖子”技術仍依賴進口，暴露“快慢失衡”的結構性缺陷?！昂戏ㄐ晕C”的本質是“效率邏輯”與“科學邏輯”的沖突。深圳企業實驗室更傾向巴斯德象限中“應用牽引的基礎研究”，而非波爾象限的純基礎探索。據統計，深圳 90% 以上的企業基礎研究聚焦于3一5年可產業化的領域，而合成生物學、量子計算等需10年以上積累的領域投入不足 5% 。這種短周期導向導致知識儲備難以匹配“愿景驅動”的長期需求，如深圳規劃的“ ”未來產業中，超材料、空天技術等領域仍缺乏原創理論支撐。破解此困境需重構激勵機制，例如，借鑒香港中文大學（深圳）“9個月工資 ⁺³ 個月企業合作”模式，推動科研人員參與長周期研究。

3.全球創新治理中從規則接受者到標準制定者的轉型困境

深圳在參與全球創新治理時面臨雙重挑戰：一是西方技術聯盟（如CHIP4）通過專利壁壘與標準壟斷，對深圳企業形成結構性排斥，例如，華為5G技術雖領先，仍受制于3GPP標準框架下的歐美主導權，難以突破“規則接受者”角色；二是本土標準國際化進程受阻，深圳在人工智能、區塊鏈等領域雖積累技術優勢，但缺乏國際話語權，如IEEE等國際標準組織中深圳企業代表席位不足 10% 。此外，非技術風險（如數據安全審查、知識產權爭端）加劇了深圳參與全球治理的復雜性，需在“技術自立”與“開放協作”間尋求動態平衡。這一困境映射出全球創新權力的重構邏輯。以半導體領域為例，CHIP4通過“技術—資本一標準”三重綁定，限制深圳企業獲取EUV光刻機等關鍵設備，并設置“專利交叉許可”壁壘。深圳雖通過中芯國際等企業實現14nm 工藝突破，但在7nm以下制程仍依賴ASML設備進口，暴露供應鏈“斷點”短板。突破路徑在于構建“技術一標準一治理”三位一體戰略：對內加快自主標準體系建設，對外通過“一帶一路”數字合作輸出技術范式，同時培育本土國際組織人才以增強規則博弈能力。

上述挑戰揭示了深圳范式躍遷中“效率邏輯”與“可持續邏輯”的內在張力：需通過制度創新彌合基礎研究“快慢沖突”，建立耐心資本支持的長周期評價機制；通過“戰略科技力量”培育突破國際規則約束，推動“技術一標準一治理”三位一體的全球競爭力重構。深圳的實踐為后發城市跨越創新鴻溝提供了警示與鏡鑒，其經驗表明，唯有平衡“愿景雄心”與“技術理性”，方能實現創新范式的真正躍遷。

三、深圳科技創新實現范式躍遷的路徑探索

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的實踐路徑呈現三重突破性特征：其一，通過多元主體重構破解創新生態碎片化困局；其二，以制度供給創新重塑要素配置底層邏輯；其三，借空間組織躍遷實現創新勢能拓撲式擴散。三者共同構成后發城市突破路徑依賴的系統解方，為全球創新地理研究提供了“空間一制度一主體”的三維分析框架。

（一）多元創新主體重構路徑

1.從“螞蟻雄兵”到“大象起舞”的企業轉型

在深圳的科技創新路徑中，企業作為創新主體的轉型是關鍵，其表現為從分散化、中小規模的“螞蟻雄兵”向具有全球競爭力的“大象起舞”型領軍企業轉型。傳統模式下，深圳企業以市場需求為導向，通過快速迭代和集成創新搶占市場。隨著全球化競爭加劇，龍頭企業如華為、騰訊開始從需求響應轉向愿景驅動，通過前瞻性布局基礎研究和核心技術，推動企業從產業鏈中低端向高端躍升。這一轉型背后是研發投入的質變：深圳 90% 以上的研發機構、人員和資金集中于企業，且龍頭企業逐步加大基礎研究投入，形成“應用倒逼基礎”的逆向創新鏈條。

2.新型科研機構的建制突破

為彌補基礎研究短板，深圳通過新型科研機構的制度創新重構創新主體生態。傳統科研體系以高校和科研院所為主導，而深圳則探索“新型研發機構 + 企業”的協同模式。例如，南方科技大學以“研究型大學 + 產業聯盟”為特色，聚焦交叉學科與產業共性技術；深圳灣實驗室則依托“政府引導 + 市場運作”機制，推動生命科學領域從應用研究向原始創新延伸。這些機構突破傳統科研體制的行政化束縛，采用靈活的人才聘用機制和成果轉化模式（如“項目經理制”“知識產權共享”），既服務于企業技術需求，又承擔國家重大戰略任務。近年深圳基礎研究經費躍居全國前三，其中企業聯合新型機構開展的定向基礎研究占比顯著提升，標志著“市場牽引”與“科學驅動”的雙向融合。

3.用戶創新到場景創新的范式升級

深圳創新主體的重構還體現為創新范式從單一用戶需求響應向系統性場景創新的升級。早期“用戶創新”模式下，企業通過快速捕捉市場痛點改進產品。而“場景創新”則強調以技術集群和生態協同重塑產業形態，例如騰訊依托數字技術構建智慧城市生態，華為通過“ 5G+AI^： ”賦能智能制造全場景。這一轉變要求企業從技術應用者變為技術標準制定者，政府則通過開放城市級場景（如智慧交通、數字醫療）為創新提供試驗場。深圳“6個90% ”的創新資源配置機制（如 90% 以上重大科技項目由企業主導）進一步加速了場景創新的落地，推動技術、資本與政策在特定領域形成“創新共振”。

（二）制度供給創新路徑

1.科技懸賞制的實踐探索

深圳在制度供給創新中率先突破傳統“負面清單”管理模式，轉向以“正面激勵”為核心的科技懸賞制，通過立法迭代釋放制度紅利（龐弘桑等，2024）。例如，《深圳經濟特區科技創新條例》首創“企業研發準備金制度”，引導企業將研發投入前置化、制度化，并擴大財政科研項目經費“包干制”適用范圍，賦予科研團隊更大自主權。這一變革破解了傳統科研管理中“重結果輕過程”的弊端，形成“需求導向 + 懸賞激勵”的雙向驅動機制。以2024年深圳生物醫藥領域為例，針對“全磁懸浮人工心臟”等“卡脖子”技術設立專項懸賞計劃，吸引全球科研團隊揭榜攻關，最終推動技術突破并實現產業化應用。此類制度創新不僅提升了資源配置效率，更通過法治化保障形成了“立法激勵一技術突破一產業升級”的正向循環。

2.數據要素市場的先行試驗

深圳依托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構建全國首個“數據要素全鏈條生態體系”，推動數據從資源向生產要素轉化。2025年深圳數據交易所累計交易規模突破百億元，率先探索數據資產確權、定價與跨境流動規則，例如在智慧城市領域開放交通、醫療等公共數據資源池，支持企業開發“城市 + AI\"場景應用。此舉通過“數據沙盒”機制平衡安全與創新，既保障了隱私與合規性，又為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技術提供試驗場。此外，深圳聯合香港探索跨境數據流動“白名單”制度，在河套合作區試點“數據過境”特殊政策，為粵港澳大灣區數據要素一體化奠定基礎。數據要素市場的制度突破，實質上是重構科技創新底層邏輯，使數據成為驅動范式躍遷的新型生產資料。

3.跨境科研制度的“河套解法”

深圳以河套合作區為試驗田，通過“一區兩制”實現跨境科研制度創新。該模式突破深港兩地法律、資金、人才流動壁壘，例如允許香港科研資金跨境使用、建立國際科研設備共享平臺，并試行“科研人員白名單”便利通關。2024年河套合作區推出“深港聯合資助計劃”，支持兩地團隊在腦科學、量子信息等領域協同攻關，形成“香港基礎研究 + 深圳產業轉化”的互補機制。更為關鍵的是，深圳在此探索“立法協同”路徑，針對生物樣本跨境、知識產權共認等難題制定專項規則，推動“一國兩制”框架下的制度銜接。河套模式不僅破解跨境創新“玻璃門”，更通過規則輸出為全球跨境科研合作提供“中國方案”。

4.從風險投資到“耐心資本”的科技金融生態改革

深圳重構科技金融生態，推動資本邏輯從短期逐利向長期價值投資轉型。一方面，政府主導設立100億元天使母基金、20億元科技創新種子基金，建立“投早投小投硬科技”的引導機制；另一方面，通過“創新積分制”將企業技術能力量化，聯動銀行開發“騰飛貸”等專屬信貸產品，破解輕資產科創企業融資難題。2025年發布的《深圳市促進風投創投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2025—2026）》明確提出培育“耐心資本”，要求基金存續期延長至10年以上，并規定“ ”產業集群投資比例不低于70% （沈勇，2025）。這種轉型本質上是將資本從“技術套利者”轉變為“創新合伙人”，例如在具身智能機器人領域，深圳灣超級總部基地引入“產業資本 + 科研機構”聯合體，形成“研發一中試一量產”全周期資金支持網絡，顯著提升科技成果轉化效率。科技金融的范式革命，標志著深圳從資本驅動創新轉向創新定義資本的新階段。

（三）空間組織躍遷路徑

1.科學城建設的功能定位戰略升級

深圳科學城的空間組織躍遷首先體現為功能定位的范式突破，即從傳統產業集聚的物理載體向原始創新策源地的戰略升級。以光明科學城為例，其通過“設施集群 + 科研院所 + 未來產業”的三維耦合，構建了“大科學裝置一基礎研究一產業轉化”的閉環生態。例如，鵬城云腦IⅢI、合成生物研究設施等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的布局，不僅服務于基礎研究突破，更通過“樓上創新、樓下創業”模式直接銜接產業化需求。這種轉變的核心在于科學城從被動承接產業溢出轉向主動定義技術范式，通過“科學發現一技術發明一產業發展”的鏈式反應，推動腦科學、新材料等未來產業從實驗室走向市場，實現空間能級從“容器”到“引擎”的本質躍遷。

2.構建“總部 飛地”創新網絡

深圳通過“總部經濟核心區 + 飛地協同網絡”的空間重構，形成跨區域創新要素的拓撲式配置。在總部端，留仙洞戰略性新興產業總部基地集聚了光峰科技、大疆等企業總部，依托高密度研發資源發揮產業鏈協同效應；在“飛地”端，深圳通過深汕科技生態園、寶龍生物醫藥先導區等“反向飛地”，將生產制造環節外溢至成本洼地，同時通過“產業空間供給 + 金融資本鏈接”政策，實現創新鏈與產業鏈的跨域耦合。此外，深圳清華大學研究院等新型研發機構以“總部孵化 + 異地轉化”模式，進一步強化了“核心一邊緣”創新網絡的動態平衡，破解了空間資源約束與創新擴散效率的悖論。

3.深港創新圈的協同演進

深港創新圈的協同躍遷關鍵在于將制度差異轉化為互補優勢，構建“雙城雙制”下的創新勢能轉換機制。以河套合作區為例，其通過“一區兩制”政策試驗，突破資金跨境流動、科研設備共享及人才通關便利化等制度壁壘（朱星華，2023）。更深層次的協同體現在規則銜接層面：深圳通過“立法協同”推動生物樣本跨境、知識產權互認等專項規則制定，而香港則貢獻國際化的科研評價體系與金融資本網絡。例如，2024年河套合作區推出的“深港聯合資助計劃”，在腦科學、量子信息等領域實現“香港基礎研究 + 深圳產業轉化”的梯度分工。這種“制度勢差一功能互補一協同增值”的演進邏輯，不僅消解了跨境創新的“玻璃門”效應，更通過“雙循環”節點功能重塑，使深港創新圈成為全球科創合作的制度創新樣本。

四、深圳未來科技創新發展的政策建議

基于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的理論邏輯、現實挑戰與實踐路徑探索，結合全球科技發展趨勢與區域實踐需求，本文從技術預見、人才培養、全球治理、可持續發展等維度提出建議，以強化深圳未來科技創新的可持續性與引領力。

（一）建立超長期技術預見體系，構筑未來產業“戰略護城河”

在全球科技競爭加速迭代的背景下，深圳亟須突破傳統技術追趕路徑依賴，構建以超長期技術預見為核心的戰略護城河。這一體系的本質是通過前瞻性識別未來技術軌跡、系統性規劃創新路徑，為后發城市在“無人區”技術領域實現非對稱趕超提供制度保障。超長期技術預見體系并非單純的技術預測工具，而是融合戰略規劃、制度創新與倫理治理的系統工程。其核心價值在于通過“預見未來一定義未來一塑造未來”的遞進機制，重構深圳在全球創新版圖中的角色一從技術規則的被動接受者轉變為未來圖景的主動設計者。

具體而言，首先，建議設立未來科技研究院（FuturesInstitute），整合高校、科研機構與龍頭企業資源，聚焦量子計算、腦機接口、可控核聚變等20一30年周期的顛覆性技術領域，構建“技術成熟度一社會影響”雙維度評估模型。該模型需突破傳統線性預測范式，引入復雜性科學理論，識別技術突破的臨界點與非線性躍遷路徑。例如，可借鑒DARPA“遠期大挑戰”（FLA）模式，設立跨代際創新基金，允許項目周期突破傳統科研考核限制（如10一15年持續資助），重點布局“基礎科學突破一工程化驗證一場景化應用”全鏈條創新。此類舉措不僅能夠規避市場短期偏好對原始創新的擠出效應，更能通過“科研利器先行”策略，將技術預見轉化為產業先發優勢。

其次，構建“技術一倫理”協同演化機制，防范技術激進性帶來的社會風險。針對人工智能、基因編輯等倫理敏感領域，建議在河套合作區試點“技術倫理沙盒監管體系”，實施創新風險分級管理。例如，對符合倫理原則的早期技術（如L4級自動駕駛）授予“有限豁免權”，允許其在封閉場景先行試驗，同時引入社會實驗參與機制，通過公眾咨詢委員會、多學科倫理審查會等渠道，實現技術研發與社會可接受度的動態平衡。此舉不僅可規避“元宇宙泡沫化”等創新異化風險，亦能增強技術范式的社會合法性。

（二）重構“科學企業家”培育生態，破解創新人才結構性矛盾

深圳科技創新范式躍遷亟須突破人才供給側與需求側的結構性失衡，其核心矛盾體現為科研能力與商業轉化能力的割裂——基礎研究人才缺乏市場敏感度，而企業家群體則受限于技術理解深度，導致巴斯德象限中應用牽引的基礎研究難以落地。破解此困境的關鍵在于重構“科學企業家”培育生態，即培養兼具前沿科學洞見與商業實踐能力的復合型人才，推動“實驗室創新”向“產業鏈創新”的范式躍遷?！翱茖W企業家”培育生態的構建，本質是在“技術一制度”協同演化框架下，通過人才評價體系與成長路徑的顛覆性創新，破解后發城市“應用創新有余、原始創新不足”的深層矛盾，為愿景驅動型創新提供兼具戰略視野與執行能力的核心載體，這既是對深圳“6個 90% ”創新經驗的迭代升級，更是對全球創新人才治理理論的中國化貢獻。

具體而言，需從制度設計、教育模式與生態協同三方面突破：其一，建立“科學企業家”專項支持計劃。整合政府、高校與企業資源，為跨領域人才提供“科研一創業”雙軌制發展通道。例如，可借鑒MIT“創業實驗室”模式，在高校設立“未來技術領袖班”，將技術商業化課程嵌入博士培養體系，并配套“學術休假”制度，允許科研人員帶薪參與企業技術攻關或自主創業，消解職業路徑的剛性分割。其二，完善“風險共擔一收益共享”激勵機制。通過立法明確科技成果轉化中科學家與企業的權益分配比例，試點“技術期權”制度，將科研人員的長期貢獻與股權激勵綁定。深圳可依托河套合作區探索跨境知識產權證券化，允許科研團隊以專利組合為抵押獲取跨境融資，解決早期技術商業化資金缺口。其三，構建“場景化實踐平臺”。以光明科學城、鵬城實驗室為載體，打造“科學企業家”實戰訓練營。例如，在合成生物領域，推動科研團隊直接對接華大基因等企業的產業化需求，通過“命題式研發”將學術探索與市場痛點深度融合，培育既懂基因編輯底層邏輯，又能設計商業模式的領軍人才。

（三）創新全球科技治理參與范式，塑造非對稱規則話語權

面對全球科技治理體系“中心一邊緣”結構的固化與西方技術聯盟的規則壟斷，深圳亟須通過非對稱路徑重構參與范式，以“規則創新”替代“規則跟隨”，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科技治理話語權。其核心邏輯在于：依托“一帶一路”數字創新共同體與科學外交新型主體，將技術優勢轉化為制度性權力，突破傳統“技術依附一市場讓渡”的路徑依賴。

首先，以“一帶一路”數字創新共同體為載體，重塑跨境數據治理規則。以深圳數據交易所為樞紐，聯合東南亞、中東等區域構建跨境數據治理聯盟。通過“數據主權池”模式，在隱私計算與主權讓渡的平衡框架下，推動成員國共享工業數據、醫療影像等高價值資源，同步輸出深圳在數據確權、資產定價及跨境流動白名單等領域的制度經驗。例如，在5G-A、工業互聯網等關鍵領域發起國際產業標準聯盟，吸納“一帶一路”國家企業參與標準制定，打破西方技術聯盟（如CHIP4）的專利壁壘。深港創新圈可發揮制度疊加優勢，在香港設立“國際標準認證中心”，利用普通法體系的全球認可度，提升深圳主導標準的國際公信力，形成“技術標準一法律體系一市場準入”的閉環影響力。

其次，培育“科學外交”新型主體，構建技術賦能的治理影響力網絡。支持華為、比亞迪等領軍企業設立全球創新特使辦公室，以技術援助為紐帶嵌入發展中國家創新體系。例如，在非洲布局“數字農業創新中心”，通過光伏智能灌溉系統、農業物聯網等技術輸出，推動當地農業生產數字化轉型，同時建立“技術換市場”長效機制一以技術轉讓換取非洲國家在新能源、數字經濟等領域對深圳標準的政策傾斜，為腦機接口、低空經濟等未來產業開辟戰略腹地。政府層面可設立“科技絲綢之路”人才計劃，每年向“一帶一路”國家輸送“技術外交官”，其職能涵蓋技術培訓、標準推廣與政策游說，通過本土化適配推動深圳治理模式的軟實力滲透。此類實踐可借鑒德國弗勞恩霍夫協會“技術轉移 + 標準輸出”的雙軌模式，將技術合作升格為規則共建。

（四）培育“可持續創新”文化基因，構建包容失敗的生態系統

傳統創新文化過度追求短期成功，導致高風險原始創新動力不足與環境外部性累積的雙重困境。為此，需通過制度創新重塑文化基因，構建“包容失敗一綠色創新”雙維驅動的可持續生態體系。

首先，建議設立“創新試錯保險基金”，由政府、保險公司及創投機構按4：3：3比例共同出資100億元，構建風險共擔機制。該基金面向入選“愿景驅動型”項目庫的企業開放，對研發失敗損失提供最高 50% 的補償，并通過“創新知識庫”將失敗案例轉化為行業公共知識資產，形成“試錯一學習一迭代”的閉環。此舉可破解“成王敗寇”的功利主義創新觀，例如借鑒以色列“首席科學家辦公室”經驗，將失敗補償與后續研發資格綁定，激勵企業持續探索顛覆性技術。配套機制上，需通過立法確立“試錯免責”條款，如《深圳經濟特區科技創新條例》增設“創新容錯專章”，規定政府資助項目若因技術路線偏差導致失敗，不追究決策者責任。同時，依托深圳科技館等載體建設“失敗創新主題展區”，通過媒體敘事重構“失敗即探索”的社會認知，使風險承擔成為城市創新精神的核心符號。

其次，推行“創新碳賬戶”制度，將環境可持續性深度融入創新評估體系。該制度需建立“技術一環境”雙維度評價模型，對氫能儲能、碳捕集等低碳技術研發賦予創新積分加權系數，并將積分與稅收優惠、土地指標等政策工具掛鉤。在空間布局上，建議以光明科學城、西麗湖國際科教城為試點，打造“零碳創新社區”，強制要求新建研發設施 100% 使用可再生能源，并通過微電網、分布式儲能等技術實現能源自循環。此舉可參考荷蘭埃因霍溫“智慧港”模式，將綠色基建與技術創新協同設計，例如在合成生物實驗室中集成生物質供能系統，使科研活動與碳中和目標形成內生耦合。更深層次的制度突破在于構建“綠色技術銀行”，對環保專利實施零費率許可，并允許企業以碳減排量置換創新積分，形成“技術研發一碳資產積累一資本反哺”的可持續循環。

[參考文獻]

[1]李石勇，劉煜淳.新型舉國體制下科技創新要素配置優化：理論拓展與實踐進路[J].學術研究，2025（4）：65-73.

[2]李薇，黃霞.基于創新鏈的后發企業逆向創新實施路徑[科研管理，2022，43（2）：65-71.

[3]李欣.科技事業新型舉國體制的核心邏輯[N].中國社會科學報，2024-08-02.

[4]龐弘桑，徐筱淇，鐘秀梅.“科技懸賞”的政策組合與實施路徑選擇——以深圳市的實踐為例[J].中國高?？萍迹?024（3）：42-48.

[5]沈勇.培育萬億級‘ 產業基金群[N].深圳特區報，2025-03-12.

[6]畦紀剛.技術與制度的協同演化：理論與案例研究[].科學學研究，2013，31（7）：991-997.

[7]汪云興，何淵源.深圳科技創新：經驗、短板與路徑選擇J].開放導報，2021（5）：86-94.

[8]愿景驅動的中國工程科技2040發展戰略研究[].中國工程科學，2024，26（5）：1-14.

[9]張月鴻.科技改革需要構建新范式：理論探析[].中國科學院院刊，2024，39（11）：1908-1918.

[10]朱星華.新形勢下加快發展河套深港科技創新合作區的政策建議[J].科技與金融，2023（5）：63-66.

[11]ArthurWB.The natureof technology：Whatit isand how itevolves[M]. Simon and Schuster，2009.

[12]North D C. Institutions，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economicperformance[J].CambridgeUniversity，1990.

TheParadigm Shiftof Scientific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Shenzhen —The Logic， Path and Policy from Demand-driven to Vision-driven Zhong Ruoyu，Yang Ming

（School ofEconomics，Shenzhen University，Shenzhen，Guangdong 518055）

Abstract：Shenen’sparadigmoftechologicaliovatioundergoingatrasitionfro“demand-pulto“visiodiven”，wiiscoe logicstemigeisofpl，toatoofiaild expresion”ofioalfooblesoustiodn’sraeoktghedial frameworkestablisig“esioatio”ndcogateiis.orsveeldfstol supplycapabilitylafroging”inthcoevolutionof“teholgstitutio”andproposeda“visiodriencatchup”odel，oviding thoreticaltoleilialeaogssfoititfastot”ia dilemasfleeasfticd’salioittt sustaiabllclddclc instutiolldnabslisd“ moatforfutureusosctitosirepres”tooctualod taents;ioteddatlinoie culturalgenestaabeoti”oscoatauebigoaldctaldifo late-coming cities to break free from path depend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