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和我說話

人們對深邃的星空充滿向往。每每夜登高處，仰望星空、神游萬里之時，恍惚中，依稀聞得有人輕聲細語，又忽而化為淙淙泉水、呦呦鹿鳴，如此天籟，令人沉醉而不能自拔。

這些天籟是否真的存在？宇宙深處是否真的有人在呼喚我們？真的有人類聽不到的聲音嗎？

人的聽力是有限的

其實我們身邊從來不是絕對安靜的，有許多聲音我們無法聽及。通常我們用分貝（dB）來衡量聲響大小，一般30分貝以下我們就會覺得非常安靜。白天往往存在各種聲音，比如學生在教室中聽老師講課，而操場上的同學發出叫喊聲，街道上車輛的轟鳴聲，混合在一起形成環境音；但是到了夜間，各種環境音明顯減少，于是，即便是很細小的聲音，也會引起人們有意識的關注。

聲音的頻率同樣也會影響人的聽覺。正常情況下，人耳能夠聽到的聲音頻率范圍在20～20000赫茲（Hz）。而低于20赫茲的聲音被稱為次聲波，人耳無法聽到，但可能會引起身體的其他感覺，比如振動。而高于20000赫茲（人耳最高感知頻率）的聲音則被稱為超聲波，人耳同樣無法聽到，但如蝙蝠等動物卻能根據超聲波判斷周圍障礙物的位置。

多種因素影響著人的聽力。比如，年齡的增長導致人的聽力范圍逐漸縮小。尤其是高頻部分，很多人在青少年時期能聽到接近20000赫茲的聲音，但隨著年齡增長，到40歲以后，則最高能聽到12000～15000赫茲的聲音。從性別而言，女性的聽覺靈敏度通常高于男性，尤其是在重音和語調方面的感知能力。此外，遺傳和疾病同樣會影響人的聽覺。比如，遺傳病可能導致先天性耳聾，而后天長期暴露于劇烈噪聲環境，或使用氨基糖甙類抗生素（如慶大霉素、環丙沙星等）等都可能影響聽力。

科學助力人類實現“順風耳”

科學助力人類實現“順風耳”借助某些設備，人可以聽到更多的聲音。手機遠距離通信要借助無線電波，通過太空中的衛星及地面無數的信號站來傳播。自1893年美籍塞爾維亞裔科學家尼古拉·特斯拉首次在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展示無線電通信以來，電報、廣播、電視等無線電技術應用便逐漸普及，飛入尋常百姓家。

如今，我們身邊充斥著各種無線電信號，有些是人類自己制造的，也有些來自遙遠星空。1931年，在美國新澤西州的貝爾實驗室里，負責專門搜索和鑒別電話干擾信號的美國無線電工程師卡爾·吉德·央斯基，發現了一種每隔23小時56分04秒出現最大值的無線電干擾信號，這是人類首次發現來自銀河系的“信號”。

在那之后，得益于二戰后雷達技術的“軍轉民”，射電望遠鏡技術獲得飛躍式發展。“中國天眼”（500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依據拋物形鏡面反射，將宇宙深處天體發出的微弱電磁波信號經反射面匯聚到焦點位置的接收機進行收集，再通過分析轉化為我們可以理解的關于宇宙天體的信息，這一過程就類似于將宇宙發出的信號“翻譯”成我們能夠感知的“聲音”。射電望遠鏡技術幫助我們探索宇宙起源，發現新天體，了解天體形成、演化和死亡的生命歷程。人們也向地球之外發射無線電信號。1970年4月24日，中國發射的東方紅一號衛星在浩瀚的宇宙中播放《東方紅》；2018年，馬斯克不僅將一輛特斯拉Roadster跑車發射到太空，還讓跑車播放歌曲。當然，對此也有類似科幻作家劉慈欣在小說《三體》中提出的“黑暗森林法則”——黑暗的宇宙森林中，是否有外星人會監聽到這些信號？

大腦本身也會“制造”聲音

在悠久的人類歷史中，耳朵似乎一直被認為是讓人聽到聲音的唯一器官。其實不然，現代生物學發現，耳朵只是聲音的感受器，比如電話的聽筒，它將機械聲波轉化為生物電信號，沿著聽神經（好像電纜）傳入大腦，再經過大腦聽覺皮層“翻譯”加工，才能真正被人聽到。

通常情況下，環境越安靜，人對周圍聲音的辨別越敏銳，但完全無聲的環境反而會干擾人的聽覺感知，因為周圍的環境音降低到接近0分貝時，人的大腦和耳朵會出現異常反應而“制造”出怪異的聲音。

人腦是由上千億個神經元構成的復雜神經網絡，通常依賴多種反饋系統維持著精密的興奮-抑制平衡。比起從耳上行到腦的神經連接，從腦下行到耳的神經連接數量更多。當人處于絕對安靜的環境中時，由于缺乏外界聲音輸入，原先的興奮-抑制平衡被打破，人腦對雙耳下行通路就會變得格外活躍，并傾向于發現一些真實存在，但平時被喧囂的環境音所掩蓋的聲音，我們且將其稱作“微聲”。這些微聲在絕對安靜中往往被放大，甚至顯得嘈雜而使人難以忍受。比如，聽到自己的血液涌向頭部的聲音、呼吸聲、心跳聲，以及胃腸道蠕動時發出的“咕嚕”聲。

當處于漆黑一片、寂靜無聲的環境中時，大腦會將任何聲音甚至某段記憶中的聲音，作為真實存在的聲音。即使沒有從其他感官接收到的基礎信息，此時人們也會陷入持續幻聽的狀況。大多數存在嚴重聽力損傷的人也會有幻聽癥狀。

對于精神分裂癥患者，幻聽是最常見的癥狀之一，特別是言語性幻聽。這些幻聽可能是對患者評頭論足，也可能是指派患者做這做那，甚至不停地將患者的心事“朗讀”出來，患者因此感到被“控制”而痛苦，也有感到被“吹捧”而沾沾自喜。許多研究表明，語言、聽覺和記憶網絡的相互作用，對言語性幻聽的產生起到了重要作用。通常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大腦聽覺皮層會受到抑制，控制語言功能的腦區和聽覺皮層的神經連接也被抑制，這使得我們能夠將內部自發言語與外部感受到的聲音進行區分。而精神分裂癥患者內源性聽覺皮層活動抑制減少，因此可能導致言語性幻聽。此外，精神分裂癥患者的與記憶相關的腦區，包括海馬復合體、殼核以及言語感知的聽覺網絡等，由于發病期間多巴胺能系統異常活躍，自發且錯誤地激活了基于語言的記憶，患者不能控制記憶內容，也會被大腦錯誤識別而成為言語性幻聽。此外，前額葉皮層等高階的知覺區域功能活動的減弱，也會導致患者對自我監控和現實辨別的缺陷，因而無法辨明幻聽的非真實性。

難道真的是“耳聽為虛”？大概率并非如此。大千世界的真假虛實，恐怕還要我們冷靜地分辨，利用科學的力量不斷去探索和發現。