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空間視角下福州金魚文化的非遺數字化傳承路徑研究

中圖分類號：G124 文獻標識碼：A

一、引言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民族世代相承的生活智慧，也是國家歷史發展的重要見證，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化價值。我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經歷了“緊急搶救一重點保護一活態傳承”三個階段。新媒體環境下，隨著數字經濟和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數字化傳承已成為實現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傳承的重要方式之一。作為福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福州金魚文化，應積極響應“非遺保護”政策的號召，在保護傳承過程中緊跟時代步伐，充分利用技術優勢，不斷探索創新路徑，以實現更有效的數字化傳承。

二、研究背景

（一）福州金魚文化的傳承價值

1.歷史價值。金魚起源于中國，至今已有1700多年的歷史。在福建，金魚是“?！蔽幕妮d體之一。福州被譽為“中國金魚之都”，其金魚養殖歷史可追溯至五六百年前。福州金魚與北京宮廷金魚、蘇杭金魚并稱為中國三大金魚流派。早在明代，福州人便開始養殖金魚，在當時被稱為“盆魚”。弘治年間，《八閩通志》首次記載了“金魚”。隨后，金魚通過琉球文章編號：1672-8122（2025）06-0098-04傳至日本，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文化使者。到了清朝，福州金魚養殖業已相當繁榮。2020年，“福州金魚\"榮獲國家地理標志認證，“福州金魚培育技藝”也被列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

2.藝術價值?！棒~”與“玉”諧音，與“余”同音，寓意“金玉滿堂”“年年有余”。一直以來，金魚代表著和平、幸福、美好、富有，也凝聚了中國人對美、福、雅等美好理念的追求。金魚色彩艷麗，體態優美，游姿曼妙，極具觀賞價值，被譽為“金鱗仙子”。古時，福建的房屋多為木制建筑，易發生火災。因此，人們常在家門口儲水，以備不時之需。久而久之，有人開始在儲水池中養殖金魚，以供觀賞。經過專門培育，福州金魚的種類日益豐富，以“個大、型美、色艷\"的特點聞名遐邇。養殖金魚一直是福州人休閑怡情的重要方式之一。

（二）文化保護與傳承的政策導向

2021年3月，國家發展改革委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指出，要“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加強文物科技創新”。同年8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發布的《關于進一步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強調，“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非物質文化遺產，對于延續歷史文脈、堅定文化自信、推動文明交流互鑒、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具有重要意義”。2022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的《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明確指出，到2035年，建成物理分布、邏輯關聯、快速鏈接、高效搜索、全面共享、重點集成的國家文化大數據體系，中華文化全景呈現，中華文化數字化成果全民共享。2022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指出：“要加大文物和文化遺產保護力度，加強城鄉建設中歷史文化保護傳承，建好用好國家文化公園?！边@些政策要求，為新時代文化保護傳承工作指明了方向，并提出了文化創新發展的新思路。2024年3月，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等多部門聯合發布通知，修訂印發了《文化保護傳承利用工程實施方案》（以下簡稱《方案》）。該方案的指導思想指出：“本著對歷史負責、對人民負責的態度，通過專業化保護、精細化改造、特色化展示、創新性發展，使文化和自然遺產得以延續和彰顯，推動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堅定文化自信，助力文化強國建設?！?/p>

總而言之，近年來一系列政策的相繼出臺，無不彰顯出文化保護和傳承在國家頂層設計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建設文化強國的堅定決心。

三、非遺數字化傳承實踐的研究現狀

筆者于2025年5月12日以“非遺數字化傳承”為關鍵詞在CNKI進行檢索，共獲得相關研究文獻699篇。其中，約 60% 發表于近三年內，約 84% 發表于近五年內。這表明，文化傳承相關政策不僅強調了非遺傳承的重要性，還為非遺傳承開辟了新的研究方向。

當前，關于“非遺數字化傳承”這一課題，學者的研究從多個角度展開，包括傳承路徑與對策、傳承體系構建、文旅融合促進產業發展、數字化技術應用與設計等。比如，王雁和薛依珊等學者分析了數字化時代對非遺保護與傳承的影響，指出互聯網與非遺結合的優勢和挑戰，并提出非遺傳承需要建立健全法律法規、加強技術運用、注重數字技術普及與教育、提高公眾數字素養等一系列措施[1]。許棟樑和任珊則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是一項系統性工程，需要政府、研究者、傳承人以及社會人士共同參與，并提出構建以文化基因圖譜和數據庫為核心的體系，以實現非遺文化保護、傳承、創新和傳播[2]。劉書源和白洲瑞探討了數字化技術與旅游商業空間相結合的可能性，提出運用現代科技提升海南黎錦的市場競爭力與文化價值，為黎錦的保護與傳承提供新策略[3]。王文欣在研究非遺數字化實踐現狀的基礎上，從情境、機制、交互、線上線下服務模式四個方面對非遺夏布活態傳承的VR嚴肅游戲進行了設計[4]

總而言之，現有研究大多從微觀角度出發，以具體的某一在地文化為例，探討其在某一學科或領域內的數字化傳承對策。盡管也有少數研究從宏觀視角出發，進行數字化傳承體系構建或產業發展探索，但結合某一理論或基于某一視角進行的研究仍然較少，跨學科的研究則更為稀缺。

四、文化空間理論概述

（一）理論概念的提出

1974年，亨利·列斐伏爾（HenriLefebvre）（以下簡稱“列斐伏爾”）在其著作《空間的生產》中提出了“文化空間”的概念。他認為，空間是在社會空間、精神空間、物質空間三者的作用下不斷演變和發展的。此后，學者開始深入探討文化的空間屬性及其相關議題。

(二) 理論的發展

20世紀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人類口頭及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宣言》中指出，“文化空間”是“具有特殊價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集中表現”，是“一個集中舉行民間傳統文化活動的場面”。從根本上來說，文化空間是以傳統文化為核心，文化事件或文化活動為連接點，在具體時間、空間下的活態概念。近年來，隨著互聯網和數字化技術的發展，一些學者提出了“虛擬文化空間”的概念，指出文化空間不再僅指涉文化與地理的融合，也應該包含文化與認知代際的傳遞、數字虛擬技術與空間的融合，對文化空間理論進行了拓展和創新。

（三）理論的應用

隨著多學科、多視角的融合發展，“文化空間”的概念逐漸成為研究文化現象空間分布和演變的切入點，并被廣泛應用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鄉村旅游、博物館與城市文化、大遺址旅游、歷史文化特色小鎮發展等諸多領域。相關研究側重于對范疇的界定、內涵的闡述，以及文化空間的形成與發展過程的分析。

本文借鑒文化空間理論及其在非遺保護領域的實踐經驗，將福州金魚文化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界定為認知空間、物理空間、數字空間三個維度。其中，認知空間對應“精神空間”，物理空間對應“物質空間”和“社會空間”，數字空間對應“虛擬文化空間”。在此基礎上，對福州金魚文化的數字化保護與傳承展開框架式研究。

五、福州金魚文化傳承現狀SWOT分析

（一）優勢

1.依托名城效應。福州，這座“派江吻海，山水相依，城在山中，山在城中”的城市，擁有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是一座風景如畫的國家歷史文化名城。2002年，時任福建省省長的習近平同志曾在《〈福州古厝〉序》中，飽含深情地描繪了這座城市的獨特魅力。福州市高度重視歷史文化保護與傳承，強化頂層設計，始終將歷史文化名城保護作為規劃的重要內容，堅持在保護中發展、在發展中保護，力圖打響名城品牌。

2.固有文化積淀。福州被譽為“中國金魚之都”，素有“世界金魚看中國，中國金魚看福州”的美譽。福州文化底蘊深厚，金魚文化自明代起便有文獻記載，發展歷史悠久，且金魚品類豐富多樣。如今，福州擁有全國最大的金魚養殖基地，成為金魚文化的核心承載地。

3.借力新媒體環境。近年來，隨著新媒體技術的迅猛發展，移動社交媒體成為非遺文化傳播與傳承的重要平臺，福州金魚文化也借此實現了更廣泛的推廣。比如，位于三坊七巷的國潮金魚博物館成為“網紅\"打卡地，吸引了來自各地的游客。在當地政府的助推下，荊溪金魚產業園的集約化、專業化發展，不僅帶動了金魚文化的傳承，也推動了鄉村振興。

4.聯動多門類非遺。福州擁有眾多非遺文化，金魚文化節和金魚大賽的舉辦，不僅吸引了市民的駐足圍觀，也給當地非遺文化傳承者帶來了拓展創新的契機。壽山石、木雕、脫胎漆器等非遺項目的多位傳承人曾到金魚產業園采風，積極參與福州金魚文創大賽，將傳統手藝與金魚IP進行跨界融合，探尋創新發展之路。

（二）劣勢

1.受眾群體范圍有限。盡管福州金魚文化歷史悠久，但其作為比較小眾的地域文化，直到近年被列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后，才被廣泛傳播。由于早前較少進行大范圍的媒體宣傳和推廣，金魚賞玩僅集中在少數愛好者群體中。

2.認知度不高。由于缺乏推廣，受眾認知度低是福州金魚文化目前最主要的發展瓶頸。此外，筆者通過在微博、小紅書等新媒體平臺搜索，發現福州金魚文化的相關話題熱度較低，且傳播手段較為單一。這表明，該非遺文化的傳播量不足，宣傳效果并不理想。

（三）機會

1.政策扶持。為了更好地保護和傳承文化與自然遺產，我國于2006年將每年6月的第二個星期六設立為“文化遺產日”。自2017年起，將其調整為“文化和自然遺產日”。近年來，國家層面提出非遺文化數字化傳承發展方向并在“十四五”綱要、《意見》以及黨的二十大報告等綱領性文件中有所體現。作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觀賞金魚培育技藝得到了當地政府的大力扶持，經過多年的品牌培育和文化積淀，“福州金魚”被評為國家農產品地理標志產品，已擁有注冊商標、IP形象、非遺技藝，成為福建省海洋漁業的名片，也是福州的城市名片和符號。

2.新媒體平臺蓬勃發展。社交媒體平臺憑借海量用戶帶來的流量紅利，為非遺文化傳承提供了廣闊空間。一些聚合類短視頻平臺為非遺的傳播開辟了新空間?！抖兑?024非遺數據報告》顯示，平均每分鐘有37場非遺內容開播，瀕危非遺通過該平臺吸引了“新觀眾”。借助短視頻與直播，瀕危非遺內容在抖音獲得了更廣泛的關注。

（四）威脅

金魚被譽為中國的“國魚”，其養殖歷史可追溯至南宋時期的杭州和嘉興，因此，這兩地享有“金魚故鄉”的美譽。此后，金魚養殖逐步傳播至上海、北京、天津等地。尤其在明代正德年間，北京故宮開始飼養金魚，使得金魚文化得以傳播與發展。相比之下，福州金魚文化在國內金魚文化中并不具有獨特優勢，反而面臨著來自其他地區文化的競爭與挑戰。

六、福州金魚文化空間的類型

（一）認知空間

福州金魚文化的認知空間是指由大眾以及從事金魚文化保護相關工作的人員，對福州金魚歷史價值、文化價值、藝術價值、社會價值的正確認識、深入了解與全面解讀共同構成的空間。這對應著文化空間理論中的精神空間。福州金魚品類眾多，發展歷史悠久，與福州的歷史、文學、建筑、名人等都有文脈連結，因而其認知空間較為廣泛。

（二）物理空間

福州金魚文化的物理空間涵蓋了現實中的社區、展會、博物館、旅游景點、養殖基地等場所。這些空間涉及基礎設施、展品布局、建筑物、自然生態等構成要素，包括地上與水下、有形與無形、二維與三維、室內與室外、靜態與動態等多個維度形態。這種多維度的空間構成對應著文化空間理論中的物質和社會空間，即我們通常所說的現實空間。

（三）數字空間

福州金魚文化的數字空間是一個與物理空間互聯互通的虛擬空間（virtual space），它由物理空間全面數字化后轉化生成的海量信息構成。呈現為云端數據共享平臺、數字化檔案館、數字博物館、非遺傳承網站、虛擬游戲、H5互動游戲等多種形式，它們共同構成了與福州金魚相關的賽博空間。這正對應著文化空間理論衍生出的虛擬文化空間。

七、福州金魚文化空間的構建路徑

（一）數字化拓展認知空間

1.培養文保工作者的傳承思維。參與福州金魚文化傳承與保護工作的相關人員需要樹立傳承思維，增強傳承意識。2023年，文化和旅游部要求各地積極推進文物以及文化的數字化保存工作。建立福州金魚文化的云端數據共享平臺或數字化檔案，不僅能拓寬文保工作者的研究視野，還能為公眾提供信息檢索便利，從而更好地為文化代際傳承拓展基礎認知空間。

2.拓展受眾認知渠道。當前，福州金魚文化的認知度不高是阻礙其傳承與發展的根本因素。對此，文保工作者要充分利用數字化技術制作非遺科普和教學課程，運用生動有趣的動畫、短視頻、H5等形式，深入淺出地講解福州金魚的文化源起、發展歷史、人物故事、培育品種等，并將這些內容上傳、發布到各類媒體平臺，融入學生社團活動及課程，或在展會、博物館等物理空間進行展示播放。通過多渠道傳播，不斷提升受眾的認知度，擴大覆蓋率，讓更多人通過不同渠道了解福州金魚的相關知識。

（二）數字化延展物理空間

1.提供沉浸式展陳體驗。借助數字化傳承手段，福州金魚文化的物理空間呈現形式得以豐富和延展，有效提升了受眾的體驗感。比如，在社區、展會、博物館等物理空間增設投影、頭顯等設備，利用VR/AR等數字技術豐富金魚文化的呈現形式，讓受眾沉浸式感受金魚文化的魅力。

2.實現智能文旅開發。依托福州閩侯荊溪的金魚文化產業園，開發智慧文旅項目，增設智能展示、導航等輔助功能，實現產業園內顯示大屏與游客移動小屏的聯動；搭建或引進成熟的直播電商團隊，借鑒成功的運營經驗，對福州金魚的養殖、觀賞、銷售全鏈路進行新媒體推介，連接線上與線下，拓展福州金魚文化體驗的物理空間。

3.推動內容跨界共創。通過與時尚設計師、非遺傳承人或品牌商家開展跨界合作，舉辦數字文創大賽、IP設計大賽、游戲開發、文化節等活動，吸納不同領域的優秀創作者共同打造形式多樣的文化傳播內容，從而營造多元的福州金魚文化傳播物理空間。

（三）數字化構建數字空間

1.賦能傳統博物館。運用虛擬現實、三維圖形圖像、計算機網絡等數字化技術打造數字非遺博物館，將現有的福州金魚文化博物館全方位、立體化地呈現在數字空間中。同時，創建福州金魚文化網站或開發福州金魚文化傳承數字化應用小程序，構建廣闊的福州金魚文化數字空間。

2.助力虛擬娛樂產業。如今，作為第九藝術的“游戲”正日益受到廣泛關注和喜愛。在虛擬互動游戲、H5互動游戲的設計與開發過程中，融入或搭載有關福州金魚的元素，利用數字孿生、數字分身等創新體驗形式，吸納更多年齡圈層的潛在受眾在數字空間了解福州金魚文化。

八、結語

綜上所述，福州金魚文化作為福州市“福文化”的重要象征，擁有悠久的歷史傳承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具有極高的文化價值和傳承意義。當前，數字化發展浪潮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需要傳承人和文保工作者順應時代潮流，積極搶占數字化發展新高地。本文從文化空間理論視角出發，探討了如何借助數字化技術和手段，在拓展認知空間、延展物理空間和構建數字空間方面，探索出一條有效的傳承路徑，以實現福州金魚文化的活態傳承和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1] 王雁，薛依珊，張曦，等.數字化時代下非遺保護與傳承路徑創新[J].新聞世界，2024（3)：6-8.

[2] 許棟樑，任珊，王智薇.文化傳承視角下非遺技藝的數字化保護與創新體系構建[J].家具與室內裝飾，2024(2) :12-17.

[3] 劉書源，白洲瑞.黎錦數字化在旅游商業空間中的設計策略研究[J].鞋類工藝與設計，2024（1)：143-145.

[4] 王文欣.基于非遺夏布活態傳承的VR嚴肅游戲設計實踐研究［J].中國民族博覽，2024（2）：60-62.

[責任編輯：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