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HO-05 文獻標識碼:A
一、引言
在人類社會的語言交際中,隱喻已經成為人們交流的一種重要方式。亞里士多德曾提出隱喻的概念,他在《詩學》中指出:用一個表示某物的詞借喻他物,這個詞就是隱喻詞[1]。傳統(tǒng)隱喻觀將隱喻視為一種修辭方法,一種附屬于語言之上的語言形式。此后,對于隱喻的研究不斷擴展深入,從人們日常所說的語言發(fā)展到了思維層面,從修辭學拓展到了符號學、文學、理學、哲學等學科,甚至發(fā)展到多個領域的應用和研究,包括電影、經濟學、中醫(yī)學、文學和語言學等。
在電影領域,隱喻被廣泛應用于鄉(xiāng)土電影的符號和敘事策略中;在經濟學領域,韌性隱喻已經成為分析經濟發(fā)展波動與突變問題的重要工具,在環(huán)境經濟、災害經濟與區(qū)域經濟研究領域得到了廣泛應用;在中醫(yī)學領域,隱喻常被用于建構中醫(yī)學語言的相關概念,如“陰陽”“五行”“天人相應”等;在文學領域,隱喻是詩歌等文學作品中常用的修辭手法;在語言學領域,隱喻與語言的關系密切,主要集中在對“隱喻”的解讀和翻譯,語言中隱喻的能指與所指。
文章編號:1672-8122(2025)06-0107-05
綜上所述,隱喻在各個領域都有廣泛的應用和研究價值。本文對隱喻相關研究進行分析與總結,梳理符號學視域下隱喻類文獻的現狀,研究其時間分布、核心觀點以及主要作者、發(fā)文機構、熱點主題、研究趨勢等,旨在系統(tǒng)全面地了解國內研究進展,從而為后續(xù)研究提供參考。
二、數據來源與處理
(一)文獻來源
本文文獻來源于中國知網(以下簡稱“CNKI\")的全文數據庫檢索。在CNKI數據庫,通過點擊“高級檢索”選項,以提高檢索結果的精確性。同時,設定檢索條件為期刊檢索,主題為“符號學”“隱喻”,期刊來源設置為全部期刊,時間跨度設置為2013—2022年。通過上述條件設定,共獲得183篇有效文獻。
(二)分析方法與工具
CiteSpace軟件是由德雷塞爾大學陳超美博士研發(fā)的一款可視化分析工具。該軟件以直觀的知識圖譜為載體,能夠識別并展示某一研究領域的熱點關鍵詞、研究進展和前沿方向[2]。其主要功能包括:共被引網絡分析(文獻共被引、作者共被引、期刊共被引)、共現網絡分析(作者、機構、國家、地理位置合作網絡分析與關鍵詞、學科索引、名詞短語共詞分析)、文獻耦合網絡分析等。本文利用CiteSpace軟件,從符號學的視角分析CNKI數據庫中檢索到的隱喻領域文獻。
三、數據結果分析
(一)基本情況統(tǒng)計
1.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研究的時間分布圖譜
2013—2022年,我國關于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的研究發(fā)文量呈現波動趨勢如表1所示。

能夠看出,在2016年和2021年出現了兩次發(fā)文高峰。從2017年到2021年,該領域的研究發(fā)文量呈不斷上升趨勢,表明對隱喻的研究逐年增加,反映出隱喻受到的關注在逐年上升。
2.高產機構及核心作者群
運行CiteSpace,選擇作者以及機構分析,得到作者共現網絡知識圖譜(如圖1)。

圖中的連線數表示作者之間的合作關系,連線越多,說明作者之間的合作越緊密。從圖譜中發(fā)現,王亞星、張德祿、馮德正等人形成了一個較為明顯的聯系網絡,這表明他們在研究過程中進行了合作與交流。胡壯麟、郭思宇、李鑫、張德祿、單紅、潘艷艷等人顯示圖標較大,說明他們在隱喻研究領域發(fā)文量較多。同時也看出圖中作者之間的合作還不夠緊密,未來需要進一步增強合作意識,以促進該領域深入發(fā)展。
機構共現網絡知識圖譜(如圖2)則顯示了研究機構現狀。

連線數表示各機構節(jié)點間的關系,圖中可見連線數為0,表明我國現有的研究機構在關于符號學視域的隱喻研究中尚未建立緊密的聯系,彼此之間缺乏合作,在跨學科融合研究的大趨勢下需要進一步提高合作意識。此外,節(jié)點的大小表示機構發(fā)文量的多少,圖中可見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西南大學文學院、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中國傳媒大學等機構在該領域的發(fā)文量較多,學術能力較強。
(二)研究熱點主題
研究熱點反映了某一領域的研究重點及發(fā)展方向。因此,某一領域中某些特定關鍵詞出現的頻率越高,就表明它們是該領域的研究熱點。利用CiteSpace軟件對全部183篇文獻進行關鍵詞分析,得出關鍵詞
聚類網絡圖譜(如圖3)。

圖譜中數字編號越小,說明聚類中包含的關鍵詞越多。由圖3可以看出,“隱喻”“符號”“精神分析”“審美”等是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研究的熱點。
(三)研究主要內容
利用CiteSpace軟件得到的關鍵詞共現網絡聚類表如表2所示。

通過分類、歸納和總結,符號學視域下隱喻領域的研究內容大致歸為以下五個方面:
1.隱喻在網絡語言領域的研究
網絡流行語是指在網絡的推動下盛行的詞、短語、句子或特定的句子模式,通常是網民在社交軟件、聊天室和網上論壇中常用的詞語和符號。學者黃碧云認為隱喻是象似符的一種,“符號與對象之間存在一般的類似關系,通過此物與彼物的平行性來反映所指物特征的符號”。“俯臥撐”“打醬油”“躲貓貓”等新生代網絡流行語,在網絡世界中它們的字面意義即“此物”被抽離,用來指代“彼物”,指代后流行語由一個具有實在意義的詞或詞組變成了一個具有新意義的詞語。它們被賦予的意義便取代了原來的意義,從而實現了由實到虛,由具體到抽象的轉變[3]。學者周漫、蔣雪梅基于索緒爾的二元對立理論分析了網絡語言能指的多樣性與創(chuàng)新性[4]。學者馬苗苗認為網絡語言的隱喻最初的思維邏輯體現在將新事物特性與原有認知范疇進行關聯性挖掘,兩者之間的認知領域相互投射[5]
2.隱喻在設計領域的研究
設計領域的相關文獻顯示,學者共同關注城市品牌、機制模型、會展設計等領域的隱喻研究。學者姚嫣以杭黃高鐵沿線車站為研究對象,基于建筑符號學理論,從總體布局、建筑形態(tài)特征以及建筑空間三方面進行了分析,認為可以從當地特有的自然及人文環(huán)境中抽象出地域符號,這樣更利于建設符合當地民風民俗的門戶建筑[。學者許慧認為,數字時代下環(huán)境藝術符號的隱喻就是用空間中色彩與材質的語言,表達超越環(huán)境本身的人文含義[]。學者陳巖、宋思儀、楊紫琳認為,在工業(yè)遺產類文創(chuàng)園環(huán)境設計中,隱喻是通過本體對于喻體的解釋,從而產生新解釋物的特性,擁有獨特的文化內涵[8]。學者成燦陽對但丁紀念堂隱喻機制進行了分析,認為在建筑中使用的隱喻方法是將某種觀念落實到實體形態(tài)上,再通過材質、空間、光線等元素喚起參觀者的記憶,傳達出設計中的隱喻意圖[9]
3.隱喻在民族音樂領域的研究
當前中國民族音樂在音樂符號學領域的研究還較少,僅少數學者開始嘗試結合結構主義與符號學理論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結構進行分析,以及對民俗儀式音樂文本的生成展開研究。在民族音樂領域,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田野工作、漢水流域、湖北音樂、民族音樂學、再語境化、表演民族志等方面。學者毛睿對漢水流域的少數民族歌曲進行了田野調查,并結合音樂中隱喻的手法分析了鎮(zhèn)巴孝哥這個“音樂符號”[10]學者趙書峰在《符號學理論與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中,基于克里斯蒂娃、羅蘭·巴特、羅曼·雅各布森等學者的符號學理論,重點針對瑤族“還家愿”儀式音樂與象征意義的生成語境,符號學語境(能指與所指、隱喻與轉喻)中瑤族傳統(tǒng)樂舞文化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以及儀式音樂的“在地化”與互文性等問題展開了研究[1]
4.隱喻在影視領域的研究
在影視領域,大多數文獻側重于精神分析、想象的能指、視覺修辭、設計符號、設計語意和設計修辭等方面。學者沈琦、陳婧認為,電影語言的本質就是“隱喻的語言”,有其獨特的表達方式和象征系統(tǒng)。電影中蘊含著豐富的符號,包括表面的視聽語言、通過視聽語言表達和隱喻的文化思想與時代背景[12]。學者王江城在傳播學視域下以《楚門的世界》為例,對電影里的畫面、聲音和場景符號等進行解析,揭秘符號傳播體系控制下的主體弱化[13]。學者鄒莉以《V字仇殺隊》為例,從三個角度分析了電影中的隱喻手法,提出道具隱喻是思想的物質延伸,情節(jié)隱喻支撐精神意志的表達,對白隱喻升華了思想主題[14]。學者丁琳在電影符號學視域下以電影《戀慕》為例,對飲食符號、道具符號、人物符號的隱喻表達以及蒙太奇剪輯的隱喻表達進行分析,并挖掘了深層的情感意蘊與價值意義[15]
5.隱喻在修辭學領域的研究
在修辭學領域,對隱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修辭習性、視覺修辭、設計修辭等方面。學者姜皓元、田艷圖在法國符號學家格雷馬斯的敘事理論基礎上,沿著《動物農場》情節(jié)發(fā)展和思想縱深兩個方向分析作品的結構,認為在文本平面和規(guī)律平面存在能指與所指的映射關系,不同的動物隱喻了不同的映射指向[16]學者趙斌認為《精神分析與電影:想象的能指》闡明了電影的想象性和能指運作的修辭特征,為修辭學提供了一種超越具體媒介的元修辭理論,為理解當代修辭學的譜系發(fā)展提供了重要的知識補充,特別是為統(tǒng)一“文本修辭”和\"物的修辭\"提供了重要的思路[17]
四、研究趨勢
關鍵詞時序圖能夠反映研究領域中的主要內容變化過程,并且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某一時間段內的研究趨勢。根據關鍵時序圖(如圖4),將我國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研究的演變劃分為起步探索、快速發(fā)展、穩(wěn)步推進三個發(fā)展階段。

(一)起步探索階段(2013—2015)
在這個階段,研究主要圍繞“皮爾斯”“拉康”“語言學”“能指所指”等方面展開。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與美國哲學家皮爾斯是現代符號學思想的兩大核心源頭。索緒爾的符號二元論與皮爾斯的符號三元論存在某種內在聯系。因此,在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研究的起步探索階段,學者通常以皮爾斯或索緒爾的理論為基礎,對文本或是影視作品中的隱喻進行研究。隨著隱喻認知價值的日益凸顯,學者不再局限于探討隱喻表達背后的認知內容,而是將研究重心轉向隱喻理解的具體認知過程。這個具體的認知過程,實際上就是符形和符釋之間如何建立意指關系。
(二)快速發(fā)展階段(2015—2019)
在這一時期,我國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的研究文獻數量逐漸增多,研究方向開始呈現多元化,主要從“環(huán)境設計”“設計符號”“湖北音樂”“視覺修辭”等方面展開。此外,關于隱喻的研究不再拘泥于文本修辭之上,而是開始與音樂、建筑等進行融合。例如,對漢水流域民族音樂和城市建筑設計中的隱喻進行研究成為熱點主題。
(三)穩(wěn)步推進階段(2019—2022)
在這一時期,符號學視域下的隱喻研究呈現出多元化趨勢。研究范圍不僅涵蓋了語言、圖像、電影等領域,還擴展到德育、公關形象等其他領域。2022年,研究熱點轉向“工業(yè)遺產”和“工業(yè)文化”等方面。學者陳巖、宋思儀、楊紫琳通過總結北京798園區(qū)內的優(yōu)秀設計案例,分析了工業(yè)遺產類文創(chuàng)園內建筑符號如何運用隱喻手法來喚起人們對工業(yè)文化的記憶,并激發(fā)人們與建筑設計元素之間的情感共鳴[8]。此外,“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成為這一時期的關鍵詞。
五、結語
通過以上研究發(fā)現: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研究的文獻數量在不斷上升,這表明該領域逐漸受到更多關注;從機構作者分析看出,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研究的作者和機構之間聯系較少,合作意識有待加強;從研究熱點及趨勢來看,符號學視域下的隱喻研究主要圍繞語言、文本、電影、建筑、音樂等領域展開。相關研究在文本和影視方面已經較為深人,但主要還是對影視作品、文本中的人物或事物隱喻進行分析。起步階段的多模態(tài)隱喻研究相對較少,如對政治漫畫進行隱喻分析時會結合多模態(tài)隱喻,但鮮有將多模態(tài)隱喻運用到廣告分析中。因此,今后該領域研究應加強多學科之間交叉合作,進一步擴大研究范圍,形成新的學術研究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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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宋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