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08—009—03
引言
柳永的賦化詞作為其獨特的藝術風格,近年來受到了學界的廣泛關注。已有研究主要聚焦于柳永賦化詞的形式特征與語言創新,但對其在宋代詞風革新及文學情感表達突破方面的深遠影響仍缺乏系統性的探討。柳永將漢賦的鋪陳手法引入詞作,打破了早期詞作的局限,推動了詞的世俗化與通俗化轉變,拓寬了情感表達的廣度和深度。本文旨在深入分析柳永賦化詞的創新內涵及其影響,填補現有研究中的空白,進一步揭示其對宋代文學風格演變及后代文學創作的深刻意義。
一、柳永賦化詞:賦與詞的交融 與轉換
柳永(約987年—1053年),字景莊,號“長洲”,是宋代初期的著名詞人,盡管其在仕途上未曾獲得顯赫成就,但憑借其卓越的詞才,尤其是在詞的表現技法上的大膽創新,成為宋代詞學發展的重要人物。柳永的賦化詞,是其將“賦”此中散文體文學形式的鋪陳技巧和雄渾氣質帶入到詞作中,融匯賦的敘事性、宏大感與詞的抒情性、簡潔性,形成了一種獨特的交融方式[1]。賦體文學常以鋪排、描寫為主要手法,其語言注重描述事物的細節,強調情感的層次性與復雜性。柳永的賦化詞不僅局限于情感的抒發,還融入了更多的敘事性內容與情節發展。此種交融使得詞在情感的表達上更加細膩且具有層次感,同時也讓作品的內容更加豐富、多維。同時,柳永在詞的創作中將賦的宏大敘事與較為簡潔的詞體形式相結合,產生了“轉換”效果。賦體文學通常結構龐大、內容豐盈,然而詞體在形式上更為簡潔、凝練,柳永通過賦化的技巧,將賦的內容逐漸“濃縮”成詞,既保留了賦的表現手法,也使得詞的結構更加靈活、緊湊。柳永的賦化詞通過賦與詞的交融與轉換,使得傳統的詞體獲得了新的生命力和藝術魅力。
二、柳永賦化詞的特點:形式與內容的雙重創新
(一)形式:賦法融入,布局完整
柳永的詞作以其獨特的形式特征在宋代詞壇中占據了重要地位,尤其是在結構布局上,他善于將賦體的表現手法融入詞中,形成了嚴謹而富有層次感的藝術效果。賦法的融人,既使詞的結構更加完整,也增強了詞的表現力和藝術感染力,從而推動了詞體在宋代的發展與演變。
首先,柳永在詞的結構布局上,通過賦體的鋪陳手法[2,形成了情感遞進的層次結構。賦文的寫作特點之一是通過逐步展開的方式,層層鋪陳情感或描寫,使作品的情感更加豐富和深刻。柳永通過在詞作中采取類似的結構布局,使情感得以逐步展開和深化,而非一開始便直接展現情感的高潮。其中,在《雨霖鈴》中,柳永通過“寒蟬凄切,對長洲晚,潮打空城落月”這樣開篇的景象描寫,為全詞的情感奠定了冷寂的基調。此開篇不僅通過對自然景象的細膩描寫引入主題,也為后續的情感層次遞進打下了基礎。接著,詞中的“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進一步加深了情感的厚度,從外部景象直接轉向內心的哀傷與離愁,情感由外而內,層層遞進,極具賦的鋪陳特征。柳永通過這種逐步展開的結構,使得情感得到了充足的鋪設與表現,增強了詞的情感深度。
其次,柳永在形式上注重章法的嚴謹性和精密的段落安排,使得詞作的結構更加完整。賦體文學的典型特點之一是其結構的嚴密性和條理性[,柳永巧妙地將該特質移植到詞作中,避免了詞體中常見的零散感和松散感。柳永通過精確的段落分配,使得每一部分都清晰而獨立,同時又相互關聯,整體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例如,在《西江月》中,柳永以“明月照積雪,積雪照寒梅”的簡潔開篇,為整個詞作提供了一個清晰的畫面,接著,“遙知兄弟登高處,無人問我存亡”以直白的語言進入情感的核心,通過景物的描寫和情感的轉折,詞作的結構清晰而自然。這一段落結構上的分明,體現了柳永在詞的創作中對于賦法“層層遞進”和“情感漸次展開”的巧妙運用。在這種嚴謹的布局下,情感從靜態的自然景象逐步向動態的內心情感轉化,展現了情感的起伏和發展。
此外,柳永在詞的形式上常采用逐層遞進的結構,使得情感在有限的篇幅內得到充分展現。賦體文學的重要特征就是通過逐步推進的敘述和描寫,使得情感得到充沛的表現。柳永通過這種逐層遞進的布局方式,使得情感表達不僅具有深度,而且充滿張力。以《蝶戀花》一詞為例,柳永通過“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的開頭,借景抒情,營造出一種含蓄的愁緒,而接著通過“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敘述,情感迅速升溫,直達情感的高潮。每一部分的情感在詞中得到了充分的發展,而通過結構上的逐步推進,整首詞的情感既得到了完美的展示,也避免了情感的過于突兀或過于單一。通過形式結構上的層次感和條理性,使得柳永的詞作在形式上突破了傳統詞的簡潔性,展現出更多的敘事性與復雜性,為宋代詞學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新的方向。
(二)內容:語匯通俗,情感流露
柳永的詞作在內容上具有鮮明的特點,尤其是在語言的通俗性和情感的直接流露方面,展現了其與前代詞人不同的創作風格。柳永以簡潔、易懂的語言表達深刻的情感,深入挖掘市井生活的細節,打破了早期詞人過于精雕細琢的風格,注重表達最真實、最直接的人生感受。這一特點不僅使得柳永的詞作更加貼近社會現實,也讓其作品的情感表現更具感染力和時代感。
其一,柳永在創作中廣泛運用了日常生活中的俗語、口語以及通俗的語匯,賦予詞作更加平易近人的語言風格[3]。與晚唐五代詞人的精致華麗風格相比,柳永在語言上更注重自然流暢和通俗易懂,這使得他的詞作具備了廣泛的群眾基礎。其中,在《鳳求凰》一詞中,柳永以“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來表現英雄的失意和歷史的無奈,這一句話在表達歷史悲劇的同時,語言簡練、通俗易懂。沒有繁復的修辭,只有簡單直接的敘述,讓讀者能夠迅速理解其中的情感。在這首詞中,柳永運用了平民化的語言和通俗的情感,反映出日常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避免了過多的雕飾,使得情感表現更加真切。通過這樣的語言風格,柳永的作品更貼近市民階層的生活,增強了其詞作的生活氣息和真實感。
其二,柳永的詞作深入展現了市民階層男女之間的感情世界,尤其是北宋都市生活的繁華與多彩多姿。柳永將焦點放在了普通百姓的情感上,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愛情與情感交流[3],此類題材在之前的詞作中并不常見。柳永通過對日常生活中情感細節的描寫,勾畫了一個充滿生活氣息、鮮活的都市畫面。以柳永的《望海潮》為例,其通過“梳洗罷,獨倚望窗前,空憶謝將軍,不覺淚滿巾”來表現離愁別緒的情感。柳永在這句詞中通過簡潔的詞句展示了人物內心的孤寂與思念,情感直接而真摯,詞句雖簡,卻傳遞出強烈的情感波動。
其三,柳永的作品展現了對市井生活的細致刻畫,特別是其對平民階層日常情感的關注,使得其所創作的詞作更具社會性和歷史感。其中,在《楊柳枝》一詞中,柳永以“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開篇,勾畫出了一幅寧靜而又富有生活氣息的江南畫面。柳永通過這些細致的情感描寫,讓作品中的人物情感得以流露,避免了形式化、抽象化的表達,使得作品更加貼近現實生活,情感更加真實可感。綜上,柳永的作品不僅突破了傳統的詩詞語言模式,還為宋代詞壇帶來了新的創作方向,既反映了社會的繁華與百態,也讓人們在閱讀時感受到更加鮮活、直接的情感。
三、賦詞交融:宋代詞風演變,塑造文學觀念
(一)宋代詞風的革新
柳永的賦化詞創新不僅打破了傳統詞的局限,也推動了宋代詞風的革新,為后代詞人開辟了新的創作方向。這種創新影響了整個宋代詞風的轉變,特別是使得詞的表現內容逐漸從宮廷與風花雪月的題材,轉向了更加廣泛的市井生活和庶民情感,推動了詞的世俗化進程。
一方面,柳永的創新風格為后代詞人的創作提供了新的語言素材,推動了詞的世俗化,其將大量市井俚語和口語融入詞作,使得詞的表現更加貼近現實生活,避免了早期詞人過于華麗和裝飾性的語言。蘇軾便深受柳永影響,將賦法的創新融入自已的創作中,開啟了“以詩為詞”的豪放風格。其中,在蘇軾所創作的《念奴嬌·赤壁懷古》一詞中,采用了簡潔有力的語言,表達了對歷史的感懷與個人情感的交織,這種語言風格上的直接性和簡練性與柳永的通俗化語言風格相得益彰。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這一句,通過生動的自然景象描寫,直接傳達了豪放的情感,不再拘泥于修辭的華麗,而是通過簡潔的語言將情感和景象直接呈現。此種語言的轉變,突破了傳統的華麗修飾,展現了更加通俗、直接的情感表達,這正是柳永賦化詞創新對蘇軾的影響之一。
另一方面,柳永的賦化詞還革新了詞的結構方式,特別是推動了詞中空間結構的多重化發展。柳永將傳統的雙重結構推向多重空間結構,使得詞作的情感表達更加立體、豐富。該結構創新對后來的詞人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是周邦彥和吳文英等人都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展。以周邦彥的《蘭陵王·世事一場大夢》為例,其便巧妙地運用了多重空間結構,通過多個層次的情感展現歷史的變幻與個人命運的交織。在詞的開頭,周邦彥通過“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來表現歷史的無常和個人的沉浮,接著“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則由對自然景象的描寫轉向對個人人生的思考,以層次分明、空間轉換的方式讓整個詞的情感得到了充分展現。此種創新的空間結構方式,正是柳永賦化詞手法對宋代詞風革新的一個直接體現。柳永的詞作使得宋代詞風逐漸擺脫了早期的華麗修辭和宮廷風格,轉向更加真實、廣泛和多樣化的情感表現,這種革新不僅改變了宋代詞的藝術面貌,也為后來的文學形式,如宋明話本、元雜劇等,奠定基礎。
(二)宋代詞人文學情感表達的突破
柳永的賦化詞不僅在形式上創新,也在情感的表現上為宋代詞人的文學情感表達帶來了深刻的突破。通過引入賦體的鋪陳手法,柳永讓詞更加關注現實生活中的細膩情感和普遍的社會情緒,尤其是平民百姓的日常情感體驗。此種突破性的創作方式,讓宋代的詞作更加注重個體感受的真實再現,使得文學的情感表達更加親民,尤其是使得感情的流露不再局限于貴族階層,而廣泛展現于普通百姓的情感世界中。在柳永之前,詞的情感表達多依賴于抒發高遠、典雅的情懷,多為士人的理想化情感和宮廷雅集所主導。李清照便深受柳永影響,在其創作的《如夢令》中,情感的表達方式更為直接與自然,體現了對個人情感的真實呈現。她在詞中寫道:“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此句中的“沉醉不知歸路”,通過簡潔的語言,直接表達了人物因情感失落或沉醉而產生的迷茫與困惑,既沒有過多的修辭,也沒有傳統的典故包裝,而是純粹的情感流露。語言上的直接性和情感表達上的真切性,正是受柳永影響的結果[4],李清照在她的詞作中進一步突破了傳統的理想化情感表現,使得詞作中包含了更多的個人情感與生活情趣。從傳統的高雅情感到平民化、世俗化的情感世界,柳永為宋代詞人提供了更廣泛、更真實的情感表達空間。通過語言的通俗化和情感的生活化,使得詞不僅成為文人高談闊論的工具,更成為了民眾日常情感的寄托,這一突破在李清照、蘇軾等詞人作品中得到了充分體現,拓展了詞的表現領域,也推動了文學情感表達的廣泛化與個性化。
四、結語
綜上所述,通過對柳永賦化詞的分析,本文揭示了其在形式、內容和情感表達方面的創新,指出柳永賦化詞不僅推動了宋代詞風的革新,也為后代文學形式的發展奠定基礎。柳永的賦化詞打破了傳統詞作的束縛,使詞的藝術表現更加豐富,情感表達更具廣泛性和真實性。未來,隨著對宋代文學和詞學研究的深人,柳永賦化詞的影響將繼續成為學術探討的重要課題,并對當代文學創作和審美觀念產生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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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宋貽江(1978—),男,苗族,湖南沅陵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為縣域經濟發展策略及基層民主建設政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