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人民畫報》英文版的形象建構

中圖分類號：H315.9"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2-8122 （2025） 06-0045-05

一、引" 言

《人民畫報》創刊于1950年7月，隸屬國際新聞局（于1952年4月28日改組為外文出版社），毛澤東主席曾為其題寫刊名。在1949年之后的中同新聞史上，《人民畫報》是迄今為止從未間斷出版的四種刊物之一。1951年1月，《人民畫報》英文版創刊，刊名為《中國畫報》（China Pictorial），選材內容以翻譯《人民畫報》刊登的內容為主，是第一部外文版畫報。同年9月，根據新聞總署的統一安排，《人民畫報》編輯部劃歸人民美術出版社領導。1952年，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發布《關于國際新聞局改組為外文出版社的報告》，并安排編輯部協助完成《人民畫報》英文版、俄文版的翻譯工作。以上改組過程，均屬于中國外文局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機構變革。截至1990年，《人民畫報》英文版Chin，a Pictorial發行量達14萬冊，主要發行國家涉及英、美、加拿大及其他使用英語的國家。本文通過對比1951年漢英翻譯后英文版的人物形象內容，探究在多模態語篇下，我國對外話語翻譯實踐中如何構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形象。

二、中國形象與翻譯研究

近年來，中國形象的翻譯研究如火如荼。學者吳赟認為，由于國家形象的自我構建是一項需要長期投入的系統性工程，隨機、白發式的翻譯活動不足以扭轉長期形成的國家形象，只有從同家層面對相關翻譯活動進行白上而下的有效規劃，才能保證國家形象“自塑”工程的順利開展[3]。

2009年，學者鐘明國在《賽珍珠lt;水滸傳gt;譯本評析》中提到：“經典文學作品，無論譯者具有什么樣的翻譯目的，都必然被他文化讀者所閱讀、所理解、所闡釋，從而成為構建本民族形象的途徑和載體。”2017年，學者梁志芳、劉首兵在《中國形象的跨媒介互文性建構——基于1930年代涉華電影與小說的對照分析》中，從影視作品角度提出，中國形象的塑造、建構與傳播不是孤立進行的，而是一種復雜的跨媒介互文表述（ Intertextual" Representation）行為。在“自我”的典籍外譯方面，也有不少翻譯學者談及中國形象的建構。例如，學者宋麗娟、孫遜（2009）的《“中學西傳”與中國古典小說的早期翻譯（1735—1911）：以英語世界為中心》；學者（2012）的《為異域他者架設理解的橋梁——英文版lt;中國文學 gt; 的文化譯介及其傳播功能》；（2018）的《中國小說翻譯過程中的文學性再現與中國文學形象重塑》[8。在領導人講話的翻譯內容中也出現了關于中國形象建構的研究，例如，學者、（2017）的《多模態翻譯的符際特征研究——以lt;習近平談治國理政gt;為中心》[9。外宣翻譯文本中也體現了中國形象建構過程。例如，學者（2020）的《多模態外交隱喻框架下中國國家形象建構與傳播研究——以大型政論紀錄片lt;大國外交 gt; 為例》[10]、學者（2021）的《國際傳播視閥下中國官方外宣文獻的西班牙語翻譯研究——以“中國關鍵詞”西譯為例》[]以及學者牟宜武、吳贊（2021）的《企業超文本外宣翻譯與中國企業形象提升研究》[12]。翻譯出版方面關于國家形象建構的研究有：學者王文強、張蓓（2017）的《“中國形象”的海外塑造與英美商業出版社的選擇傾向一以對中國新時期文學的翻譯出版為例》[13]。學者朱伊革（2017）的《近代上海英文期刊的出版發行及其歷史意義》和《lt;天下gt;月刊英譯中國文學作品及其中國形象的建構》[14-15]。綜上所述，學界多聚焦于文學作品、電影作品和外宣文本如何對外建構中國形象，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國家形象與翻譯方面的研究較少。《人民畫報》英文版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第一部外文版畫報，在構建國家形象方面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對其展開研究有助于探究我國在對外話語翻譯實踐中的國家形象構建。

1951年起，《人民畫報》英文版通過構建語言與非語言系統，對外塑造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形象。本節通過介紹《人民畫報》的背景，呈現《人民畫報》英文版所構建形象的分類，并探討其中原因。

1959年，經濟學家博爾丁（KennethEwartBould-ing）提出了“國家形象”概念，認為“國家形象”是一個國家對自己的認知，以及國際體系中其他行為體對其認知的結合，是一系列信息輸人和輸出產生的結果[16]。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前，毛澤東同志就預設了“新中國”，并在中共七大會議上再次強調，要“建設一個光明的新中國，為建設一個獨立的、自由的、民主的、統一的、富強的新中國而奮斗”[17]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新聞總署新聞攝影局創辦《人民畫報》，以畫報形式對外宣傳，在國際社會中塑造了迅速崛起、追求和平的中國形象。1951年，《人民畫報》英文版（ChinaPictorial）通過翻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人物、社會、外交、文化和歷史等內容構建國家形象，具體占比如圖1所示。

在全年12期內容中，形象構建占比的排序為人物（ 37% ）、社會（ 29% ）、外交（ 14% ）、文化（ 11% ）和歷史 （9% ）。以上形象構建排序與《人民畫報》創刊宗旨一致，即突出介紹我國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基本情況和風景名勝，反映各族群眾的生活狀況、精神面貌以及中外友好往來。在英譯過程中，以我國各族人民為主體，投射至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社會發展和外交評論等。

四、《人民畫報》英文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人物形象

基于《人民畫報》英文版（ChinaPictorial）

1951全年12期的人物形象內容，探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婦女和工農形象。本節從人物形象視角出發，在學者張德祿、張珂提出的多模態批評（積極）分析綜合模式基礎上，增加學者任東升提出的國家翻譯對外話語實踐研究框架，用以分析《人民畫報》英文版的國家對外多模態翻譯，具體框架如圖2所示[18-19] 。

翻譯積極分析框架

首先，在《人民畫報》英文版的出版過程中，譯者及編輯會識別原文語篇的多模態性質，總結作者及攝影師塑造何種人物形象，判斷語言和非語言符號面臨的翻譯挑戰。其次，在遵循翻譯原則基礎上，調整文字與圖像之間的關系。文字層面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與圖像模態協同和互補。最后，在話語實踐中，譯者需要考慮話語意義域外重構的語境和目的，達成積極話語分析，并得出期刊所構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人物形象，傳達迅速崛起、追求和平的內涵。

（一）自信美麗、平等尊重的婦女形象

1951年，ChinaPictorial借大篇幅文字和圖像描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婦女形象。例如，以“三八婦女節\"為契機，描述了首都慶祝“三八國際婦女節”大會會場，展現了婦女的雄偉陣容。同時，結合國際民主婦女聯合會第四屆理事會議，突出廣大婦女與國際步調一致，大批涌入生產生活。其中，攝影師拍攝了婦女會議全景（圖3）。

譯者根據圖片和語境，選擇異化翻譯策略下的減譯法，將中文題目“解放了的中國婦女”翻譯為“CHI-NA'SWOMENEMANCIPATED”，把中文“解放了的”形容詞改為了英文動詞過去式，與圖像集會場景模態相互協同。考慮到《人民畫報》英文版是對英語國家宣傳中國婦女現狀，譯者運用英文動詞過去式強調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中國婦女已經處于解放狀態，與靜態圖像協同，動態化表明中國婦女參與集會，慶祝“國際三八婦女節”。在圖像的解釋文字方面，譯者基于歸化翻譯策略下的增譯法，結合異化翻譯策略下的音譯和文化負載詞方法，將標注“首都慶祝‘三八'國際婦女節大會會場\"翻譯為“WomenofPe-kingcelebrateInternationalWomen’sDay，March8，inthe OpenAir TheatreinChungshanPark”，增加了集會場地具體位置—北京中山公園，強調此處為露天劇院，集會對象為“北京的婦女”，以便英文讀者了解中華文化。其中，音譯中山公園ChungshanPark（此處使用威妥瑪音標）和北京，有利于首都地名和文化景區的宣傳。此外，基于國家對外翻譯實踐的目的，譯者還描繪了中國婦女慶祝節日的氛圍，強調其自由平等，達到“自塑”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婦女形象的目的。

在三八國際婦女節到來之際，中國婦女身著各樣服裝，手舉旗幟、自由上街、參與集會（圖4）。

婦女腰鼓隊身穿色彩斑斕的表演服登場，精神抖擻，風采煥然一新。圖中婦女眼神堅定，目光毅然向前望去，充滿希望。譯者翻譯標題時，選擇歸化的翻譯策略，并采用省略和改譯的翻譯方法，省略了“婦女”，將“雄偉陣容”譯為“TheSpirit”。其中，“TheSpiritofNewChina”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精氣神，譯者借此向英語國家展示我國對婦女的尊重，突出平等。此外，將文本“南京婦女從農村走到街頭參加示威”和“南京婦女進行隊伍中的腰鼓隊”，翻譯為“Peasant women take part in the Nanking demonstration”和“Women waist-drum dancers give a colorful performance”。為協同圖像表達內容，譯者省略了“街頭”“從…到”“南京”以及“進行隊伍”等，同時，運用增譯（如“dancers”和“givea colorful performance”），音譯（如“Nanking\"以及文化負載詞如“waist-drum”）的翻譯策略，展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人們的美好生活。

總而言之，《人民畫報》英文版在“自塑”過程中，借助音譯和文化負載詞的異化翻譯策略，主動減譯動詞與地名，增譯文化詞匯，與圖像模態協同，附加對腰鼓隊表演現場的描述，促使英語讀者身臨其境，感受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婦女面貌，即自由、美麗、平等、尊重。

（二）淳樸善良、踏實肯干的工農形象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工人作為中國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需要對內，還要對外展示其生產狀態。在人物形象刻畫中，工人、農民的形象多為淳樸善良、踏實肯干。例如，第六期專欄《愛國主義生產競賽》 （Dairen Workersin the Patriotic ProductionCampaig）和第十一期專欄《治淮的結果帶來了豐收》（Huai River Peasants Reap Rich Harvest）。

第六期專欄《愛國主義生產競賽》（圖5）展示了以愛國主義為主題的各生產小組積極向上、團結友愛，一同攻克生產難題，創新機器模式的面貌。

首先，在文字題目方面，譯者主要采取了歸化策略，增譯了“DairenWorkers”和介詞“in”。同時，采取了異化策略下的音譯翻譯方法，直觀呈現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大連的各生產小組及工人投身愛國主義生產競賽的場景。在歸化過程中，譯者厘清了中文標題模糊的主語即大連工人，促使英文讀者進一步了解這一時期工人生產的主要目的。同時，在異化過程中，英文讀者潛移默化地了解到“大連”的發音，引發對大連工人，生產小組在生產過程中內容與面貌的好奇。結合配圖，英文讀者能夠看到團結嚴肅、踏實認真的大連工人正在積極討論生產新方式、新模式，體現了群眾獻身于社會主義工業生產的決心與堅持。

第十一期專欄《治淮的結果帶來了豐收》（圖6）展現了淮河治理工程為安徽省農民提供了便利，促使當地農業產量大幅提高的情景。“治淮工程結束了淮河流域的災難歲月，給千百萬農民帶來了豐收，這是工農聯盟的又一次勝利。”

譯者在語言層面主要選擇了歸化策略，對中文原文進行大篇幅的省略。考慮到英語讀者不清楚淮河治理過程中的付出與回報，譯者協同語言和圖片模態，省略大部分中文內容，采用與圖中農民埋頭苦干的場景相呼應的方式，塑造了誠實肯干的農民形象。例如，《人民畫報》中文版多次提到豫東、豫北地區的地名如西華、商水、遂平、皖北阜陽等，譯者在英譯過程中選擇省去，僅在圖中保留注釋地名即安徽宿州市。鑒于英語讀者對中國地理了解不夠深人，譯者偏向于典型個案舉隅，對比當地農民不再因為過去水災泛濫而錯失農業生產機會，生動形象地展示工農聯盟治淮后，宿州農民投身于農業種植的場景。同時，英文版摘取皖北雇農寫給毛主席的信件內容，舍去了中文版的母女對話，旨在借書信內容，展現農民心中對農業改善的情感流露，促使英語讀者進入譯者創造的語境中，體會農民淳樸善良、踏實肯干的形象。

五、結語

《人民畫報》英文版是譯者“自塑”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形象的典型案例，本文結合《人民畫報》外宣“窗口”與“平臺”語境，通過分析其多模態圖文產生的話語意義和人物形象構建，探究該雜志借助婦女形象、工農形象共同塑造的國家形象，即人民至上、黨群和諧，為考察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國際傳播中的自我形塑提供典型范本，具有翻譯學與形象研究的雙重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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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慕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